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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工了不起!——by恶葳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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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各位久等了,我为两位上菜。」

她先在清洁工面前放下餐盘,接着越过两人的座位后方,替另一名东方男子上菜。

「这是您所点的橘酒香煎鱼排,以及您的香草罗勒羔羊腿。请两位慢慢享用。」

就在她鞠躬的时候,安玛莉故意弄掉自己腰间围裙。「噢,真抱歉。」慌张地弯下腰去捡起——同时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椅子边按压上一块裹着无线窃听器的黏土,再起身、微笑。

「请慢用。」

我成功了!

她背转过身,脸上洋溢着充满成就感的光辉之际——蓦地,屁股上被人轻挑地拍了一下。

「喂,慢着,小妞!」

老人家粗暴又专制的口气,将她的「喜悦」一把由脸上抹去。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安玛莉的心情就像一只好不容易从冰冷的海水中,游上岸的北极熊,还没来得及喘气歇息呢,脚下的陆地=冰山又崩溃了。

9.曝光了

瞬间的恐慌,通常会使人产生下列的反应:

呼吸急促——很正常;手心冒冷汗——多到可以把面纸变湿巾,还有少不了全身僵硬——彷佛全身上下裹满瞬间胶,保证三秒钟就能将你固定在地面不动。

如果这样的场景,出现在非洲大草原上,而你又是一只被雄狮盯上的肥鹿,那么你只有一种下场——六个月到半年后,一辆载满观光客的巴士路过了你。你成了他们猛按快门的相机中,收录的伟大草原美景里面,陪衬在荒野、夕阳的旁边,那一堆怵目惊心、又足以说明大自然残酷的森森白骨。

可是这里不是非洲,而是文明世界里面的奢华餐厅。这里所需要的面对的危机,不是狮子的血盆大口,而是……最糟糕的情况、最惨的下场,也不过就是被人认出真实身份,导致此次的「窃听行动」失败,空手而归。

没有人需要付出一条命当代价,也不至于丢掉工作,虽然难逃丢脸的命运。

不到三十秒,原先脑海中掀起的恐慌风暴,在安玛莉默念了「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如此」的有效咒语之后,迅速地恢复为风平浪静——这都要感谢多年来身为知名政治家的女儿,所被训练出的临机应变本事,与职场高EQ能力。

她先拉开了绷得死紧的左右嘴角,用意志力的图钉,将它固定成僵直的微笑曲线,再硬着头皮转过身。

「真是抱歉,请问我遗漏了什么呢?」

手足无措只会让人看破手脚,尽管安玛莉肚子里的胃酸,化作火山大爆炸喷发出的熔浆,不停烧灼着她的胃壁,让它扭绞而作痛。她那传承自朗迪家族,与生俱来的高傲的自尊,也不允许她此刻崩溃、败逃。

「蛤?你问我吗?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吗!你居然不知道你遗忘了什么?」

怒目横眉的老人家,愤忾地抽下自己脖子上所围的餐巾,丢在桌子上。霍地起身,他所坐椅子跟着应声倒地,发出啪咚的声响。

这宛如风雨前的一声响雷,突兀地打断了周遭用餐人们的愉快对话,也破坏了众人享用美食的和乐融融气氛。

或颦眉或好奇,众人的注意力就像看着跨年倒数时的秒针,一下子聚集到他们这一桌,紧盯不放。

安玛莉的心中也在倒数着,想像着再过几秒,自己所丢下的窃听器,被老人家活生生地指摘出来的画面。

「非常、非常地很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漏了什么,请你原谅。」

愤怒的老人倒竖着两道浓密白眉,深邃的绿眼珠,荧亮得像是两把恶魔绿火由上而下地打量着她。

尽管头顶承受着老人非比寻常、深具恐吓威力的高压眼神压制,坚持不见棺材不掉泪,安玛莉决心撑到自己被揭穿的最后一刻。

「原谅是给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人用的,你连你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老子要怎样原谅你呀?小妞。」

安玛莉咬了咬唇,敢情他是在劝自己「自首无罪」吗?

怎么办?

要不要在此乖乖招供,承认她安装窃听器在他们座位下方?

反正她已经站在这儿超过五分钟了,那个清洁工也差不多该认出她的真面目了。假发与黑框眼镜能遮挡住一时,但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对方的仔细端倪。

虽然安玛莉不敢往清洁工的方向望去,不敢和那人四目相交。可是左脸颊上不停有的搔痒感触,那种一直被人「瞄」的炽热视线……让她觉得自己的薄薄脸皮,有如一张在大太阳底下,被放大镜聚焦的纸,快要烧起来了。

其实被活逮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明天其他家的报纸上多了一则,记者安装窃听器,不小心被人发现的幸灾乐祸报导。

安玛莉甚至开始心存侥幸地想:噢,也许老爸会因为这样的报导损及家族名誉,出手帮她把这则新闻由大化小,乃至由小变无。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要欢呼老爸万岁、特权万岁了。

纵使事后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免不了听老爸一顿教训,还要忍受范比奥那招比北极更冷、比镭射光更穿透人体的目光杀人大法伺候,她也认了。

安玛莉不得不伤脑筋的,就是在自己窃听清洁工和他同伙的事曝光之后,打草惊蛇,往后想要从清洁工身上蒐集这间「高级名流接待所」的内幕,毫无疑问地将更加地困难。

真可恶,就差这么一点点。

她很肯定这名「清洁工」出现在这间与他身份毫不相称的高级饭店内,绝非偶然。

若是顺利窃听到他们的谈话,说不定自己就捉到了关键证据,可以佐证那天报社总编偷偷泄漏给她的……

「安,听好,我等会儿告诉你的这条内线消息,就当成你我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外传。

「有秘密证人告诉我们,你的父亲最近经常出入一间『耗室F』。那里据说是一间高级私人招待所。

「国会有人正在酝酿倒阁,这情报出现的时机太敏感,上面的人已经决定将它压下去,不做处理。因为是你,所以我想透露给你知道也无妨。我相信你为了自己父亲,一定会守口如瓶才是。」

安玛莉那当下只觉得总编大惊小怪,政治人物出入高级招待所是家常便饭的事。狗仔队都知道这种程度的「情报」,连登上杂志彩页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帮助新闻销量了。

可是总编在要求她此事切记保密后,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出了「关键字」。

「那间高级私人招待所内的员工,清一色都是『男的』,这下子你懂我的意思了吧?你最好和你父亲谈一谈。——噢,还有,你可以告诉你父亲,用不着担心,我不会拿这件事卖恩情给他,索取什么回报的。」

不。不懂。

安玛莉在领悟到的霎那,只想遮住自己的耳朵,重返三岁——那是上帝和母亲,都允许她以逃避来面对残酷现实的年纪。

自已的父亲上私人招待所,她还能微笑的说:「男人嘛,只要不让我妈知道就好」。

可是自己的父亲是个GAY……而且是个躲在「衣柜」里,和母亲结了婚的不诚实的GAY?!

我该怎么看待这整件事?!

安玛莉还记得那一晚上她把自己灌的烂醉,心情郁卒到想摇身一变为神鬼战士,到竞技场内狂砍怪兽。

难以置信、失望、愤怒、怀疑,不止是五味杂陈,各式各样的滋味就像是弄翻了调味架,酸甜苦辣全部混在一起,她的心是一锅煮烂、烧焦又加满味道,无法咽下的汤。

最后她做出了两点结论。

一、她不愿相信父亲是GAY的事实。可是既然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在外传扬,身为父亲的女儿、身为一名记者,这两个身份都无法对这情报装聋作哑,无法应上司所求,闭上眼睛装作不知——所以二、她有揭开事实真相的权利,也有这样的义务。

这条传言若是真,与其让别的记者去报导,自己事后才看见,她宁愿选择自己亲手揭穿。

在旁人眼中,这或许是自己踩着父亲当踏脚石,为了自己的记者生涯连自己父亲的政治前途都可以牺牲,但是——

安玛莉摇了摇脑袋,她不在乎那些人将会怎么想。她会坚持到真相出炉的那一刻。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暴躁老人家倏地出手揪住了安玛莉的衣襟。冲突的等级,也一下子由口头争论升等为肢体上的接触,让安玛莉吓了一大跳,双眸陡的瞪大。

慢着,这个老人家似乎有点眼熟?

方才安玛莉一心只担忧着,自己放窃听器的动作没有没曝光,没分神多去留意……这张遍布着皱纹,浓密白发、满嘴胡髭,又无比性格的脸庞,似乎在哪里看过?

「喂,你发什么呆呀!」

安玛莉发誓自己就快要想起来了,答案就在……。

厨房内突然传出乒乒乓乓、铿铿锵锵,大堆碗盘摔到地上的惊人噪音。紧接着一名实习厨师跑出来嚷着:「经理、经理,不好了,主厨倒下了!」

什么?

普尼倒下了!

该死的,早就告诉他别再碰甜食,早晚高血压会要了他的命!

顾不得任务不任务,安玛莉一手挥开了老人的手,道:「我得去看看我们的主厨,抱歉!」立刻掉头往厨房冲了过去。

双手推开弹簧门,一进厨房里面,只看到普尼脸色苍白地躺在厨房地板上,双眼紧闭,一群人围着他。

「拜托!你们光看着他干么,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去找医生呀!你,就是你,快去外面问看有没有医师在!」她见众人那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气急败坏地骂着,随便指挥了个年轻厨子去找救兵,并把众人由普尼身边驱走。「你们让开,我学过一点急救,我来看他。」

跪在普尼身边,安玛莉先附耳听他的心跳……声音清晰、跳动有力,看样子问题不是出在心脏。于是她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冒冷汗,温度也很正常。她最后回到了他紧闭的眼睛,用力地掰开阖紧的眼睑。

「……我是假装晕倒的啦!」

「呜哇!」

昏迷中的人突然开口,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惊吓人的程度绝对不亚于看到僵尸忽然坐起来。

安玛莉吓得一屁股往后仰,重重跌坐地上。

「什么?你为什么要假装晕倒?」

可是普尼还来不及回答她,先前被安玛莉指派去搬救兵的年轻厨子已经带了个人回来,道:「这位先生说他是医师,可以帮忙。」

「如果晕倒是假装的,我想我就派不上用场了。」温文微笑的男子,正是刚才与清洁工坐在同桌的,另一个东方人。

安玛莉楞住了。

如果他是「医师」,那么……他就不是她所以为的「男招待」?呃……为什么爹地去的高级招待所里面,会有医师?这位医师是那里的员工,还是顾客?总不可能他既是医师,也是男招待吧?

没拆下这间招待所的神秘面纱不打紧,状况怎么……好像是……越来越混乱了。

10.运气决定一切

「这么快就回来,难道那家伙挂了吗?」

欧阳英治返回用餐的桌位,才拉开椅子还没坐下,某人吐不出象牙的嘴巴,已经咧开了幸灾乐祸的线条,等不及要揶揄他了。

「偶尔悲天悯人一下,真的不会要你的命,你知道吗?」奚落永远是应付贱嘴的好帮手。

「谁说的。古早古早的祖先有讲,只有死人才会讲好听话。」

「……你的祖先是住在火星吗?」

「拜托,别告诉我你没听过这么有名的俗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不就是告诉我们,千万别说好听话,不然你的死期就到了。」

「……」见他满脸认真,英治先在心里头,对着自己读小学时的国文老师默默道歉,请他原谅自己没有力气纠正面前的歪理星人,才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古早古早的祖先也常讲,『好人不长命』,我想你活上千年都没问题。」

「谁说我在替自己担心了?我担心的是你呀,小治治。我们不是要白头偕老吗?你得努力跟我活一样久才行。」贼笑。

我该感动吗?英治扬起唇角:「不必。」

男人的眉宇倏地一跳,黑瞳骤地眯细。「不必?不必什么?不必活那么久?不必白头偕老?还是不必我担心?」表情则写着「视你的答案,再决定要怎样料理你」的斗大句子。

以上皆是——这个答案在英治脑子里一闪而逝,但是没有说出口。

当你手边没有放着一盆水,供你立刻浇熄火苗的话,打一开始就不要玩火,最好连火柴都别碰。

「扣掉体内被吓死了几万个细胞之外,主厨没事,他的晕倒是装出来的。」英治坐回原位,重新在膝盖上铺好了餐巾,看向摆着三人份餐具的桌子旁,此刻空荡无人的位子。「你的朋友呢?」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可见得男人有心的话,正确地引用成语,对他是一点也不难呀……英治叹口气。他现在非常能体会,拥有一个不长进、爱和自己作对的棘手学生,再高明、有耐心的老师都会有的「壮志难酬」心境。

「不许你看着我叹气,快回答我的问题。」宛如在追问老公的外遇问题,男人不得到答案,决不退让。

「你不问我,为什么那个主厨要假装昏倒吗?」英治则像个装傻的老公,硬是不回到先前的话题。

「蛤?我管那个主厨是嗝屁还剉赛。」不悦地撇唇,显然贯彻他祸害千年的使命,一迳使坏的男人任性地说。

相信男人这时的表情,和三岁的时候讨不到糖吃的样子,一模一样。

可爱+幼稚的想像,让英治闷笑在肚里,脸上则维持着不变的冷淡,道:「他被你的『朋友』给吓坏了。他害怕朗迪家的宝贝大小姐,会变成一袋漂浮在地中海上的鱼饵,因此使出了声东击西的苦肉计,装病好把大小姐叫回厨房。」

「不愧是费老。连一根小指头都不必动,就解决了敌人。哈哈哈……看,我打电话找费老出来做幌子,是正确的决定吧?」夏寰得意之余,不忘邀功。「那小妞听到费老的名号,现在应该吓得皮皮剉,不敢再造次,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吧?」

这一点英治保持怀疑的态度。以朗迪家的大小姐欠缺「常识」的程度,说不定她是越「剉」越勇了。

虽然「耗室F」外观看起来,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其实成员们早已经藉着装设在街灯上的微型监视器,掌握了办公室一带巷弄的动静——朗迪家的大小姐在楼下「盯梢」的事,也早就全程监控了。

经过一番暗中观察,说实话,大小姐的「盯梢」,一点也激不起英治的斗志,更没有短兵相接前,精神紧绷不愿被敌人看穿的忐忑不安。

即便轻敌是兵家大忌,但就一名「敌手」而言,这位大小姐的埋伏不只是破绽百出,还轻率鲁莽,彷佛在扮家家酒。

如果她真有心要隐藏行踪,就该换辆车。或者干脆把车停得远一点,再徒步回来埋伏在办公室楼下,也比较不那么醒目。

如果她像嘴巴上说的,对采访「耗室F」的内幕势在必得的话,起码会在脑中存有多个备案,好应付突发状况。不会像今天所表现出来的,看似临机应变,其实是且战且走、漫无目标,全靠运气左右她的战果。

如果她不是将记者与侦探的角色混淆,并且将全世界的人都美化为不具威胁性的卡通人物的话,英治不懂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不带后援只身跟踪,还自认为易容改装一下就可瞒天过海。

不过,如果不是对手这么「肉脚」,英治也许就不会同意将「策划」的主权,交给个性同样鲁莽、草率,又不知哪里来的天大自信的夏寰了。

这个决定究竟是好是坏……?

冷静地瞥了瞥,一脸胜卷在握、预备开庆功宴的男人,英治徐徐地开口:「那位大小姐刚刚留下的东西呢?」

「原封不动地留在原位。」夏寰一咧嘴。「万一那位大小姐学过中文,我们现在讲的话不就全部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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