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桦看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风雷贴近他一些，头低着几乎要贴到他的肩膀，声音很沉，莫名的带着郑重。
他说，“你跟我结婚吧，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交给我。”
盼了好久的事突然而至，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但是这个结果却是让他着实心跳了一把。
临桦意味深长的一笑，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却在开口之前，红了眼眶。
第二十四章
回家的车开得飞快，交织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恨不得要擦出了内心中渴望的火花。
门被打开后又被砰地关上，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但身上的薄汗表示着两人此时完全不需要保暖这方面的给予，如果说此时真的要说点什么来说明一下两人的状态，那就是纠缠。
终于——
两个人跟不要命似的纠缠了一晚上，第二天双双赖在床上过着猪一样的生活。
求婚这事儿算是在临桦叫哑了的嗓音中定了下来，风雷这时候正一边给瘫在床上吃水果看电视的人揉着腰，一边单手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着需要准备的东西和事项。
“你那里能请多长时间的假？”
风雷揉着他的腰，细滑的质感让他爱不释手的同时又带着怜惜，昨天晚上也是这片肌肤，如同吸噬着他的掌心一般，只想握着它，狠狠撞击。
这么想着，掌心又开始发烫。
“……得看以什么理由请假了，诶，听呢没有？”
临桦抬脚给了他一下，风雷转回心思，继续专心的揉着。
“什么理由请的最多？”
“婚假，有蜜月时间，之后还可以请产假。”临桦嘴上说的漫不经心，但吃东西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风雷揉着的手停下来，低下头看向趴在自己膝头上的人。
“这是怎么了？”话说完自己先笑了，“怎么突然跟小媳妇似的，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临桦安静着，手里的苹果吃到一半就握着不动了，“于斯是不是找你来着？”
“嗯。”
“有件事我连他都没告诉，”临桦翻过身，仰躺着面向天花板，“从我离开你之后一直到你说出那句话的前一秒，我都想着能跟你在一起有多好，但我什么都没做，哪怕在美国时想着你直哭也没打个电话，就是因为——
我怕你不要我了。
我跟你说我回来，跟你说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得到的回答却是你不要我了……
那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只要我不说，我就知道自己还有说的这个选择，可以不管结果是什么，只要不说，就可以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就像是孩子骗自己只要我不说，家长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考试不及格一样，这么幼稚的想法，在风雷听来却觉得心颤的同时心疼感动汹涌袭来。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风雷俯下身把他压在怀里。
“说过。”临桦将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眼神有些空，但至少透着温暖。
“怎么就不信呢。”风雷心疼的不行，将人搂在怀里，胳膊紧了又紧，“我就这么让你不相信啊。
“呵呵，”临桦笑了一下，抬起胳膊回拥他，“我相信啊，你说的我怎么会不相信，可是这件事不单单是你和我两个人，所以我拿不准了，也就不敢拿了。”
话题聊着聊着就触及到了两个人最不能触动的伤。
这件事终究是要谈的，只要他们想在一块儿，这一关就一定要过，这个问题就一定要坦诚的说。
“连微住在我那儿的时候，有天晚上突然犯起心脏病来，我看着他挣扎，吃了药也无济于事，就在我打算叫郝君的时候，他却死命的抓着我的手，紧绷的嗓子挤出几个字，什么也别说。
等他第二天好了之后，我看着他苍白着脸安静的喝粥，就问他为什么不让说，他就说了两个字，心疼。
我想，如果是我快要死了，一定放不了你，拉着你让你跟我一起痛苦。”
风雷无声地听着，临桦蹭了蹭他的脖颈继续说，“后来有天晚上梦到你死了，我又发现我宁愿你好好的也不想你出了什么事。”
“一辈子也见不了几面吧。”
“嗯，见不了。”风雷声音闷闷的，在胸口震荡着久久不散。
“那就这样吧，我霸占着他的儿子，算是扯平了。”
临桦语气带着轻松，宣布出来的同时，也在让自己的心尘埃落定。
风雷低低地笑了，震颤传递起来，让临桦也感染到他的幸福和喜悦。
真正到了这时，临桦才觉得自己回来了，才觉得风雷的那句在一起成了真的，才觉得以后的生活终于有了着落。
“明天有时间吗？”
“有。”
“跟我去见见我爸吧。”
见面仪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剑拔弩张，相反，倒有点萍水相逢的感觉。
临桦进了门叫了叔叔，然后就没再说过话，齐霁也在，整个人就像随时都可能受到惊吓的小仓鼠，战战兢兢的同时还神神叨叨的。
“哥，你确定没问题吗？让他们两个单独在一个空间，你确定可以？”齐霁揪着手里的菜叶，都快要烂成沫了。
“没问题的，他们都是成年人，难道还能打起来不成。”风雷气定神闲，被她过于惊恐的状态逗得直笑，手中的步骤有条不紊，没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配菜。
“真要是打起来就完了……”齐霁喃喃自语，有事没事就趴到门边看看客厅的情况，以防万一。
客厅很安静。
两个人在看一个频道，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至少在主持人自说自话的时候他们能在同一个笑点上笑出来。
“好吧，我很抱歉。”
主持人把嘉宾身上的彩带拿下来，这句带着玩笑的歉意让在场的观众都笑了出来。
“我很抱歉。”
同样一句话，明晃晃的出现在空荡的客厅。
临桦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弹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坐在自己一人距离的风盛，眼神安静而平和。
“当年你在警察局其实看到我了吧。”临桦轻声问。
“对，看到了。”风盛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我在值班室看到你的时候，你是睡着的。”
临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不是在那时候知道的，是在后来，我无意中知道当年你赔偿的那笔钱，其实是没有这么多的，是因为看到了我，才又加了一些。为什么？”
风盛淡淡的看着电视，沉淀的声音透着无法忽视的岁月感，“那时候没想过别的，只是觉得，如果是我，我希望我的儿子能过的轻松些，你当时睡着的样子，和小雷很像，我希望你爸爸放心。”
从厨房隐约传来生菜下锅的声音。
“小雷和你在一起，虽然现在你们注定不能平等的相处，但至少他是幸福的，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他是我的儿子，我拿你也当儿子看。”
临桦听着他的话，从头到尾都只是沉默的看着。
综艺节目结束了，开始了无聊的广告时间，公益广告一个接着一个的上演，那些戳心窝子的画面和话语，也能让看得人多多少少带点感悟。
“我是爱他的。”临桦轻声解释，“这句话是为了让你放心。”
就像你让我爸放心一样。
临桦站起来，走到那张轮椅面前，高挑的身躯挡住了电视的画面，人清瘦苍白，眼神也沉如井水。
他弯下腰，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如当初弯腰捡起那顶棕色的帽子，沉稳的递过去，声音郑重好听。
“喝茶。”
两个字，让风盛微笑着应下。
门缝里的齐霁红了眼眶，松口气般坐在椅子上抹泪儿。
“怎么了。”风雷忙里偷闲关心她一句，齐霁嘿嘿一笑，“烟熏的。”
就这么淡淡的过去了。
但谁都知道能这样平淡的解决，背后付出了多少恐慌和痛苦的过程，用这些代价换来明白一个道理，看起来太过不值，但又有几人能真的明白这句话到底有多重要。
只要人好好的。
其实，他们要的，也只是人好好的。
——正文完——
番外：一
（上）
站在冷柜前的女人已经转了至少四圈了。
售货员的视线跟着她又转了一圈，就在她准备按对讲机叫保安时，女人停在了一个地方，颤巍巍地站住，身上斑斓的白长衫也跟着她的身子飘忽的一抖。
售货员按在对讲机上的手也是一抖，好在抖错了地方，没有招来保安，却让她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对面冷柜里的寒气吹来，冻得她转身离开。
女人扶着冷柜的架子喘着气，脸色苍白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风雷和临桦推着车过来时，就看到她膝盖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上。
“诶，你没事吧。”临桦快一步将她扶住，风雷在后面慢一步推车过来，看到女人的长相，不由得挑了下眉。
“何梓？”
“谁？”临桦转头问他，看到风雷的表情，又看回了倚在自己手臂上的女人，“你是盒子？”
女人，哦不，是何梓微微张开了眼，看到临桦和风雷，又闭上了眼皱起了眉，说话的声音和砂纸比好不了多少。
“啊……是你们两个啊，新婚快乐。”
临桦听得一愣，扭头去看风雷，却见他一脸的了然，微微眯起眼，话却是对何梓说的，“你怎么了？能自己站起来吗？”
何梓喘了两口气，然后憋住一撑让自己站起来，临桦不放心，架着胳膊在一边护着点儿，何梓一把拽过风雷手中的推车，撑着让自己站稳。
“你们夫夫俩怎么在这儿？”何梓眯着狭长的眼勾着嘴角，说出来的话和她此时的虚弱完全不搭边。
临桦同样眯着眼看向风雷，风雷面对着两人不同问题但同样是质疑的目光，不由得垂头低笑。
“呵呵，桦，别闹。”
说着拉过他的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我们两个刚从外市回来，路过这里，买点东西准备回家。”
临桦被他拽着不说话，看着一边的猪蹄猪排骨，另一只自由的手看着一个个价签。
“哦，挺浪漫的啊。”何梓调侃着笑道，但支着推车的手一直抖着，让人看起来忍不住想笑。
事实上风雷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何梓黑着脸冷道。
风雷拍临桦肩膀让他转过来，然后抵着他的肩膀开始笑个不停，直到何梓即将爆发的时候，才克制了一下问道，“你是被抢劫了没钱吃饭还是闹饥荒吃不着饭啊，怎么会饿到快要站不住的状态？”
风雷一说，临桦才反应过来何梓的虚弱到底从何而来。
脸色苍白，下巴尖瘦，嘴唇泛着干白，狭长的眼睛此时显得大而无光，身上的修身长衬衣也显得空空荡荡的，而且上面还沾染着不明的彩色斑点。
“你不会是画完画就出来了吧。”
临桦的话才说完，何梓就条件反射的干呕了一下，二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何梓按着胸口看到他们的反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别误会，”她凉凉地说道，“博士的毕业作品，人体解剖图，前几天拖一个朋友的关系进了医院的解剖室，然后……呕！”何梓说着就干呕了起来，临桦和风雷一脸了然加同情的看着她。
“这几天我都没吃什么东西，今天终于加班加点画完了，从家里进超市，我都觉得自己是飘过来的，本来是奔着熟食来的，结果看到这些……呕！”
得了。
看着这些猪心猪肝猪肺，猪蹄猪排骨猪肉，她能吃进去才怪呢。
风雷拍了拍她的背，等她稍微好一点了说道，“你回去换件衣服，来我们家吃吧。”
临桦和何梓同时看向他，风雷咳了一声，“桦做的饭是治愈系的，应该能把你救回来。”
临桦撇他一眼，对何梓说，“来吧，我给你煲汤。”
一句话，一个眼神，风雷就知道今晚这汤算是没他的份儿了，宠溺地笑笑，将何梓手中的推车抢过来。
何梓没了支撑差点坐地上，一下子抓住临桦的胳膊，看着风雷挑衅的眼神，顺势挽了上去。
“临桦，陪我回家换衣服，风雷，你买东西开车！”说着，回光返照般拖着临桦就向外面走去，那力气如同拉扒犁的牛。
一身飘长的白裙。
不得不说，中央美院熏陶了十年的画画女博士，也从一个毒舌假小子变成了至少外边看起来女神气质十足的高冷美女。
“快开车！GO！GO！”何梓上了车就指挥着风雷开车。
风雷无奈的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临桦，打火踩油门加速。
一路回了风雷的公寓，何梓快要饿成人干了，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她还算中气十足的毒舌，应该早就有人报警说两名高大男子绑架或者移尸白衣少女……
进了公寓，何梓就如同坐化一般坐在饭桌上不动了，可怜那些菜还没从购物袋里拿出来就已经被人惦记着煮熟下肚了。
晚饭是风雷做的，临桦说了给何梓煲汤，所以也就只负责煲了个汤，等那汤就剩在火上煨着的时候，临桦从厨房出来，关上门，将里面的空间完全让给需要准备一桌子菜的风雷。
“饭呢。”何梓绿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临桦，要不是知道她是因为饿的，还以为是女色狼看到美男要开始变身觅食了。
临桦走过去，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坐下敲着桌面。
“你不会是已经饿得连我家的纸抽都吃了吧。”
“呃！”
何梓已经开始打嗝了。
“哈哈，你还真是……”临桦笑出了声，将桌上的纸屑收拾干净，“等一会儿吧，饭正做着呢。”
“呃！”何梓点着头打嗝，自己不见外的倒了杯水，缓过来后嘿嘿一笑，“怎么样？婚后生活性福吗？”
临桦不动声色，清冷模式全开，何梓看了他一眼，惋惜的叹道，“风雷真是可怜啊，守了十几年的人，在外人面前却不维护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唉，可怜啊。”
“别挑拨离间，有话快说。”临桦说得云淡风轻，但何梓以她艺术人的眼光来看，那一瞬间的心动还是让他出现了破绽。
“我这不是挑拨离间，是来当爱心小天使，让你们的夫夫生活更加甜蜜的。”何梓喝口水顶饿，接着说，“几年前的那次同学聚会，班长安排的任务其实是我来通知你，风雷还有花花，我先给花花打的电话，然后就是风雷，他原本去的意向并不大，我那天也因为赶画心烦，就抱怨说‘忙的要死还要我通知别人，你先想着吧，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临桦等着我的消息呢。’话说完我就打算挂了，没想到他突然让我等等，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呢，结果等了几秒就听他问，‘你是说临桦？’”
临桦安静地听着，他觉得何梓真是个才女，除了画画，她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明明只是个电话，愣是让她模仿出了亲眼所见风雷心动惊讶外加纠结的样子，就连说那五个字时的语气都是那么的让人想入非非。
“你是说临桦？看看，看看，这小调，这小问题，我当时就敏感的发现你们有事！哈哈，没想到果然是我想的这样，话说哪天你们过来拍套写真吧，就当是给我留份灵感，等哪天我准备去画爱情的时候，拿出来观摩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