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程忍无可忍，上前一拳挥在那男子太阳穴处，他不会任何法术，会的只有上辈子打架斗殴的棍棒拳脚，可这些用在神仙身上怎会有半点杀伤力，那蓝衣男子只是身形一闪，杜远程的拳头便落在了空气上，随即听那男子怒喝道“竟敢对本仙子动粗！看我今日替官人好好教训你一番！”
第四十四章：神与妖
语落，一道光束直直朝杜远程的胸口射来，从他的胸腔直接穿过，他直觉体内像被撕裂一般疼痛，一口血涌上来，从嘴边溢出，手臂横斜过胸前按住心脏的位置，单膝跪倒在地。
“就这么不堪一击的，也敢随便出手？真是丢人现眼。”蓝衣男子尖刻嘲讽的瞄了他一眼，“本仙子今个急着出去，没空与你计较，磕头道歉这事便作罢。”
这时，他身边的另一个扯了扯他的胳膊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上神知道，怕是会……”
“官人不会知晓，只要你们一个个的把嘴给我守严了，他此刻远在千里之外，哪有闲暇反观府内，快点！磕头道歉，叫本仙子一声爷爷。”
杜远程就笑了，无望而悲凉，在人间他断不会被人如此欺凌，可在仙界，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咬着牙道“休想！”
“还死撑着一张贱脸是么！好！本仙子今日就给你些厉害，免得你日后嚣张。”语落，蓝衣男子又是一抬手，杜远程紧紧的闭上眼睛，料想必会被击碎骨骼，就在他憋足口气准备受下这一击时，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惨叫，猛然抬头，只见蓝衣男子的脖颈被一把利刃生生割断，鲜血喷涌，转瞬倒地。
杜远程惊魂未定的爬起来，众男宠也霎时乱作一团，当时是，一道冷厉入骨的声音落下道“好大的胆子！本君的人也敢动！不是找死是什么。”
墨青夜！杜远程的心头一亮，激动得不行，四下的张望，连伤势都觉不出疼来了，“青夜，你在哪！”
下一秒，一抹墨青色的影子从天而降，飘然而落，轻如羽毛般站定在他眼前。“孽障！还有脸叫本君的名号！”
“我……”杜远程低了低眼帘，不过见到墨青夜没事他也就放心了，剩下的事回去再解释。
“妖孽竟敢私闯仙界，成何体统！”一名白衣飘飘的男子冲出来，剑指墨青夜声色俱厉“大胆妖魔，杀我仙子！看剑——”
墨青夜一把将杜远程推倒在地，冷冷一笑，“就凭你？！”
只见他身形一转，墨发飘飞，黑色与青色相间的云裳旖旎漫卷，一缕刺眼的光芒从他的袖口中朝男子飞将过去，叮当一声脆响，白衣男子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他的眉心中央不偏不倚的正中一枚银针，瞬时一汩墨赤浓血从嘴角流出，人直直的朝后仰去，没了气息。
杜远程见状，翻身起来抓住墨青夜的手腕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撤！”
“滚开！”墨青夜狠狠的甩开他，“你这个贱物。”
“行行，我贱，咱先撤行不，一会儿河神回来就完了。”
“哼！他回来又能如何，本君还怕他一个区区河神不成！”
私闯上界，大开杀戒，墨青夜真是胆大妄为到没边了，难道他自己心里不清楚么，这是何等目无王法，触怒天规之事。连死了两个仙子，要是河神一下回来，这幕戏怎么收得了场。“青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吧！”杜远程扯他不成，奈何不了，心急如焚。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之时，蓦然头顶回荡起一道冷沉的厉喝“哪里逃！”
旋即，几名男宠纷纷跪拜在地，“上神。”
其间一个如泣如诉“上神您可回来了，他们，他们都被这个妖魔杀了！”
河神幽幽的望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没动声色，静寒的望着墨青夜道“三万年，墨青夜，你还是不知悔改。”
“休要废话！”墨青夜嶒崚一声从腰间抽出三尺青锋，“放马过来。”
“我是仙，你是妖，我不会动手杀你，你我且去天帝面前讨个公道。”
“本君没那闲工夫！”墨青夜冷冷的一勾唇角，“那些班门弄斧，混淆是非的条条框框是你们神仙惯用的伎俩，本君不受那一套！”
“如此，怕是你也走不了。”河神依旧平平淡淡，“你杀了我的人，你以为本神会放你走掉么？不去也行，那就在此先行思过。”语落，河神指尖一抹，凭空涌来澈澈清泉，直扑墨青夜而去，杜远程见势不妙，想挡在墨青夜身前，却被一下扔出好远，“滚远点！本君再不想看到你！”那潺潺水波自下而上盘绕旋转，却是将墨青夜生生困住，当时是河神忽然一笑道“墨青夜，你元神尽散，怎敢还来挑衅。”
墨青夜深深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深碧色的眸子仿佛被水波吸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无光，“本君之事与你何关！要杀要剐只须痛快些！”
“不行！”杜远程踉跄的爬起来拽住河神，除了哀求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他不跟你去，我跟你去，我替他顶罪还不行么！”
“自是不行。”河神仍旧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你一个凡人怎可替妖魔顶罪，小程，此事本神不怪你，你且退下。”
第四十五章：成全
“你！……”杜远程觉得从未有过的憋屈愤怒，河神这雷打不动的性子真让人无法隐忍，“我退不了，我往哪退！退回我的世界么，那也行，你送我回去，我把青夜也带走，从此不在这个世界呆了！”
河神微微一怔，“什么世界？除了此处还别有方天么。”
“当然有。”杜远程望向很远的地方，“我从那里来。”顿了下，“你如果能穿越时空，将我们送离此地，我和青夜可以在那个世界做一对普通人，又何必在此苦苦挣扎。”
可惜的是，河神显然没大听懂，“小程，你想必是累了，退下。”转而望向墨青夜道“你若是再赋予抵抗，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元神失散，灰飞烟灭。”
杜远程抛开河神，奔到墨青夜跟前，奇怪的是，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那层层水波，没有丝毫感觉，可墨青夜却像被死死钉在里面一样动弹不得。
“青夜，你听我说，你先服个软，待到形势有所缓和时再从长计议，你现在这样硬撑，就是死路一条！”
“我死便死了，与你何干！滚开！”
……杜远程真心没办法了，“那你死去吧，我也死了算了，早死早投胎，我们来世再见。”说罢，他猛地夺过墨青夜手中剑，满目悲怆至极，苍然泪下之色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青夜，我陪你！”
“混账！”就在杜远程挥剑朝自己的喉间抹去时，墨青夜一把抓住剑刃，锐利的锋刃划开血肉，殷红滴落在地上，可他仍旧死死的握住，“你敢！你死一个我看看！”
“想要我不死也行。”杜远程口风一转，假戏真做道“你先把手拿开，否则我咬舌自尽！”顿了下，刚想将心中所想道给墨青夜，谁料河神却行至跟前，悠悠道“好一出戏，看的本神都动容了。”
“那不是戏！”杜远程瞪着他道，“放了他。”
“放了？呵呵，断是不能。”即使此情此景，也看不出河神有半分怒意，“我折损的仙子又如何算。”
“算个甚！”没等杜远程搭腔，墨青夜两眼冒火的道“本君杀便杀了，渭染你休要在此墨墨叨叨，速速杀了我了事！”
“墨青夜，本神已经说过，不屑于杀你这个妖魔。”河神声音缓静的道，丝毫不为墨青夜的态度与言辞所动，“本神亦不想与你这等孽畜扯上关系，此事若说另有可解，也并非不可能。”
这次杜远程抢先一步道“说说你的算法，如何才肯作罢。”
河神的目光悠悠的拂过他，颔首微微一笑，“本神向来不喜强人所难。”
闻言杜远程就笑了，无论神仙还是凡人认清自身是何等的重要。当是时，墨青夜狠狠的道“你这个没有气节不知羞耻的蠢物！”他的话引去河神的视线，一抹幽冷蔑视的目光落向了他，“本神是有意化干戈为玉帛，只怕有人不愿，舍不得。”
“哼！笑谈。”墨青夜瞪着河神道，“这等背信弃义的孽障本君弃之唯恐不及，有何舍不得！看好拿去，休要在此枉费唇舌！”
杜远程心道时机来了，遂眸色一转，怒视墨青夜道“墨青夜！我对你情深意重，你竟视我为烂衣敝履，呵，如此也好，既然你无情无义，我也实在无须再纠缠下去，索性就此做个了断，也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墨青夜的眼睛倏忽瞪大，他万万没想到杜远程会口出此言，“杜远程！你说什么！”
“想你元神欲散，耳朵也不灵光了。”杜远程一抬下颌，满目绝傲的迎上他置人于死地的目光，“这么久了，我在你眼中不过是蠢物贱货，你何曾好好看过我一眼，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人有脸树有皮，我杜远程纵是再卑贱，也受够了！此前我念着你我有一份情意在，一忍再忍，不忍弃你于不顾，日夜兼程的来渭水为你借神珠保命，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墨青夜，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就像你所言的，休要浪费唇舌，既然你那么心急火燎的想要我滚出你的视线，就在此时，就是此刻吧！”
“杜远程……”墨青夜缓缓的点头，目色绝然而震惊，然后变为痛楚，不甘，沉寂，“好！我成全你。”顿了下，声音低了几分“我这就成全你。”
杜远程怕墨青夜一时悲愤至极做出什么傻事来，对河神道“我不想这只妖孽的血污了我以后的居所，你想个辙让他滚回梵落山。”
河神的眸子在他们俩之间瞟来瞟去，“小程，这可是你肺腑之言？你当真如此做想。”
第四十六章：一根筋的小墨
“是！从未这般坚决。”杜远程敛整纷乱的心绪，心口合一的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鸟择良木而栖，人择明君而臣，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河神，若换做是你，一个人对你没日没夜的恶语相加，招则来挥则去，你不顾自身安危想要保他周全，他却说弃你唯恐不及，你还愿继续卑躬屈膝，苟且于他身边么。”
这时，墨青夜忽然笑了，狂傲而认命，带着几分癫狂，倏忽转为冰寒三尺的恨怒“杜远程，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心底所想对么！”
“从前没有，可从方才的一秒钟，我想开了。”
“好！天大的喜事。”墨青夜深碧色的眼眸黯沉如夜，墨绿色的瞳仁仿若燃点着燎原之火，“恭喜你，从这一刻起终可拨云见日，终得了明主而侍。”说罢，他抬了下手覆在唇边，再落下是，掌心多了一片琉光四射的物什，形似玻璃的碎片，那方寸之间却是流转着千番波澜般神秘莫测，幽不见底，“这个，给你！”墨青夜语落将碎片狠狠的掷在了杜远程脚边，“本君留着它也无用，莫要说你还我一个人情，你我扯平了！”
当是时杜远程的心咯噔一下，难道他闯入仙界被付凌霄所伤就是为了给他寻夺箜峒镜的碎片么，“给我做什么。”
“哼！卑贱的孽畜，本君应了你的事，必会做到，我不像你，口是心非，始乱终弃。快些拾起来拿了去，修你的仙吧！”墨青夜说到此忽然惨淡的笑了下，“不过事到如今，这碎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你有了如此一位明主在身边，也不需要了。”
杜远程心痛莫名，可戏已开场，是收不回来的。更何况墨青夜状况这么糟糕，他说什么也得把河神的宝珠弄到手。遂弯腰捡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一口就给吞了，而后望了望一边神色依旧淡然的河神，“确实没什么用了，你说呢。”
河神没动声色，好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箜峒镜乃上古神器，其碎片三界争相夺之，威力不言而喻，然他将将只是看着，也是不想背上与妖魔私联牟取神器的黑锅。
“不过咱还是收下了，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至少还能健身护体。”杜远程边道边思忖着如何才能让墨青夜脱身，“河神，我看他……”
杜远程的话蓦然被河神幽幽的打断道“叫本神的名字，渭染。”
“……渭染，我看他气数将尽，还是早早放其回去的好，免得脏了地方。”
河神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倒不是脏了庭院什么的，而是事情暂且作罢了，一个蟒妖在府上将死不死的，容易惹人耳目。“也罢，那便放他回了那梵落山，自行收尸吧。”语落，渭染一扬手，束缚在墨青夜周身的水波顷刻间化为乌有，没了反向法力的相抵，墨青夜瞬间就虚弱的倒落在地，他试图撑着站起来，可又再度伏下，轻飘苍白的若一张薄纸。杜远程紧紧的攥了下拳头，忍在原地没动，可还是禁不住问了句“他要死了么。”
“想必是的。”河神稍稍点头，“即便不死，也元气大伤。他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要硬撑着闯入我的府境，真是一只不知死活的妖精。”
墨青夜侧身微微蜷着身体，及腰的青丝铺展在地面，依稀的启口，却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当是时河神继续道“他若是不将腹中的碎片吐出来给你，或许还有回天之术。”
杜远程心潮翻滚，墨青夜怎么就一根筋到底呢！蟒不该是很狡黠的物种么，怎生到了他这一点传统没继承。“是这样，呵呵。”
“好了，本神该清理门庭了。”河神说罢转身望了望横尸在地的男宠，右手三指捏了个诀，瞬时血迹斑斑的尸首如同晴雨化云般消散无踪，其余的几位天仙美男自然是心底不舒坦，可他们也深知自己的本分，默默不语。“你们先退下。”
“是。”出了人命，他们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低头颔首的纷纷退去。
“如此，便是他了。”河神目色悠悠的瞄了眼杜远程，“他这一去，怕是你们再也无缘相见。”
“也不想见。”杜远程挺着腰杆硬撑着道，“更没必要见。”心里却在反复着青夜真的会死么，该怎么办！此番看来他似乎是走错了一步棋，如果他不来渭水，不遇到河神，青夜留着那枚碎片，或许还可以自行调节恢复生机，但如今一来，却徒是雪上加霜了。
河神没再理会他，唇角微微的挑起一个弧度，左手捏诀，顷刻将伏在地上的墨青夜化为点点青色的微光，就如浩瀚之中零星辰光，转瞬便随风而逝。
杜远程盯着那些消失在眼前的光芒，空茫茫的道“他是，回去了还是怎么了。”
“小程，你心中仍有挂念。”河神一笑，“本神说过，不杀他，便不杀他，至于他能否活下来，就要看自身的造化了。”
“哦。”杜远程缓缓的点点头，“这样，嗯。”
“与本神进去，饮些清茶，忘了这些烦忧之事，从现在起，你就是仙界之人，虽暂且不能位列仙班，但只要你衷心钟意与我，那日也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