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蓦然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
“芙蓉。我已经想好了。”杜远程耸了耸肩。姿态轻松的道“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觉悟。”
芙蓉庄主静静的望了他好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望向墨青夜。
“我会告诉他的。”杜远程似乎猜到了芙蓉的心思。“我想。他会开心的。”
一直静默在一旁的青夜倏忽轻然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跑。哈哈。”杜远程挑了挑眉梢。“青王殿下猜出了。”
墨青夜微微颔首。勾了勾唇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
“果然心有灵犀。不愧是一家人。嘿嘿。”杜远程貌似瞬间精神百倍。扯着芙蓉道“芙蓉兄。接下来就请你指点一二了。”
“你们呐。简直是胡闹。”芙蓉庄主埋怨无奈的挣开小杜。走到青夜跟前。“青夜。你怎么也变得冒失起来。”
青夜低低的笑了下。那缕浅而落寂的笑意就那样定格在他的唇边。随后抬起眼眸遥望着天际的残阳如血。微微眯了下眸子。复又半垂下眼帘。带着几分自嘲“我不是一直如此么。从最初到现在。哪一件事不鲁莽。哪一件事不是剑走偏锋。”
第一百二十章：篡改生死薄
“可此时非同小可。”
“芙蓉。你我的命数不同。”墨青夜望向他。一字一顿“我知道。你是心地纯善之人。也都是为了我们好。但。难道你还看不透么。”
“看透什么。”
“定数。”青夜转而望向远方。天之尽头。云海浮光。“一切。皆是定数。”
“真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芙蓉叹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或许。只有这样……”墨青夜忽然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是唯一的路。”
“青夜。你到底在说什么。”芙蓉有些焦急。
“没什么。呵呵。”青夜只是勾了下嘴角。“就像他说的。还得请你指点一二。”
“我……”芙蓉君进退两难。“我怎么能把远程和你往深渊里推。”
“你没有。”墨青夜蓦然笃定的道。“芙蓉。记住。你没有。”顿了下。忽又看向杜远程。一字字的轻语“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
“嘿嘿。咱懂。”杜远程眉飞色舞的。“只要你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是这个节奏不。”
墨青夜没再言语。目光穿过层层浮光云影变得旷远而深邃。
或许。甘愿与鲜血才是换取荣光的唯一阶梯。
或许。眼前眉开眼笑的英俊男子根本就是会错了意。
他们。已然站在了云海碧空的两端。
时光于这一刻倏忽变得寂静。
夕阳的余晖映着杜远程的笑脸。映着墨青夜悠远的眸光。也映着芙蓉君深深的无奈。
命数这种东西。从来都难以预知。
就如同死亡。
有多少人想知道自己的死期究竟是哪一天。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宁愿不知道。而带着些许茫然的生活。
因为。知晓了。也便没了希冀。
人生就是如此。八千年玉老。昙花一现。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无望。
最后。芙蓉君还是告诉了他们。这件事对于此刻位高权重的司战神君来说。并不难做到。难的是如何收场。
杜远程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刻印在了青夜的心底。
也正因此。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赌上全部。
只为。他们心中共同的夙愿。那快乐而稍纵即逝的时光。
按照芙蓉君所说的。天庭中有一位专门司掌命格的上神。在他的手中有数卷命格薄。上面记载着三界中每一个生灵的命运轨迹。若是想篡改命格。就必须拿到此姓名所属的册子。第一时间更新杜远程对此理解的十分透彻。道理等同于孙悟空下到阎王殿勾了生死薄。但也稍有不同。那就是孙猴子在做这些的时候。本身还是活着的。而他要挽回的两个人已经死了。
但不管咋样。先拿到册子再说。
于是次日。杜远程换上了一身气派的官服。大摇大摆的在左右将军的侍护下朝司命神君的府衙而去。这位手握生死大权的神君名叫东华。说白了就是天宫的后勤部长。但可别小看了他的职位。虽然掌管的事物繁杂琐碎。其位子仅次于杜远程。但凡一个王朝。必是以武力为重。掌兵权者得天下。所以司战神君的职位便高于其他一切官职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东华神君对此前的付凌霄和如今的小杜未免心存不服。论资质论能力他绝不在这两人之下。偏偏官阶低一级。还要对他们点头哈腰。此前的付凌霄更是张狂跋扈。鼻孔朝天。第一时间更新东华没少受他的闲气。当下付凌霄翘辫子了。杜远程新官上任。东华自然就把从前积存的恼火不满嫁接在了小杜身上。为此杜远程一行还没到大门口。就被府衙的守卫拦下了。
杜远程这事儿原本就非光明正大的。必须保持低调。也没好跟东华神君争论不休。只是说自己是新来的。想要了解一下天宫的情况和政务。这个理由当然没被应允。东华有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等着拒绝他。然。小杜没说什么。身旁的左右将军却怒了。他们的愤怒显然不是因为小杜。而是与东华一样。沉寂已久。长此以来。付凌霄与这位司命神君亦是水火不容。暗潮涌动。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刢炽和古霍可以完全不顾杜远程的感受以及造成的影响。狠狠的出一口气。
于是。小杜黯然离去了。留下了左右将军在人家的大门口争执不休……
回去的路上。他始终都比较挠头。得想法办法才行。蓦然间。就想起来轻罗烟雨了。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连天空的太阳都似乎更灿烂了。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回到府上。他将计划告知了小墨君。当下青夜只是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眼梢。幽幽道。这等事还须如此大费周章。本君去便是了。
杜远程眨了眨眼。有点不放心。不过看着青夜不容置疑又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默许了。
反正今时今日的他们可谓坏事干绝。再多一件也没所谓。
可天宫非东瀛。是没有黑夜的。这给整件事造成了一定的难度。
黄昏时分。小墨君便轻飘飘的离开了。
一句话也没跟杜远程多说。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焦急的。司战神君大人在府宅内来回的转悠。魂不守舍。每当有脚步声传来。便匆忙的望去。然后失望加不耐的皱皱眉头。
此间有小兵来报。说刢炽与古霍大将军惹怒了东华神君。东华正怒气冲冲的往天帝处禀告。决意将小报告打到底。
杜远程就笑了。嘴上象征性的责备了句。做事太鲁莽。怎能对东华神君不敬。心里却沉稳了许多。大呼天助我也。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小墨君便云淡风轻的归来了。
屏退了所有人。杜远程急急的凑上前去。低低问“如何。”
“你说呢。”青夜微微一笑。“房中说话。”
望着小墨青蓝色的云裳一角掠过门扉。小杜心底再次燃起黑色的狂喜。高兴得差点没磕门框上。
整整三个时辰。他们都在苦心钻研着厚厚的一摞册子。
整整七个时辰。两人依旧一筹莫展。
“什么破烂东西。”青夜将手中的命格薄重重的摔在案台上。拂袖而起。“我不看了。乱七八糟。成何体统。”
……杜远程从卷册中抬起头。黑线道“别啊。还得继续找啊。咱俩现在连名儿还没找见呢。”
“你自己找去吧。哼。”墨青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得本君眼睛都花了。”
“是有点烦。”杜远程刷刷的翻着卷册。“咱俩真得抓紧。一会儿东华那老东西回来发现卷册不见了。就糟了。青夜。唉。乖乖。你再帮我看会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桑吉
“滚。”小墨君没好气的。险些将茶水喷他脸上。“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顿了下。收敛了几分眉目间的残念。拍了拍小山状的册子。“他房内所有的册子都在这。白威与千屠的名字一定在其中的某一卷上。赶紧看。愚物。”
你这不跟说废话一样么……杜远程也看得眼冒金星。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阅过的册子。不过目前的进度是……三分之一。
然后。就见青夜放下茶盏。躺倒一边的锦榻上眯着去了……
小杜翻了翻眼睛。关键时刻是指不上他了。懒得跟什么似的。
自己要是找不到名字。脑袋都得搬家。鼓足一口气。杜远程又开始一目十行的翻阅起来。就在他在数百万名字中徜徉迷惘时。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惊。连忙站起身。左右看看。想要什么东西将卷册盖起来。可越是着急越没有。情急之下。直接扯住床单一把拽了下来。随之。只听噗通一声。小墨君华丽丽的翻滚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落地。
“孽障。你是找死么。”墨青夜从地上站起来。显然磕的不轻。步履都有点阑珊了。刚要一拳砸过去。小杜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你这猪睡得跟死猫一样。没听到有动静。外面。”
墨青夜眨了眨修长的眼眸。厉喝“那还不赶快。”说罢。掀起床单与小杜一起掩盖了犯罪现场。
果不其然。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士兵的声音“禀告神君大人。左右大将军被传讯了。”
杜远程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道“传讯。是谁何事传讯他们。”
墨青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门外的小兵也被问懵了。“禀神君。左右将军是被天庭传讯的。”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小的听闻。是东华神君的命格薄被盗了。他怀疑是左右将军所为。”
“啊。”杜远程端了端架子。“本大人知道了。退下。”
士兵恭敬的应了声是。便匆匆离去了。听闻脚步声走远了。他一拍脑门“坏菜了。我还没找到呢。”
“蠢。笨。跟猪一样。”墨青夜恨恨的。“滚开。”说罢。推开杜远程。猎猎的一撩衣袂。端坐在案前。飞速的翻阅起卷册。书页哗哗作响。小墨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神情专注而怨气腾腾。
“来。青王喝口水。”小杜端着茶水凑上去。恭恭敬敬的放在桌边。
“闭嘴。”墨青夜也没抬眼。碧绿的眸子倒映着一行行的字迹。刷的一下将一本册子扔在了小杜的脸上……
于是。二人逆天组又开始行动了。焦急与烦躁之下。弄得小杜直冒冷汗。小墨君直咬指甲。一股残念充满怨气的气息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这里。”蓦然。小墨指着一行字迹。“白威。”
“我看。”杜远程探头望去。果不其然。而且白威的名字已经被抹掉了。
“快找千屠的。看什么看。”青夜狠歹歹的给了他一句。继续埋头苦干。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最后一本卷册的最后一页。他们终于寻到了雪千屠的大名。诡异的是。他的名字先是被抹去了。然后又在后面打了个勾。杜远程咂了咂嘴“青夜。我赶脚。千屠已经转世投胎了。”
“何出此言。”
“直觉。”
……青夜若有所思。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按照这上面的批示。应该是的。”
“那接下来咋办。”
“你是傻的么。事事都问我。”青夜抄起册子在他的脑袋瓜上重重就是一下。顿时书页若落叶般飘零。灰尘翩跹……转了转碧透的眸子。他思忖道“事已至此。怕是……”
“怎样。”
“怕是有些迟了。”
“你是说千屠已经不是他了。”
青夜暗淡的点了点头。“他的魂魄已经转世了。”
“那不也是他的魂儿么。没事。就是外貌变了。”杜远程卡了卡眼睛。“再者。实在不行。咱就杀了那个现在的他。将他的魂魄再逼回原来的本体。”
墨青夜倏忽抬起眼看向他。神色一丝陌生。随后又笑了。有点苦涩。“你我如今。逆天悖理。覆水难收。”
“难收就不收。”杜远程伸了伸腰。“不管那些。先把带他们名字的卷册烧了。”
青夜的眸光一潋。微微抬手。似乎是要阻止。然后又将手缓缓的落下了。“白威的魂魄应该已在路上。若是此时焚毁了卷册。那么他的灵魂便是自由的了。遵循魂魄对本体的依附。应是能寻得回去。”顿了下。望着小杜道“可千屠呢。世间之大。我们去哪里寻他。”
“唉。是啊。”杜远程暗自叹息。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地上一本翻开的册子上。微一皱眉。拾了起来。“你看。”
墨青夜转眸看去。倏忽一笑。“原来。”
原来。除去生死记载薄。还专门有几本册子是记载着芸芸众生的初始之本。不过那些注释字迹很小。密密麻麻。起先他们俩人谁都没有在意。只是一昧的找名字。不过如今问题又来了。要在这蝇头小字间搜到关于白威的踪迹。难于上青天。
当时是。青夜的目光一一扫过那行行字迹。沉吟“千屠走的那日是几时。”
“让我想想……那日在画骨府。嗳。不对。青夜。你想啊。千屠是在鬼界死的。应是按鬼界时历算才行。”
“愚笨。我且问你。这册子是哪里的。”
“天界……”
“哼。”
虽然卷册字迹密布。令人眼花缭乱。但繁琐之中自有逻辑。这如同编年史般的卷册实则是按照死者离开的先后编排的。如此。雪千屠的这一世在何处何方姓甚名谁也就变得有迹可循。在经过了漫长的搜寻后。小杜终于在一本册子里寻到了他的姓名。在他的名字之前罗列着长长的一堆陌生姓名。而在他的名字之后。却只有一个名字：桑吉。
看来这便是他的此世了。怎么听起来像少数民族。
第一百二十二章：谨献西藏之光如来者
在烧毁了记载着白威名号的册子后。墨青夜又凭空移木般将那堆叠如山的卷册统统影映回了东华神君的书房。二人再没迟疑。御风行云往凡间而去。
按照卷册上的记录。桑吉乃西藏拉萨人士。而拉萨恰恰位于落熵的西南。这还是杜远程与墨青夜第一次去往人间。冥冥之中心底都涌浮着一抹喜悦。一缕期盼。在经过落熵的时候。些许往事依稀浮现。曾经的神隐谷。曾经流逝的时光。历历在目。可小杜什么也没有说。行在空中。俯瞰着这座边陲小镇。第一时间更新袅袅炊烟。他只是淡然一笑。
许多事。许多人。许多话。都一如神迹。
佛说。不可说。一说即错。
他们要前往的西藏位于整片大陆的最西南。是凡间的边境。那是一片缭绕着梵音的土地。在那里有一群心怀信仰的人们。在这片荒芜而神圣的大地上虔诚叩拜。
西藏。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西藏。一个苍凉而温暖的手势。第一时间更新指引。召唤着每一个在路上的人。
序歌——《光如来者》
那是天赐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