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色的江水滔滔不绝。奔涌向天空的岸。
雨水打湿青花瓷的衣角。抬眼望。远山的梵音在袅袅经幡中光芒万丈。
阳光穿透指尖。追逐云端的风马。赭石色的衣袍洒落云的倒影。
颔首燃香。聆听冥冥禅音。虔诚守候。遥望来时之路。
莲花次第开放。隐没浮华的起因。
遗落在圣湖之巅的足迹。叩拜千年万载的信仰。
燎阳似火。灼伤红黑的肌肤。点亮眸底的深邃。
他们渐行渐远。时光恒河沙数。黄褐色的风沙掩盖俗世荣辱。
悠深的号角卷起苍穹的寂寞。金光照耀大地。
九世轮回。依然如是。
光如来者。随遇而去。第一时间更新
——十七于2014长春书
当远方的天光一寸寸从云层中倾洒而落。
他们。在此与命运相遇。
站在云端。望着下方万顷苍辽大地。两个人的唇角都不约而同的浮现起一缕释然。
人间。烟火。终于是来到了这个三界中最真实的世界。
而此时。杜远程的心绪要比墨青夜起伏的多。虽然他并未表现出来。
虽然同为人间。可此处非彼岸。交错的时空。叠加的位面。他不知晓自己曾经的那一世在何处。而这片土地。这个带有神秘遥远味道的名字。却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熟悉。
“你又在发什么呆。”青夜冷冷的一句打断了他缭乱的思绪。小杜撩了撩长发。满目清风明月的道“赏景。”
……
“你我就在此处下去。”青夜冷声命道。“应是差不多了。孽障。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个甚。第一时间更新本君跟你说话呢。”说着。小墨君一把揪住小杜的耳朵。一抻就是好长。杜远程捂着耳朵疼得呲牙。“哎呀松手哇~疼死了……”用力一挣。在惯性的作用下险些没从云彩上掉下去。俯视着苍茫大地。若有所思“册子上记载千屠在一个名为拉萨的城市。貌似是这里的首府。可我看此处不大像啊。有点荒凉。你赶脚。”
“我没赶脚。哼。”墨青夜学着他的调调忿忿的嘟囔了句。眼光也再度向下瞄去。自言自语“也是。是有点荒凉之意。”
“你看。信我的没错。再等等。”杜远程盘膝坐在云彩边上。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说。一会儿下去。咱哥俩也入乡随俗吧。正所谓到什么村唱什么调。”
青夜抿嘴笑了下。旋即冷冷“这还用你说。”
“嘿嘿。”小杜舒了口气。盯着下面金光闪闪的光景。苒苒“也不知这里的人有啥习俗。不过寺庙倒是挺多。回头咱俩也去拜拜。”
青夜闻言又是一缕轻飘飘的不以为然。“你何时也讲究起这个来。莫不是临时抱佛脚。”
“看你说的。就是临时抱那咱也是抱了。”一边说。他一边指了指高空下的大地。“我看这悬。应该就是了。你赶脚。”
“我都说了我没赶脚。”墨青夜翻了他一眼。喃喃“俗里俗气。”
“还真说对了。咱此番前来就是要做一把俗人。可先说好。下去了以后你别挑东捡西的。”
“哼。”墨青夜干脆一扭头转过身去了。
“别一说你就不爱听。本来嘛。嫌弃这嫌弃那的。人间可不比妖界。更不比天宫。吃的喝的啥的不一定就符合你的口味。还有居住条件啥的。都将就将就哈。”
“啰嗦。”
……
高空与平地在视角上还是存在差异。杜远程明明是看好了的。可纵身跃下后。还是偏了。俩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一片荒原上。
说荒凉。其实也不尽然。因为不远处的山坡上。星罗棋布着好多黑点点。黑点的那边布满了白点点。
然后。杜远程蓦然一拍大腿。狂笑道“来货了。”
一边的青夜几分茫然。“你个愚物又抽什么邪风。”
“你还没看见么。不应该啊。”杜远程拽着他的衣袖往前扯了扯。遥指着山坡“青夜。你看。仔细看。那些都是个神马啊。”
墨青夜仍旧一脸迷惑。“动物。”
……
“是动物。可它们是啥动物。牛羊。那是遍地的牛羊啊。今晚上的饭有着落了。哈哈。赶紧。你我合力。弄两只回来。”说着。杜远程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
“等等。”墨青夜蹙眉。眯起修长的眸子盯着那边。“那牛怎么是黑色的。”
“呃……”杜远程扶额。“敢问青王。妖界的牛都是粉色的么。”
“滚。”墨青夜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甚为不悦。“本君是说。为何那些牛儿的绒毛如此之长。都拖在地上了。”
“我去。你瞧的好仔细啊。是不是口水都流出来了。”杜远程转了转眼睛。语重心长道“该怎么跟你这孩子解释呢。这是属于人间的一种生物。”
墨青夜冷飕飕的抹了他一眼。“又在胡编。”
“哪有。这么跟你讲吧。在没遇到你之前。也就是咱的上辈子是见过这种牛类的。它们统称为牦牛。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
“这种地方。何种。荒芜。寒冷。”
“正解。官称为高原城市。”杜远程说着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这里早晚温差极大。你小心被着凉。人家牦牛之所以毛那么长。也是有原因的。暖和啊。”
……墨青夜对于他给出的解释有些残念。不冷不热的哼了声。便不再搭理他了。杜远程此时满眼都是牦牛。垂涎三尺的模样。按了按腰间的妖刀。咂了咂嘴“要不。你在这等着也行。我一只只的抓。”
“它们那么大个。你还想吃几只。”墨青夜气得直翻眼睛。“跟你这等孽障……简直无话可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谨献西藏之一碗酥油茶
“这顿吃不了还有下顿啊。你敢保证到那就找到千屠了。真是。这叫以备日后之需。一点生存经验也没有。”杜远程鬼鬼祟祟的眯起眼睛了望着。倏忽眸光一滞。一拍青夜道“不好。有人。”
“嗯。”墨青夜缓缓的眨了眨眸子。只见成片的牛羊南端立着一个帐篷。此刻正有两个人影从里面探身出来。幽怨的吐了口气道“要去你自己去。这等丢人现眼之事本君可做不出。”
“就知道你净事儿。”小杜顺嘴嘀咕了句。一把按在人家的肩头。一下给小墨君按了下去。“蹲下。潜伏。”
语落。健步如飞。几个掠身。人已在数十米之外。
墨青夜虽然嘴上那么说。可还是担心小杜君。蹲身在半人高的蒿草中。一瞬不瞬的盯着山坡那端的动静。虽然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置这些人类于死地。但无论是他还是杜远程。都不想滥杀无辜。
从帐篷中走出的两个男人身穿着赭蓝相间的外套。衣袂大概到膝盖处。外层是毡子。里层是羊毛。看起来非常抗风且保暖。脚上登着长筒皮靴。头顶还带着毡帽。在他们的腰间挎着一柄精致繁复的长刀。半米有余。刀鞘上雕刻着图腾。在他们的颈间和手腕上佩戴着兽骨刻成的挂饰。处处透着一抹原始粗犷的味道。
两人在帐篷外面聊了几句。第一时间更新便骑上骏马往北而去。
小墨君舒了口气。心情轻松下来。忿忿抱怨就冒了出来。眼下还未到黄昏落日。杜远程就张喽着要吃晚饭。真真没正事。见人影策马远去。他便缓缓的站起身。定睛一看。却发现杜远程不见了。“人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恨的残念了句。他也朝牛羊群掠去。
就在这时。湛蓝的天空下猛然传来一阵狗吠。听起来相当的狂怒。小墨君循声望去。下一秒就看到了杜远程。真是气得他七窍生烟。厉喝道“你是抓牛还是抓狗。”
“我也不想啊。可这哥们拦着不动窝啊。”只见小杜君手持一根木棍。双眼精光闪闪。微微猫着腰。正在与恶犬搏斗状。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墨青夜大步上前。不顾猎狗呲出的獠牙。一脚卷过。伴随着一声惨叫。一百余斤的大型犬就被他踢飞到了草坪上。四脚朝天。不住的翻白眼……
“好狠……”小杜有点瞠目结舌。“你不好这样对待一只狗狗的。”
“那怎样……像你一样跟一只狗周旋到天黑。哼。”
“好吧……”小杜扔开手上的木棍。“现在人跟狗都不是事儿了。青夜。你说。逮哪只。”
“我管你。”墨青夜没好气的回了句。裹了裹衣襟。高原的风很冽很冷。四面八方的呼啸而至。他余光扫了扫几步外的帐篷。二话没说就钻了进去……
“喂。我说。人家还回来呢。”小杜满目颓然加无语。大少爷的脾气真是到哪都是家啊。苍茫大地。乾坤万里。何处不是青王府……
杜远程在劲风中与牦牛进行着智商与力量的博弈。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可也不知怎的。就是半点法力也不想用。似乎从云端纵身跃下这片土地起。冥冥之中就有某种存在隔断了他与原本世界的联系。仿佛生命从这里重新开始。
风很大。灌入他的衣襟。口中。天很低。朵朵浮云触手可及。云彩被风席卷着。飞速的向天尽头移动。一如流逝的时光。横掠过红尘万丈。
牦牛可不是好对付的。一头成年牦牛体重足有三四百斤。是杜远程的三倍带拐弯。此时。勤奋的吃货小杜君已被发怒的牛群所包围。好几头公牛瞪着大眼睛盯着他。虎视眈眈。
“小样的。老子还整不了你了呢。”他摩拳擦掌。冲着离得最近的那只舔了舔嘴唇。“来吧。我的勇士。”语落。快步往前一冲。双手紧紧的握住牦牛的犄角。生拉硬拽的往帐篷那边拖。可牦牛可不是小猫小狗。只是异常洒脱的猛一甩头。但见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噗通一声。杜远程就摔在了草地上。
这一下摔得他眼冒金星。屁股八瓣。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而那几只雄壮的牦牛并未趁机攻来。而是摇摇尾巴走开了。闲庭信步。给了他十足的蔑视。
“奶奶的。”杜远程擦了擦嘴角的泥。翻身跃起。第一时间更新“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足尖点地。倒握妖刀。只见一抹光一般的影子从牦牛群上方嗖嗖掠过。伴随着咚咚几声闷响。方才袭击他的那只牦牛轰然倒地。晕了过去。
见同伴被袭了。牛群顿时狂乱起来。有的前蹄踢地低声怒吼。有的则远远的跑开。一时间乱作一团。杜远程叉腰站在一旁。嘿嘿一笑。“不想死的。就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去去去。”他挥舞着刀锋遣散开牛群。又走过去踢了踢那只昏厥的牦牛。咧着嘴角笑嘻嘻的冲进了帐篷。
帐内炉火澄明。温暖妥帖。墨青夜正坐在矮榻上品茶。神色万分惬意。
“不是吧你。真当自个家呢。”杜远程颓然的翻了翻眼睛。指了指他。“那衣服。哪来的啊。”
“随便捡的。”墨青夜对于偷穿了人家藏族兄弟的袍子丝毫不以为然。笑了笑“挺暖和的。样式也不错。”
“那。那靴子也是人家的吧。”
“是了。”小墨低头瞧了瞧。抬起笔直的小腿晃了晃“如何。”
“好。太完美了……青夜呀。亲哥呀。咱们是来偷牛的。不是来旅游的。你这……”杜远程抹了把脸。“赶紧。别喝了。走。”
“急什么。”墨青夜脸色一变。冷声喝道。“方才不是你个孽障说要入乡随俗的么。”
“是。可。我也没让你偷人家的衣服和鞋啊。”
“什么叫偷。怎么叫偷。本君不过试试罢了。”墨青夜翻了他一个星光璀璨的白眼。站起身来。微微扭了扭腰肢。“这腰带。我很是喜欢。”
……
杜远程黯然摇头。应承道“喜欢的话。咱自个买哈。你把人家的放回去。”
“哼。牛你都偷了。我拿个腰带算什么。”墨青夜义正言辞。修长的眸子倏忽一转。冷冷“算个啥。”
……“青夜。我很想告诉你。你学我的口吻委实不大合适。”
小墨君貌似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复又坐下了。端起描绘着繁复花纹的瓷碗。“这茶也不错。你且尝尝。回头给我照样泡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谨献西藏之牦牛的眼泪
……杜远程是连连无语。真就奇了怪了。偷偷钻进人家的帐篷。穿了人家的衣服。喝了人家的茶。咋还能如此淡定。见着他兴致勃勃。要是再继续泼冷水的话。难免要撞枪口了。没办法。小杜只好强忍着无可奈何接过碗来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我去。真他娘的味道正宗。”
“怎样。本君的品味不俗吧。”青夜美滋滋的道。
“青王果然非同凡响……”杜远程连着把一碗茶都喝了。第一时间更新“这啥玩意做的。跟咱们的味道差好多。”
“我怎么知道。你且好好细品。回去给我做。”
小杜抿了抿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酥油茶了。不过配方我真不知道。”
“酥油茶。那必是用酥油做的。”
“……”杜远程这个无奈啊。“应该是酥面儿加黄油再加糖之类的。”
“本君不管。你个愚物连个茶都做不出还能干甚。”墨青夜言罢刷下站起身。指着空碗“回去后。我务必要喝到一模一样的。”
“呃。啊……”杜远程眼睛都有点发直。一面点头应付着一面朝帐篷外瞄去。天色一点点暗淡了。“青夜。咱还是抓紧撤吧。”
“也罢。”墨青夜几分意兴阑珊。“这衣服还有腰带什么的。本君就勉强笑纳了。”
“噗……你不害臊么说这话。”杜远程真是服了。突然目光一怔。卡了卡眼睛。“那刀……也是人家的……”
“是了。”墨青夜低头睨着别在腰带上的一把弯刀。“嘻嘻。”
“嘻嘻你妹啊。”小杜吐了口气。“行了。闪吧。你先撤。我善后。”
“牛呢。”墨青夜一蹙眉。
“交给我好了。”小杜拍了拍胸脯。捏了捏他的脸颊“保证让你吃上最正宗的烤牛肉。”
杜远程以为或多或少墨青夜也会帮把手。毕竟这次的不是贝壳。是几百斤的牦牛。不过。显然他又想多了。小墨出奇的听话。真的先撤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后面拖着沉重的昏迷状牦牛。艰难的行进着……
夜幕低垂。颗颗钻石般的星斗密布在墨蓝之空。璀璨明澈。仿佛一抬手就能摘下来。苍穹与大地几乎连为一体。
远方。依稀灯火。
想来。便是拉萨。
苍原一望无垠。墨青夜高挑的剪影于百米之外悠然肆意。青丝飞扬。
杜远程累得双腿发软。再最后艰涩的迈出半步后。终于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