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天帝打断他道“人孰能无过。重要的是如何将功补过。”
杜远程心下了然。看来天帝早就知道他那点破事了。可能所救的白威与雪千屠真的排不上数。所以对这等小角色天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直接给了他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
于此。杜远程对这位不见实体的天神萌生出了几分好感。人还是蛮不错的么。话少。大度。当即连忙叩拜道“末将叩谢圣恩。必将尽心职守。不辱使命。”
然后。就再没听到天帝的声音。
从这方仙境出来。小杜的心情好了许多。长久以来压在头顶的乌云似乎也散去了。如果天帝对此事闭口不提。他反倒心生忐忑。可如今命他尽职尽责。效力天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他用他的力量与鲜血。功绩与荣耀换取宽恕。就显得十分理所当然。又合情合理。
心中的一块石头总是落了地。就剩下另一块了。便是青夜杀河神之事。小杜心想。第一时间更新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待到自己小有成绩时。再说出来不迟。抬手下意识的在胸前拍了拍。那枚河神的灵石还挂在脖子上。可就是不知道未来之战是跟谁打。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全军备战。估计天帝也没闲工夫去惩戒墨青夜这种小事了。
想着想着他只觉拨云见日般的豁然。再没迟疑。回到府上便命左右将军集结全军。从即日起严加操练。杜远程哪干过这等大手笔的事。于是只能私底下猛下苦功。翻越各种书籍。又跑去芙蓉庄主那学习剑法。从傅锋与韩立那捞了不少真传。回来便理论联系实际。倒也将军士们训练的有模有样。
为了大计着想。杜远程多日来都没离开天宫半步。精进之余便是望眼欲穿的盼着青夜早日来找他。
可盼来盼去。也没盼到他的人影。倒是把另一个人给盼来了。
那日傍晚。遣散了兵卒后。杜远程便又去了藏书阁去翻看典籍。就在这时。空冥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后裔。近来可好。”
“祖上。”杜远程激动的手里的书都掉了地。忙四下的张望。然后在书架的一角发现了一团白光。并不十分耀目。却很莹润。“你总算出现了。”
非天还是一贯的不急不慢。“怎。想本尊了。”
“想死了。都要想哭了。”小杜凑近那团光。又警惕的走到窗前合上了窗户。才道“祖上。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现在……”
“本尊知道了。”没等他说。非天缓缓道。
“哦。是啊。呵呵。啥也瞒不过您老的慧眼。”小杜笑了笑。“既然你都知晓了。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有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非天沉默了下。倏忽问“你与墨青夜焚烧了生死薄。”
“是……”杜远程的声音低下去。“不过今日天帝召见我时。对我说将功补过。可能说的就是这事儿。”
非天没有发表意见。静默了须臾转而道“我的后裔。跟我去吧。”
“啥。”杜远程造的一愣。旋即恍然“哦哦。你放心。咱答应你的事一定办。不就是那个最初之地么。可到了现在你也没告诉我到底咋回事。到底想让我干哈。”
非天莫名的叹了口气。“我的后裔。有些话是无法言明的。是。不可说的。本尊只希望你能放下一切。随我而去。”
“无冥呢。他跑了。”杜远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非天一定是孤单了。才会这么说。
“没有。”非天回答的很清淡。忽然问“你很留恋这里。”
“我才不留恋。”杜远程答的坚决。“但从目前的种种看。我留下来效命天庭是最好的出路。以后的事。唉。”
“但。若是你随本尊而去。便可以永远躲避开这一切。”
“我信。”杜远程点点头。“可青夜呢。他怎么办。你总不会也把他带上吧。”
非天笑了笑。“本尊只能带你一人走。”
“那不就是了。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非天闻言。没再说什么。淡淡道“之前与你说起此事时。你也是这般回答本尊的。”
“嗯。就算你说一百遍。只要是我一个人。答案也只是这一个。”
非天倏忽的就笑了。“也罢。这或许就是你的命数。那。暂且随我走一遭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火树重生
这是一段梦幻般的旅途。杜远程跟随在非天的灵体后。一路往天上之天而去。他以为。天宫已位于天顶。没想到此刻竟能与天平齐。星月就在手边一般。体积也徒然增大了数百倍。一颗颗星辰若宫殿那般磅礴。月轮更是一眼望不到边。
他真的震惊了。此情此景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于是忍不住问道“祖上。天空之海离这不远了吧。”
“很远。”非天淡淡道。“若是想抵达那里。还须走上很久。”
“那。那岂不是跑到月亮上面去了。”
非天笑而不语。转而道“我说的地方就要到了。”
“在哪。”杜远程翘首望去。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人在众多行星间穿梭而过。突然。他的目光钉在某处不动了。旋即惊讶的张大嘴巴。过分的激动令他都有点结结巴巴。“祖上。是。是那个岛么。”
“正是。”非天相当的平静。“我需要以你之血唤醒这座空岛。开启原初之门。”
非天说的话杜远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座仿若天外飞岛的行星上。准确的说。它是一颗表面沟壑纵横的星辰。第一时间更新就好像原本椭圆形的星体被某种强悍的外力削去了一角。形成这种大陆地貌。望去就仿若一座岛屿一般。悬浮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
“我的后裔。你准备好了么。”
“啊。啊。好了好了。”杜远程这才缓过神来。问“祖上。这十里八荒的就你一个人住啊。”
“应该是。本尊还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哦。”杜远程也不知该问些什么了。忽然道“无冥呢。”
“呵。我的后裔。你倒是很关心他的样子。”
“谁关心他啊。就是问问。”
非天笑了笑。在半空停住身形。那团幽幽的白芒相比起近在眼前的月光要黯淡了许多。“他一直都在你我身边。只是你看不到他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空寂中莫名其妙的飘来了无冥令人生厌的声音“罗里啰嗦的。总打听本帝作甚。”
杜远程使劲的一撇嘴角。也懒得搭理他。说话间便已同非天落在了岛屿的地面上。近处望去。才发现整个荒岛布满了枯枝败叶。仿若一片废墟。第一时间更新看得人徒生凄凉。
而在枯枝败草间。有一块地方高高的凸起。像是一口干涸的深井。
非天停落在了那突兀的方寸之上。道“我的后裔。来这里。”
杜远程走过去。探出手拨开覆盖在其上的落叶杂枝。显现出下面的一个六尺见方的祭台。祭台表面很光滑。倒映着璀璨的月影星光。不染一尘。
“祖上。你是想让我……”刚才非天说话他也没注意听。问道。
“将你的血滴上去。”非天淡淡道。“要很多。”
杜远程心里就奇怪了。为何自己的血这么好用。此前在鬼界也是用它来开启了通往玄海的幻路。如今非天又让他以鲜血来唤醒空岛。不过既然他说行。想必就是没问题了。“很多。是多少啊。我不会失血过多晕过去吧。”
非天一笑。有些揶揄的道“我的后裔。你总是担心的跟别人不同。”
杜远程抿了下嘴角。也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傻。就没再说啥。抄起妖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便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祭台上。
他本以为这个祭台也会跟其他这类功用的石台一样先是被他的鲜血染红。然后迸发出刺目的强光。再然后在其上浮现出一个虚境之门之类的。可他错了。因为随着他血液的不断流淌。这个祭台竟然呈现出了一种半透明状。须臾后。竟然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祖上。这怎么回事。它怎么不见了。”小杜惊讶道。
“呵呵。”非天只是一笑。第一时间更新“我的后裔。可还撑得住。”
“呃。没事……”被他这么一问。杜远程都觉得有点脸发烧。“然后呢。”
“继续。”
随即。杜远程就发现了脚下土地的变化。随着祭坛的蓦然消失。原本散落在地表的层层落叶枯枝忽然渐渐的往泥土中陷去。就像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将它们统统拽到了地底下。顷刻间。荒芜干燥的土地重新变得黝黑湿润起来。然后。万千仿若血管一样的脉络出现在泥土中。并纵横交织着朝一个方向涌去。
他的血滴在地上。流淌进脉络。并且随着脉络的颜色越来越深。一抹冥冥的力量吸附着他的经脉。血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出五分钟。杜远程便觉得头昏眼花。有点坚持不住了。不过他还是咬牙忍了。总不好在非天。尤其是那个不可见的无冥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孱弱来。
又过了片刻。他发现在地上的血脉汇集之处。一株红色的树木正慢慢的破土而出。开始很小很细。跟树苗差不多大小。随后。便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生长。十几分钟后。便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令他大为震惊的是。这棵树通体红艳如火。赤若鲜血。在月光中格外耀目。
但悲哀的是。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失血过多造成的真真眩晕。让他也没能仔仔细细的瞧上一瞧。就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那棵火红的树下。映入眼帘的是满目如血般殷红的枝叶。风轻轻吹过。几片树叶从枝头飘落。在空中轻盈的打着旋。落在了他的脸上。一丝微微的痒。他抬手捏起来看。才蓦然发觉。这些叶子竟然是羽毛。
一种形状修长的翎羽。有点像孔雀的羽毛。就在这时。从身侧传来一个声音道“醒了。我的后裔。”
杜远程一怔。侧目望去。只见几步外立着一个高高的人影。他揉了揉眼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人分明就是自己。
“祖上。你真的……”小杜爬起来。近在咫尺盯着非天。“你真的跟我一模一样。”
“呵呵。”非天淡淡的笑了笑。“那是自然的了。你是我的转世。应该说你与本尊一模一样才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从此一路不回头
非天穿着一袭银白的衣袍。发丝飞扬。风雅脱俗。一眼望去便有种超然世外之感。仙气缭绕。直看得杜远程眼睛都有点发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啥才好。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这令小杜又是一愣。此人正是无冥。
这货怎么也复活了。杜远程见他重新恢复了形体。心里大为不爽。自己流了那么多血。竟是成全了这厮。当即不冷不热的道“祖上。你这是要跟他比翼双飞么。”
“杜远程。你给我说话注意点。”无冥语气不善的给了他一句。估计要不是非天在一边站着。这货早就杀过来了。重生后的他仍旧一脸的阴戾之气。没有半点进步的意思。
非天望了一眼无冥。摆了摆手。示意他保持沉默。转而对小杜道“我的后裔。此番本尊还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以鲜血唤醒空岛。令凤凰树新生。我怕是永远也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凤凰树。哦。杜远程心下了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前凤羽尊者跟他说过。自己就是一棵树变的。难不成就是凤凰树所化。所以他才名为凤羽。这一片片树叶就如同火凤的羽毛。长满枝头。随风摇曳。
可……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定是凤羽尊者见他的小哥哥非天消隐后。心情忧郁。便不再当一棵树了。也变成人了。于是整座岛的心脏就消失了。空岛也随之荒废了。如此顺理成章的理下来。便觉得十分合乎情理了。怪不得这熊孩子那么粘着自己。想必在很长很长一段时光中。这悬浮于九天之外的孤岛之上。就只有他与非天朝夕相伴。
随着凤凰树的新生。方才一片废墟的岛屿也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草木变得苍翠欲滴。鸟语花香。清泉小溪。真的令人心旷神怡。当时是。非天问“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不打算。”杜远程想都没想。瞄了眼无冥。“我可不想留在这守着这个老怪物。”
无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底冒火。不过勉强按捺了。阴枭的道“本帝不与你这等蠢材计较。”顿了下。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半晌又冷冷道“不过这次的事。谢了。”
啥。杜远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冥是在对自己表示感谢么。
当下。非天又道“既然本尊说了三次你都执意要回去。那。我也不便再强求。从今日起。本尊就要归隐在这空岛之中。不再现世。”
“祖上。你再也不会去了么。”杜远程听到他这么说。莫名的有点酸溜溜的。
非天淡淡的笑了笑。“终于回到了最初之地。”
望着他释然满足的样子。杜远程想不明白当初他为何要离开这里。为何要消隐在世上。或许有些事真的是无法言说的吧。当即他也没再多问。等着非天的下一步动作。
风中飘散着凤凰树浅淡的香味。非天举目望了望远处。“你决意要走。本尊也不再留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回头。”
听他的话貌似有点古怪。杜远程不解的问“那我要是回头了。怎么样。”
非天笑了笑。一边的无冥似乎很烦躁。横竖看杜远程不顺眼。低声的骂了句什么。便又踱到树后去了。黑漆漆的袍子跟这番景致很不协调。
“回头了。你也看不到这里了。而且有可能会陷入一个怪圈。”
“嗯。”虽然杜远程知道自己绝不会回头看。可心里仍是好奇。“什么怪圈。”
“我的后裔。你的好奇心太盛。”非天沉吟了下。“就是你会发觉。你永远在原地踏步。”
“那不是鬼打墙么。”杜远程惊诧。怎么这种怪事还会发生在这么超凡脱俗的清幽之地。
“呃。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不是一个道理。”非天略微思忖。“你离开之后。我就会将这座空岛永远的隐遁在宇宙中。”
“哦。”杜远程心道。可能是某种术法会产生这种错觉。“明白了。那。晚辈就此告别。”说着。觉得心里又是一阵酸溜溜的。“祖上。我永永远远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么。第一时间更新”
“舍不得本尊。”非天揶揄的一笑。“我的后裔。凡事没有绝对。要看机缘。”
听闻他这样说。杜远程觉得还有戏。只是再见之日未免遥遥无期了。再墨迹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总归是要走的。于是一拱手。想想又不合适。干脆单膝跪倒。“祖上保重。晚辈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一路朝前而去。
脚踩在翠绿的草地上。心底竟有那么一丝依依不舍。这里真的不错。若是青夜也能一起来。他是会毫不犹豫的放下所有的。
可世间之事难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