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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太傅——by吞拿鱼王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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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宛如哀求般的口吻,钟世安长久的看着自家先生的脸,才明白自己真的将他吓坏了,他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不知做什么弥补,便扑进了对方怀里。

“先生。世安答应您……我会好好的,一辈子在您身边。”

“……”

随着世安长大,已许久未曾这般亲昵,钟逸先是一僵,等了等,却终于是欣慰的笑了。

******

李杞和鸽子阿望处得很好,过了几日,宫里派人来接,还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领头的公公不敢拉扯,为难的看看钟逸,道:“钟老爷……您看这?”虽是谄媚的询问语气,言下之意却很明显要钟逸大度地割爱让皇子带走算了,毕竟也只是个寻常的鸽子。

钟世安本以为阿望定是会被送出去,正皱眉,谁料听得身边的先生出言婉拒了:“阿望一直在这竹屋。带进宫里怕不好养活……”

他有些讶异的看向自家先生,正逢上先生也在看着他,顿时心里蜜似得甜。

“……”公公想不到会因为个鸽子被拒,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但也不敢多问什么。所幸喜月帮着在旁劝了一会儿,小祖宗终于肯让人把怀里的鸽子抱走了。

那之后几个月,李栩出城更加频繁,每三两天便带着李杞出来一趟,偶尔过夜,但更多的时候在入夜前便回了城,孩子却动不动就留在钟逸身边。

因为喜月总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同他说话,不要几天,李杞除了光对着鸽子笑,也开始对喜月笑了。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竹林间的小道,青石台阶铺成的一条蜿蜒山路上只有一前一后两人,前面的人走走停停,后面的人拄着拐杖,走得缓慢。

“咳咳。”

走在前头的李栩听见这几声咳嗽,回头来笑了笑:“太傅染了风寒?”

“只是有些咳嗽……”钟逸摇头。送去秋日,入冬之后,黎山脚下便开始有些寒冷了。尽管在雍城已过了四年,来自南方的钟逸仍是受不惯这又寒又干的气候,倒也并非病了,只是偶会咳嗽几声。

李栩停下脚步,等钟逸咳完了,拄着拐杖跟上他。

当两人持平站在了同一级阶梯时,钟逸才抬眼看看他,问道:“怎么不走了?”

李栩笑道:“朕只是突然在想,既然是要太傅陪朕散步,为何朕要走在前面,像给太傅开路一般。”

“……”钟逸立刻松了口气。方才用完晚饭,李栩硬要带他来散步,还一路都走在前头。钟逸差点便要觉得对方是准备跟自己盘问些什么了。

李栩见钟逸立在了他身侧,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肘,这才重新缓步前行,道:“太傅的腿脚,是为何开始这样的?”

“……过去之事了。不提也罢。”

“太傅可有好好寻医问症?”

“……以前把就近的好大夫都寻过了,真是深山老林的神医,也无力去寻,便这样吧。”

“回去朕命太医给太傅看看,齐国皇室的医术很有名。”

“……皇上费心了。”

两人这么闲聊着漫步在竹林间,倒真有几分互相扶持,与之偕老的感觉。可李栩仍觉得不对,哪里怪怪的。

虽说他同钟逸以前就是各自心事,话不投机,却也不会这样貌合神离,如今钟逸每一次回答,都斟酌得很稳妥,全然没有了以前逗他的趣味。自钟逸生辰后,李栩每次前来,都觉得钟逸在躲着他,言语间总避重就轻,不肯谈得太深。哪怕在床上被弄得一塌糊涂,下了床,就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当钟逸是因为竹屋有人而端着架子,便带他一人出来散步,却还是差不多的反应。不知为何,钟逸就像把自己的心锁了起来,拒绝自己靠得太近。

说不难过是假的,李栩本以为,经过那一日,两人关系应该有所改善才是。

钟逸的腿脚不方便,走不了太久的上坡路,不一会儿额前便开始冒出细汗来,便道:“皇上……歇一会儿。”

李栩应声停下脚步,见钟逸倚在一根青竹旁掏出块青花纹的手帕擦汗,忍不住凑近些在他脸上亲了亲:“朕就在身边站着,太傅却往竹木上靠……也太不懂情调了。”

“……”钟逸有些尴尬的收起手帕,一直按捺着平平静静的心似乎又开始不安分的跳动起来,但想到那日世安的谴责,很快便又回复了平静。

世安说的话虽是误打误撞,却仍是提醒了他,李栩是何身份,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同自己来往。他是来折辱自己,他是来复仇的……身体是身不由己,那若是自己连心也输了,岂非过于惨烈?

毕竟而立,三十六年不是白活的,钟逸自认为懂得怎么控制感情。

李栩见他终于露出了些许窘迫脸色,正准备得寸进尺,却见他马上又收了神色,当下就有些不悦。他虽不会表露出烦闷的心情,却也不是藏得住不快的人,直接开门见山:“太傅近来都在想些什么?”

“能想什么,忙忙碌碌,所想的……不过都是些琐事罢了。”

说着,钟逸便撑上了拐杖,准备继续前行,却被李栩拦了下来。

“太傅明知朕问的是什么……”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李栩沉静的目光就这么直直望进钟逸眼底,令他不由心虚的垂下了视线。

“看着朕。”

李栩的口吻有些强硬,钟逸知道回避不了,便冷静的抬眼,对视上那双似乎渴求着什么的凤目。

第二十三章

“看着朕。”

听着李栩的口吻有些强硬,钟逸知道回避不了,便冷静的抬眼,对视上那双似乎渴求着什么的凤目。

“如今……在太傅眼里,我们算是什么……”

对方眼中那一丝亮光莫名的叫钟逸不忍看,便又再度偏过头,道:“……皇上是天子,这些事,自然也是皇上说了算。”

“……”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栩像被在胸上捶了一记,闷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觉得,如今这些荒唐的发展,算是什么?”而就像还不够狠心似得,说话间,钟逸又抬眼,如他所愿的看着他,四两拨千斤,却将矛头转向了他。

李栩一时无言,他没想到钟逸会把问题抛回来,他不知一直温文尔雅的钟逸也会这样咄咄逼人。

“朕不必想这些。”静了会儿,李栩终于想通了似得,冷笑道,“朕行事何须顾及什么?朕要给寅国覆灭,就操练精兵伺机待发,朕要给阿兆报仇,就杀了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朕要夷州,要那片海,就组织船队南下,朕要西北的雪山草原,就率大军铁骑杀过去!”

本是压抑而平静的口吻,说话的人确是越说越急,渐渐激动得面红耳赤,李栩用几近捏碎肩骨的力道一把抓住钟逸的肩,另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而现在,朕要你。所以太傅,你是逃不了了……”

说完,吻便自然而然的落了下来,钟逸抵着身后竹木,近距离看着李栩的焦躁神情。钟逸不敢再看下去,便只得放空思绪想着其它,正有些走神,却在对方的手滑到后腰时警觉起来,他着急的反手抓住李栩,道:“别。”

李栩见他深潭般的眼中终于有了波动,愈发恶狠狠道:“你便是铁了心,只有这种时候才肯有个人样?”

“……别在这。”虽是入夜,这里只能算是山脚,偶尔还是有晚归的樵夫经过。钟逸撼动不了身后铁钳般的手,只能放软了口吻。

李栩露出的笑掺了些许恶意:“太傅不说说清楚,朕就非得在这儿做。让经过的黎山村民也瞧瞧,钟先生是如何的口不对心,虚伪至斯!”

“……!”钟逸死死攥着李栩的手,知道气力悬殊拦不下,也知道对方不是说说而已——李栩向来就是这特立独行的性子,指不定真的就会在这里做下去。

正在想着怎么让他停手,推推搡搡僵持不下之时,忽然余光中寒光一现,听得耳边一声脆响。两人停下动作回头,竟见一支不知哪儿来的短箭插穿了一旁的竹木。

别说登基称帝之后,自打他回齐国,各方势力便没少派人来对付他这储君,这些年李栩来没少遭遇暗杀,遇刺,李栩对这事儿可不陌生,自然也无多惊慌,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想来,若非影卫及时出手以掌风偏移了短箭方向,这支短箭绝对是朝自己来的。

他松开手,将钟逸拦在身后,一双眼鹰也似得,扫视着竹林间。很快,见一箭射偏,三支箭复又自一旁斜出,训练有素的影卫出手更快,李栩带着钟逸微微侧身,便躲开了本就偏移了许多的短箭。

又听得三声破开竹木的钝响,钟逸终于是回了神:“怎么回事?”

李栩没有答话,伸手用力从一旁竹木上折下了箭尾,借着月色端详一番,正准备丢到了一旁,忽然见三个黑影自身侧袭来,其中一人手中利剑更是直指他而来。

终于是现身了。

李栩并不闪躲,只转身把钟逸按到身后,甚至没做出迎战的姿势。

眼见三人近在眼前,钟逸几乎见得到刺客剑身上细微的卷刃,早已抓着李栩的袖子吓出一头冷汗,千钧一发之际,却不知何处又飞出一柄短剑,直直刺入带头刺客的脖子。

随着领头刺客应声倒地,两个身着暗金色劲装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只听得电光火石间一阵兵刃交接的清脆声,没出几招,便将剩余两个刺客斩杀当场,而后便飞身再度消失在了夜幕中。

见两人衣着与初见司南天是同一身,钟逸想来,这二人应当就是暗中跟随着李栩的影卫了。先前,他只知道李栩身带影卫,却不知他的影卫有这等身手,这一场刺客与影卫的对决,只能算是单方面的屠戮。

想对李栩不利,果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李栩就像家常便饭一般,血都没溅上一滴,脸色也一成未变,见刺客尽数伏诛,影卫退开,一刻停留也没有,便从钟逸手中扯出袖子来,上前蹲下一把扯掉了刺客的蒙面黑巾。

似是无法从容貌辨别,他又搜了搜一个刺客的腰间,摸出块沉甸甸的铜令牌,看清那上头的字,当即便是低头冷笑了声:“哼。”

钟逸站在原地,不知他为何冷笑,却见李栩站起身来,拾起地上刺客使的剑,朝自己走了过来。路上,见领头的刺客仍在微微动弹,转手一剑刺入男人心口,一丝犹豫也无。

男人当即没了气,李栩甚至没将剑从那不再动弹的尸身上拔出,只是带着那令牌朝钟逸走近了几步,丢了过来。

“太傅的娘家人。”

“……”钟逸全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解的低头看看手中的令牌,却见到一个“邱”字,想到吴将军那封信,瞬间忽然感到仿佛一桶冷水从头浇下,转身望向山下的竹屋。

转身得太急,连腿脚的毛病都忘了,几乎一下扑倒跌下山去,幸而被李栩及时扶住了。

李栩嗤笑:“急什么,冲朕来的。山下不会有事。”

“……”钟逸哪里肯听,急得火燎似的,一面拄着拐杖一面拾级而下,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拄着拐杖下山,比上山更难,李栩在旁扶了一会儿,见他心急如焚,却还不如常人走得快,恨不得直接滚下去的模样,摇头笑了一笑,便横出一手。

“罢了,朕带你去。”

“……”钟逸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李栩捞起自己膝弯,下一瞬,便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李栩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道:“回头可记得在床上好好谢朕。”

“……”事到如今,钟逸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丢了拐杖,伸手将李栩脖子环住,道,“谢皇上。快。快些。”

“恃宠而骄,还催?”

李栩嘟哝了一声,却并未当真恼火,将身前的人嵌入怀里,便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山去了。

******

方到竹屋外,便见一地血痕,两个黑衣人倒在竹阶旁,可屋内别说是动静,是一丝灯火也无。

李栩也不禁凝起了神色,小心的一一踢开刺客的尸身,抱着钟逸缓步走上台阶。他并未贸然入门,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便抬头示意影卫现身,而后抬抬下巴,命一人进去看情况。

待一个影卫推开门进入竹屋,他才察觉到怀里的微微颤动,从那压抑的抽噎声看来,便知钟逸是真的哭了,他想看看钟逸的脸,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却被紧紧环着脖子。

钟逸大他十几岁,又教过他几年,便一向以长辈自居,除了床上,还真没见过他流泪,李栩一时不知应该紧张还是应该笑了。

平心而论,他很想看看钟太傅哭成泪人一般是什么模样,不过这样的投怀送抱,他也不想挣脱开。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只得苦笑着拍了拍钟逸的背,安慰道:“司南天在这,不会有事的。”

而钟逸此刻是如何自责难受,恐怕没有旁人能体会。

先王余殊是他教了六年,一手带大的学生,当年他以一己之力,顶着朝中非议,硬是救下钟逸一命,其中恩情之重,早已不仅仅是师生情谊。

临终前,他将两个幼弟相托,钟逸岂有不受之理。可自那一年起,那托付便仿佛千斤铜鼎般压在钟逸的肩头,每喘上一口气,都会想上一次。之后,寅国覆灭无力回天,他恨自己太弱,连先王托付的两个幼弟都未能护好,一度觉得生无可恋。

所以当吴将军带着活生生的余博到竹屋时,钟逸像落水的人一般,紧紧攥着那一根稻草,再不肯放手。

其实就算吴将军不开口请求,他也会留下这孩子。钟逸自知人微力薄,将博儿抚养长大,就是他唯一能为先王做的事了。

当年为了瞒天过海,他当着众人的面收养了黎山村中的一个同龄的流浪儿,并让吴将军带走,从而留下了余博。他改换了孩子的名字,与村民无多往来,甚至为了转移李栩的视线,从善如流的跟他滚上了床行那不伦之事。

而如今孩子终于平安长大,再过个几年,便该成家立业。马上,他就会像一支清明时节插下的柳枝,生根抽芽,渐渐的,便脱离原来的柳树,有了截然不同的新的人生。

只要几年,只要再几年……

可是老天却连这几年,都吝于给予……

钟逸恨自己无力至此,甚至无法站起来,进屋去亲自查看世安的情况,此时此刻,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到。

李栩见他如此,心里有些酸,却又有些疼,他觉得是自己老往黎山跑,累及了钟逸的竹屋,便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得轻轻拍着他的背,重复道:“没事的,信朕。”

过了一会儿,进屋的影卫便从屋里回来了:“皇上,人全在后院。”

钟逸不顾满脸泪痕,转过头来:“可有伤亡?”

“当时刺客太多,司南天措手不及。……”影卫顿了顿,道,“钟世安受了伤。”

钟逸顿时感到眼前一黑,李栩怕他厥过去,忙将人抱起来,一面疾步往后院去,一面问:“伤势如何?”

影卫紧跟其后,道:“伤在胸口,司南天粗略的止了血,正准备送医。”

“你速速入城,传施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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