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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太傅——by吞拿鱼王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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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直面许久,而长久的沉默中,钟逸也明白自己只是过于羞愤,迁怒于旁人,气势霎时便弱了下来。

司南天见钟逸平静了一些,才终于开了口,“太傅,实不相瞒……在听见你今日提及的事时,属下便预料到这结果了。”

钟逸诧异抬头,他不明白,这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想的什么,自己尚且不知,司南天凭什么看出来。

“钟太傅……世安公子看您的眼神,早已不只是敬仰这么纯粹了。”

钟逸感到背后窜起一阵恶寒,将信将疑望向司南天,问:“何时开始?”

“属下不能分辨到这种地步。”司南天身为影卫,最灵敏的便是这一双眼,可缱绻柔情,又哪里是某一日某一刻突如其然出现的。

深深换了几口气,钟逸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番,总算平稳了下来,随着各种情绪逐渐褪去,右手才传来阵阵的痛麻,想到方才那一巴掌,竟是几分后悔。

世安会萌生这种错觉,又岂是他一人的错,世安初来竹屋时就是一张白宣纸,到底来,说难听些,就是自己为师不尊,与李栩腻腻歪歪,生生地将世安引上的歧途。

随着愤怒消退,各种后悔情绪接踵而至,心里终究是挂记着,钟逸长吁了口气,看看远处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水汽都逼退后,对司南天道:“司南天,你快回去看着世安。别让他出事。”

司南天愣了一愣,道:“皇上的命令,是让属下保护钟太傅的安危。”

“……你,快去。”

作为影卫一向是令行禁止,司南天便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往原路回去了。

见他走远,钟逸才有些恍然的往家里走,短短一段路程,却仿佛走了几个时辰,举步维艰。好容易到了竹屋,他看看屋里屋外,喜月似乎并不在,倒让他松了口气。

头痛欲裂,仍是无法相信今日之事,钟逸带着几分恍然,走出竹屋,春日盎然的天色忽然变暗,毫无征兆的下起毛毛细雨。

他在湖边小亭坐下,放下拐杖,正准备理一理乱成一团的思绪,却忽然听见匆匆脚步声。

回头便见到司南天按着腰间的剑疾步跑来,衣衫微湿,停在他身侧,连喘气都不喘,便道:“太傅,世安公子不知去了哪里,已不在桃花林内。”

“……”

“太傅,是否通知皇上,派人找寻?”

“……”

司南天有些担心的蹙着眉头,见钟逸面无表情的拿起拐杖,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宛若失了神一般,口里念着“不会的。我去找找……”,便往桃花林的方向去,走了不到几步,突然一下栽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

钟逸醒来的时候茫然的打量了一番帐内,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房间,床榻宽敞柔软得难以置信,四角挂着锦绣的帐幕,而床边垂着绣着麒麟白凤的罗帐。

但焦急比困惑来得更快,他立刻想起昏迷前的事,撑着上身便要爬起来。

“老爷!……您醒了!”

听见侍女喜月惊喜的声音,在外屋批着奏章的李栩便放下了笔,内殿走出来个公公,躬身打算通传,刚开口说了个:“皇上……”便见皇帝已起身。

李栩离开长案,绕过屏风,带着尾随的公公走到里屋。

见他进来,两旁宫女水流般退开,而中间的钟逸正不顾喜月的阻拦,拉扯着卷起的帷幕挣扎着坐起来,李栩笑了笑,忙上前将他按了住。

“急什么?”

钟逸见到李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他的袖子:“世安……世安找着了?”

“……还没有,朕已经派人在周边村庄找寻。不会有事的。”李栩一面安慰着,一面按着他重新躺下,盖上了弄乱的被子。

“出什么事了?世安不是最黏你的吗……”

“……”钟逸愣了愣,发觉李栩并未得知那些荒唐,知道司南天没有对他说三道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庆幸,于是简单道,“是我的错……我打了他一巴掌。”

李栩弯起眼角,笑了笑:“哦。平日里惯着,受不了气,就一走了之了。”

听见一走了之四个字,担忧再度回到了钟逸心头,究竟是一走了之,还是遇到了危险,世安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

想到这里,钟逸又是急的要起来:“让我去找他。”

“别闹了……”李栩有些强硬的将他按回榻上,“太医说你这三个月都没好好休息,身体累坏了,气血太虚。早知这样,朕就该多派些人照料钟世安。”说话间,他抬手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汗,“你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把自己当个牲畜来用?”

李栩说完便吻了上来,却未纠缠,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双唇便离开了:“放心,朕派了人去找,一有消息便会上报。在那之前,你先好好把自己养回来……”

钟逸将信将疑的眼神渐渐退了,他知道自己如今也只能倚靠李栩,看看床侧的喜月,又抬眼看着他,终于抿了抿嘴道:“谢皇上。”

“……道谢可要有诚意。”李栩意味深长的说完,又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暗示意味十足。

“……”

大概是因为喜月在场,钟逸的反应有些僵直,李栩轻笑出声,终于是离开了他耳边,低语道:“欠了三个月,也不差这会儿。朕总会连本带利收回来。”

第二十六章

喜月大约是猜到了钟世安突然出走与自己的事有关,一直避而不问。

可钟逸在宫中等了两日,始终没有世安的消息,终于是坐不住了。他想出宫去,就算帮不上太多忙,他也无法再干坐在宫中等待。

李栩上完早朝后没有回到寝宫,钟逸询问寝宫宫女,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借故出去透气,宫女并未拦他,他便带着喜月在御花园中随意漫步,希望能见到李栩。

御花园中珍奇植株数不胜数,又正值春日,各种娇花争奇斗艳,交相辉映。说来也巧,在假山石中漫无目的的转了转,忽然听得喜月有些惊喜的声音:“老爷,看呀。”闻声抬头,便见一个孩子从一旁窜了出来,未看他一眼,直直提着个鸟笼往河边去了。孩子一身金线祥云厚夹袄,不是李杞还能有谁。

钟逸的视线追了过去,正想唤一声他名字。却见孩子跑到河边,一下子将手里的鸟笼甩进了河里,河水沉浮间依稀可见里头仍扑通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

“……杞儿!你做什么?!”钟逸震惊之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跪在河边。在喜月的帮助下他伸出拐杖将鸟笼拨回河边,好不容易将鸟笼捞了上来,里面那只雀鸟已躺在笼底浑身湿透,惊恐的扑腾了几下,不多会儿就生生的吓死了。

“……”见鸟儿渐渐僵硬,喜月一时有些心悸的遮着嘴。

“……”钟逸手指湿漉漉的,却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他不解的看着李杞,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但见李杞冷冰冰的脸色,在想什么恐怕无人能猜透。

这时,远处传来妇人的声音:“……杞儿?杞儿?……杞儿?你在哪?”

不多会儿,一行人便出现在了花园拐角处,走在最前头的女子雍容华贵,脚步匆匆,见到李杞在河边,脸上忿然:“这孩子!”

钟逸虽不知女子何人,可观察了一会儿,也大致猜了到,便放下笼子,拾起拐杖站起来,带着喜月恭敬的行了礼。

尽管他未出声,这后宫之中凭空多出一个陌生男子,皇后仍是无法不去留意,她上前将李杞拉到身边,端详着这中年男人,见到那一根拐棍,心下便明了。

皇帝先前时不时出宫,偶尔夜不归宿,她派人去询问过陆璋,也得知皇帝宫外有个人,名钟逸,是个瘸子。

“你们是何人?怎敢将本宫送荀妃妹妹的鹦鹉丢进河里?好大的胆子!”

钟逸讶异抬头,他并未觉得对方是存心,只当是误会,便忙道:“娘娘误会了,草民只是将笼子捞回来。”

喜月也单纯觉得只是误会,听得这一句,忙连连点头。

“笑话……这鹦鹉还能自己飞下河去?杞儿才六岁,不是你丢的,难道是他丢的?”

对这种蛮不讲理的臆测,钟逸真是百口莫辩,喜月却是渐渐明白了过来。同为女子,才懂这种心思,皇后年纪并不大,正是最善妒没有理智的年纪,当即便下令:“拖去杖责五十。”

“不可!”钟逸一向行的直立的正,哪里受的了被如此冤枉,当即便出言道,“皇后掌管凤印,协理六宫,应当以身作则,严明律法,怎可如此草率定罪?”

他在寅国时,由于钟家的背景和帝师的身份,皇帝做错了事,他照样指摘不误。莫说后宫,便是朝堂上,随便教训人几句,也是常有之事。因此一时便忘了情形。

“……你。你敢教训本宫?好利的嘴。”皇后恼羞成怒,上前一步,立刻来了两个宫人将钟逸一左一右压制着跪在地上。

见皇后发怒,喜月对体型高大的宫人束手无策,慌张之下,忙挡着自家老爷,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明察,此事的确并非我家老爷所为。”

“不是他,那便是你这狗奴才了?”皇后本就对钟逸恨得牙痒痒,却也并没有胆量动他,于是便拿着喜月出气,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直将喜月打得侧跌在旁。

“喜月!”

钟逸见自己多言,害的喜月被打,一时连想说什么理都忘了,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不是那受人敬仰的帝师了。

皇后心里才是舒服了一些,谁料突然身后的李杞发难,“哇”的一声一把推了过去。

几人本就站在河边,皇后往边上踉跄了几步,一时没站稳,尖叫一声,便整个身子栽到河里去了。

一时间河边炸开了锅,喊太医的喊太医,下水救人的下水救人,宫人们忙成了一团,押着钟逸的两个太监也不知去向。喜月忙起身扶起自家老爷,钟逸刚撑着拐杖起身,便见李杞趁乱跑了,紧张得看了一眼河边骚乱,还是决定拄着拐杖跟了过去。

喜月见状,忙跟了过去,去扶着自家老爷。

李杞头也不回一路小跑,最后钻进一个假山的石洞里,钟逸带着喜月在洞口等了一会儿,不见孩子出来,只得弯腰跟了进去。

“杞儿?”

不料石洞进去后竟别有洞天,走了几步,便无需再弓着身子了,钟逸见里头亮着微弱的光,便朝着亮出慢慢走去。

原来这石洞里有一出洞天,日光斜射进来,照亮了本该幽暗的洞内,李杞坐在石洞里头,左手拿着一卷书册,右手拿着一块石头,在石壁上反反复复刻着什么。

钟逸上前去,才发现孩子一脸平静,却在石壁上刻着溺毙两个字。

他心里一寒,忙夺去孩子手里的书卷,翻到最末,看清了上书《大齐刑典》四字。

不知孩子在哪里找的这书,抬眼看去,石壁上满满全是各种刑罚名称。素闻澹台公秉持法家治国,虽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是为公正,但斧钺汤镬,枭首轘身,各式酷法层出不穷,既然李栩得尽澹台公言传身教,杞儿想必也不例外。这孩子所做一切,只是一断于法,单觉得有罪当罚。

钟逸担忧的看着李杞,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握住了孩子刻画不停的右手,抱着孩子在一旁坐下。

“……杞儿,我教你个字可好?”

“……”

钟逸知道孩子不会回答,却从他手里取了那块红色的石头,抬手在一旁石壁上用力写下一个字。

恕。

“这字为‘恕’……上面一个如,下面一个心。意为……将心比心,如何待己,便如何待人。”

李杞在他膝上坐着,抬头盯着石壁上的字,却没有什么举动。钟逸不知为何想起多年以前寅国初见李栩时的模样,那时,还是孩子的他与自己在国子监对视,一脸的倔强,敏感,又脆弱。

“虽说猛药去疴,重典治乱,可也需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有向善之心,所犯之罪并非十恶不赦。便应当宽恕。懂吗?”

“……”李杞仍是不做声,却从钟逸手中取来了石块,在恕字下面写了起来。

当看见孩子固执的再度写下溺毙二字,钟逸有些担忧和失望,却等了一会儿,见孩子在后头,写了个恕字。

然后李杞回过头来,看着钟逸,敲了敲石壁。像是在问是不是这样?

钟逸自是点头,摸了摸他的后脑。

“杞儿好聪明。”喜月在旁笑道。

闻言李杞扭头看她,木讷的脸上渐渐露出个笑来,总归是有了些孩子的稚气。

******

钟逸回到太和宫时,宫女们告知李栩在内殿等他,钟逸想到方才骚乱自己虽全身而退,但如今皇后想必是要追究,心里一时也有些忐忑。

他嘱咐喜月回房休息,独自拄着拐杖由宫女引领着走入内殿,刚迈过门槛,便见拿着羊皮地图看着的李栩抬头望了过来,见到他,便是勾起唇角凉凉一笑,卷起了手中地图。

“……”钟逸心想也许还是主动说起比较好,于是拄着拐杖上前,正待要开口,李栩已先出声揶揄:“怎么,入宫才几天,就跟那些妒妇打成一片了?”

“……我。”这问题有些不对劲,钟逸不知该否认还是承认,却见李栩朝他过来了。

李栩走到他身前,将他揽进怀里,带到床边:“皇后真是你推下河去的?”

“不是。”这问题比较容易答。

“啧。”李栩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笑着吻了过来,“朕还以为……太傅心里已经对朕起了独占的心。”方才去看落水着凉的皇后,对方声泪俱下的控诉,却让李栩差点没笑出来。如若钟逸当真如皇后所说,因嫉妒而做了这种事,他说不定只会开心多于生气。

“……”钟逸见皇帝神情不像要追究,便也不再纠缠于这事,问道,“世安他……”

“还没有找到。”

“我想出宫。”

“不行。”李栩笑出声来,在他眉眼处落下几个吻,“放你出去,你定会没日没夜的找,好不容易休养好的身子,又该给累垮了。”

说完,他见钟逸露出伤心的表情来,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放心,派出去许多人了,一有消息,朕马上告诉你。好不好?”

“……”

“话说回来了,太傅怎么答谢朕?”

钟逸看着李栩的和煦笑意,想起那一日他抱着自己下山的情形,想到这三月来体察入微的关心和如今的全力搜寻鼎力相助,只觉得心头弥漫着一种再无法掩盖的情绪。

像有一双手在他身后推动,心和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无法控制的往李栩身上靠了过去。

见钟逸主动靠向自己,李栩有些惊喜的拥他入怀,但也并未客气,低头便吻了下来。

两人互吻着,褪去对方的外衣,理所当然地滚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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