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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一笑万骨枯 上——by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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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简言也是这样对他说:“怜儿,你的笑总让人心疼。”他摘了一枝樱花给洛怜,如今,那只樱花早就枯槁,也不知被哪一抔黄土掩没了吧。

“贵客来访,哪有让客人徒步上山的道理?”

正是秦云飞的声音,今天他穿着一身蓝衣,只带了把折扇,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洛怜他们面前。后面跟着小石头,一阵小跑,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你怎么突然就飞那么快?小的跟不上啊,哎呀妈呀,累死我了。”

秦少爷没有理会小石头的唠叨,径直飞到洛怜的面前。

“秦某已恭候多时,不过这望月峰确实太险峻,洛公子的身子不适合这样长途颠簸,若是我带公子飞上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上峰顶了。只是这样会有些失礼,洛公子不嫌弃的话……”

“秦公子不必多礼,叫我洛怜就好,今日我主仆二人贸然拜访,才是失礼。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倒是——有劳公子。”

自那日在风雨楼见过面,两人都没过多来往,如此见面,竟不觉得生疏。

“那洛怜就叫我云飞吧,我虽然比你大三岁,既然不拘小节,直接以名字相称也无不妥。”

“嗯,云飞。”

“那我们即刻就出发吧,”秦云飞突然转向小石头,扔过去一个白色的球体。

“小石头,接猫!”

“接猫?!”小石头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迎面飞来一只白色的大馒头,仔细一看竟然是那只蠢猫,本来在洛怜怀里睡得正香,被秦云飞生生地扯开,正在暴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飞在空中,瞬间暴走,看到对面的小石头,立马生出利爪……

“瞄……”

“啊!”

猫和小石头一起叫了。肥猫在小石头的脸上盖了两朵梅华章,猫爪从脸一直滑到脖子。

不知怎么,好像看起来有些狰狞,还有血印子。

秦云飞揽着洛怜的腰便腾身而起,洛怜很轻,秦云飞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负荷。婴炎剑配在身上,琵琶由晴儿背着,小石头提着猫颈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飞上望云峰顶。

不到半个时辰,四人一猫已到连云城。

连云城隔云楼。侍女上茶,望云峰有名的红菊花茶,定神养息的良物。洛怜虽然登望云峰是由秦云飞带着,没有耗什么体力,不过之前和晴儿为了避开暗影,绕了很多路,费了不少精力。头有些晕了。

秦云飞看出洛怜有几分疲惫。“洛怜今日还是好好休息,这次难得来了连云城,定要多住几天,就住隔云楼吧,这儿清净,仆从侍女都懂事儿,不会打扰你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在连云城内转转。”

“多谢城主了。”

秦云飞也没惊讶对方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生休息才是。小石头?”

“哦,少爷,来了。”小石头还提着那只白猫,正在人猫大战,那猫被提着脖颈,动弹不得,只能伸着爪子乱扑一气,但是因为自身太重,行动不便,根本不是小石头的对手。

“洛怜少爷,这小畜生就让我带回去帮你言周教言周教,免得打扰您休息。”

洛怜点头。

见秦云飞已经走出屋外,小石头急忙跟上去。那只猫还没有放弃抓嚷。小石头狠狠地瞪了它几眼。

“小畜生,再闹我就把你剁了包饺子!”

肥猫瞬间老实了。

晴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洛怜的嘴角也轻轻上扬。

第十五章:花雾樱落璃飞渊

“二谷主,我看秦云飞一身不羁的少爷脾气,他的小厮又是冒冒失失的,这主仆二人有时倒像是孩子。您怎么看出秦云飞就是连云城城主呢?”

“那把蚕丝伞,天下只有一把,本是百鬼花谷之物,当年百鬼花谷的祖师洛璃妃和洛鸢与连云城主是好朋友,洛璃妃便把自己那把天蚕丝伞赠给秦夫人做礼物。那日秦云飞把这把伞送给我,其实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了。”

“原来如此,少爷,我们这次上望云峰只是代表百鬼花谷造访吗?可是又为什么避开暗影?”“我自己也不清楚,昨日看了那幅洛璃妃的丹青,整夜都在做梦,醒了却又记不起梦见些什么。我想在这里或许可以找出些头绪。被谷主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晴儿想,谷主要是知道你被暗影跟丢了,不知道会多着急呢!”

“他不会担心我出事的,我这样费尽心思地甩开暗影,其实也逃离了他的监视,他更有可能会生气,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允许有人反抗?”其中利害,洛怜早就看得清楚。他很想知道简言现在在哪里,但是洛风肯定也不会告诉他。也许,能从秦云飞这里知道些线索。

“不过谷主再生气也不会把您怎么样的,他最在乎的就是您了,他怎么会舍得责怪。下个月,您就是谷主夫人了,到时候晴儿是叫您二谷主还是少爷还是夫人呢?”晴儿的嘴一贫,洛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里不见一分疲惫之色。

“晴儿姐姐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调侃人了,看哪天我也为你寻个人家嫁了才好。”

“少爷,这就算了,晴儿只想一直待在百鬼花谷,只想一直伺候谷主和您,您可不能赶我走。”

隔云楼里,主仆二人笑声不断。

当夜的百鬼花谷。

洛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不是主角,而是另外两个人,一人抱着琵琶叫另一个人“鸢哥哥”,那人叫他为“璃妃”。

洛璃妃把琵琶扔在樱花树下,撑着一把天蚕丝伞,樱花瓣一捧一捧地落下来,顺着伞沿飞过他耳边。洛风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喉咙却发不出声来。

洛鸢拔出手里的婴乾剑,温柔地看着洛璃妃。

“璃妃,哥哥给你舞一曲如何,你为我伴乐。”

“嗯,鸢哥哥。”洛璃妃把伞放回地上,抱起那把紫青琵琶。他的头发用玉簪别着,随意地挽了个髻。长长的一股银丝还是垂在了地上,白色的裙摆铺在地上,犹如素白的莲花,一重一重遮住双脚,洛璃妃竟然没有穿鞋,右足上还系着一串小小的铜铃,最大的那颗铜铃上刻着“鸢”字。

洛风这时才留意到洛璃妃放伞的地方还躺着一把剑,婴炎剑和婴乾剑本来就是他们的所属物。

一声琵琶调惊弄了洛风,之间洛鸢已经舞起剑来。

婴炎剑法!

三十二式,无一式不销魂,漫天樱花瓣,片片都被横中切断,再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细碎的红色,像云雾缭绕,掀动着发丝。

三十二式舞完。洛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像刚才那一段只是楔子,下面才是正戏。

仔细一看,竟是把婴炎剑法从尾到头再舞一遍。第三十二式血莲避世变成了第一式,倒着再舞一次,才算是完整的婴炎剑法。

洛风惊叹,怪不得当初婴玄偷去的残谱没有用,原来婴炎剑法上部和下部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顺序反了而已。所以剑谱从头到尾都只有一部。

上部舞完,洛璃妃开始唱歌。琵琶声的曲调变得低沉,总在几个调上循环,但每一句又有细微的差别。

“你笑我拨弦如美人隔云端,

我看你画桥踏过青石板

你挥剑陪我看花开过几转,

我描几枝樱花缥缈蚕丝伞。

我挣扎两世辗转不觉盼两端,

你闻琵琶不见是我撑伞来,

樱桥恬淡你问我生何欢?

我说你先陪我撑船渡过小河湾,

你不愿因初春露水难干。

夜冷似水你还睡在花谷两岸,

樱花塚好好叠着等我来穿,

来世睁眼你还在我身畔。

繁花血雾樱落璃飞渊,

应怜此生几句简言概括完,

挣扎两世只想携君看江川,

梦里梦外枕了多少慕云帆。

血花梦里一起看沧月微蓝,

你眼里夜凉如水我正睡在小河湾,

脑中支离破碎都是些片段。

预言仙说爱你只是梦一段,

能否不醒就如此过青山杨柳岸?

如果我们醒来都以为只是梦一段,

能否求你钟情于我在初相见?

……”

如果爱上你只是一个梦境,醒来后又该如何重新睡去?如果失去记忆,能否再一见钟情?

曲终舞罢,两人相视一笑。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两人再同时转身看着樱桥上的洛风,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原来这两人一开始就知道他在这里,刚才的一幕幕好像是特意给他看到。

洛风想走过去,谁知一时狂风大作,碎落的樱花群向他飞来,风很凌厉,花瓣打在脸上竟有些刺痛。洛风舞袖挡风,落袖已不见人影。只剩那两支剑,只剩那把琵琶,还有那棵长在河畔的樱花树一直在飘零。

拾起那把琵琶,洛风的心里突然感觉有种缺失。

有几天月不见怜儿了,不知有没有消瘦,躲着我去连云城又是何故?

望云峰上连云城。

“洛怜昨晚睡得可好?”秦云飞早早来了隔云楼。

“嗯,还不错,隐约听到箫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箫声?我怎么没听到?你确定有箫声?”

“我确实有听到啊。是吧晴儿?”

“少爷,晴儿没有听到,兴许是我睡得太沉了。”

“算了算了,没什么好纠结的,不就几声箫声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石头凑上来:“少爷,你看只有洛怜少爷听到箫声,而且那箫声还有安眠的作用,您说会不会是?”

“你说师傅?不可能吧,他一直神出鬼没的,我都找不到他,他怎么会回来的?不过师傅确实有这个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只把声音传给特定的人。”

“你师傅?”

“哦,说起我那师傅啊,确实是奇人。本来喜欢云游四海,不问世事,结果被我爷爷算计了,收了我做徒弟。师傅虽然心性自由,但是个守信之人,答应教我武功,等我学成之后再离开。我接手连云城那年他就走了,一直没回来过。我派人到处找都没有消息。凭师傅的能力,藏个一百年都没问题,除非他自己要出来。”

小石头和肥猫同时翻了个白眼,夸张手法也不能这么用啊,罗师傅都年过花甲了,再藏一百年就成老妖怪了。肥猫也首次认同小石头的想法,“喵”。

“好啦,不说这个了。今日我是要带你们参观连云城的,我可是已经筹备了好几天了,就等洛怜你来呢!”

“噢?不知云飞为我准备了些什么节目呢?”

秦云飞一打折扇,得意地说:“走着看呗。小石头,带路。”

“是,少爷。”

“喵。”

第十六章:茗者八方皆好客

洛怜和晴儿被带到了望云峰中心的离湖,上有亭台三两座,中间那个正是秦云飞平时喝酒的地方。上有牌匾,读曰:离卿亭。

秦云飞说这是以他姑姑的名字命名的湖,姑姑出嫁后,这里就成了秦云飞的专属地,本来清幽的亭子,被他打造成现在的奢侈模样,除了名字没变,其他的都已没有了陈旧的痕迹。

“师傅说这名字挺好,不许我改。所以我就把其他的设置都改了个遍。”

“怎么说呢,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看起来挺……”

“看起来挺有钱!”晴儿接过洛怜没说完的话。

小石头不禁狂笑,哈哈哈,终于有人敢站出来说实话了。少爷一直喜欢奢侈但看似低调的东西,他对奇珍异物的收藏欲望,已经成了一种怪癖了。

“砰!”又是一折扇。

“那么,我们就进去看看吧。”洛怜说。

亭子本身很宽敞,掀开珠帘,只见三位女子,分别在三个石桌旁,跪地而坐,矮矮的石桌刚好当做茶几,上面摆着精致的茶具。

“这三位是我们城主御用的茶艺师,来自不同的地方,都爱茶懂茶,被城主请来后,一直留在连云城。”小石头突然正经地介绍起来。

三名曼妙的女子向洛怜行点头礼,尽管秦云飞站在这里,她们也没有起身行礼,只叫了一声“城主”,仍是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卑不亢。可见秦云飞对她们的礼遇。

懂茶泡茶的女子,并不一定很惊艳,但都让人觉得是美的。独坐茶几旁,眼里只有茶具茶叶,不管身后是西湖美景还是古树苍凉,不管天气是暖是寒或让人心浮气躁。坐在那里,一人一泡茶,就是整个人生,一个世界。这泡茶从被装入茶则,再被喝进腹中,不管喝的人是什么心绪。这泡茶的人生就完了,可是喝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起身再回到现实世界。

洛怜不由得感慨:“人生不过茶一盏,一缕烟,乱香飞过,只取一品,世人品茗,茶盏相同,余香不同。”

再转身对着秦云飞,心是感激。

“有劳公子费心,世人只知洛怜爱音律,却不知我也爱茶,不管秦公子是从什么途径知道我这一微薄的爱好,还是要谢谢你,这一切的布置,甚得我心。”

晴儿觉得有些惊讶,伺候洛怜这几个月,只知道他会抚琴作画弹琵琶,对茶的爱好真没看出来,想来可能是因为百鬼花谷的茶一直都属上品,洛怜也不挑剔的缘故。

秦云飞笑笑,“洛怜不必多礼,怎么又叫秦公子,应该叫云飞啊。品茶吧。”

不得不佩服,秦云飞长年讨美人欢心的法子没有白练,总能投其所好,每每都能得手。不过这次对洛怜,更是花了十二分的用心和精力的。

三个女子,四个茶席。春夏秋冬四个主题,四泡茶。不同的茶代表不同的人生,在同一个时节可以品味到不同的茶韵。

第一泡是茉莉花茶,代表“春”,一进入亭子就闻到这股茉莉花香,其中夹杂着烘青毛茶的清幽。“花引茶香,相得益彰。”茶艺师用透明的茶具冲泡,沸水稍冷却便进行冲泡,从透明的茶具看得到茶叶在水里翻滚,好不热闹。

“公子,请喝茶。”女子嘴角微微一笑,右手伸出行伸手礼。

先扑鼻的就是那股花香,春天来时,喝一杯茉莉花茶,神清气爽,春困自消。

“姑娘,你的茶很漂亮。”茶如其人,同样的茶,不同的人泡出来会有不同的味道。比如一个生性温柔的女子,不管她是泡绿茶乌龙茶甚至普洱茶,可能喝起来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刚毅之气。

第二泡茶是竹叶青,代表“夏”,世人都喜欢竹叶青,却不容易泡好。

小石头不解地问:“少爷,为什么要泡竹叶青呢?你那里不是还有几两上好的龙井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气。”

“不是我小气,我只是听闻洛怜在绿茶中独爱竹叶青。本少爷怎么可能在乎那点茶叶钱?”

“少爷,晴儿不懂,这绿茶品种如此多,西湖龙井、碧螺春、蒙顶甘露、径山茶、苍山雪绿……为何你独爱着平凡的竹叶青呢?”

洛怜笑笑,没有说话,他一直看着茶艺师冲泡竹叶青,她用的是透明的广口茶杯,比盖碗还大,先是上投法浸润泡茶叶,再是“凤凰三点头”,悬壶高冲泡开的竹叶青。

洛怜这才悠悠地说:“你们看,那竹叶青在水里像不像湖里的浮萍?却又跟浮萍性子不同,等吸饱了水再一点点地坠下去,不甘心这么一辈子飘着,还是要决心给自己找一个归宿。”

众人没有说话,湖面的风吹进来,有些冷。

第三泡茶是正山小种,代表“冬”。小石头猛吸一吸鼻子,“少爷,这茶有股熏肉味儿,确切说应该是熏肉的松枝燃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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