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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龙转凤上——by思乡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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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妃的这段话,前半截显然是说给夏侯宣听的:“妹妹”不能代替哥哥,含义再清楚不过。

但夏侯宣却不怎么在意,他又不是缺爱的孩子,瑞妃再怎么绝情也伤不到他的金刚心——事实上,他心里反而轻松了一点儿:听瑞妃这意思是让他以公主的身份去见陈家大小姐,不需要做哥哥的替身、欺骗别人感情,那就好办得多了。

而在瑞妃说话的时候,夏侯卓一直瘪着嘴、垂头站着,等她说完了,他小幅度地撇了撇嘴,抬起头来,语气里压抑着不耐烦,说:“好吧好吧,也就是说过两个月之后才轮到我,现在没我什么事了,对吧?那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着他顿了顿,自己也觉得语气不妥,便补充了一句:“母妃你也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了,保重身子要紧!”

话毕,夏侯卓颇为随意地拱了拱手,转身就往门外走。

“阿卓!”瑞妃喊了一声,夏侯宣眼尖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狰狞,但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重话,反而缓和了语气,轻叹道:“算了,你回寝宫去歇着吧,明天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妹妹再做商议……阿卓,我这做娘的终归是心疼你,只盼你不要怨我烦我。”

夏侯卓脚步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跨出了门槛,背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听着夏侯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瑞妃和夏侯宣四目相对,一时无言,瑞庆宫正殿里的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过了一会儿,瑞妃说:“明天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她说这话时,语气中透出丝丝疲惫,同时还夹带了几分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信任,对夏侯宣的能力,她信任。

略略想了想,夏侯宣沉吟道:“母妃说的陈家大小姐,是镇北侯的嫡长孙女吧?军爵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儿臣打算跟她聊聊马球,或是讨论一下平宁关大捷,那是镇北侯的经典战役……母妃以为如何?”

瑞妃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你看着办吧,以你的本事,要哄一个小姑娘开心,想必是很简单的。”

“母妃谬赞了,儿臣长这么大也没哄过几个小姑娘,经验比起哥哥来是差得远了,万一给陈家大小姐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还请母妃勿怪。”夏侯宣上辈子一心扑在事业上,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兴趣乱搞,再加上一直没有遇上合适的结婚对象,他最后是带着“钻石王老五”的名头穿越的……穿越之后的情形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公主怎么泡妹子?总不可能调戏宫女吧?所以他哄女孩子的本事根本没有经过实践的检测,最多是靠着察言观色的本事混一混。

更重要的是,夏侯宣一点儿也不希望那位陈大小姐嫁给夏侯卓,一来他哥哥不是什么良人,二来……切莫忘了,夏侯宣跟“三殿下一系”并非真正的一条心,镇北侯一系在军中势力庞大,真要让他们跟瑞妃结成了亲家,将来说不定反要让夏侯宣栽个大跟头。

“只要你尽力而为,事成与否我都不会怪你,”话说了半截,瑞妃眼梢上挑,觑着夏侯宣,又说:“不过,你若是能让镇北侯府看好这门亲事,你跟那穷秀才的亲事,我非但不干涉,反而还会在皇上面前敲敲边鼓……你看着办吧。”

瑞妃话中的第二个“看着办”,咬字可比第一个重得多了,夏侯宣眸光微闪,躬身拱手道:“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办。”

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拱手礼,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天色不早,儿臣告退,不打扰母妃歇息了”,夏侯宣便也转身离开了瑞庆宫。

夜幕笼罩大地,这略显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次日,因为朝会,所以夏侯宣一大清早起床之后,没去给瑞妃请安,直接就去了御书房整理奏折——大臣们来上朝,都会先上交一些折子,由宫人们搬到御书房里放着;官员们只有遇上大事要事才会放在朝堂上奏报,当面告知皇帝,并跟其他大臣一起讨论或者辩论——这就好比先交作业,再参与课堂讨论,如果前几次的“作业”里有需要特别说明的地方,也会放到这一次的“课堂”上来一起讨论。

自几个月前夏侯宣抱上了皇帝大腿开始,每回皇帝上朝,他就在御书房整理奏折:先把所有折子粗粗扫一遍,分门别类摞好;在摞折子的过程中,夏侯宣同时也在思考折子里提到的事情该怎么处理,于是下一道“工序”就是在每本奏折里夹小纸条,写上一些不逾矩的、恰当的小建议,又或者故作不懂地提一些能够“启发”皇帝的小问题——这样一来,皇帝下朝以后的工作效率就大大提高了,所以他能不喜欢这个贴心的“好女儿”么?

再加上夏侯宣提的小建议都颇为靠谱,久而久之,皇帝甚至依赖起了这种“看着参考答案做题”的感觉:还真别说,皇帝和大臣,都有点像学生,而且还说不准谁比谁更像学生,谁才是那个真正做决定的人……

整理好折子,等皇帝下朝后跟他交流交流,再一起吃个饭,就差不多是巳时末、午时初了。接下来皇帝要午休,而夏侯宣则是要打扮打扮,出宫相亲……哦不,相嫂子了。

——这年头的相亲模式当然不是一对未婚男女面对面地坐着,聊家庭聊职业聊工资聊爱好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在仆妇的陪伴下去大相国寺礼佛,而“相亲对象”也“十分偶然地”、“巧之又巧地”去到了大相国寺,两人互相见上一面,说几句诸如“小姐你手帕掉了”、“公子你扇子掉了”之类的没营养废话……

所以相亲实际上相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像夏侯卓那种纵欲过度的形象,有经验的仆妇都能看出来:事实上,那些仆妇才是一场相亲中真正的主角,回到家后,只消她们对主人家说上几句“那人一看就是个风流胚子”、“那人眼神乱瞟心术不正”之类的评价,一场亲事就差不多黄透了。

瑞妃也知道这些内情,所以她看到夏侯卓那样子脸就黑了,干脆不让他去相亲了。

而夏侯宣就不同了,看他的形象,这是一个多么积极向上、阳光俊美的好青年啊……不对,这明明是一个英姿飒爽、开朗友善的好姑娘,所以由他去“代兄相亲”,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夏侯宣是公主殿下,他跟陈家大小姐见面,自然用不着扭扭捏捏地说废话了,直接就可以手牵着手说悄悄话——做不成姑嫂也可以做手帕交嘛!

这不,夏侯宣一行人才到大相国寺,就被几个满眼放光的仆妇迎到后面厢房里去了:此时他穿的仍是男装,还真应了夏侯卓之前说的那句话,见了“妹妹”就跟见了哥哥差不多……那些仆妇会觉得不满意才怪了,被夏侯宣的容貌和气度晃花了眼,她们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夏侯宣没留意,分散在四周的侍卫们也没来得及跟他说:早在他穿过集市的时候,齐靖安就看见他了,然后一路跟了过来……

大相国寺是什么地方?著名的相亲胜地啊,夏侯宣都到了这儿,还被挂着荡漾笑容的仆妇们簇拥着去了后面,齐靖安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这一幕,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七章:了悟

直至目送夏侯宣绕过摆满香炉的寺庙前院、迈入了直通后院的拱门里,齐靖安才悻悻然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大相国寺这个“伤心地”,闷闷不乐地原路返回。

心里乱糟糟一片,齐靖安也知道他自己现在很不对劲,很该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他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担心他看中的“明主”因为沉溺于美色而玩物丧志?似乎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吧……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一边厢,齐靖安正揪着头发苦思冥想;而这边厢,夏侯宣被仆妇们迎到了大相国寺后方、专供香客们暂住的小院子里,见到了两位漂亮姑娘,开始了他的“相亲”征途。

入目所见的第一位姑娘肤色白皙、俏鼻小嘴、五官精致,脸庞小而秀丽,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媚意天成,真是一个顶顶的美人!更为难得的是,她的身上蕴藏着一种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气质,若是按照男人的眼光来看,这种娇花类的女子反而比长公主殿下那种明艳绝伦、气势强盛的大美人更得他们的喜爱。

这位娇花美人乍一看见夏侯宣那丰神俊秀的模样,脸颊上顿时飞起两片红霞,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面对美色的诱惑,夏侯宣只微微一怔,注意力就被另一位姑娘吸引过去了——这第二位姑娘跟之前的那位风格迥异,只见她身材高挑、浓眉大眼,一身蜜色的肌肤结实健康;头发扎成几条辫子,一丝也没有披散下来,这分明是最适合未嫁姑娘运动的发型;她身上的穿着也跟第一位娇花美人完全不同,不是京中贵女们时兴的束腰笼纱长裙,而是一套大气的骑马装:袖口紧束、短裙长靴、腰带上还缝着几个用于暂挂马鞭的活扣。

见此情状,夏侯宣心下了然,当即对着那个蜜色肌肤的高个子姑娘友善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陈家姐姐了吧?不愧是将门虎女,果然风采非凡!”

夏侯宣早先就知道陈家大小姐生于承平五年,年岁比他大几个月,再加上这位姑娘可真是发育得好,身高比一向在女孩子的群体里“鹤立鸡群”的夏侯宣还要隐隐高出一线,所以这声“姐姐”他喊得一点儿也不犹豫。

陈家大小姐眨了眨眼,把夏侯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眉头微蹙,手撑着下巴说:“你真的是长公主殿下?该不会是三殿下假借妹妹的名号来耍着我们玩吧!”

——前一位是娇花,这一位难道是仙人球?一开口就含着刺呢。

不过,夏侯宣气量宽宏,哪里会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他反而觉得这妹子有点意思,所以半分也不恼,只轻轻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耳垂上隐约可见的耳洞,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哥哥从不戴耳环,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哈,”陈家大小姐爽朗一笑,拱了拱手,说:“见过长公主殿下,方才我太失礼了,实在是因为公主你身着男装的模样太俊了,把我晃得头昏眼花,话也不会说了……想我陈淑瑶一向自诩穿上男装之后可以迷倒万千闺秀,此番见了公主,才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所幸我娘早有先见之明,今儿硬是不让我穿男装出门,否则可不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么。”

夏侯宣伸手虚虚一托,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微笑道:“陈姐姐真是太谦虚了,你若穿上男装,那就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再往我这白面书生的旁边一站,满大街的姑娘们眼里哪还能看得到我?”

陈淑瑶眸光微亮,说:“公主真是我的平生知己,要是我们早几年前就认识,那该有多好,有你这么夸我几句,我娘也不会整日为了穿男装的事唠叨我了……对了,公主若不嫌弃我无礼粗鄙,就唤我的闺名淑瑶吧。”

“淑瑶姐太自谦了,我都被你的风采气度给摄住了,你若还以粗鄙自评,可要教我无地自容了。”夏侯宣和和气气地笑着,抬手示意了一下倍受冷落的那位娇花美人,问:“再者说来,无礼的分明是我才对,竟是忘了请教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姐妹?”

“这位是徐家姐姐,最是热心不过的一个人,怕我在佛寺里闷得慌,特地过来陪我的。”陈淑瑶跟夏侯宣解释了几句,然后就轻轻挽住身旁那姑娘的胳膊,笑盈盈地对她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个婆婆嘴,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了,竟忘了给你们介绍……燕瑜姐,你不会怨怪我吧?”

徐家小姐,徐燕瑜?夏侯宣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确定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便也懒得多想了,等着听对方的自我介绍也就是了。不过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这位徐小姐只怕是徐丞相他们家的人……陈淑瑶把她带过来一起相亲,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事实上,夏侯宣先前就看出陈淑瑶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了,虽然她故意装出一副大大咧咧、自来熟的模样,把礼数和言语上的不周到都给盖过去了,令人即使心有不快也不好跟她多作计较,但这点儿演技耍耍别人也就罢了,想耍夏侯宣?那还真应了之前她自己说过的话,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不过夏侯宣仍旧毫不介意——京中贵女们多多少少都懂得些小手段,出嫁前算计父母姨娘兄弟姐妹,出嫁后算计丈夫公婆叔伯姑嫂,家长里短斗来斗去,再正常不过了。

况且陈淑瑶这姑娘虽然有几分任性傲气,但看她那双透亮的眸子和通身的飒爽气度,就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坏心眼,此番故意在夏侯宣面前留下一个不怎么好的印象,无非是不想嫁给夏侯卓罢了。对此,夏侯宣既理解,也支持:且不提促成这桩婚事对夏侯宣有害无益,单看陈淑瑶的性子,若她真做了三皇子妃,只怕过不了几年,不是她被贪花好色又无能的夏侯卓气死,就是夏侯卓被忍无可忍的她揍死……夏侯宣才不要给他们做这个缺德的“媒”呢。

——至于瑞妃的威逼利诱?夏侯宣理她才怪!

夏侯宣对自己的婚事早已有了成算,本来就用不着瑞妃“帮忙”,况且瑞妃一向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根本不相信她的承诺。更重要的是,他在来相亲之前就有过一个隐隐的设想:如果能趁机挖墙脚,把这次“相嫂子”变成“相闺蜜”……那么瑞妃的脸色会有多么好看,真是想想都有点小期待!

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陈淑瑶让夏侯宣觉得颇有“投资”的意义,他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并不至于会为了气一气瑞妃、满足一下他自己的促狭小心思而浪费时间精力去陪小姑娘玩耍。他真正看中的,是陈淑瑶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叛逆任性,以及她背后的镇北侯府。

于是乎,夏侯宣开始行动了——跟这两位姑娘说完一通寒暄的废话之后,他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陈淑瑶的身上,充分发挥他的口才来引导话题,就按他之前跟瑞妃“报备”的那样,聊马球、聊战役、聊历史名将、聊军略兵法……

短短一个下午过去,陈淑瑶对夏侯宣的态度从防备转变为好奇,又从惊讶萌生出赞叹,最后他们还约好了明天一早同去京郊马场打马球,然后就愉快地告别了。

夏侯宣相信,只要他陪陈淑瑶打上几场马球,最后再以略略迟疑的态度表达出“我觉得你和我哥哥并不合适”的意思,就差不多能收获一份“闺蜜”的友谊了。

别看陈淑瑶一开始表现得挺不友善的,其实这姑娘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后来她看夏侯宣越发顺眼了,也就放下了最开始的成见,变得热情起来。

反倒是那个徐燕瑜有点不简单,一来夏侯宣从陈淑瑶的话语中听出这姑娘是自己硬要跟来的,并不是受了陈淑瑶的邀约;二来她从头至尾都娇娇羞羞地笑着,即使夏侯宣和陈淑瑶聊的话题她一点儿也插不进口,也不见她有半分着恼。单从忍性上来说,她就比陈淑瑶厉害得多了,不愧是三朝丞相的嫡亲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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