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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by南宫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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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对秦子问歉意笑笑,跟着楼长风走了。

秦子问向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将军府的马车夫点点头,然后随着身边的小厮向大厅走去。

32.黄粱一梦

自己又做梦了,秦子问想。

昨日,想着那位尚书府公子楼长风怎样也不会让他要保护的目标、他的发小,将军小公子有危险才是之后,他便守在大厅的角落无所事事的等待着,顺带想些有的没得,例如,刚刚那位锦鲤夫子。

在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就看见,他要保护的对象,面色奇怪的从里面转出来,失魂落魄的直奔大门。他随手抓过一个小厮,请他代为转告他们先行告辞之后,赶忙跟了上去。没有与惊疑他们这么快就回来的车夫解释,就那样保持诡异而奇怪的氛围回到了将军府。

昨晚恰逢人间的中秋,整个将军府充斥着热闹的气氛,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之将军小公子近日痊愈,将军夫人大手一挥,让府里上下好好装扮一番,还发了节日红包。于是府中立时各处高高悬挂上红灯笼,随风摇曳,煞是美丽。而他也被热情的小丫头鸳儿拉着去了他们一群人在园中聚会的地方,聚会的场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烧烤,还有各色酒品,除了花雕、黄酒,之类,更是有米酒,清酒,果酒等适合女孩子们饮用的饮品。

秦子问本不喜欢热闹,但许是昨夜大家的笑脸太过感染人心,又或天空中那轮明月太过美好,从不贪杯的他竟然在吃了几瓣酸酸甜甜的水果、一种专门只在中秋出现的有着清爽瓜香内陷的金黄色的圆饼,喝了少量米酒之后,微醺了。所幸他还记得向众人告辞,脚步轻飘的回到了房间,难得的学凡人那般躺在床上之后,他陷入了沉睡。

然后,他做梦了。

现在他是一该是某种生活在水下的生物才是,他想。

他略感新奇的甩了甩尾巴,哦,不,应该是这个生物本身刚才摇晃了下尾巴,他现下该是附着在这个生物身上的某种意识才对,只能观看,却不能做任何事。

正想着,下一秒,视线转换了。

这是一处颜色鲜艳的珊瑚丛后,而眼前的视线,忽而转向前方,忽而又变为珊瑚,显然这个生物正在进行某种偷窥行为。

忽然,一个很清亮的少年音传来,“小金不要一个人乱跑,小翠和美美要走远了。”

他附身的这个生物很显然受惊不小,竟碰的一声撞在了珊瑚丛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咦,咦,刚才那是什么!”只听另一个很是活泼的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骚动之后,一个金黄金黄的身影靠近了,越来越近,秦子问能清晰感受到,自己附着的这个生物,那剧烈的心跳声。

啊,看清了,原来是一尾背部青灰腹部银白的小草鱼儿,只那双灵动非常的大眼睛,让它整个鱼看上去活泼非常,十分讨喜。

秦子问在心里笑笑,看来他附着的这个生物还修习了隐身术啊。只见,那小草鱼儿,在这片珊瑚丛后,急躁的左看看右看看,似是想找出之前发出巨响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恰好,这时,之前的清亮少年音又传了过来:“小金,小翠和美美要看不见了,再不过来,我可要扔下你了。”

秦子问好笑的感觉到,自己的寄主,似是不能呼吸了,他哑然失笑,这个寄主还真是笨的可以,难道他不知道,隐身术其实是可以屏蔽声音的吗,然而,他的这份轻松却在下一刻消失。

被唤作小金的草鱼儿,摇头晃脑的最后看了一眼珊瑚丛,高声回道:“嗷嗷,不要啊,锦鲤大哥,小翠,美美!你们等等我啊!”然后急冲出去,游远了。

而秦子问则是心中一震,锦鲤大哥,会是那个锦鲤吗?他刚想顺着那小草鱼的方向,冲出去。

半晌不见动静,才记起,这只是在梦境中,而他只是附着在这个生物上的一缕意识。他无奈叹口气,只能静静等着。

忽然,这个身体动了。只见它缓缓的,一点一点的移动,只露出珊瑚丛外一点视野,可惜那小草鱼和它旁边一抹银白的亮眼的身影也即将从这小片视野消失。

正当秦子问可惜之时,却收到了一个扎眼的视线,原来在那尾银白的身影即将转弯消失之时,他冷不丁的回过头,直直的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眼神!真的是他!是锦鲤!虽是更年轻,更有朝气,稍显锐利了些,但,确实是锦鲤没错。

而他的寄主反应,不可谓不奇葩,明明它的隐身术时效未过,它却像是怕被人抓到的小偷一般,做贼心虚的往后猛地一缩。

结果就是又是一声‘嘭’的巨响。

“咦,怎么又是这个声音,锦鲤大哥,那个地方是不是藏着什么吃鱼的妖怪啊,为什么我刚才什么都没发现。”

“笨小子,你敢还说,有什么吃鱼的妖怪,你还能好好呆在这里!下次可不许再胡乱瞎闯,听到没!”

“哎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锦鲤大哥,别拍我屁股啊——”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秦子问现在有些心乱如麻,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半晌,他的寄主,慢腾腾的游了起来,向着来处,与方才的锦鲤他们相反的方向游去。

许是方才的事情的影响,寄主游得很慢,有点无精打采,连撞着了一个物什,身子好久不曾移动分毫都没有发现。

倒是秦子问,激动的差点喊出来:呆上!

“咦,啊,是呆上!呆上,你怎么来了?”不是他的声音,这是个很柔嫩软糯的少年音。

仍是惯常的一袭白袍仙风道骨老人模样的太上真人气急败坏的拿手指点点眼前笨鱼的额头,没好气地开口,“哼,笨宝宝,你说,你之前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叫锦鲤的臭小子了!”

“锦鲤不是臭小子,锦鲤不臭,不臭,呆上。”太上真人口中的笨鱼讷讷的辩解道。

“你,你,你这个臭小子,我老人家和你相伴多年,竟还比不上玄清那个臭东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个混小子徒弟!宝宝,你你,到如今还唤不清我老人家的名讳,却一口一个锦鲤唤的亲热,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太上真人哀怨了半天,见眼前笨鱼那一副我知错的小媳妇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蛋玄清的错!混帐玄清,我太上跟你势不两立!”

秦子问现下却是冷静下来,他终是记起这个寄主是谁!是他初生之时,梦境中的那尾小红鲤鱼,他最初的原身。

忽然视野里的一切变得模糊朦胧起来,秦子问知道他要醒了,虽然明知无用,但是,他还是大喊出声:“呆上,我是子问,也是你的宝宝,等我回来,很快,呆上!”

一阵扭曲之后,秦子问再无意识,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是真的陷入了沉睡。

而在他不知道的场景中,那梦中的太上真人,却是化作了一个清雅的青年,了然的看着眼前的空无一物,笑得温柔,“恩,我等你回来,子问,我的乖宝宝。”

33.相似的我们(一)

秦子问略显心不在焉的走进凉亭的时候,凉亭的圆桌前已经坐了一人。秦子问微愕,随即哑然笑笑,正准备举步离开,忽地身后传来一声询问。

“等等,秦大夫慢步,能请你和我谈谈吗?”

秦子问心下一阵诧异,不过脚下却是一停,直接走至圆桌下,将军小公子的对面,坐下,想了想,他平静开口道:“不知小公子,有何要事要与子问相谈?”

对面的人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秦子问,好半晌,他笑着问道:“秦大夫,不知子卿是否曾有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秦大夫?”

秦子问眉头微皱,淡淡接道:“小公子何出此言?”

魏子卿目光直视秦子问的脸,意味深长的笑笑,“难道不是吗?自从自子卿清醒以来,子问大夫你就不曾在子卿面前露过面,连据说是子问大夫亲手所制的轮椅也是经由他人转交。昨日的尚书府之行虽算得上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可是,子问大夫,也许连你自己都没发觉,不管是对府上的丫鬟鸳儿,抑或是同样初见的我的世兄,楼长风,你都不曾像对我这般,到现在都只是客套的以小公子相称——”说到这里,魏子卿望着秦子问的目光更是热切了几分,他最后问道:“子问大夫,你能否告知我,这是何缘故呢?”

秦子问早在魏子卿说话不久,就垂下眼眸,不言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听到这最后一句略显急切的问话,他抬起头来,淡淡说道:“小公子既然有此一问,想必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有此一问?”

听了他的话,魏子卿忽然笑起来,笑得很激烈,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直到笑到后来有点咳嗽起来,他才渐渐止住笑,“不错,子问大夫,你果然是看透了我的伪装,只是不知——”魏子卿忽然用有点阴寒的语调说道:“只是不知,子问大夫,是同那些卫道士一般,看穿子卿的伪装后,不屑与我这小人为伍;抑或是,子问大夫看到我就觉得看到了你自己,那隐在暗处不为人知的自己的黑暗的一面,从而害怕面对子卿呢?恩,子问大夫,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秦子问没有任何表情,眉头也不曾动过半分,只拿过圆桌中间的茶水,默默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深秋,他们两人坐在这许久,又没有唤下人服侍,这茶水按说早该凉了才是,秦子问却是毫无所觉般,只自顾自的饮着。

见秦子问不回答,魏子卿也不恼,径自也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拿在手上,“子问你初来将军府,可能也听说了,我之所以被称为小公子,原是因为我上面还有位长十载的兄长。我初初记事起,身体就虚弱,一直养在母亲身边,不曾离开半步,一直到我六岁的一天,才被允许外出。我虽然从不曾出去外面,却是从小就听着府里的丫鬟小厮们谈论着我的兄长长大的。所以在得知可以出府的时候,我就要求去我兄长所在之处。”

魏子卿一口饮完手中的茶水,秦子问为他续满,魏子卿对他笑笑,接着道:“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兄长,子岚。我到达的时候,他们正好刚刚进行一场狩猎比赛,很多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猎物从森林里出来,就在我努力寻找符合我兄长的人的身影时,我旁边的侍卫大声喊道,‘看,是大公子,大公子出来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一眼看到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骑在马上,身后几个侍卫抬着一只昏死过去的白虎。人群立时疯狂了,大声的叫喊着,争先恐后的把我兄长围在中间,恭贺着。而我,则是被彻底的震撼了,只能呆呆的看着。”

似是想到什么,魏子卿突然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很怀念很柔软的笑容,“不知是注意到了什么,我的兄长,他突然做了个手势,然后朝我这里挤了过来,就在我怔愣住的时候,我兄长却突然把我举了起来,放到了他的马背上,然后自己也攀上马背,在一片欢送中带着我骑马回到了将军府。”

魏子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定定的注视着秦子问。良久,复又开口道:“子问,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同我的兄长很相似。”

秦子问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眸。

魏子卿蓦地半转过身子,抬头看向天上那轮满月,恍惚着开口:“我的兄长是个很少言的人,严于律己,从不提任性的要求,也不曾有哭闹着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一板一眼的听凭父亲的教诲,父亲要求的任何事,他都完美的达成,优秀的不象话。长风总说,有这么个优秀的兄长,我的压力一定很大,被哥哥的光环压着,不知何日才会有抬头之日,呵。”魏子卿自嘲笑笑,“长风只知其一,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外人用自己的角度看到,臆测揣度的,他们从来不知,我是自愿的,甘之如饴,我为有这么优秀的大哥而骄傲!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就这样仰望着大哥的背影,可是,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说道激动处,魏子卿猛地站起身,走至栏杆前,手握成拳,狠狠向栏杆击去。虽是木质的栏杆,但这在寂静的夜里,这动静也是清晰可闻,秦子问见状也不阻止,继续坐在那里。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为了一个出现不到半年的男人,我兄长他竟然要抛弃我们,抛弃整个将军府。所以,我在娘亲那里偷听到兄长离开的时间地点后,就赶去了那里。我一直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似是发泄累了,魏子卿停下击打的动作,虚倚着柱子,“子卿,你知道吗,我那么激动的问他,我兄长他,却只是笑着对我说,‘子卿,你和一直以来随波逐流的大哥不一样,你总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想做的就果断拒绝。对不起,那个人没有我不行,我的话,我没有他也无法存活,他才是我生命的意义。爹亲娘亲就拜托你了,我最疼爱的小弟。’”

说到这里,魏子卿声音暗哑,脸上的神情,很古怪,带点欣慰又带点憎恨,“哈哈,这就是他的回答,这就是我从小仰望的好哥哥好兄长,他说他要去走他的路,我明白,但却接受不了,我这个亲弟弟,在他心里却比不上突然冒出来不过半年的陌生人,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恰好在这时我认识了芸娘,所以,所以我拿自己做了一个赌注——”

不知是不是这位芸娘触碰到了他的软肋,魏子卿,突然有些颓废的坐回原处,低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夜更深了,一片乌云过来,遮住了天上的明月,霎时,凉亭整个暗沉下来。凉风习习,相形之下亭中的两人更显寂寥。

34.相似的我们(二)

突地,一个紫色带点粉的烟火在空中炸裂开来,接着蓝色、橙色、棕色各种各样的烟花争相绽开。这一动静,自是也打破了凉亭周边的沉静。

“哇,后院那里放烟火了,小武你跑快点,快点啊。”一个活泼的小丫鬟边跑边催着后面的小厮模样的人。

“啊,翠儿,你慢点,等等我,我刚才吃得有点撑啊。”

很快,在三三俩俩的人们跑过去之后,这一场短暂的因为烟花而引起的骚动就平息下来。

重新打破的是沉寂许久的秦子问,他轻声问道:“芸娘,芸娘怎么了?”

魏子卿低垂着的头不曾抬起,低低的声音从头下方传来,“我与芸娘相识实在很意外,我一贯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就是怯懦且瘦弱的,加上父亲向来以铁血着称,大哥又是一向洁身自好,所以别说京城子弟常有的恶习,就是烟花柳巷我也从不曾涉足。只是那日,我实在心烦意乱,无从发泄,又正好看到一群纨绔从我在我面前经过,就索性尾随他们去了一处烟花之地,风头正健的兰轩馆。”

魏子卿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不动,只拿双手捂住脸,将头埋得更深,“也就是那时我见到了芸娘。当时她坐在珠帘之后,我们在外边只隐约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影蒙着面纱坐在那里。她的曲子弹得很好听。初识,许是她自己随心所弹吧,皆是些很淡雅、高山流水似的曲子,听着很是舒服。不过我喜欢,不代表楼里的其他人也喜欢,很快就有人嚷嚷起来,要求换曲,一首首听名字就是些氵壬辞艳曲的曲名从那些喝高了的纨绔、嫖客口中蹦出来。正当我以为能弹出之前那般清雅之取人,定会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说会拂袖而去,至少也会拒绝到底的时候,一阵阵酥酥麻麻,搅的人心痒难耐的声音就从帘子后传了出来。哈哈哈,这就是芸娘啊,能屈能伸,有时候比男儿更优秀的芸娘。”

魏子卿笑过后,略无力的抬起头,把头支在手臂上,“然而,直到那时我都觉得这只是场闹剧。但不知为何却是一直没有离去,只坐在那里。许是楼里点着情香的缘故,又或是楼里的气氛渐入佳境,场面慢慢越来越氵壬靡,我也开始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热之感,我其实本该立时抽身而去,去外面,让冷风醒醒脑子。但是不知为何,我就是一直没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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