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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by南宫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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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踏上正轨,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有关系没关系的一些,亦在慢慢发酵,只等着命运转轮不知何时,把一切浮于水面。

18.匆匆六载

正值春季,繁华似锦,万物生气勃勃,满园鲜花怒放,美艳非常。

院中,宁儿抱着兔兔,欢快的跑着,李磊在后面边追边喊,“宁儿,宁儿,你跑慢些。”

时光从来匆匆,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走远。眨眼,6年的岁月已飞逝。小宁儿已成长为一位小少女了,而李磊,虽然仍是身形瘦削,但是挺立的肩膀形状已然形成。

好半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亭子,宁儿微靠在一处柱子上,看着眼前的花团簇簇,手上不自觉顺了顺怀中兔兔的毛,停到身后李磊的脚步声,便轻声说道:“兔兔似乎这几年一点没长呢,真是奇怪——”像是想到什么,宁儿顿了顿,接着道:“磊哥哥,你知道,尘姐姐他们近日让我们多去看爹亲娘亲的原因吗?”

李磊走到栏杆前,和宁儿并立,听了宁儿的问题,眼神暗了暗,的确,宁儿的这兔兔的确是有些不寻常,据说是当年尘小姐和宁儿一起在野外抓到的,异常乖巧不说,也从不曾生过病痛,就说这大小竟真的从未变过。这个暂且不说,再说前几年返家的江父江母,这几年几乎从未出过那处隐僻的院子,连带那位据说是神志不清的老管家的侄子也不常看见,只把府里的事交给锦鲤少爷打理——想到这,李磊心里暗叹口气,这个家宅,细究起来,离奇的地方太多,但是少爷小姐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就凭这点,他也要为这个家的安稳做份努力。想到这里,他定定神,回道:“宁儿莫要多想,许是老爷夫人独居久了,分外想念宁儿也不一定呢。”

宁儿闻言点点头,只眉心仍有些疑虑,李磊忍住极力想伸上前去为她扶平眉心的冲动,朗声提醒道:“时候差不多了,现在这个时候,是老爷夫人带阿凉大哥到院子走动的时候了,我们去吧。”见宁儿仍有些呆滞,李磊干脆抓过她的手,向江父江母的院落跑去。

夕阳已快夕下,落日余晖,眼前展现的是一幅虽有些迟暮的感伤确是温暖的让人心醉的画面——只见一株长势异常茂密的槐树下,一笑容慈祥的老妇人,和一背脊微弯的老人,一左一右的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俊朗青年,缓步行走着。

他们进院落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副画面,一时不禁看得痴了。直到一声柔和的呼唤想起,他俩才回过神。

原来是江父江母看到他俩之后,找到槐树下一处最近的长椅把阿凉放下,一起坐下后,招呼他俩过去。

宁儿见状,欢呼一声,把兔兔塞给李磊,冲到江母近前,蹲下身,把脸埋进老妇的膝盖间,撒娇道:“娘亲,娘亲,宁儿好想你——”话音未落,身旁却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咳嗽声,宁儿一个激灵,赶忙抬头冲江母旁边的江父甜甜唤道:“啊,还有爹亲,宁儿也最最想爹亲了。”

江母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汗巾,细细的为宁儿擦拭因为奔跑沁出的汗意,边软声冲江父斥道:“好了,老头子,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老不羞,跟个孩子计较个什么劲。”边说,边扶起宁儿,招呼李磊也一起在旁边的一处长椅上坐下。

李磊恭敬地道了声‘老爷夫人’,然后拉着宁儿规矩坐好。

江母边细细整理着身旁阿凉的衣袖的褶皱,便笑着问道:“宁儿磊儿,今日怎么只有你们俩个,你们尘姐姐和锦鲤呢?”

闻言,李磊不自觉皱了下眉头,答道:“少爷今日一早和替班的夫子换了班次,急急地带了尘小姐去了薛夫人那。”

闻言,江母愣了愣,动作一顿,疑惑道:“薛夫人?”

宁儿接口道:“娘亲你们来亭郡晚不知道,锦鲤哥哥之所以成为夫子,还是源于这位薛夫人的缘故,据说是当日锦鲤哥哥和尘姐姐在为我和磊哥哥寻找学院夫子的半路上相识的。只是这位薛夫人身体总不大好,一直隐居着,宁儿也只远远见过她一次。”不知想到什么,宁儿停了下来。

李磊担心的看了眼安静下来的宁儿,接着道:“的确,薛夫人的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今日锦鲤少爷只来得及交代声让府里的人通知换班的林夫子代他去学院讲学就和尘小姐匆匆走了,只怕是薛夫人——”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大家都懂了,这薛夫人怕是真的不好了。

沉吟半晌,江母柔声开口道:“这样啊,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受太多的影响,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要知道,总有些离别不可避免——”说到这,江母感觉手心被握住,她侧头与江父相视一笑,然后向宁儿和李磊鼓励道:“但是,只要能有一双可以相握的手,只要能清楚自己不是一个人,就一定能挺过去,你们两个现在这样,很好,以后,也要一直走下去。”

许是被江父江母那相视一笑的画面感染,李磊情不自禁的抓住宁儿的手,握在手心,紧紧地,宁儿被惊了一下,想收回手去,却没能挣脱。她本来心里一恼,想强收回手,却不想看到李磊那眼里的一种炙热的情愫,虽不懂那是什么,她却莫名红了脸,安静下来。

那边的江母见状,和江父会心一笑,江母那时常不自觉微皱的眉心也松了些许,她伸手抚了抚青年阿凉的脸颊,微凉的触感,和她与老头子不大一样,毕竟这孩子,他们的孩子啊,他还有未来。

老天爷,求求你,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请再给我们一点照顾这孩子的时间。

19.薛夫人的故事

锦鲤和莲尘由那位叫熙然的灰衣男子领着走进薛夫人卧室,那男子领他们进门后,并未跟进来,只对锦鲤二人点了点头,便退了回去,守在门边。

薛夫人正靠坐在床上,正笑着跟分站在床前的三个贵气十足的男女说着什么。因为床帐和视线的关系,薛夫人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倒是那为首的男子注意到了他俩,悄然做了个稍等手势,并且阻止了他身旁的年轻女子因为见到锦鲤而想要过来的行为。

锦鲤和莲尘亦见状,便只静静地等在一旁。

莲尘注意到锦鲤异于平时的神色,心中一动,默念了一个传声诀,在心里向锦鲤问道:“锦鲤可是认识那位白衣姑娘?”

听到这直接响在脑里的问话,锦鲤也不吃惊,装作平常的样子,思索着到底该如何向莲尘解释——这白衣女子,正是六年前,宁儿脱口喊出的那位‘小白花’。那日,他们途径那片小道,本已快走过了那片区域,锦鲤却因为莫名的预感,叫林龙停了下来。他悄悄动用法术观察,很快,视野中便出现了那被一群强匪摸样的人,围在中间的2个年轻人,再远些,一些看服饰就知道必是那2个年轻人的亲属手下的人正在飞奔而来。

若是平时,锦鲤怕是暗中帮忙了,但——他那时迟疑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年轻男女体内所包含的气,虽不强烈,但仍是可以认出,是屯守在薛夫人体内,守护薛夫人那油尽灯枯的身体的三道气息中较弱的两股。并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怕——怕提早和某些人有了纠缠有了因果。如若没有意外,这二人的未来也定是与那薛夫人一样,算出的一片混沌,只因他们的未来中有他还有——莲尘,正因为事关莲尘,他才不敢冒险。

那日,他一直在等,等,若没有他的插足,这两个年轻男女,会否平安度过这一劫,可结果——

那日在最后关头,锦鲤暗中打飞了向那白衣女子而去的致命一击,然后让林龙出面救助,很快,林龙便领着那两个年轻人来到锦鲤的马车身前,又等了不到半刻,那两人的手下也赶到,按锦鲤想来,他们那时已可以分手各自上路。

锦鲤只道后来的相携而行,是因为那年青人和他们的家人手下太过热心,却不懂,那白衣女子时不时偷觑他的模样和被她胞弟取笑的行为惹恼时,看向他时的那红若胭脂的面色,都是妙龄女子有了心仪之人的表现。结果就是,一直到了京城,再次和那群人告别,他也未多瞧上那女子一眼。

锦鲤从回忆中回过神,刚好,看到那床前白衣女子偷偷扭过头,冲他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锦鲤愣愣,礼貌的点了点头,虽不知这姑娘为何被宁儿取了‘小白花’一个称谓,但这姑娘似乎酷爱白衣,这个称谓倒也贴切。

此时如果来个好事之人,硬要问锦鲤对这位姑娘是什么观感的话——‘清晨微光照射下的一滴晶莹的露珠’,锦鲤大概会这么形容——莲尘也好,锦鲤也好,因着原身的关系,虽在凡世几载,但感情之事,仍是懵懂又迟钝,在这方面,锦鲤更甚——

那女子许是怕之前的年长男子发现,悄悄吐了吐舌头,转过头去。

锦鲤因这女子的行为,又愣了愣,直到莲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锦鲤?”锦鲤定定神,回道:“是的,确实见过一面,莲尘可还记得,六年前,我去京城的那一趟,回来时,宁儿不是说我们遇见了一个‘小白花’吗?这位姑娘就是当日我们救下的女子。”

莲尘闻言静默半晌,才继续说道:“锦鲤对方才那位年长些的男子可有些想法?”

听到这个,锦鲤不自觉按了按额头,“没猜错的话,那位该是当今天子。”

是啊,天子,原来,当初停在薛夫人体内的三道金光闪闪的气,就是龙气啊,他当初见到那对年青兄妹,见到他们周身很淡的金色气,只道他们是贵气非常,直到方才看到这为首的男子,那几乎成形的环身金龙,他才醒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直奇怪,薛夫人那明明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的身体,是怎么被那三道气缓住的,原是龙气的缘故。只不知,这当今天子一家和薛夫人到底是何关系。

锦鲤莲尘一时之间,再无言语。这时,那被锦鲤视为天子的男子带着那对年轻的男女,走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莲尘,而后对锦鲤道:“我都听乳母说了,多谢两位对乳母的照顾——”他伸手止住锦鲤要说的话,声音低沉继续道:“虽然不愿,但是,乳母的身体真的到了尽头,她有些话要单独对两位说,我们兄妹就先到外面去了。”说完,领着他的两个弟妹向外走去。只他的弟妹,看似实在不想离开的样子,但摄于兄长的威严,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那白衣女子经过锦鲤时,向他羞怯的笑了笑。

锦鲤微笑点头回应,那女子红了脸,刚想开口说句什么,便被她的胞弟恶狠狠扯着走远。

一时间,整个房间静谧下来。锦鲤牵起莲尘的手,缓步走进内室,绕过帘子,来到薛夫人的床前,床上的光景也一览无余。

薛夫人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好得不得了,面色红润,实在健康不过,但锦鲤和莲尘都不禁暗下了脸色,因为他们都懂,这只是回光返照的缘故。毕竟是熟识的人,两人都不禁有些神伤。

反倒是薛夫人自在的朝他二人笑道:“好久不见了,锦鲤夫子,还有莲尘姑娘。”

莲尘一贯不爱多说话,这时却出乎意料走上前去,抚了抚薛夫人的手,开口安慰道:“薛夫人身子不好,多休息才是。”

薛夫人定定注视了莲尘几秒,复又笑道:“多谢尘姑娘好意,只是老身的身子,老身再清楚不过,两位定是很奇怪,为何我要特地请两位来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老身自知时候不多,所以想找人回忆下往事——”薛夫人示意他二人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接着说:“二位可能想不到,老身幼年时,脸上有块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脸的褐色胎记。因着这个缘故,老身自出生起,便不受父母喜爱,却也没有短了吃食,更加上,我的兄长——”说到这里,薛夫人怀念的看了眼锦鲤,很快又继续回忆道:“我的兄长,他十分的疼爱我,因为附近的同龄孩子都厌恶我,不同我玩,我兄长便在下学之后,舍弃和他的玩伴玩耍的时间,带着我去小河边摸鱼,去山林间,捉小鸟,捡果子,那是我一生最平安喜乐的日子——”似乎这段日子太过幸福,薛夫人脸上带着温暖幸福的笑容,好半晌才回过神,“可惜,好景不长,我11岁那年,我的弟弟出生了,再加上那年,天灾连连,颗粒无收,所以我的父母便想着把我卖到宫中——”

听到这里,大概猜到了什么,莲尘神色不忍的低下头去,薛夫人见状反而安慰道:“尘姑娘无需为老身悲伤,其实我的父母他们并没有错,弟弟出生时很是瘦小,连带母亲产后也一直很虚弱,他们想着我因这脸上的胎记的缘故,虽会吃些苦,但也必不会被人看上,只要安安稳稳呆着,到了18岁的宫女便可被放出,到时我也可有个好名目,嫁个好人家,换谁来看,这实在是个于我于整个家都好的选择。只可惜——”薛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当时和兄长感情十分深厚,这一变故实在让我措手不及,我一直以为可以这个样和兄长相伴到老的,我兄长亦是——那时我兄长就要科举赶考,我的兄长他啊,真的是很聪明,他跪下来求父亲母亲,说他这次赶考必定会有个好结果,拜托他们一定缓缓,等到他回来,不要卖掉我。父母答应了,兄长隔日就上路了,他走的时候,一直让我安心的等他回来——”

薛夫人说到这儿,不自觉的流下眼泪,莲尘不忍的递上她的手帕,薛夫人接过来,对她笑笑,“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兄长,许是,父母察觉到兄长太过在意我,他们认为我留在这个家对我们两人都没有好处,恰逢我弟弟突发高烧,急需治疗,父亲便咬牙把我带到了收人入宫的人伢子那里。在那之后,每年我都会收到兄长的信,我也会寄回去些银子,告诉兄长不要担心。我一直以为到了18岁,我就可以出宫,就可以再见到兄长了——”

薛夫人示意莲尘帮她把背后的垫子垫高些,缓了口气,薛夫人继续道:“可是天意弄人,我不小心卷入了当年的皇位之争,他们秘密的为我换了容貌,至于我原本的身份,以意外身故做了处理。后面的事,因为涉及皇家秘辛,我就不详细说了。一直到前几年,新皇登基,我的身份才允许暴露出来,我也能回到家乡来,只可惜,只可惜——”

床上传来薛夫人低低的哀泣之声,后面的事,锦鲤莲尘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

一直等着心爱的妹妹18岁出宫的哥哥,却是等到妹妹意外身故的消息,连尸首都没有能见到,再后来许是彻底绝望了的哥哥,把一生的心血都投入到帮助贫家孩子念书的书院身上,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哥哥终于在不足不惑之年、男子的壮年之龄,便油尽灯枯,羽化先去,许是觉得终于可以去见妹妹了吧。

锦鲤这时总算是知道,为何薛夫人当初听到莲尘并不是他的心爱之人、而是胞妹时,会有那种奇特的表情了,只是,还有一事他仍需确认一下——

于是,锦鲤斟酌着开口道:“薛夫人,不知在下是否和您的兄长,薛采,外貌很是神似?”

在莲尘轻轻地安抚下,慢慢停下哭泣的薛夫人,闻言,细细的打量着锦鲤,笑道:“先生猜到了?是啊,这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我当初初见先生,正直知道家兄故去的消息不久,老身日日观看着家兄故居的一草一木,他的笔迹书册,终是心中哀伤承受不住,才出去走走,第一眼见到先生之时,我当真以为故去的家兄灵魂转世了。”

锦鲤和莲尘对视一眼,灵魂转世,自是不可能,他们在仙界灵池而生,修炼了的日子不知凡几,再说锦鲤的容貌,虽不说,是否所有人观看的样子是否一样,只是相由心生,大抵,是因为不同人心中的不同印射而形成。这薛夫人看来,锦鲤的样貌与她兄长一模一样,亦只能说,该是她和锦鲤他们有种不可诉说的因果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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