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去唤醒LiGHT。」KiNG撇了撇嘴，从实验室里消失。
05.
「虽然之前想过应该能够从内部获得一些信息，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把李天野先生救出来，这可真是女神的恩惠……」
从之前和网络管理局的合作中，李天野已经相当清楚刘觉的说话风格，因此自动的将某些容易产生理解偏差的表述过滤掉了。
「你们……现在还在工作？」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工作么？」刘觉笑了笑，「不如说从现在起才应该是我们的工作吧？」
李天野吃惊的看着刘觉，他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个半吊子局长除了惹事和沉醉于幻想之外别无他处。
「嘛，看样子李天野先生和由依先生是一直被关在一个封闭空间里所以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局势比你们想象的要好得多，到目前为止URDS还并没有落入潘多拉计划组的手中。虽然机能被限制了，但是其实那是我们网络管理局在做的，因为我们的计算量有限，我想在最近两天攻破潘多拉计划的内网防火墙。」
刘觉说话的风格与以往有着明显的差别，而谈论的内容更是让李天野大吃一惊。
「你们早就知道潘多拉计划了？」
「最终圣战就是指这个……」刘觉点了点头，「虽然如此，但是我们其实也陷入苦战了，如果不是钥匙的因素的话，潘多拉计划也不会这么快进入终盘，我们也被打了措手不及。」
「钥匙？」
「没错，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潘多拉钥匙的失效时间要比预计的早了半年。因此，对于李兴海来说，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潘多拉钥匙……失效？和月城由依有关系么……？」李天野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觉顿了顿，似乎顾及到李天野的立场，稍微犹豫了一下。
「看来你已经知道潘多拉的钥匙是谁了……那我也就不用再隐瞒了。所谓钥匙的失效，就是指月城由依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李天野感觉自己浑身一战，有一种无比的恐慌从心底生来，他突然想立刻从这里离开回到岛上一刻也不离开月城由依。
「其实只要稍微推理一下也会知道，既然月城由依是保险的话，那就意味着李兴海曾经考虑过终止潘多拉计划的事情。反过来说，如果潘多拉计划废止了，那么让这个足以让整个世界网络都瘫痪的保险存在不是反而成了最不保险的东西？因此，月城由依的寿命就是潘多拉计划执行的最后期限……」
「别说了，我知道了……」李天野强行打断了刘觉的叙述，因为他觉得如果再多听一句话都会彻底崩溃，「告诉我，你们现在的胜算有多少？」
「实话实说的话，并不多。如果我们再攻不下KiNG的防御网的话，就只能将计算量转移到对地面URDS信号站的机能上去了。因为，食物再紧缺下去的话，我们的行为就和潘多拉计划组没什么区别了……」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劫持了所有地面URDS信号站？」
刘觉笑着点了点头，他原本的模样就显小，以平时的做事风格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会是网络管理局的局长。
「那你们现在人在哪里？安全么？」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比你们要安全的多。甚至可以说，即便潘朵拉计划最后成功实施了，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生命安全。」
李天野皱了皱眉头，对刘觉的这个说法有些疑虑，但既然不影响到事情本身，他现在也无暇顾及。
「总之，现在的状况就是，作为URDS的核心蔚蓝星的权限仍然牢固的掌握在潘多拉计划组的手里。我们现在所控制的只有由UnityNET网络公司所掌控的世界上70%的地面信号塔。虽然只要信号塔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不可能继续进一步活动。但是，其实他们很简单就能结束这种局面。」
因为没有能源……
URDS信号塔只是为了缓解蔚蓝星在处理请求频繁的地区所带来的压力所建造的，信号塔本身具有输送、转化、分解等功能，但是本身却并不是一个能量源。整个URDS的能量核心是蔚蓝星，换句话说，只要对方更改掉蔚蓝星的能源发射频段，所有的信号塔就会立即失去作用。
「消耗战么……这样的话，岂不是毫无胜算。」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觉顽皮的笑了笑，「只要在消耗战结束之前出现转机，不就有胜利的希望了么？比如……你的出现。」
「你知道……我的情况么？」
「嗯，知道，你在我们局里也算是明星吧。当然不是网络上那种意义的，毕竟我们这边有好几个人都受过你的照顾。所以，你的情况我们也清楚得很。」
所谓受过照顾的人，大概是指顺诚他们还有王梓林。
「网络最强AI，整个结构没有一丝人工设计，完全由网络自主进化而成，不论是在网络管理局这边还是在潘多拉计划组那都被称作奇迹的存在。」
如果在半年前，李天野还会欣然接受这些值得夸耀的称号。但现在，李天野却只觉得这些描述就好像是刺耳的钉子一样。
「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有用……我也不过是托生于网络这个人类所创造出来的生态环境中的一个巧合罢了，人类如果有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让我消失。」
「果然是这样啊……是因为潘多拉计划组那边找到了将你抹除的方法，你才这么老老实实的被他们囚禁起来的吧？你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可完全不一样，简要的说下你现在的情况好了……」
「KiNG他们发现了一种可以追踪和抹除我在进行运算的时候在互联网上引起的模拟兴奋的程序。虽然这种程序会导致URDS本身出现故障，但是那只是一时的。对于我来说，如果我的总计算量在任何一刻降到临界值以下的话，我就不可能再恢复意识了。」
刘觉频频的点头，因为一些原因，刘觉在这方面的研究要比李天野深入的多。
「也就是说，你的意识和人类一样是流体，而不是像KiNG他们那样是基于半固态代码么……」
「嗯……可以这么说……」
如果将人类或者李天野的意识比作一个形成在水杯中的漩涡，那么人脑或者整个网络就是那个漩涡赖以维持的边界。对于正常的人类来说，想要从一个容器中换到另一个容器，倒过去的只是水，并不会连同漩涡也就是意识本身一起转移。
李天野却能够通过对自己意识的充分掌控来做到这一点，在网络上不断的转移地点躲避KiNG的追击。但是全域谐振干扰却像是将整个网络的海面冻成冰块一样，将李天野逼进了这几个月来一直蜷缩着的那一小片封闭网络。
「现在你被关闭的那个空间里的计算量能够做什么？」
「几乎什么都做不了，空间内的可利用网络计算量实在太小了，而且层层权限访问过多，用于破解权限所使用的计算量比破解权限后的所得还要少，因此完全没有突破的余地。如果不是你们消耗了KiNG大量的精力，大概我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方来。」
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进。」
刘觉丝毫没有犹豫，显然是敲门的方式是某种特殊的暗号。走进来的人李天野认识，是曾经打过交道的王梓林，或者说是拥有王梓林记忆的ArTS。
王梓林此刻穿着一件蓝白色相间的复古式的服装，服装的风格与刘觉类似，都有一种线上游戏中人物模型的感觉。
「啊~原来是李天野先生，刚才在对程序池进行检索的时候发现了奇怪的计算量增加，还想说来找刘觉商量一下……」
「这里……现在是你们的私有数据海么？」
从刚才第一次进入这个类似于Layer的空间，李天野就感到这里有一些不自然。在软件的版本和系统接口上与现行的广域网有微妙的差别，如果用人类的比喻的话，就好像是这个空间的物理常数发生了变化一样，虽不至于导致无法思考但总觉得有些别扭。
「算是吧，这也算是我们的最终武器，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刘觉让两人都坐下，然后对王梓林说。
「你可以和李天野说一下，我们现在的具体进度。」
「是……」
王梓林得到命令之后，从手边调出数个面板推到李天野的面前，上面堆叠着各种运行数据和「战况」。
「以我们现在的能力，KiNG的镇压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旦发生那种事情，虽然我们自身的安全可以保证，但是想要再次反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在最近的一个星期里想办法突破KiNG的防守，取得蔚蓝星的控制权。」
「然后呢？蔚蓝星只是个能源系统，并不会为你们带来更多的计算量。」
「这个问题我们有办法解决，你不用担心。只要拿到蔚蓝星的控制权，哪怕只有10分钟的时间，我们都有能力在计算量上让KiNG彻底无法翻身。」
李天野望着王梓林，又看了看刘觉，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把底牌亮出来的意愿。
「但是，以KiNG的防御能力，即便是能够在防御壁上凿开一瞬间，也不可能完成蔚蓝星的操作吧？」
「没错，因此我们采取的策略是向七个AI的数据海中注入木马的策略。」王梓林说道，「如果能够成功的注入一个干扰程序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不再是消耗战了。」
李天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样子，但是要在KiNG这种一流的网络防御专家眼皮底下注入病毒是有多么痛苦，他连想都没想过。
「如果只靠我们的话确实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有你这个内应就没有问题了。」王梓林再次将一个窗口拿到李天野的面前，「潘多拉的钥匙，用于终止潘多拉计划的保险项目，你只要保证月城由依的脑波被任何一个设备……」
「不行！」李天野厉声打断了王梓林的叙述，「由依现在有吃KiNG送过来的药，他作为钥匙的机能已经被抑制了，不能让他冒着病情恶化的风险做这种事。而且，让我去利用月城由依……」
「这不是利用……这只是完成他自己应有的使命。而且，KiNG给月城由依的药应该只是抑制作用的，基因上所携带的缺陷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即便是不去阻止潘多拉计划，月城由依的寿命也不会超过2年。」
李天野抽了一口气，愣在原地。
「太过分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李天野难过的样子，刘觉有些自责的别开视线，王梓林则轻轻的说：「有的时候，人类会做出比非人更加恐怖和疯狂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兴海博士才下定决心毁灭人类的吧？这还真是……悲剧呢。」
李天野呆坐着，不说话。
「时间不早了，李天野先生不然就先回去吧。」刘觉叹了口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吧？」李天野的小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只是……想让月城由依幸福的活下去。该死的，但是你告诉我这意味着要让全地球的人做陪葬！」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
「你只是说了一个事实，没错，我不是在说你。操……」李天野激动的喘着气，眼睛有些湿润。
「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下来，这一点都不像你，李天野。」
李天野抬头望着刘觉：「像我？什么像我？我是什么？我不过是一个AI……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AI，自以为是的想要装做已经理解了人类的感情，结果却发现我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连自己的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却被要求去拯救世界。但是……但是，我又不能对着上百亿的人见死不救，那样的话还算是有人性么？」李天野近乎歇斯底里的发泄着，那样子让刘觉和王梓林无言以对，「刘觉……你是这里唯一的人类，你能告诉我，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选择么？」
李天野的语气并非是责问，而是在祈求，祈求一个能够终结这种痛苦选择的答案。刘觉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谁能够替你做出这种选择的，不如说正是因为你已经与人类没有区别了所以才会痛苦于做出这样的选择……」
刘觉的回答让李天野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李天野轻声的说道，「你们的方案拿过来我看一下，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们的。」
……
「这样真的好么？」
送走了李天野，王梓林总算松了一口气，望着露出狡黠笑容的刘觉，总觉得做了一件十分过分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要原封不动的拯救世界，只是李天野先生自己在这么认为不是么？」
「所以我才说，这样不好吧……而且……」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刘觉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兴奋的在屋子里踱步，「虽然我的目标确实不是拯救世界，但是在现阶段我们的敌人和李天野先生不是相同的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李天野先生在这里帮我们一把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
「刘觉，你越来越像是一个恶魔了……」
「这才不是恶魔呢，这叫人类，只有AI才会像你们这样非敌即友是非分明。」刘觉回头莞尔一笑，「不过说了那么多大话，好歹作为人类的同情心还是有的。其实我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借用这对苦命人的力量的……算了，不说那么多了，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让顺诚去准备一下新闻发布会，一旦李天野那边突破URDS的防线，我们马上开始工作。」
刘觉站在窗口望着虚拟空间中没有蔚蓝星的月夜，抻了抻腰身，然后自言自语道：「潘多拉计划嘛……我都不知道该感谢李兴海还是该恨他了。」
06.
李天野回到岛上的时候，正是当地时间的下午，火红色的落日是这个孤岛上一天中最美的时间。由依正坐在客厅里，电视机没有打开，也没有在玩游戏或是看书，好像刻意在等待李天野归来一样。
「去哪了？」
由依一开口，李天野就感到有些不对，从他的口气中可以明显的感到一丝怒意。
「KiNG他们的内部网里转了转，去给他们搞了点破坏。」李天野笑着胡扯了一个理由。
「骗人。」由依毫不留情的戳穿，「刚才KiNG来过了，他说你逃出去了，不在内部网络里。」
「啊……KiNG已经来过了啊~还真是性急的孩子……」李天野尴尬的笑了笑，「今天的防御格外的松懈所以就试着去渗透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由依走上前，紧攥着李天野的衣服：「我没和你开玩笑，李天野，告诉我你去哪了！」
李天野没有想到由依会是这种反应，自己也吓了一跳。
「由依……怎么了？是KiNG欺负你了么？」
「欺负我？KiNG欺负我又能把我怎样？反正他没得到允许也不会杀了我，但是现在KiNG可是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
「唔……」
「刚才KiNG来的时候跟我说如果你在今天之内不回来的话，他就准备再次开启全域谐振，让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由依紧攥着李天野领口的手颤抖着松开，慢慢的低下头去。
「我刚才……真的很害怕，害怕如果你就这样消失的话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