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韩护卫也好。”
叶晗回来后，还是住在听雨阁，新来的护卫住燕回的房间。他还吩咐下去，以后除了管家和一个伺候的下人，谁都不许未经通报进入听雨阁。
那天到家前，韩煊，也就是叶轩要将面具戴上，叶晗坚决地制止了，“戴那么久，你也不怕揭不下来？”叶晗平日里十分温柔，但此时执拗起来也相当坚定。
“我不戴面具，难道你要带个陌生人回去？”
“那是我的事。”
“我晚上会摘下来的。”叶轩柔声劝道，“白天还是让我戴着吧。”
“白天也不准戴。”叶晗少有的霸道。
叶轩叹气，只能随他折腾。
结果叶晗就光明正大地带着他回家了，还光明正大地把他介绍给何叔。
何叔是什么人啊？那是当年从街上抱回小叶轩的人，又在十几年中，把他从小看到大。
叶轩看着何叔的神态，觉得何叔一定是知道点什么了。
听雨阁中没有旁人，叶轩就直接与叶晗同住了。
夜里，两人熄掉灯火，依偎床上，十指相扣。
叶晗心情很好地提要求：“阿轩，再给我讲故事吧。”
“……讲什么？”叶轩问。
“你的事，我都想听。”叶晗凑在他耳边道。
叶轩心里一热，柔声道：“其实也讲得差不多了。”在叶晗伤心的那段时间里，他半真半假地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
“那就再说一次。”叶晗在他耳边吹气，“要完完整整地说。”
叶轩脸上有点热，道：“你想听什么？”
叶晗轻笑，在黑暗中翻身压上去，身体紧贴，“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家从军，又为什么要偷偷亲我，后来几年还总不回我的信……”说着，叶晗咬了口他的耳垂：“快说……”
窗外月光清冷，明明白白地照出叶轩面容，此时那张英气的脸上布满红云，双眉紧蹙，下唇紧咬，显得极为羞窘。
叶晗就是爱极他羞涩的模样，当即就着魔般以唇轻吻那张绯红的脸颊，又轻舔那紧咬的嘴唇，轻声道：“别咬自己，松口。”
等到叶轩松开口，叶晗深深吻了上去，唇齿勾挑，流连忘返。叶轩亦是情动，揽着他，闭着眼睛回吻。
床头故事早抛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半夜里，叶轩口渴，小心地起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阿轩，我也想喝。”身后传来叶晗的声音。
叶轩于是又倒了一杯，回身喂给叶晗。喝完茶，叶晗倚在叶轩身上，道：“我想喝酒了，阿轩你想不想？”
“就算想，三更半夜，哪来的酒？”叶轩无奈地道。
“记不记得我说过酿了酒等你回来？”叶晗笑。
“记得。”叶轩点头。
“那酒就埋在院子里。”叶晗还是看着他笑。
叶轩温柔地亲了叶晗一下，道：“我去取，你等我。”
叶晗却拉住叶轩，道：“我去，你躺下。”
叶轩叹气：“我没事……”
叶晗柔声道：“没事也躺着，哥哥去给你取。”
叶轩拗不过他，只能躺床上等着。
于是叶晗就半夜去院里挖地，把埋了多年的酒带了回来。带回来后拍开泥封，桂花香混着酒香溢满整个房间。
叶晗酿的酒并不烈，入口清香绵软。但这酒仿若叶晗多年的心意，经年来独为一人深埋，一朝取出捧在叶轩面前，让叶轩未饮就先醉了。
叶晗取来杯子，倒出两杯，两人相对而饮。
“喜欢么？我记得你从小就爱吃桂花味的东西。”叶晗笑意盈盈地问。
“喜欢。”叶轩眼里带着沉醉，心里盛满温柔，凑近他亲了一下：“谢谢哥哥。”
“嗯，以后哥哥每年都给你酿。”叶晗满意了。
“好。”叶轩答。
喝完酒，叶晗收拾杯盏，又回到床上挨着叶轩躺下，两人十指交缠，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你回来后，我还没见过你练过惊鸿剑法，明天你演练一遍给我看看。”
“好。”
“我等了好多年，等你打赢我，你什么时候能做到？”
“不知道……”
“……过段时间天气热了，我带你去别院避暑，那里有口泉水，十分冰凉。”
“好。”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我想回北疆一趟，拜祭一位朋友。”
“过段时间商行闲了，我陪你去。”
“嗯。”
“我娘和曼真那里，还是得找时间去说说。”
“唉，我们这样始终不好……”
“别怕，阿轩，哥哥在呢。”
“我才不怕呢，我是怕你得不偿失。”
“呵呵，阿轩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
“你再怎么长大，也是我弟弟。”
“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讨厌？你确定？”
“确定。”
“你刚刚还说喜欢。”
“我说的是酒……”
“那哥哥呢，你不喜欢哥哥么？”
“……喜欢……啊……哥哥……”
第22章：结局
叶晗从南疆回来后，大有改变。整个人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时时带着笑意。
年轻的侍女在背后窃窃私语，都在猜测叶晗在外面养了人，不然为何从南疆回来时独自消失了十几天，回来后又焕然一新。
赵曼真心中焦虑，又不敢找叶晗问个明白。她甚至害怕哪一天，叶晗会找她谈一谈。
她出身清苦，未出嫁时，一家都指望她能攀上高枝。如今，家人早已习惯接受叶家的接济，如果叶晗要休了她……她根本不敢设想家中老父老母的反应。
怀着不安，她如常地生活，照顾叶望
叶晗回来一月后，赵曼真在清凉居外遇到一个男人。那男人着一袭云线滚边的黑色长衣，剑眉飞鬓，目蕴寒星，身姿挺拔，腰挂长刀，三分英俊三分疏狂三分沧桑，还有一分藏于眉目中难解的深情，直如从画册中走出来的游侠浪客。
她的目光瞬间被完全吸引，无法移开。
叶晗虽也生得俊美端丽，从小习武练剑，但从不涉足江湖，通身是贵家公子的做派。她虽也喜欢翩翩公子，但更爱市井游侠，就像她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那般，忠肝义胆，纵情豪气，可惜这种游侠子一般都穷困潦倒，落拓不羁，难入她父母的法眼，所以她最后也只能嫁入了叶家。
察觉到她的目光，那男人目光流转，一双星目沉沉地看过来，片刻后又微微点头示意。
刹那间她心如鼓擂，两颊发热。
正待上前见礼，身侧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曼真。”
宛如晴空中一声霹雳，直把她从飘飘的云端劈落纷扰的尘世，她猛然清醒过来，背上渗出冷汗。
她转过身，发现是叶晗，正笑意盈盈地一边行来一边唤她名字：“曼真，你怎么来这了？”
她嗫嚅地道：“我，我来给母亲请安，顺便看看岚儿……”
“我正与母亲商谈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迟点谈完我让人通知你。”
“好的，夫君。曼真先回去了。”赵曼真定下神来，行了个礼，便原路折返了。
穿过清凉居外的游廊后，她还回头望了下，然后才翩然离去。
待得赵曼真彻底离去，叶晗才带着笑意，吐出一个词：“招蜂引蝶。”
叶轩回道：“捕风捉影。”
叶晗摇头，“你啊，不懂女人的心。”
叶轩冷笑：“那是你妻子，当然是你懂。”
“好了，不吵了。娘还在等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叶晗道，牵起他的手，就往清凉居里走去。
叶轩默不吭声，任他牵着，穿过门廊，穿过花厅，来到后园里，谢玉容的面前，双双跪倒。
“娘，我把阿轩带来了。”叶晗恭敬地道。
谢玉容懒懒地倚在石桌边，表情淡淡地看着小叶岚拨弄桌上一只水盆里的金鱼。
叶轩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也许是苍天特别眷顾这个女人，二十多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容颜与叶轩第一次见她时并无太大的差别。
冰冷，美丽。
听到叶晗的话，谢玉容点点头，让他们起身，却不急着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叶岚，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轩，惊喜地喊：“奶奶，那是什么？”
“你觉得那是什么？”谢玉容摸着她的头发，反问她。
“我不知道，但是好漂亮啊，而且上面还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嗯……有点像奶奶的。”叶岚天真地道。
“那是你姑姑的信物。”谢玉容道。
“我可以看看它吗？”小叶岚问。
“你问你叔叔。”
“谁是叔叔？”
谢玉容抬抬下巴，示意叶轩。
叶岚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叶轩的面前，奶声奶气地道：“叔叔，可以给小岚看看你怀里的东西吗？”
叶轩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嵌着翡翠的银丝手镯，递了过去：“是这个么？”
叶岚拼命点头，接了过去，像模像样地说：“谢谢。”
叶轩摸摸她的头，道：“乖啦。”
叶岚又大叫着奔回谢玉容身边，献宝似的递给她玉镯：“奶奶，你看，好漂亮。”
谢玉容接过去端详了片刻，又给叶岚拿去玩了，口里问道：“你在哪里得到这个手镯的？”
叶轩答道：“三年前在北狄，我中箭落崖，一个姑娘救了我一命，收留我养伤。分别的时候她让我捎带这只手镯，并附上一句话。”
“什么话？”谢玉容问。
“五年之后，桃花开，故人来。”
谢玉容弯起嘴唇，无声地笑了，瞬间，冰消雪融，容光照人。
“奶奶，你笑什么？”叶岚两只小手抓着手镯把玩，仰头问谢玉容。
“小岚想见姑姑么？”谢玉容把她抱起来，问她。
“姑姑有好吃的么？”叶岚歪着脑袋问。
“……大概有吧。”谢玉容一愣，才答道。
叶岚两眼发光，大力点头：“小岚想见姑姑，姑姑什么时候来？”
谢玉容伸手捏她的脸颊：“早呢，小吃货。”
等谢玉容逗完了小叶岚，脸上笑意消退，目光转向叶晗和叶轩：“你们的事，我不会干涉。”顿了一顿，又道：“但你们不能一走了之，叶家毕竟是你们的叶家。”她摸摸叶岚的发顶：“等小岚长大，我和她都会离开这里，至于其他的，你们自行安排妥当。明白么？”
“明白。”叶晗与叶轩同声答道。
谢玉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叶晗和叶轩离开清凉居后，叶轩感慨：“你娘非常人也。”
“是不是后悔白白离开那么多年？”叶晗笑问。
叶轩冷哼一声：“哪有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叶晗摸摸他的脸，温柔地笑：“曼真和小望？”
“还有其他人，都会在背后议论你，和叶家。”叶轩皱眉道。
“你管其他人干什么？”叶晗笑：“是非功过那都是别人一句话，只有你，才是我想握在手里的。”
叶轩耳尖泛红，道：“你……”
“我怎么了？”叶晗笑眯眯地看他。
叶轩眼观四方，确定无人后，伸手揽住叶晗，来了个长吻。吻毕，以指摩挲叶晗艳红的嘴唇，轻声道：“我说不过你，还是直接行动吧。”
“阿轩。”叶晗笑着回抱他，再度吻了上去。
当夜，叶晗来到问雪阁，赵曼真忐忑地迎了上去。
“曼真，我有事与你一谈。”叶晗言笑晏晏。
该来总是会来。
赵曼真压下满心的不安，道：“夫君要谈什么？”
“夫君此言当真么？”赵曼真道。
“不错。你仔细考虑考虑，想好再告诉我。”
“不用考虑。”赵曼真答道，双膝下跪：“曼真只有一事相求。”
“快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叶晗赶紧去扶她。
“曼真有一故友，数年前冒犯权贵，至今被囚于牢狱不得脱身。若夫君愿出手搭救，曼真此生，再无怨言。”
叶晗叹气，道：“你这位故友，可是白翎飞？”
“夫君知道白翎飞？”
“嗯。白翎飞之事，颇有周折。”叶晗顿了一顿，道：“待我周详计划，尽力而为罢。”
赵曼真再度拜倒：“多谢夫君，曼真此后听凭夫君安排，绝无二话。”
等到叶晗回到听雨阁，已是半夜。
叶轩早已洗漱完毕，拿了卷书靠在床头看着，看到叶晗回来，也没动作。
叶晗收拾一番，也坐上床去。
“看什么呢？半天也不翻一页。”叶晗道。
叶轩终于自书中移开目光，道：“结果如何？”
“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理都不理我。”
叶轩放下书，靠过去，把头埋在叶晗肩上，低声道：“别逗我了，快告诉我。”
叶晗好笑地揽住他，“逗逗都不行么？”
叶轩干脆抱着他，扑倒在床上：“快说。”
“曼真同意了，只是有个要求。”叶晗顺着叶轩的长发，说。
“什么要求？”叶轩凑到叶晗的唇边，焦急地问。
“她想让我帮她救一个人。”
叶轩蹙眉：“就这样？”
“就这样。”叶晗亲亲他的嘴唇。
“她不喜欢你么？”叶轩疑惑。
“你管她喜不喜欢我，只要……”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轩一口咬到唇上。
“不许说。”叶轩羞恼地道。
叶晗失笑，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我要自己说，你听就好了。”叶轩的耳朵全都红了。
叶晗一愣，才缓缓地笑道：“好啊。”
芙蓉帐暖，春宵意浓。
欲望平息后，他疲惫而满足抱住叶轩，深情地给出回应：“我也爱你，阿轩。”
昌平四年，叶晗离家出游，历时两年而回。
昌平七年，赵曼真得急病而死。
昌平十五年，谢玉容过世，同年，叶岚离开叶家。
昌平十九年，叶望继承叶家，叶晗归隐。
终此一生，叶晗履行诺言，再没放开过手。
——正文完——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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