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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疏 上——by弥溺洱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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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过去,用手指捣捣他示意他不要盗用别人的名号。

他却玩味地笑看我,低声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名号。

井阳肃然对着尤钰段尊敬起来,顺便还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认识的人还挺厉害。

我只好干笑几下,笑也发不出声音,更显得干了。

一顿饭吃下来,总是觉得芒刺在背,我大概知道我背后坐的那桌人是王爷一行,吃了饭忙拉着井阳和尤钰段走了。

到了地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那些临时搭建来的木板也都已经撤去,空出一大片地来,有些凄凉萧瑟之感。

那些遇难者的尸体大多都被家人给领回去,但是千鸟派的很多都没有人来领,武当的人自作主张将他们都埋了起来。我瞥眼看了看,石项的尸体旁跪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低着头啜泣着,大概是他所说的妻女。

我没勇气再看下去,低着头到处溜达,井阳上去安抚了一下她们,她们却哭得更伤心了。

尤钰段一直站在我旁边,我走到哪他也去哪,活像个跟屁虫。

我脑子里满想着那天我在客栈外面听到的话,那个门主谈论的什么策划的事情,究竟是有人贪图祭辕族血脉,还是有人想借此铲除千鸟派。这次大会是谁策划的,又是谁故意破坏了台柱,他怎么会知道千鸟派一定会坐在西面的台子上呢。

我抿着唇,想得我焦头烂额。

井阳刚从石项妻女那过来,看见我一脸困惑的样子,便知我也是毫无头绪。

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先找到大会组织人。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拿起笔,在纸上缓缓书写着,是武当么。

井阳摇摇头,虽然武当在事后做了很大的安抚工作,但并不是他们组织的。

我看了看井阳,他明明是武当的人,为什么说,他们。但也没多想,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也不便多问。

我咬了咬笔尖,继续写着,或者是少林那些大派。

井阳还是摇摇头,这件事虽说根本目的不太光明,但是还是打着正义的旗号的,那些门派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答案,难道是王爷组织的,可王爷带我走的时候明显很匆忙,并不像事先准备好的啊。

我们俩两个百思不得其解,线索便一直断在这,总觉得背后的组织人太过于神秘。

既然还找不到线索,我们就帮着石项妻女处理着后事。那女人叫做林环,长的还算朴实干净,刚到的时候,情绪没忍住哭得眼圈通红,然后看见自己的女儿那般无助的可怜样,硬是装着坚强的样子,镇定了许多。

我是佩服这样的女人的,也就更觉得石项大哥死得不值。

差不多料理完了以后,我们面色苍白的回到了客栈,尤钰段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敢多打扰我,怕说什么让我心里更难受了去。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傍晚,客栈里的人更少了,王爷一行人也都回去了,武当只留下了几个弟子。

我们午饭也都没有吃,个个饿的饥肠辘辘。

我的胃其实在洄渊宫的时候已经受了伤,大夫说过,要三餐按时吃,不能过饥过饱。

只是中午的时候,看见林环和小金铃一声不吭地边掉眼泪边为石项处理后事,我心里便一阵阵的疼。

尤钰段说了他买单,我也不担心,便点了许多我爱吃的菜。

小金铃也是饿了,坐在她母亲怀里,使劲地够着身子去夹那块鸡肉,然后放在她母亲的碗里,对着母亲笑了笑。

我心里一阵感动,也想起很久之前,在我还有父母亲的时候,也是欢喜的一桌,互相夹菜。

不知觉,竟有眼泪流下来,小金铃怪异地看着我,叫道,叔叔,你怎么哭了。

她不说还好,说了一桌子的人都看着我,尤钰段立刻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温柔地替我擦眼泪,井阳知道我心里也不好受,顺便夹了一块茄子给我。

叔叔,我也给你夹菜。小金铃站了起来,伸出她那短短小小的胳膊,把每一样菜都给了我一份。

我心怀感激地对着他们点点头。

小金铃疑惑地说,叔叔,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林环虽心里也有疑惑,但知道此话问的不妥,便忙止住小金铃。

我微笑着,正想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告诉她。

尤钰段却止住我的动作,对他笑着说,这个叔叔得了重感冒,所以嗓子不能发声,会好的,会好的。

他最后一声像是自我安慰,说的很轻,很没有底气。

然后大家继续吃饭,尤钰段一直不停地向我碗里夹菜,我也不推辞,确实有些饿,便不自禁多吃了一些。

还没放下筷子,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我胃里传来,我的脸色忽然变成苍白,全身不停颤抖,汗珠也不停地往下滴。

第十六章:欺骗是否也有理由

尤钰段先发现我的不对劲,忙凑过来看我,此时我已近昏厥,头脑什么都不清楚了,只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

听见他们惊慌地叫着我的名字,背后有双温暖强韧的手托着我的身子。然后我便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尤钰段坐在我床边,闭着眼睛浅眠。

我昂起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虽然还有些灰蒙蒙,但看得出已经将近天明。胃里面空荡荡的,隐约记得自己昨天好像是吐了一场,但胃已经不疼了,只是饿的有些发昏。

本想不惊动尤钰段,自己起身的,却忘了他一身武艺,这点动作马上就能弄醒他。

他见我醒了很是高兴,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让他替我穿戴衣服。

他给我穿衣服还是和以前一样熟练,细心地为我打理好每一条衣带,履平每一个褶皱。我却看见他漂亮的眼睛下面,浅浅的黑眼圈。

我低下头,吻了他一下。他笑了笑,眼睛异常明亮,温柔皎洁地散发着光辉。

饿了么。他轻声问我。

嗯,我嘟着嘴靠近他。

我去招呼小二给你煮一碗鸡蛋羹。他把我放在床上,向外走去。

好。

没过多大会,尤钰段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回来了,顿时馋的我只留口水,嚷嚷着要他喂我。

他把碗放在床边,扶了我起来,右手环着我的腰,左手拿着勺子,盛了一勺,到他嘴边吹凉,又移向我的嘴边。

我只管张开嘴,让那鸡蛋羹进入我的唇齿里,一入口,鸡蛋羹便温热地包裹了我的舌头,然后顺着我的食道到我的胃中,满是清爽温暖的感觉。

我张着嘴还要,尤钰段宠溺地看着我,一勺一勺的吹凉,喂我。

那时候,觉得天下万物都不算什么,只要我和这人永远地在一起。春涨冬落,夏洒秋坠,我们忘记自己身上所有的恩仇使命,只和对方在一起。

我显然有些忘情,尤钰段的呼吸也有些紧促,他放下勺子,双手拥着我,将我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有些汹涌。

我听见,他轻轻的说,乍疏,跟我走。

我甚至都快要答应他了,但我却克制住我自己,明天……明天,我就会跟他走。

大概抱了很久,我们都不想撒手,仿佛这一撒手,便再也不能这样尽情的拥抱。

井阳来敲了门,我们才松开手,他不想我再出去调查,不准我下床。

我轻轻吻了他一下,算作安抚他,便起身给井阳开门,井阳大概也能感觉得到我们俩人暧昧的关系,关心了我的身子,说他要去再调查看看。

本来井阳也是不要我去的,我不依,在纸上写着,我没事。央着要去,他们俩无奈只好也让我跟着去。

出了客栈,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矢车站在路旁。本来我也是没认出易容的矢车,但是那腰上的八把剑却完全暴露了他的身份。

尤钰段见了他,脚步停下来,示意我们先走,跟着矢车说了一阵话,差遣矢车走了,才跟上我们。

我瞧看了他一下,他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我来接你,却好些天没见回去,所以他也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矢车果然是尤钰段手下的一把好手,但巫宴却体现不出他的作用来,想起巫宴又回忆起萧老,顿时觉得很对不起巫宴。

再走了一阵到了里会场不远的村落,大多都是几家几家的聚集在一片,零零散散的,这次事件死伤的大多都是这里的居民,很少目睹这样的大场面,而去见见热闹,却不料遭遇横祸。

井阳决定到这些人家里面去找一些线索,我的身份不便于跟着去,便和尤钰段留了下来。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整理了思绪,静静的想着。

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是有人针对千鸟派而实施报仇,可千鸟派毕竟是一个武林门派,没道理全教,甚至教主连点轻功都不会。

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思路,而尤钰段似乎非常不希望我这样费心神,一直在旁干扰我,我也被他弄得有些意兴阑珊。

我们便一起四处走走,顺便打听些消息。

结果刚没走多远便看见烧纸的一群人,里面有位婆婆我似乎认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小阿牛家婆婆,人已经憔悴了很多,眼睛似乎有些凹陷,里面满是血丝,看得我有些心疼。

小阿牛家似乎是干木匠的,家里面堆满了一些未完成的家具和一些精巧的木质玩具,让我想起小阿牛那天手里的木剑。

这样天真无邪的孩子,还只是个孩子,却被人残忍地剥夺了生命。

我不忍心上前打听,又和尤钰段回到和井阳分别的地方。

井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尤钰段呆了一会,他看起来很高兴,似乎很有收获。

我把我的疑惑之点写给他看,他笑了笑,仿佛已经知道答案。

因留教而保命的那几人来此祭拜,并且准备散教的时候被我看见,才被我打听出来。千鸟派练的是一种叫做千鸟拳的邪功,之所以说是邪功,主要是练功者不出一月便可修炼成功,而且个个臂力大可举鼎。

怎……怎么会这样迅速。我心里想着,张大了嘴巴,

不过,这样是有弊端的。井阳顿了顿继续说,千鸟拳的邪魅之处在于将腿部的筋骨肌肉精华转移到手臂上来,所以臂力迅速增大,但是腿部力量薄弱,不能修炼轻功,只能保证日常行走。但是,井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一点,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

尤钰段也跟着听着,我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究竟是谁,竟然这样精心的策划了这样的阴谋。千鸟派初出不久,不该会惹上这样强劲的仇人才对。

我心里觉得越来越不安,井阳也是这样,他劝我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查不出来,我们就放弃,或者,真的查出来了,恐怕我们也无法为他们报仇。

他这话说的我一阵心凉,我只好叹了口气。

约莫着快到中午了,自从我上次出现胃痛之后,尤钰段如何都不准我不按时吃饭,我们打算着往回走,想起小阿牛,我又有些不甘愿,非要趁着没人在了,去看看他最后一面。

尤钰段拧不过我,便要井阳先走。

我本不想他也跟着的,但他不放心我便随我一起去,快到小阿牛墓前的时候,我便不准尤钰段跟着了,他只好在远处看着我。

我站在小阿牛的墓旁,他的墓前还有刚刚烧纸的灰烬,土也都是刚翻新的样子。那天他手里拿的那把木剑,此时也被插在他的墓前。

曾经如此鲜活年轻的生命,曾经如此欢快活泼的生命,生生陨逝在我的面前,而我无能为力。

请问,你认识我们家小阿牛么。

不知什么时候,我身旁走进了一个青年人,眉目有些沧桑,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木篮子,好像是饭菜,他有些不好意思,左手搓着右手,手上似乎磨了厚厚的茧。

我对着他笑了笑,示意他我无法说话。

他放心了下来,将饭菜拿出来,慢慢摆好。然后用他的手抚摸着那把木剑,喃喃自语说,这是小阿牛最喜欢的玩具,他总说,将来要当一个除恶扬善的大侠。

他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失控,低着头默默地抹眼泪。

那天,有个奇怪的人向我询问购买木材的事,我就不应该告诉他。他有些愤恨,攥紧了拳头。

我心头一惊,正写字想问他,那是怎样的人。

他似乎知道我可能会问什么,慢慢的说,那人长得很普通,只是有点很奇怪,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会在腰间挂着好多剑。

笔瞬间被我掰断,我认识的腰间挂着这么多剑的人只有一个。

矢车。

第十七章:这世上本没有善恶之分

我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尤钰段已经移身到我面前。

他左手伸过来捂住我的眼睛,右手挥刀,甚至都没听见那人的嘶喊,他的生命气息就消失了。

这不可能。我瞬身发凉,全身无力,大脑空白,被尤钰段抱着运功,飞回客栈。

井阳早已到了客栈,见我回来的时候有些不对,却被尤钰段冰凉的眼神吓退。

我被他放在床上,他轻轻地对我说,疏儿,你要信我。

他的声音尽管温柔却也带了野兽般嗜血的冷酷。

我大力地推开他,侧身躺在床上。

我早该想到,这次事件不该和尤钰段无关,只是没想到放出消息组织大会的人竟是他,只是但他结集了江湖各大门派来讨伐自己定有目的。但这目的,我却如何都猜不出来。

但我觉得心凉,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是我这样亲密的人做的,他陪着我调查,他告诉我他对我好,而我也决定要跟他走。

尤钰段默默站在我的身后,一声不吭,或许他做了这件事,还有些心虚。

我从床上下来,找了纸笔,写道,你走。

他眼神里一慌,靠近了来,紧紧抱着我说,疏儿,我是有苦衷的,你要信我。

我继续写着,我当然信你,但我这几天可能忘了,你是个多么残酷的人。

写下这些话,我心里如刀割,手指不停地在颤抖,我甚至都不敢看他,但我知道他看到我的话后,身体也不住地颤抖。

我发现,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面对他了,就算我们曾经多么如胶似漆,就算我曾想跟着他和他在一起,但我现在甚至都不敢看他。

相互沉默的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我似乎随时都会卸下我的冷漠,只好紧紧攥着那支笔。

尤钰段顿了顿,缓缓说,只要你原谅我,我随时都会回到你身边。

他退了几步,静静地看了我几眼,越窗而出。

我这时才松开手,发现手心里都是汗,但我的眼泪却先淹没了纸张。

整理好心情再出门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井阳紧张地看着我,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好对着他苦笑了几下。

他看我脸色确实不好,也不多逼问我,两人无言也无滋无味地吃完了午饭,井阳本想再去那些人家看看的,我挥手止住了他。

回到房间里,我拿出纸笔写道,不用查了,这件事是洄渊宫干的。

井阳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道,这不可能,这次大会是来讨伐洄渊宫的。

我继续写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可以确定了。

你……怎么确定的。井阳怀疑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能告诉你。我拼命地忍住眼泪,来掩饰我的悲伤。

井阳靠近了来,手臂拍着我的肩膀说,没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否则石项大哥一定会伤心的。

我眼泪顿时失控,靠着井阳就哭起来。我忽然发现,我们这样的无能为力,我们就算知道了谁是幕后凶手,我们却什么都不能做,而我竟然还为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的魔头掉眼泪。

石项大哥,知道我们这么努力,也一定会欣慰的,只可惜我们不能为他报仇了。井阳轻柔地拍着我的肩,一边替我抹着眼泪。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看看他好不好。

我哽咽地点点头,便跟着井阳出去。

石项妻女没有将石项带回老家,而是将后事都在这附近办了,在客栈东边差不多十多里的地方,几乎埋葬了所有这次遇难者的遗体。荒凉的土地上面,一夜之间崛起许多坟墓,凄寒无比。

石项墓前石碑的字,是井阳亲手刻上去的,石项妻女还在墓前,见我过来,忙关心我的身体。我身上早就没有了疼痛,但我看见小金铃一身白衣,心就如同被碾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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