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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邻居们+番外篇——by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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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束缚你的,恰恰是你自己。”

“你是害怕睡觉还是害怕醒来?”

——他太早就给过我提示了,而我不去注意,是因为他在我身边,他叫我不要害怕,他保护了我——而如今亲手撕开我的梦的也是这个人。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挣扎,然后开口对我道:“你想了什么?你什么都别想!你的潜意识在驱赶我!”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我什么都不想……我没有……”他忽然打开一边的抽屉,扔出一个东西给我,居然是一把匕首!“快点!我没时间了。”他神色冰冷,指着地上的那把匕首,“拿着这个,杀掉你潜意识里的司暮,听见了吗?你的身体已经昏睡了六年,已经要崩溃了,快点醒来吧……”

我惊异地看着地上的匕首:“不……不……你为什么要我杀掉他?!不行的,不行的!他是……他是……”我无法再说下去,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这个陌生人,才是真正的司暮。

他的神色开始涣散起来:“记得……这个司暮才是真正束缚你的东西……杀了他……就可以回到现实……”

唯一束缚我的东西。

没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宁愿欺骗自己,但是我欺骗不了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林……枫……”眼前的那个司暮又露出我熟悉的神色来,看着他深黑不见底的眸子,我就无法再移动一步,无法再进行任何动作。

司暮看着我惊惶的样子,试着朝我走了一步,神情温柔:“你都知道了吗?林枫,冷静点,你先听我解释……”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感到一股热血冲上后脑,冲过去拾起地上的那把匕首,刀尖指着他的心脏,“你别再误导我了!你害了我多少年!六年了,六年了!我已经受够了!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些人追杀我,一厢情愿地怀疑和猜忌,一厢情愿地认为你喜欢我!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司暮平静地看着我:“林枫,那你要杀了我吗?”

我噎住,眼泪从眼角溢出,握紧刀柄的手也颤抖起来。我不敢,我不敢杀掉司暮,即使这个司暮只是我潜意识中的假想体,我都不敢对他下手。

“不要……”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迫切想要待在他身边的心情。这一切只是因为,现实中的司暮太过陌生,现实中的司暮根本就——不爱我!

他开口,是我最熟悉的声音也是最熟悉的语调:“别这样了。林枫,别闹脾气,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搬走。别怕,有我在。”

那个声音一直在蛊惑着我,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我不知道那把匕首是怎样刺入司暮的胸口的。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暮的胸口已经红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渍,就好像在唤醒一段不该有的记忆似的——我的泪已经模糊到看不清身边的东西,阔别已久的恐惧再次在此刻充斥了我的全身,让我连战栗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似乎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在司暮痛苦扭曲的表情面前。

下一秒,我身边的世界崩溃了。没有匕首,没有司暮的房间,也没有那个人,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我的世界,从来就是黑漆漆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本该是我的样子。

我缓缓在黑色的虚空中坐下来,抱住我的腿,将头埋在两膝之间。泪水的冰凉没有冻醒我,反而让我陷入另一次沉睡。

……

“林枫……林枫……”

“林枫……”

我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灰白的天花板和吊扇,电线从剥落的墙皮露出来,一根输液用的铁杆分割了我的视线,还有鼻子上的呼吸罩。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酸疼得要命,就是这个动作几乎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把眸子转向旁边,接下来我看到了一个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林枫你醒了?!!!”那人跳起来,完全不顾自己年近半百,兴奋地吼着身边的护士,“我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医院养你们是吃饲料用的吗!赶快通知司医生啊!”护士猛然醒悟,激动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飞奔出门外。那人抓住我的手,把我捏得几乎要昏过去:“林枫你真是个奇迹啊!你知道吗!六年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有什么感觉没?”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水……”

那人马上放开我的手,以光速给我倒了杯温水,二话不说往我嘴里灌,呛得我连续咳嗽了好几下。我苦笑着:“左队长……你镇定点……”

左队长神色奇怪地看着我:“我又被你想象成什么啦?——不过,如果叫着顺口你就叫我左队长吧,哈哈,没想到我在你的潜意识里居然是个队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护工,姓左,你的主治医生是司暮,他马上就会过来。”

我喝了水之后就像久旱逢甘霖的植物,立刻有点力气坐起来,也许是不想在司暮面前丢脸也说不定。

“你给我讲讲司暮的事情吧。”我逮住左队长这个送上门来的情报机器。

左队长大大咧咧的坐下,直接切入正题:“司暮这孩子从小就有非常严重的自闭症。”他看我瞬间张大嘴,也给惊到了:“你不知道啊?虽然司医生现在治好了……他的母亲为了生他难产而死,但他从小就是个天才,同龄的孩子都非常排斥他。只有你……唉,这孩子经常放学之后被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因为高中同学笑他是个怪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怎么能打得过高中生?他被打了之后自己包扎,也不告诉他爸爸。那个时候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送进医院里的——他很喜欢你,喜欢守在你身边,因为你什么都无法说出来,你是同龄孩子里唯一一个不会厌恶他嘲笑他的人。然后那孩子的朋友就只有你了。”

——就只有你了。

一直到司暮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因为另外一句话而脸红。直到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与那张我熟悉的冰冷视线相撞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眼泪居然这么经不起考验。我亲手杀了那个司暮,而另一个司暮又站在我的面前,并且完好无损。这真是……太好了。

41、我的故事(四)

“他大概是太激动了。”左队长为我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慌忙抹掉眼角的泪,视线仍旧黏在司暮的身上,怎么都离不开。这就是现实中的司暮,其实和我潜意识里的那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扑面而来的陌生感几乎让我窒息,再也没有那些浅淡但温柔的情愫,他是我的主治医师,我们没有任何其他过分亲密的关系。

左队长及时地站起来:“我先去找人唠嗑了,你们慢慢聊。”说完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室的尴尬与落寞。

司暮看了看我,没有过多的表情,就好像我们刚在潜意识中见面,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奇怪的感受吧。”

有的。我攥紧了拳头,有的。忽然从幸福的高峰跌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连渣滓都不剩。我是感觉奇怪,因为以前和司暮的种种互动,司暮只对我牵动的微笑,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私心妄想罢了!眼前的这个司暮,我不相信他对我有病人和医生之外的任何情感,我告诉自己,他从未喜欢过我!他也从未对我温柔!

“没有。”我对他笑了笑,尽管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我很好。”

司暮的脸还是没有掀起一丝情感的波澜:“我这几天会给你做几个常规检查,如果没有问题,你这周末就可以出院回家。”

我苦笑道:“回家?回哪个家?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吗?所谓的‘妈妈’被杀了,其他的五个罪犯也由我亲手……”我盯着我的指尖,它们在轻轻颤抖着,就好像要和十三岁的那个我重叠,沾满罪恶的刀刃就被我握在手中,满目都是鲜血的颜色。

司暮微愣,接着解释道:“你犯罪的时候才十三岁,没有监护人,有精神病,且属于正当防卫,那五个罪犯本身就该杀,所以你不必要为此坐牢。至于你‘妈妈’……很抱歉,为了支付医药费,你家的房子,也就是曾经的403,已经被拍卖了。”

……

窗外春寒料峭,春季的希望被埋在厚厚的雪层下,被深埋在僵硬的冻土中,没有一丝可以化开冰雪的春风。

做了些检查,我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早晨出了院。我走的那天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发梢和脚步,把司暮那件白色长袍的衣角吹得上下翻飞。我没有回头,我也不敢回头,我知道我在逃避,我也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这个我深爱的人。

我攥着左队长给我的地址,在这个我并不陌生的城市中绕行,终于在杂乱无章的旧楼中找到了曾经的403室。这里的外墙破败不堪,爬满了绿色植物,被画上了不少鲜红的“拆”字。我毫不怀疑只要我晚两天出院,这里只会剩下一篇荒芜的废墟。

我钻过警戒线,沉默不语地朝回忆里的地方走去。楼梯间里盘旋着剥落了漆皮的扶手,记忆中那些被踩得锃亮光滑的水泥楼梯也落满了黯淡的灰尘,惨白的光线从楼道墙上的通风口外悠悠地落进来,四周安静得可怕。不再有胡嫂热情的呼唤,不再有小艾活泼灵动的影子,不再有郑树棠妩媚的微笑,不再有周槐放CD的嘈杂,不再有老王憨厚的笑声,不再有白冰高傲的身姿——不再有那个,我深爱的司暮,那个会对我笑的司暮,会说他吃醋了的司暮,会保护我的司暮。

403的东西都被搬光了,唯独留下一张结满蛛网的破旧沙发。我毫不顾忌那些扬起的灰尘,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慢慢地将身子缩成一团。一个月前,我还坐在思维中的这里,周围还有打扫干净的屋子,呛鼻的油烟味儿,亦或者是我曾讨厌的那些东西,现在看来是这么的珍贵。我坐在这里,坐在现实中的这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无法躲避的死寂,只剩下满屋子的灰尘和蛛网。

人情世故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时光碾过,早已物是人非。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在那个落满灰尘的地方睡着的,又是怀着一种怎样无法言说的心情。我醒来时身边的东西很柔软,是刚晾晒过的被子的触感,弥漫着一股太阳光临的味道,让我因为醒来的怒火而慢慢平息。我坐起来,浅浅的阳光被窗框分成小格子投射在被子上,有种别样的寂静感。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广播的声音,很不清晰,能依稀分辨出是非常经典的萨克斯曲目《回家》,看来是下班时间了。

记忆犹如潮水一般翻涌而来,忽然忆起在每个下午,十三岁的我就是这样守在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五点半小区广播响起,然后我会跑到阳台上,等着妈妈归来。她总是踏着乐声,穿着黑色的警服,骑着一辆坏掉了铃铛的自行车,车前的篮子里总是装着一袋袋蔬菜,然后她会脚步轻巧地锁好自行车上楼。我装作睡着,妈妈也就轻轻地打开门,不到一会儿就会从厨房飘出油烟味儿和菜香味……就像一个遥远的、黏糊糊的梦境。我看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这才是现实。

下一秒,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司暮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显得无比遥远:“醒了?”

我设想过很多我在什么地方,譬如说被人绑架,譬如说在拆迁队的宿舍里,譬如说被路过的好心人接回家,譬如说我又回到了潜意识世界里,将自己禁锢起来……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会被司暮带回他的家,在一个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司暮推门走了进来,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箱脸。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灰:“这里不是我的潜意识吧?”

“……不是。”他轻轻道,声音很低沉,很好听。

下一秒我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连眼眶都有点湿润:“哈哈哈哈!!你骗我吧?是现实?那你为什么带我回来?这里又不是我的妄想,你又不是我的那个恋人!”说完迅速捂住了嘴,恨不得把上一句话给吃回去。糟糕,一不小心就把可耻的真相给说了出来,这下子我不被扫地出门就是被司暮给打残(醒醒吧!我家的司暮哪有这么暴力!)。

但是司暮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是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也没能给他带来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只是平淡地解释道:“我听左护工说,你找到他,要了以前你家的地址,所以就找过来了。”

“为什么?”我看着他。这个司暮才是真实的司暮,冰冷得像机器一样的天才少年。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再穷追猛打下去,也并没有资格这样做。

晚饭在沉默之中进行,以前的我挺享受和珍惜这样的沉默,到了如今却成了避之不及的煎熬,我和司暮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法渗透的墙壁,模糊而又渺远。

“抱歉——”我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措辞了很久才勉强接出这么一句话,“……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他看了看我,语气平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糟糕。我的手瞬间就凝滞了,脸上开始止不住的燥热。就算我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我期待的那个人,却还是会忍不住地……

醒醒吧,林枫,爱上他你就输了。我的心如是告诉我,不由自主地把手贴在衣服上,贴在心口,这又是几个意思?

司暮收拾好碗筷,准备转身去厨房,却忽然侧脸问道:“你怎么了?”

我仍旧傻傻地望着他,左手放在心口,甚至能读出那里心跳的剧烈程度。

已经晚了。

这颗心已动,便就再也不复从前。

42、我的故事(五)

“想去墓园看看吗?”司暮问我,神情认真。

我正在用毛巾擦着不断滴水的头发,闻言一愣:“啊?墓园?什么墓园?”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但那个猜测太模糊。

结果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正确,司暮道:“老王,周槐,白冰,胡嫂,郑树棠。那五个被你杀死的人就被埋葬在那里。”

“这样的罪犯也可以被埋……”我说了一半就闭嘴,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失礼了。司暮倒是没什么反应,解释道:“虽然他们杀了人,但他们也是人。是我爸爸司昼当年要求为这五个人立墓碑的,他说他们活着也不容易。”

我忽然对司暮的爸爸挺有好感的,听起来是个伟大的人,是那种平凡之中的伟大。

结果正准备去的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追问道:“等等……你为什么要我去看?虽然我确实很想去看一看。”

司暮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随即撇开目光道:“你知道我对你用的心理治疗法是改良之后走极端路线的方法,我不保证这种疗法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你会不会再次感觉恐惧然后长睡不醒。所以我需要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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