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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自有颜如玉 中——by竹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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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恳求我,让我护着他秦家血脉,让秦书去西北,或者辞官,哪里都好,远离这朝堂纷争。”

赵子宴稍稍有些明白,只是觉得颜如玉又钻牛角尖了:“只是护着秦书而已,什么秦家血脉……”

颜如玉笑笑:“我看得出他喜欢我,未必秦老将军就看不出,秦将军这是让我莫误了秦书,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爹娘都与我的爹娘这般的,你要知道。”

赵子宴也不好说了,闷了一会儿:“你们两个相互喜欢,他能怎么样,人都已经不在世了。”

“别胡说,逝者已矣。今儿就和你说个明白吧,子宴,我不会和秦书在一起,你听我说完。”

赵子宴安安静静看着手中的酒坛,发现颜如玉酒坛上的一行小字。

“我是喜欢他,你们总以为是因着宋进,所以我才躲着他,说我不知往前看,其实不仅是宋进,还有秦老将军。大道理我都明白,也知道自己忘不了宋进,所以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不是吗?他娶妻生子,我孓然一身,不会负了他,也不会负了宋进。”

赵子宴想了想,诚然,按着颜如玉的性子,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只是有些事情未必能全如他意:“娶妻生子?逼着他娶了妻,难不成还能逼着他生子不成?你太天真了。”

“他会的。”颜如玉笃定。

绕来绕去,赵子宴也没能帮上秦书半点儿,叹了口气:“远舟,别再重蹈覆辙,同样的错,你还能犯几次?”

颜如玉不语,随意盯着酒坛看,酒坛一转,看见上头的纸条,是状元红,又仔细看了看上头的日期,是秦书的生辰。

大梁确有这样的风俗,生了女儿便酿女儿红,生了男孩子便酿状元红,颜如玉笑了笑,没想到随手一坛酒,竟然是状元红,真是巧。

赵子宴也放弃了:“你总是想得最多最周全的那个,好吧,即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也想好了,我便不搀和了。”

颜如玉点头:“贵妃有孕的事情你暂且不必担心。”

赵子宴嗯一声,临走一人抱了一坛酒从正门大摇大摆出门,管家尽忠职守将两人送出了门,还吩咐了两个小厮送到府上。

颜如玉缓步走在街上,心里空荡荡的,赵子宴说得不错,那天他确实是去送了秦书的,去得早,就站在城楼上头,秦书勒马回头看的时候,颜如玉还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那套战甲秦书穿在身上果然很合身,也不枉自己改了一遍又一遍,又找了礼部的人去制,也许那呆子现在还都不知道那战甲是哪里来的。

只是没想到,林景也跟着去了。

蓦然想起秦书从前写给他的信,信上说相识几载,别离多于欢聚。倒是被他说中了,如今这一别,从此之后天涯路远,相见遥遥无期。

只希望他自己能保重,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第一零四章

如意宫里,林如烟躺在帷帐之内,太医把了脉,一切无碍,方要回太医院的时候,却被江公公径直带往了御书房,百里璟遣了人,太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爱卿,先时你开出的药方可有不妥?”

李太医心里知道是什么事情,不敢大意:“回陛下,臣以人头保证,无一丝不妥啊。”

百里璟往龙椅上一靠:“爱卿不必紧张,朕近日有些倦怠,不知何故,爱卿可往一观。”百里璟伸出手搭在药枕上。

李太医战战兢兢看了看百里璟的面色,毫无不妥,又仔细把了脉,也无不妥,有的只是人老了的通病,脉象略略有些不稳,于是俯身道:“陛下放心,许是近日事多繁杂,臣开幅滋补的方子来,陛下多休养些时日便好。”

百里璟挥挥手示意他下去,随手翻开桌上的奏折,最上头是颜如玉的折子,翻开便是洋洋洒洒一大片,诸多溢美之词,后跟着西北战事分析,还有户部粮草运调之事,末了又是一番恭维。

百里璟冷哼一声,拿朱笔批了几个字随手扔在一边,不知道这恭维之词颜如玉说得有多么言不由衷,三天两头上折子,加上尚不重一字的恭维,也算是有心了。

百里璟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西北,蓝关。

清晨大雪纷纷而下,齐钟带着十来个人刚过了蓝关,只见茫茫风雪之中,一人一马迅速而来,远远地看不清楚,也不像是传递军令的将士,齐钟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散开戒备。

待那马靠近了些,身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齐钟也有些不敢置信,马上的人那是……秦书?

秦书一夜未休息,快马跑了一夜,这才到了蓝关,没想到正好遇见出蓝关打算去接他的齐钟,顿时眼眶一热。

马已经累到极限,秦书手拉缰绳,缓冲不及,马蹄高高扬起,还不待落下,秦书抱着林景已经滚下马来,他尚记挂着林景,自己背部着地,饶是如此,林景也闷哼了一声。

齐钟赶紧下马,将秦书从地上拉起来,仔细打量。

秦书张了张嘴,看着齐钟比从前老了很多的脸和头盔下星星斑白的鬓角,哽咽道:“钟叔,钟叔……我回来了……”

一声我回来了,包含了太多太多。

阔别三年,变故频生,三年来的种种,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不管走多远,不管爹还在不在,西北总是他的家,总还有他的亲人。

秦书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熟悉的人,熟悉的脸容,终于让秦书感到一丝安心,他回来了,时隔将近三年,他终于再次回来了。

“我回来了。”秦书声音大了些,最后的声音被挡在哽咽里。

大地苍茫,雪落千里,年轻的将军身着战甲站在雪地里,他的脸上满是疲累,眼里全是血丝,可是面色透出欣喜。

众将士皆面露喜色,悲喜交集,他们的小将军,回来了。“我等恭迎将军!”十来个人,声音不大,也不齐整,唤得也不再是从前的小将军,却从没有哪一刻像这般让秦书如此动容。

久别重逢,来不及叙旧,秦书略交待两句,依旧是抱着林景,众人骑马飞奔进城,兵荒马乱的,医馆病人很多,齐钟按下坐不住身的秦书,拍拍他的头,示意他不要慌。

“里面……是谁?”齐钟干咳一声问道。

秦书一愣,不敢说是林家人,只道姓穆,一个朋友,齐钟也不多问,看了秦书一大会儿:“傻小子也长大成家了,你钟叔却老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书声音很低:“钟叔,我这回回来,就不回去了。”

齐钟笑道:“不回去就不回去,你钟叔我还不愿意让你回去呢,到时候咱将四方城夺回来,还怕养不了你一辈子?”

两人都有意避开了秦老将军,梗在心里,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提。

一时间秦书再想想在燕京的日子,恍然做了一场梦,燕京十里长街,灯市如昼,宝马香车,雕梁画栋,一幕幕从脑中掠过,再好的燕京,也比不上看似荒凉的西北,比不上四方城。

但是燕京现在还有他放不下的一个人……

想起颜如玉,秦书赶紧摇摇头,将颜如玉的身影从脑中驱离出去,罢了,事到如今,已什么都不必再想。

“嗯,不回去了,咱们将四方城夺回来,等不打仗了,还陪着钟叔一起喝酒,再一起去温尔娜河边遛马。”

齐钟大笑:“好小子!”

大夫从内室走出来:“医馆人多,军爷您看……”

秦书连忙接口:“他没事了吧?您放心,我们不占地方,只是麻烦大夫。”

“受了寒,我看他腿上的伤是骑马落下的吧?年轻人仗着自己身子好,就这么折腾可不行,好好躺着,灌几服药就差不多了。”

林景没说,秦书也不知道他腿上有伤,这下大夫一说,秦书倒是明白过来了,进了内室裹好林景,又抱着出来道了谢,跟着齐钟回军营。

蓝关距军营还有段时间,中间还要穿过大兴,再到北陵,大军就驻守在北陵。一路走一路听齐钟将情况说了个大概,乞颜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四方城一失守,西北防线几乎全部崩溃,乞颜大军如入无人之地,短短时间,接连攻下四座城。

现在乞颜压境,再攻过北陵和大兴,便可直入蓝关,深入大梁腹地,到时候这样一来,就再也挡不住了。

齐钟说到这里,忧心忡忡,现在天冷,乞颜攻势断断续续,想必是要休养生息,只待来年春天雪化了大肆进攻。

秦书想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齐钟看他一眼,唇微启:“二十五万。”

秦书脑中轰一声,早知情况不容乐观,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那乞颜……”

“三十五万。”

“那剩下的那三十万人……”

“无一出兵。”

短短几句话,情势已然明了,秦书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冷,斟酌了一番又开口:“若是有了兵符,还能调多少人?”

齐钟也说不好,心里有个大概,看秦书一眼,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何不愿出兵?军中上下又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大梁先机已失,无力回天。”

秦书也不说话了,交到手里的,是这么一个烂摊子,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着手,从前爹在的时候只觉得简单得很,现在到了自己手里,怎么就这么难呢?

先机已失,无力回天。

战线拉得如此之长,这边都打到了蓝关,从前麾下的旧部竟然不出兵,无非就是持观望态度,届时乞颜若是真的入主中原,那么保存住实力的这些人……加上名单上的那些人,秦书一片迷茫,隐隐有些绝望。

军队都驻扎在北陵外城,秦书疲累不已,几近麻木,安顿好了林景又去城墙上看了一圈儿,触目所及黑压压一片,一墙之隔便是二十万乞颜大军。

齐钟苦笑:“没办法,咱们只能在最前面死守着,来时你也见到了,那些人在后方,又不让出指挥权,咱们打仗打得别提有多憋屈了。”

秦书点点头,凛冽的北风吹得他披风与城头的大旗猎猎作响,忍了好久,秦书忽然问道:“钟叔,父亲他……”

齐钟恨声咬牙,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断断续续:“……一箭穿心,是从背后……力道很大,将军连营地都未回,就……是齐钟无用,现在也没能找出人来,给将军报仇。”

【可能这几章有点儿无聊~过几章就好了~】

第一零五章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连日的奔波再加上心情的剧烈起伏,秦书双眼发黑,勉强撑住,晃晃悠悠回了大帐,埋头便睡。

这一睡睡了整整一天还要多,再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秦书睁眼,黑暗中听到身边一个人的呼吸,眼睛适应了光线,就见林景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榻前的软垫上,在发呆。

“怎么在这里?”秦书起身,想去点灯。

林景制止了他,示意不用点灯,裹着被子瓮声瓮气:“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秦书沉默,林景继续问:“你喜欢香伶吗?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秦书依旧沉默,林景还想问什么,秦书起身套了件衣衫便出去了,天蒙蒙亮,临时圈起的校场上空无一人,随便找了杆长枪,拿在手里掂了掂,出枪,回身,眼神锐利,眉眼是从未见过的凛冽,带着寒意。

为什么娶她?不就是为了颜如玉。

越想越是不甘心,越想越是难过,那念头一起来怎么都压不下去,银色长枪带着劲风扫过,零星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又从地上被卷起,雪花纷乱,一如人心。

心神一分,长枪一下便脱了手,带着金属的鸣颤砸在地上,秦书怔怔立在当场,说什么若是宋进还在,他不妨拱手相让,可是待宋进真正回来了,才知当年自己所想是多么可笑。

情之一字,自古便是拿起容易放下难。

“刚回来就扰人睡觉,大早晨的穿这么少也不怕冷?”说话的人站在校场一间房门口,约摸三十多岁,披着厚厚的黑色羽织大衣,埋了半张脸在羽衣里头,极是畏寒的模样。

秦书俯身捡起长枪的动作顿了顿,起身还不待开口,另一边房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人来,书生打扮,和方才那人差不多的年纪,一袭简略的夹棉长衫,呵了呵手,将手抄进袖子里头:“要不要陪我猜个谜?”

秦书掩饰不住地欣喜,随手将长枪放进一旁的架上,拱手道:“韩先生,杜先生。”说完不待回答,便急忙道,“你们怎么住在这里?”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房门口。

杜主簿看向一边裹着羽衣的韩师爷,两人对视一眼,杜主簿道:“像我俩这等闲人,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托齐钟的福,哈哈……”

这些都是父亲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杜主簿韩师爷和齐钟更是如此,在秦书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着秦恒,出生入死,亦师亦友,到如今却落得如此,堂堂师爷主簿,左膀右臂,住在这般简陋的校场里。

他们尚且如此,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想必更不好过。

“几年不见,小子还是那么傻啊,愣着做什么,进来!”韩承信手一挥,拉着秦书进了门,杜仲贤跟在后面掩好门,凛冽的寒风被挡在门外。

甫一坐下,杜仲贤立刻问道:“嗳,听说小子你在燕京娶了媳妇儿?怎的,没跟来?”

秦书表情微微一滞,复又若无其事道:“马车还在路上,若是走得快了,半月你们就能见着了,怎的只有你们两位?”

“拖家带口的成什么样子,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孟账房一家也都……”

韩承信使了个颜色,杜主簿知自己失言,立刻住口转移话题:“燕京怎么样?还不错吧,当初我们可是不曾骗你。”

秦书笑笑:“好是好,但是不及咱们四方城。”

韩师爷倒了杯热茶:“终于知道了,当初不让你去,你非去。”

“是我的不是,先生,我……”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回来便好,你放心,虽说现在你的父亲不在了,但是还有我们在呢,以后那燕京啊,咱不去了!”

秦书点头,杯中茶青绿,入喉甘苦。

“你先歇两天,什么事都先别想,我们商量好了再告诉你,到时候怎么办你按着我们说得来就好。”

秦书皱眉:“先生,我现在不是小孩子,可以和你们一起,商量商量,出出主意。”

杜仲贤便笑了:“得了吧,你到时候听了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我俩可是不想再被你说是小人,脸都不知道往那里搁。”

秦书脸一热,不说话了,韩承信和杜仲贤齐齐大笑。

说是歇两天,秦书也没闲着,在军中逛了逛,都是齐钟带着的人,很多老面孔,还有些新人不怎么认识,想必是后来补上的,秦书朝众人点点头,走到一个领队旁却停了。

秦书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的,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也没认错人,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末将洪飞。”

“我记得你从前是三营的兵长?你的那个……”秦书忽然想不起名字了,只能斟酌道,“你的那个……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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