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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自有颜如玉 中——by竹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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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湘坐在秦书斜对面,见秦书打量他,微微绽出一个笑来,晃得人眼花:“这位便是忠烈侯吧,侯爷果然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啊。”

这样貌美的人夸赞另一个人的容貌,好好的夸赞听起来也像是反讽,尽管知道不是这样,秦书还是有些不自在。

“重湘过誉了,你才是真的好看。”

是很好看,纵然再多的语言也形容不出来,所以纠结很久,也只能用最简单的话,去形容平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容颜。

重湘猫一样的眼睛弯了弯,里面像是盛了一潭天山的水,缓缓氤氲着,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一抹异色,浅到让人觉察不出的绿。

书上说的花精狐怪,比之少了端庄博雅,天上的神仙比之多了冷淡疏离,可就是这样的人,偏偏身处风尘之中,可惜了。

香伶和双双本就生得美,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一个天生丽质,一个貌美如花,现在见了重湘,自觉比之也成了庸脂俗粉,倒是看得直了眼睛。

颜如玉看不见,赵俭不放在心上,秦书也只是恍了一恍,剩下的纪飞云徐让也已经看直了眼,只有丹青,面色不惊。

咳嗽一声,那几人才纷纷回过神来,赵俭一时间心里生出无限鄙视之情,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儿的男人,至于这样子吗?再说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个男人……

殊不知,这世间,言语人心为利器,美色却还居于之上,兵不血刃,杀人无形。

赵子宴看起来很是得意,赵俭对他表示不屑,死断袖!

“好了,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怀远,将酒坛开了吧。”

这么长时间,颜如玉想着的还是那一坛子酒,秦书也不再推辞,即是过年,让他喝几杯也无妨。

桌上瓜果具备,还准备了几样家常素菜,虽是素菜,但一个比一个讲究,一盘豆腐雕花,足足需要耗费一个时辰,处处讲究,但显然是养成了习惯的。

颜夫人和颜相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边坐着的重湘,颜夫人先是惊艳,后来啧啧嘴打量了一番,顿生喜爱之意。

“这个小哥生得真是好,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子宴,是你带来的那位?叫什么名字?”

重湘站起来见礼:“见过夫人,在下重湘。”

颜夫人见到重湘,笑得眼都弯了,心想这小哥果真是好看,比自家儿子还好看,推开颜相频频扯自己的手:

“好孩子……”又推了推赵子宴,“子宴你去坐那边,让重湘坐过来,我要同他说话。”

颜相闻言脸黑了一半,看向赵子宴,眼神很明显:怎么做你知道的,赵子宴。

重湘闻言有些讶异,下意识看了看赵子宴。

赵子宴是谁啊,于是他自动忽略颜相警告的眼光,笑盈盈和重湘换了位子,重湘坐在颜夫人身边有些不自在,放不开手脚,可是颜夫人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差不多摸清了这位夫人的性子,这才放开了些,重又带上笑意。

秦书清楚地看到,颜夫人和重湘一问一答相谈甚欢,另一边颜相脸的全黑了,急忙将酒杯酒杯递过去,颜相接了,眼光依旧没有转开。

因是家宴,所以也随性了些,颜如玉许久未喝酒,方才秦书刚打开就闻到了酒香,和平日里喝的不大一样,这酒夹着山楂的酸气,还有些甜。

知道他迫不及待,便直接给他倒了一杯,递在他手边,那边和重湘说话的颜夫人若有若无觑了好几眼。

“只树夕阳亭,共倾三味酒。没想到今日还能喝到传说的三味酒,还真是托怀远的福。”

“我那里还有很多好酒,改日有空,与你共饮。”

赵子宴举起酒杯:“为什么只请远舟,却不请我?”

“还有我!”

赵俭附和得倒是快,这会儿却忘了一向喜欢同赵子宴作对。

秦书连连应好,赵子宴得理不饶人非缠着他。

颜如玉这边自斟自饮喝了两杯,摸索着又斟满,金黄酒衬着白玉杯,将酒杯放在了方才左手就空着的座位前。

秦书和赵子宴说罢了话,正好看见,也没有多想就问出了口:

“嗳?这个位子从一开始就留着,是留给谁的?”

话说出来,一时之间满桌寂静,知情的暗道不好,不知情的也想知个分晓。

【注】韩阿蛮即韩子高,本名韩蛮子,野史传说他是陈文帝陈倩的爱人。未遇文帝之时,蛮人入侵,见他容貌绝美,不忍挥刀相向痛下杀手。后遇文帝,与文帝并肩杀敌共得天下,后文帝死,阿蛮以谋反之罪被新帝赐死,年仅二十九岁。

正史有记载,文帝为他提出男皇后之说,为历史第一人,也仅此一人,大家应该都听过,但是还是多此一举解释了一下,就这样~

第五十六章

后来秦书想,他当时要是没有问就好了,要是没有问,就不会显得那样难堪,就不会尴尬至此。

当时颜如玉微微一笑,说那个位子是留给宋进的。

秦书那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了赵子宴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或者是同情,那样明显,毫不掩饰,一下就低了头,赵子宴他什么都知道。

那之后的很多细节,秦书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颜相黑着脸拉着颜夫人早早回去了,香伶和双双也不胜酒力早早回了房,徐让是个小孩子,喝了几杯酒撑不住睡着也被纪飞云送了回去。

颜如玉,秦书,赵子宴,赵俭,重湘,五个人,大梁未来的半壁江山坐在同一张圆桌上,一局守岁宴。

那夜颜府的银色莲花更漏一直在响,滴答滴答,不急不缓,响过了旧年。

赵俭早早在院子里挑起一串鞭炮,丹青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赵子宴和重湘的身后,双手捂住了耳朵,两眼如鹿,身形瘦弱又孤单,像是寒风中的一株雪见草。

秦书和颜如玉并肩而立,靠得不近不远,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颜如玉人虽然看不见,但是双眼依旧是朝着赵俭的方向。

那一刻全都静默。

滴答。

清晰的最后一声更漏响了。

天景三十八年的第一天。

随之而起的是家家户户震天响的鞭炮声,赵俭呼喝一声,点了鞭炮就往回跑,鞭炮声声之中,夹杂着赵俭的呼喝与脚步声。

秦书捂住耳朵看向身旁,颜如玉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捂耳朵,红色滚边披风,衬得整个人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即使和重湘站在一起,也半点儿不逊色。

捂着耳朵的手渐渐松了,又放下来,即使是这样的声音,他也想陪着他听一听。

颜如玉。

入了眼,进了心。你若是笨一点儿,傻一点儿,不要这么聪明,该多好。事到如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因为这样好的你,我觉得我自己配不起。

不仅不能帮到你,还总是在给你添麻烦。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可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我连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始终是他的影子,也只是个影子而已,连替身都不是,宋进他究竟有多好,让你惦记至今,念念不忘呢?

最后一杯酒是赵子宴敬给众人的,昏头转脑的赵俭没听清楚,扶着脑袋靠在秦书的身上,只听见一句“大家长少年”。

大家长少年,这么好的祈愿与祝福。

凌晨夜寒,天色漆黑,上弦月像是颜如玉颜字的那一撇,秦书酒量好,一路扶着醉了的赵俭,他酒量不好,也不知道收敛些。

酒能壮人胆,这句话一点儿都不错,赵俭靠着秦书往前走,打个酒嗝,口无遮拦还颇有些得意:“将军,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嗯?什么?”秦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俭醉醺醺,走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从宴会一开始就没有停。

“我赵俭是大大咧咧的,没读过书,可是我这双眼睛啊,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

秦书不由得好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比方说,赵子宴那个败类,重湘瞎了眼,丹青也瞎了眼。”一腔心思全系在那混蛋身上。

秦书有些不解:“你这话从何说起?”

赵俭不接话,嘿嘿一笑:“我还知道将军你。”

“嗯?我怎么?”

“你喜欢他。”

“我喜欢谁?”

“还能有谁?”还能有谁,不就是颜如玉?

“那又能怎么样?”

赵俭停下来,脸微红,眼睛很亮:“将军,赵俭是没读过书,也不懂得什么大的道理,可是赵俭一直相信一句话,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口齿清楚,条理清晰,秦书狐疑地一把松开赵俭:“你没喝醉?”

赵俭没了支撑点站不稳,摇摇晃晃抱住路旁的一棵枯柳:“将军,我真的醉了。”秦书不信,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赵俭摇摇晃晃八字形走过去,拉住秦书的胳膊:“真的,不骗你。”

秦书叹一口气,认命地继续扶着他走路,想着以后要让赵俭禁酒,照这种情形看来,酒后失言,他赵俭委实是一把好手。

醉得七荤八素的赵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腔真言,反而让秦书剥夺了喝酒的权利,谁让他喝了酒就乱说话呢。

远远地看见了大门,门上几盏红灯笼,微微昏黄,平日里看起来冷清的侯府,映照下反添了些暖意。

看门的小将士忙不迭跑过来接过赵俭:“侯爷,您可回来了。”

秦书松了手,右边一条胳膊全麻了,甩了好几下才有了知觉。“给他准备些醒酒汤,记得多烧些热水。”

那小将士却没走,指了指大门右侧墙角避风的地方,隐隐约约一团白色蜷缩在那里。

“侯爷,那位公子非说要找您,我说了您不在,他又不走,让他去里头等,他也不去,从戌时多点儿就在这里等着了,您看……”

“你先扶他回去,我去看看。”

秦书接过灯笼,从戌时等到现在,会是谁呢?这大过年的。

走近了也没看出来那人是谁,那人低着头蜷缩在一起,显然是冷,将灯笼往前移了移,还是看不清,难道是睡着了?这种天气,可是要着凉生病的。

伸出手来碰了碰,“是你找……”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看清了人,是了,这燕京能直接到府中来找人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

抬起头的林景费尽了力气才睁开沉重的眼,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看到秦书精神一震,“你回来了?”

秦书忙将他从墙角拉出来,不知道为何,好像每次见林景,他好像都是这般柔柔弱弱躲在角落里,叹了一口气:“林景?你怎么在这里?”

拉起林景冰凉的手,秦书不禁打了个哆嗦,顾不得许多,忙将披风解了,披在他身上:“怎么不去里面等?”

林景摇摇头:“我怕你不喜见我,登堂入室,岂不是更让你不高兴?我只是想见见你。”

秦书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本就对这些事情不太擅长,自己的事情已经觉得很是伤脑筋了,再加上一个林景……可是林景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让秦书看到了他自己。

自己在颜如玉面前何尝不是这般模样呢?处处留心,事事小心,不敢大意,就怕惹他不高兴。

“怎么会?进去吧。”

林景紧了紧披风,仰头看他,像是在问,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进去吗?欣喜又不敢置信。

“进来吧。”

惨白的脸浮起笑意,虎牙露出,愈发显得乖巧。

屋漏逢夜雨,以后秦书每当想起这一天,都觉得后悔莫及,是他太过于天真,将人的执念看得过于轻了,并不是人人都如他一样。

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赌上全部,孤注一掷也要握在手里。

房里火炉生得很旺,暖意融融。

林景,如今的穆长亭,小心翼翼看向火盆对面的人,火光映衬之下,英俊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实,眉毛像刀裁一般,斜飞入鬓,下巴的线条有点儿硬,眉目英俊清朗,再加上暖色的炉火映照,更让人觉得可亲。

咬了咬唇:“怀远哥哥,有没有酒,让我暖暖身子,很冷。”

“你等一等。”

秦书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壶酒和两个酒盏,发呆的林景猛不丁地站起来,险些撞了秦书。

“小心些。”顿了顿又问道:“你今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以说一说,也许我能帮一帮也说不准。”

林景强笑着摇头:“没有。”

秦书更加认定他是有事瞒着自己,但林景不愿意说,也不能勉强。

林景将酒壶接过,秦书本不想给他,哪里有让客人倒酒的道理?奈何林景坚持,没办法,只得由他。

“天就要亮了,喝完休息一会儿吧,隔壁房间是收拾好的,被褥也都是新的。”

“好。”

几杯酒下去,秦书渐渐头有些昏,想是熬了夜,又喝了这么多酒的缘故,手中的杯子拿起又放下。

林景凑过来:“不舒服?”

“没。”只是眼渐渐花了起来,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

第五十七章

林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紧张得掌心都出了汗,心怦怦直跳,无论今日成败如何,明日光景,就再不同今日了。

秦书恍恍惚惚努力甩着头,迷迷蒙蒙不知今夕何夕,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好似过了十年八年那么长的时间,再抬眼看到对面的人,竟想起那是谁来。

皇宫初见,他红袍飞扬,一双冷清清的眼看着自己,左边眉峰一颗小痣,一双桃花眼带刺似的,戳进了心里,浑然天成如美玉,风姿高华。

颜如玉。

秦书按捺住胸中的焦躁之感,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火烧一样,那股邪火从心里一直蔓延到头顶,再散到四肢百骸。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又是哪里?秦书头昏脑涨,只觉得再烧下去自己就会被烧成灰烬。再抬眼,却又成了那个时候在苍兰镇子里头,颜如玉眉目温和地朝着自己笑。

林景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

秦书一把拉住他,两人离得极近,秦书居高临下盯着他看,看得林景心里发慌,秦书眉目紧蹙,林景还以为他清醒了过来。

“别去。”不要去,去了会有危险。

至于要去哪里,为什么会有危险,秦书想不起来,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让他走出去就好。

怕他不听,秦书又低低重复了一句:“不要去,好不好?”

呼出的热气喷在林景脸上,还夹着清新的酒香。

林景甚至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就在眼前,一根一根都能数得清,那么近的距离。

林景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感到他身上火炉一般,小心翼翼回应他,“嗯,哪里都不去。”

秦书猛然放松下来,一放松就被身上的热力激得神思恍惚,怀里人的手紧紧箍在身后,脸倚在自己胸口,从上而下还能看见雪白的脖颈。

像是一块可口的桂花米糕,秦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鬼使神差就将头低了下来,将脸凑过去。

好想咬一口,眨眼又眨眼,才将这种念头压了下去,只将脸低下,埋在他的肩上。

呼出的热气顺着衣裳,渐渐侵入皮肤,林景双腿发软,几乎都要站不住了,他内心狂喜,知道自己成功了。

“很热……”秦书低喃,声音中多了几分磁性和沙哑。

林景抖着手,在后面解开他的腰扣,顺手抽了丢在桌上,牵住他的手往内室走,秦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了一愣:

“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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