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手，对晨晨道：“我们换一家看看。”
晨晨没有异议。
方少言当然更没有异议，三人下了楼，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等等！”锦锦下意识一回头，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快步跑过来，旁边跟着个眼熟的小姑娘，正是方才的收银姑娘。
姑娘泪眼汪汪，抱着锦锦扔掉的背包。
晨晨脱口道：“卧槽。”
锦锦：“……”
中年男子跑到锦锦跟前，胸前挂着经理名牌，彬彬有礼地一弯腰，赔笑道：“公子，您买的东西忘了带走。”说着示意姑娘走上前。
锦锦看了一眼，道：“我没有买。”
经理继续赔笑：“您方才刷过卡，已经算是结过账了。”
锦锦道：“一毛钱都没有刷掉，也算结账？”
经理肯定地点头：“算的算的。”
锦锦哦了一声。
经理松了口气，姑娘又走上前，锦锦想了想，对她道：“那我也不要了，送给你吧。”
经理：“……”
姑娘：“……”
姑娘颤抖地看了一眼经理，眼泪唰一下流下来。
经理貌似也要哭了：“公子，如今这世道找个工作不容易，请您千万要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我们……”
锦锦：“……”
锦锦囧，说的好像经济危机了似的，简直是打公爵的脸啊。
经理看他不吭声，再接再厉：“要是公子进了我们商城，又空手出去的话，上头肯定会生气，明天这里就得大换血，一大群人会失业，无依无靠流落街头……”
“停停停。”锦锦听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我不喜欢你们这儿的，我要换一家去买。”
“哪里不喜欢？样式？颜色？材料？手感？没关系，我们全星系连锁，什么样子的都能调过来，或者现场设计，马上就做！”经理振奋起来，“公子稍等，我马上请调最优秀的设计师……”
锦锦轻咳一声，经理马上闭嘴了。锦锦看着他，道：“你没明白，其实我的重点是后一句——我要换一家。”
经理沮丧地追问：“换哪家？”
锦锦道：“换——”他本想说换一家不姓容的，又觉得太矫情，说不出口，停顿片刻，道，“换一家收钱的。”
“呃，”经理期期艾艾地小声道，“公子，其实吧——”
锦锦：“什么？”
经理小声道：“只要在帝都，不管您去哪家商城，他们都不敢收您钱。”
锦锦：“……”
锦锦呆住了，容微是有钱没错，可是他什么时候能把全帝都都买下来了？
经理小声解释道：“您是玲珑园出来的，应该知道这么个规矩啊，玲珑园的家主们成婚之后，通常都会把婚姻对象的账号通告给全园住户，然后大家名下的产业都对此人免费开放，消费额没有上限。因为玲珑园几乎垄断了帝都商界，全城稍有规模的卖场都是他们的，所以——”
锦锦：“……”
卧槽这种福利他怎么不知道！
他定定神，清醒地指出不科学的地方：“可是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而且之前我住的时候，来买东西也没有免费过。”
经理擦擦汗：“这个——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但是我查了好几遍，公子您的账号是登记在我们容少爷名下的，这个千真万确，绝不会有错，所以……”
最终锦锦拎着被强迫免费的东西出来了，往车上一扔，脸色很差地坐进去：“走。”
方少言问：“去哪？”
锦锦道：“民政局。”
方少言&晨晨：“……民政局？”
锦锦强压着怒气：“办离婚手续的地方，是叫民政局没错吧？”
52.
没有错，结婚离婚这种家长里短的事都是归民政局管的，其实这个帝都民政局锦锦还有点印象，容微带他来过。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美好，容微还披着他那层温柔体贴的羊皮，那时的生活简简单单，所有后来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都还没有开始。而现在一切都变了模样，变得彻头彻尾沧海桑田，他都想不出来身边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改变。
世事啊，真他妈的变化无常。
锦锦呆呆地看着民政局的办公大楼，心情那叫一个清明时节雨纷纷。
两年前他和容微来办理结婚手续，两年后同样的地方，他又站在这里，却是来亲手斩断当年那个白头偕老的誓言。
相比地球上各种户口本身份证什么的东西，费因就简单的多，只要是合法公民，只要填一份简单的结婚申请表，然后工作人员核对一下信息，在双方的个人通讯仪里加注一个婚姻标记就完成了。
同样，离婚也不麻烦，只要提交合理的离婚申请，请工作人员把两人的婚姻标记解除，就可以了。
这天似乎正赶上周末，办公窗口只有一个小哥在值班，前面排了好几个人，最前边那个磨磨蹭蹭的，晨晨很不耐烦，让方少言想办法插队，锦锦囧囧有神地拒绝了，规规矩矩地站到了队尾。
晨晨和方少言在一旁休息区等他，方少言一如既往坐的笔直，晨晨一如既往坐没坐相，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一脸了无生趣，眼睛都懒得睁开，后来索性整个人都靠在方少言身上。锦锦看着他那个姿势，觉得不太妥当，正要叫他一声，忽然看见晨晨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食指对着他轻轻地摇了两下。
锦锦：“……”
锦锦惊诧地瞪着他，只见晨晨倚着方少言蹭了蹭，方少言侧过头，静静地看了一眼，略一沉吟，他向后斜了斜，于是晨晨找到了更舒服的位置，窝在那里不动了。
锦锦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明明知道方少言对他的感情，还这么肆无忌惮，似乎有些不太好……不过晨晨做事自有分寸，而且眼下自己也有事要办，于是也不理他了，顺手翻开通讯仪。
他翻开自己的个人信息，翻到婚姻对象那一栏，那里简单地写着容微两个字，后面是一串通讯号码。
这个号码一直牢牢地刻在他心里，想忘都忘不掉。
过去的日子里，记不清楚有多少次，只要他离开家门，不分时间地点，这个号码总是有事没事就找他，蛮横地对他颐指气使。
一开始锦锦不明白，明明对方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时时关注他？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归结于变态的控制欲。大概是因为有钱人都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吧，锦锦心想，普通人是理解不了的。
当然现在他已经知道原因了，原来他是容微处心积虑搞来刷boss的任务道具，是晨晨失效之后唯一可用的一个，难怪要小心保护。
难怪容微那么严格地限制他的生活，半分自由都不给，就好像恨不得把他揣在兜里。
现在想想，家里就不说了，出门有聂云，公司有韩敏，都是容微的心腹，医院更不用说，那是容微的地下据点，这样算起来，凤朝华说的一点不错，他一直都被容微握在手心，随时随地都被牢牢地监管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他妈丧心病狂了容微卧槽你大爷！
锦锦愤怒地想着，把通讯仪把窗口一拍，对值班小哥道：“离婚。”
小哥点点头，估计是见多了各种劳燕分飞各找各妈的情节，一点表情都没有，接过通讯仪，递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片，很公式化地说：“填一下。”
费因的离婚申请书，除了标题，竟然长的和结婚申请一模一样。
锦锦一下子想起以前他们来办结婚手续的时候，那时容微仗着什么特权，不但不排队，还开了个单间，那个表也是他填的，锦锦就在一边看，幸福的冒泡泡。
而现在，他却是自己一个人来填这张离婚申请。
锦锦咬咬牙，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完又禁不住惆怅了片刻，然后正要写容微的，值班小哥忽然叫了一声：“等等！”
锦锦一愣抬头：“？”
值班小哥看着他：“付锦锦？”
锦锦点头：“怎么了？”
值班小哥问道：“军部少将付沉沙是你兄长？”
锦锦又点头。这都是通讯仪里的信息，工作人员有查看权限，虽然付少将早就坦白说那是他瞎编的，但是仍然一直让他用这个身份，说是另外有用，锦锦一度以为是容微要求对象的家世，直到最近见过凤朝华，才明白原来也是为了保护任务道具。
值班小哥见他点头，露出了踌躇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付小公子，你跑这里来，你哥哥知道么？”
锦锦：“……”
锦锦诧异：“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值班小哥迅速得出结论：“那就是不知道了？”
锦锦不高兴：“知不知道怎么了？办个离婚还要家长意见？”
“不是，”值班小哥认真地解释道，“普通的婚姻关系当然不需要，直接就可以办理，但是付小公子，你的情况和别人不太一样。”
锦锦一怔：“什么不一样？”
“你看这里，”值班小哥拿着他的通讯仪，虚拟屏徐徐展开，正是婚姻那一页，右下角有个很显眼的圆形徽章，里面刻着一轮明月，月色里站着一只凤凰。这就是费因的婚姻标记。
值班小哥的手指点在那个标记上：“看。”
锦锦看了又看，这个图案他有一段时间天天对着傻乐，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没看出什么奇怪，正要开口问，值班小哥一指头点下去，锦锦呆住了。
凤凰明月的徽章旁边，像是变魔术一样，缓慢地浮出了另一个图案。
渐渐清晰。
也是一样大小的圆，泛着浅色的光，刻着一个……一个……锦锦茫然地问：“这是什么？”
“是个字。”值班小哥回答。
“……什么字？”锦锦追问。
“素。”值班小哥简单地用一个字回答，然后不等锦锦再问，他就继续解释道，“这个是喵星的古文字，现在已经不用了，不认识也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不认识。”
“……你真博学啊。”锦锦干巴巴地称赞道，然后赶紧追问，“但是这是什么意思？”
“素是喵星的皇族姓氏，这个标记是他们素家的家徽。”值班小哥道。
锦锦：“……”
锦锦忽然想起来，容微是有喵星血统的，而且……那天在公爵府，凤朝华说过什么来着……
“素氏家徽用在这里，”值班小哥指指虚拟屏上的结婚字样，“说明这是喵星皇室出面认可的一桩婚事，所以付小公子，你的这位婚姻对象，”指指“容微”两个字，“虽然不姓素，但是与素家也必定有很深的关联。”
锦锦：“……”
他想起来了。何止是有关联啊！凤朝华分明说过，容微是喵星女王的儿子！卧槽……锦锦飞速地想着，没有错，容微长出耳朵那一次，亲口承认过，说他是混血，他母亲出身喵族……日哟，锦锦目瞪口呆，所以说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做了一回皇亲国戚么？囧
锦锦立刻就走神了，他气愤地想，难怪容微总是那么大架子，原来是有那样的身份，喵星王子……正好和费因皇族门当户对啊，难怪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就对明岚王子格外不同。妈蛋。锦锦想着，忍不住一阵心酸，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是作为明岚王子的复制体才来到费因的，而凤朝华也明确表示过，容微对明岚王子一往情深，之所以把他带回家，就是看中了复制体这个属性。
再直白一点，在容微心目中，他就是明岚王子的替身……啊啊啊啊啊去死吧那个王八蛋！
锦锦怒从心头起，指尖火光一闪，毫不留情地往前一戳，嗤！一声轻响，办公台上的玻璃挡板上划出一道痕迹，跟着咔嚓一声，碎了一大块。
值班小哥目瞪口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不是普通的玻璃，内嵌了蓝晶石的，坚硬无比，推土机压过去都不会有事……这看起来弱兮兮的付家小少爷带了什么武器？值班小哥瞪着锦锦，一把抓起内线电话。
锦锦冷酷地敲了敲柜台：“你拉倒吧，我是付少将他弟弟，上头是王子殿下。”
值班小哥：“……”
锦锦只是随口搬出个他认识的人来狐假虎威，结果正好搬对了，虽然王子不如公爵那么有名望，但是在民众们眼中，双方一直以来的合作都很友好，所以像这小哥这种政务院的基层公务员对明岚王子也是满怀敬意的，所以他很快放下了电话，有点无奈地看着锦锦：“付小公子，该说的我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还想怎么样？”
锦锦板着脸道：“不怎么样，你快点把这记号擦了。”他指着那两个跨星球的标记。
值班小哥无奈道：“可是我说过了，那是喵族素家的家徽——”
锦锦打断：“我也说过了，管他素家肉家，快点想办法擦掉，不然，”他扬扬手，指尖冒出一溜噼里啪啦的小火花，“我现在就捏死你。”
值班小哥：“……”
没想到无聊时玩的小游戏这么有用，锦锦自己也有点意外，正要再示范一下，值班小哥忽然指着那个刻着“素”字的徽章，满脸纠结地道：“付小公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么说吧，他们喵族与我们费因不太一样，喵星人都比较死脑筋，素家的人更是这样，这个家徽，怎么说呢，差不多算是对方以喵族子民的身份所能表达出的最隆重的诚意了。”
锦锦怔了怔。
值班小哥接着道：“所以你单方面申请离婚，就相当于打他们整个喵族皇室的脸，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我这里就没有这个权限。”
锦锦：“……”
值班小哥诚恳地望着他：“如果公子你一定要坚持……呃，那也得是付家家主出面，才有可能谈一谈条件。据我所知，你们家眼下是你哥哥当家吧？”
锦锦：“……”
妈蛋难怪一进门这家伙就问付少将，原来言下之意是说他的身份太不够看。
那，难道回头去找付少将？锦锦犹豫了。本来是觉得被找了麻烦所以才跑来办离婚的，怎么现在看来，要继续的话就变得更麻烦了呢？
可是放弃的话……虽然不会待太久了，一想到跟那个王八蛋绑在一起，还是觉得很郁闷啊。
锦锦正在思考着，忽然听到晨晨说：“算了，我们走吧。”
他一扭头，只见晨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站在他身后，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估计也听到了值班小哥的话。
锦锦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好点点头：“走吧，回头有时间我问问付少将。”
晨晨点点头，方少言自然也没有异议，三人两前一后往外走，正要出门，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