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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尘,土归土 上——by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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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彧说完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床,又看了看垃圾桶。他拿起垃圾桶翻出了凌逸尘之前丢掉的针筒。

“告诉我,在我走之后你干了些什么,”梵彧拿着针筒质问道,“果然像我说的那样,你一点记性都没有。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快被毒死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沈冰见气氛有点不对,也不敢说话,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每次见面你都像个女人一样啰嗦,”凌逸尘不耐烦道,“也许你该去打些雄性激素了,你所在的医院应该有得卖。早发现早治疗。”

这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梵彧转而对沈冰说:“别像我一样跟这种人当朋友,气死人不偿命。”

凌逸尘这张嘴很多人都怕,他在与人对立时不会说太多强硬的话,但能巧妙的让对方无话可说。

黑道中很多人都不想与他作对,因为他行事诡异不顾后果。下手果断又彻底,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沈冰没见识过他狠的一面,大多时候他也保持着看似平和的状态。

而事实上,他是个优雅的疯子。

58.

沈冰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

凌逸尘的所作所为,让人又爱又恨。你不敢毫无保留的去爱他,也不可能将他恨得彻底。

“今天我回来也是想帮这小伙子一个忙,”梵彧说,“他想知道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在这帮他做个见证。”

凌逸尘看向沈冰,“你真的想知道?”

沈冰默默点了点头。

“你确定?”

面对凌逸尘的第二次发问,沈冰认真想了一下。

“我想知道,”即使结果是坏的,他也宁肯,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别骗我。”

如果凌逸尘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而说些敷衍的话,反而更让他难过。

等待答案的那几秒钟,沈冰很紧张。

如果真的要就此结束这段关系,也许他会后悔。

“那你可以回去了,”凌逸尘说,“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令沈冰感到诧异。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别来问我。”

沈冰一脸的失望,果然从他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即使侥幸问到些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还要跟凌逸尘继续保持这种暧昧关系,除非他想放弃。

凌逸尘重新系了一下松掉的腰带,手放在胸口前随意的扯了一下领口。

“很晚了,我要休息。”

他手里拿着烟盒,想在睡觉前最后再抽一支。

“你能不能做点对身体有好处的事。”梵彧的职业习惯使他不由得提醒道,“明天你跟我去医院,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多谢关心了,梵医生,明天我抽不出来时间,改天吧。”

“话我只说这么多,你如果再这么一意孤行,下次我就不管你了。”梵彧说着,把针管丢回了垃圾桶,“十年来你堕落成这副样子,你父母如果还活着都要被你气死。”

凌逸尘听后脸色阴沉了下来,“没有什么如果,他们已经死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为那件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该报复的人你都报复了,没必要继续这样。你就那么想快点跟你父母‘团聚’吗。”

梵彧的话说得比较狠,也很直接。沈冰听不懂他指的是哪件事,但从凌逸尘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也许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哦,”凌逸尘从鼻中发出嗤笑,“一家团聚难道不好吗。”

“这些年来你的变化有多大,你自己不清楚?”梵彧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父母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堕落一生,或是过度放纵。”

“梵彧,”凌逸尘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认真说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那群人好过。”

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执着。虽然这样做不会让所爱的人们死而复生,也不会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

“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下次别打电话找我,我不管你的死活。”

梵彧说罢气的扭头就走,沈冰看了凌逸尘一眼,也追着梵彧走了出去,因为他看到凌逸尘的表情很吓人。

并不是愤怒,但目光凶狠。

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

腿抖了很久,如果不靠墙站着,就会摔倒。

烟盒里空空如也,他沿着折痕将烟盒撕开,不一会儿便将纸壳撕成了碎片,丢在地上。

一想起那件事,他就心烦意乱。

关灯侧卧在床上,播放那首熟悉的音乐。

这是他父亲最喜欢的音乐,小时候经常听父亲用吉他演奏这首歌给他的母亲。后来父亲也曾手把手教过他这首乐曲的谱子,直到现在,他依然清晰的记得每一个音节。

手臂传来的疼痛使他辗转反侧。

多希望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过着平凡的生活,娶妻生子。

他这一生中只爱过两个人,却都离他而去了。

也因此,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打击到他,因为人生最大的痛苦与悲哀,他都尝过。

音乐中的吉他声如鬼魅般渗入他的大脑。梦中,他看见父亲拿着那把断了弦的吉他演奏着。

演奏那首,再熟悉不过的,爱的罗曼史。

59.

沈冰追着梵彧一直到电梯,梵彧看他有话要说,便在电梯门口停了下来。

“小伙子,可能在你看来我刚刚那些话有些绝情,但他真的是太可气了,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恩,我懂。”沈冰点头道,“你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吧。”

“都是孽缘,我跟他是大学同学。”

“那……他是不是喜欢女人?”沈冰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他也觉得梵彧应该可以告诉他答案。

“你大可以放心,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极度讨厌女人。”

“讨厌?”

“恩,他不喜欢女人的。难道你在吃某个女人的醋?”

沈冰撇嘴道:“他还说了很多跟女人做爱的细节来恶心我……”

“哈哈,”梵彧把手插进大衣兜里,“走吧,我先送你回房间。”

梵彧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成熟帅气,而且比较平易近人,与他说话时没多大压力。

“说真的,我不建议你继续跟他有牵连,他是个异类,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梵彧在电梯上劝道。

“我没想驾驭他。”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希望你赶快离开他。”

“那你又为什么要跟他做朋友这么多年,”沈冰反问道,“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

沈冰的话说得他愣了片刻,想不到这个刚刚还怯声说话的年轻人,突然变得这么有魄力。

“你挺有意思的,”梵彧称赞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下了电梯,距离沈冰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两人来到楼梯附近的阳台边,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可以放心的说话。

沈冰坐在台阶上,双手扶地,认真的听着梵彧的叙述。

“我刚毕业不久,便去医院实习。那时候,他还只是毒蝎堂的一个小组长,权力并不大。有一次,他手下一个兄弟受了重伤被送到医院,他赶到医院后,在大厅撞见了一个拒付医药费的年轻人。”梵彧打开窗户,双臂架在阳台上,“那个年轻人的父亲刚刚被诊断出患了癌症,想继续维持生命,需要花费一大笔钱。老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工人,几乎没有存款;二儿子,也就是拒付医药费的那个年轻人,做买卖挣了些钱。可他却当着老人的面说,反正早晚都要死,何必花冤枉钱。老人听后,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哭了。”

听到这,沈冰很难过。

都说百善孝为先,亲手养大的儿子却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凌逸尘当场给了他一个耳光,要不是老人上前拦着,估计那家伙要被打个半死。”

“这么凶?”沈冰想象不出那副场景,因为凌逸尘看上去不像很会打架。

“他这几年改了很多,不会轻易动手,但依然杀人不眨眼,懂吗,杀人对他来说很容易。这也是我要告诫你的。这一次他没对你发火,不意味着下一次也会容忍你。与他交往就好比怀里揣了个不定时炸弹,你真的不怕死吗?”

“你还没说,你‘揣炸弹’的原因。”沈冰继续追问道。

“马上就说到了,”梵彧被风吹得阵阵发冷,便关了窗户,坐到沈冰旁边,“后来,那个大儿子来了。凌逸尘偷偷递给他一张卡,让他去给老人付医药费,前提是,他必须每天陪在老人身边,并说钱是他自己攒的。”

沈冰想到,每次与凌逸尘上床后,他都会塞给自己一张卡,卡里总有不少钱。这些钱他从没动过,除了那次帮林离付住院费。

“那时候的他其实没什么钱,跟现在差远了。那张卡里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他就这么轻易的把所有钱都送给了陌生人。”

“后来呢?”

“两个月后,老人去世,大儿子通过我把卡里剩余的一万块钱还给了他,并说了无数次感谢。这个大儿子还算挺孝顺的,两个月来一直在照顾老人,陪老人说话。那段时间,老人逢人便说,自己真没白养这个儿子。”

沈冰无法理解凌逸尘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由衷的佩服他。

一个人要有多高的觉悟才能无私奉献自己的财富。

“凌逸尘是我所见过的人中,头脑最好,也是最热心的。他年轻时做事特别容易冲动,别看他现在好像挺深谋远虑似的,过去没少做过犯二的事。就比如刚刚我说的那件事,他把钱全给人后,没钱吃饭,就天天跑我家来蹭饭,烦得要死,自己当完‘雷锋’却要来祸害我。”

想象了一下凌逸尘死皮赖脸蹭饭的样子,沈冰忍不住笑出声。

60.

“托你的福,我现在更喜欢他了。”沈冰苦着脸笑道。

“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对他好一点,别再像今天这样折腾他了。如果真气得不行,可以像我这样骂他。”

“我可不敢骂他……”

沈冰不可能像梵彧那样跟凌逸尘说话,毕竟年龄差了十多岁,从心理上就对凌逸尘有一种“敬畏之情”。

“哈哈,”梵彧大笑着挎住他的肩膀,“怕什么,你都敢上他,为什么不敢骂他,他这人就欠骂。再跟你说个好玩的事,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我们寝室集体整他,把他的手机和闹钟都调快了一个小时,他没察觉到,提前一小时就到了教室,发现到上课时间后一个人都没来,就给老师打电话,害得老师还以为是自己迟到了。让他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出丑是件特别有趣的事,我们拿这件事取笑了他好几个月。”

沈冰一直觉得凌逸尘是个骨子里很严肃的人,结果梵彧今天却把他说成了一个逗比。

“那你们不怕他生气报复?”

“那时候他脾气特别好,其实现在也挺好的,一般不会生气,都是他惹别人生气。”梵彧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烟,熟练的点火,“我虽然嘴上说不管他,但那都是气话,真出了事我肯定第一时间赶到。”

“怎么你也抽烟啊。”

刚刚他还跟凌逸尘说抽烟有害健康,结果没过多久自己倒抽上了。

“我没说过我不抽烟,我只是不想让他抽。”梵彧重新打开窗户,“我只是偶尔用这个来提提神,他是个绝对的大烟枪,每次看到他都是烟不离口。”

这一点沈冰很赞同,凌逸尘烟瘾特别大,经常会连着抽好几只。

“你念的不是医科大学么?”沈冰问。

正常当医生的都应该是医科大学毕业,而沈冰记得他们学校是不教医学的。

“我主修心理学,现在是心理医生,不是救死扶伤那种医生。”

“那他呢?”

“他主修数学,辅修法学,成绩都很好。”

数学好的人一般头脑都足够灵活,而这两个科目一文一理,由此可见他是个很全面的人。

“本来他毕业后应该去考研究生,可能都不需要考,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直接保送,但他大四的时候退学了,我现在都替他感到遗憾。”

凌逸尘的大学生活对他来说就是个迷,他想知道更多,以加深对凌逸尘的了解。

“我能问个事儿么,”沈冰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问一下,“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刚刚在凌逸尘那儿,梵彧提到了他的父母。

一个成绩优异的人要怎样才会心甘情愿的跑去当黑社会,这实在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

“小伙子,知道的越多,烦恼也就越多。我不想给你增添烦恼,最好别再问他父母的事,总之这是他心里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梵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拉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苹果。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吧。”

沈冰接过他递来的苹果,不明白他的意思,“给我?”

“恩,这是我同事从烟台亲手摘回来的苹果,特别甜。我本想给他带一个,刚刚一气之下忘了,你先留着吃吧,我下次来再给他带。”

“谢谢。”

沈冰想着明天如果有时间,就把苹果拿给凌逸尘。

61.

天已经很晚了,梵彧看了一下表,“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我老婆该不让我上床了。”

沈冰也从台阶上站起身,“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

“不用跟我客气,我已经被他‘麻烦’得习惯了。”

“你对他真好。”

看着沈冰羡慕的眼神,他连忙说:“别误会,我是直男,有老婆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冰解释道,“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哪里好,”梵彧撇嘴道,“你也不用羡慕我,跟他交往久了,你就会知道他有多愁人,怪癖特别多,三十多岁的人居然还怕水。”

“啊?那平时洗澡怎么办。”

“不是怕那种水,而是雨水。下雨天他从来都不会出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真的是有够奇怪,没听说有哪个人下雨不出门的。

下次亲口问问他吧。

沈冰回到房间时,林离已经睡了。他悄声上床,慢慢盖好被子。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来不及消化。

有点小失眠的他,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毕竟第二天要早起。

最后他带着耳机听起了舒缓恬静的纯音乐,效果还不错,听着听着就有些困了。前几天他在手机里随便下了很多纯音乐,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随机听到一首吉他曲时,他被曲中独特的音调迷住了。这首歌他隐约感觉过去听过,但仔细听又觉得陌生。

瞥了一眼歌单,原来叫《爱的罗曼史》。名字略有点苏,但确实很好听。从最初拨弦的声音刚出来那一刻,就好似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

从未听过哪首吉他曲如此动听,一直以为只有钢琴小提琴之类才能演奏出这种romantic的感觉,今天他收货了一个意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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