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来，我一定会把这三天的都讨回来！做好心理准备吧！”
“嗯，记得洗干净等我哟。”林阗连红心不跳地回复。
“艹！林阗你是故意撩拨我是不是！”
“被你发现了么？宝贝。”林阗笑到肚子都痛了，可是等短信发出去时他才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糟糕！他居然一时得意忘形，连“宝贝”这么起鸡皮疙瘩的词都手滑发出去了。
这一回过了三分钟赫连的短信才来。这三分钟里，林阗也反思自己的起自己的行为，似乎和赫连住在一起后，他就越来越不像当初冷冰冰的自己。有时也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赫连的反应通常都是震惊的，好像他是从远古来的原始人，“开玩笑”这三个字不应该存在他的意识里。但是林阗自己也无法控制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情，就是很想捉弄那个人，就是很想看到他错愕又羞恼的样子。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影响，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在意，并且放在心上。
这哪里还需要三年？不要三个月他就已经完全适应赫连融入他生活的每个角落，分离不到三天他就想想念他了。果然，就如他当初所预料的，赫连对他是致命的毒药，一旦沾染上了就会迅速沦陷，溃不成军。即使理智告诫他现在并不代表将来，一切都有可能改变。可是这份愉悦几乎要淹没他，捆绑住他，让他无法控制地展露出自己隐藏得最深也最柔软的一面。
再怎么抵抗，一旦动了心，就无法拒绝了。
“……亲爱的，你再说一遍，是我眼花了么？”赫连的短信传来了。
仿佛通过这些字句，林阗也感受到了赫连此时小心翼翼又不敢相信的心情，他没来由得觉得心口发酸。于是直接打过去了电话。
“喂？”赫连的声音黯哑了许多。
相比文字的随意和任性，林阗在听到赫连的声音时就突然红了耳根，他原本是一时冲动想要满足赫连的愿望，但是现在忽然又觉得难以启齿，这太羞耻了……几乎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
“林阗？你在么？”林阗长久不说话，赫连忽然担心起来。
“嗯。”林阗应了一声，他深呼吸口气，缓缓说道，“我刚才只是……”
“林阗！？”陌生又熟悉的男声忽然在走廊想起，林阗下意识停顿了说话，抬头看过去。
午后的阳光铺满整条走廊，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着明亮的光线，但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那似曾相识的光芒曾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却又将他狠狠丢进最深的地狱。林阗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脸上的表情在瞬间中快速变化：不敢置信、错愕、惊喜、愧疚，还有他曾经最熟悉不过的……温柔。
林阗有些恍惚，眼前的男人明明是已经快四十的年纪，年眼角的皱纹都可以看得很清晰，可是他脑海里呈现的却是他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样子，温和谦逊，永远是人群的焦点。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变得遥远了，林阗听不清楚赫连在说什么，于是他挂掉了电话，看着面前的男人。既没有笑也没有刻意疏远地喊出他的名字：“梁寻屿。”
40.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来看病？”梁寻屿语气小心翼翼道，他不敢靠近林阗，所以只站在离林阗几步远的地方。
林阗的表情从始自终都非常的自然，像是见到多年不见的同学，需要礼貌地打声招呼一样。
“我在开会，现在就要进去了。”林阗说玩，就准备回去。
梁寻屿见林阗要走，立刻紧张地靠近一步问：“你当医生了？”
“嗯。”林阗把手插进口袋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太好了，你这么年轻就成为神经科医生，前途一定一片光明。”梁寻屿欣慰道。
林阗看着雪白的墙面，忽然说：“你弄错了，我是骨科医生。”
梁寻屿立刻噤声，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痛苦，他问：“为什么？”
“与你无关。”林阗冷冷道。
梁寻屿隐忍着内心窒息的痛苦看着林阗，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明明积压了六年的痛苦、挣扎、悔恨、想念，明明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可是林阗冷漠的态度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告诉他，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他曾经用那么坚定炽热的爱意融化林阗冰冷的心房，可是到头来又是他亲手将他粉碎了。这是他咎由自取，他能怨谁？那些残忍分开他们两的人吗？生活的不公吗？他怨恨过，这六年来没有一天他不是悔恨的。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即使相隔六年眼前人的容貌还一如当时一样年轻明朗，可是他的心却比六年前更加冰冷，难以靠近了。
“抱歉，我还要继续开会，就不多说了。”
梁寻屿见林阗要走，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忽然抓住林阗的胳膊将人按进怀里，紧紧抱住。
不管林阗是恨他，漠视他，甚至已经完全将他当做陌生人对待，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触碰他。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如果当初他能再坚定一点，再坚持一下，再多去了解林阗默默的付出，那么他一定不会放手，更不会用那么决绝伤人的方式让林阗离开他身边。从放开林阗的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可是林阗没有给他机会，他突然人间蒸发，谁也无法找到。即使他迫不得已去求林阗的父亲，得来的也不过是“不知道”三个字。那一刻他彻底明白自己把林阗伤得有多深，也明白林阗那对他的爱有多深，可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他找不到他，心中的痛苦无处诉说，心中的爱恋也无处寄托，剩下的唯有日积月累的思念和悔恨。见到林阗的那一刻，那些喷涌而出的感情就已经将他的理智淹没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把林阗揉进怀里是因为害怕，他害怕这只是幻影，是妄想。
梁寻屿收紧手臂，将头埋在林阗的颈间，深深吸入让他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年的味道，他的心狂跳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真真切切地抱着让他日思夜想到快发疯的人。
“你在做什么？”林阗面不改色地冷冷地说。
梁寻屿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和痛苦，低声呢喃道：“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原谅我，愿意回到我身边。”
林阗冷漠且愠怒道：“我不说第二遍，放开我。”
“不。”
林阗不再废话，抬腿踢向他的肚子，同时抬起手肘推开他，一拳招呼到对方脸上。
梁寻屿捂着侧脸踉跄几步，抬头心痛地看着林阗。
“这是警告，如果你再靠近，就不止是一拳这么简单了。”林阗压制着怒气冷冷道。
梁寻屿还想再时候什么时，身后却传来稚嫩的声音。
“爸爸，爸爸。”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忽然出现，小跑到梁寻屿的面前抱住他的左腿撒娇道：“爸爸，我不要打针，会痛痛。”
梁寻屿低头看见可爱的女儿，忍着脸上的疼痛，声音温柔道：“恬恬怎么到这来了？”
“是护士姐姐带我来的。”小女孩指着身后的年轻护士说。
梁寻屿转头，果然看见一位年轻的护士站在他身后，对方见他看过来就解释道：“你女儿看不见你，就不愿意打针，所以我就带她来找你了。费用都交了吗？”
“谢谢。”梁寻屿礼貌地点头，“麻烦了，我等下就带她过去。”
“好的。”护士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爸爸，你为什么要捂着脸啊，是不是被蚊子咬了一个大包包？”小女孩一脸天真地问道。
梁寻屿看了一眼林阗，见他还没有走开，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和自己的女儿，心里七上八下。因为这几天气温炎热，女儿食欲不太好，结果前几天在小区花园玩耍的时候中暑了，结果因为营养不良又发起高烧，他就带着她去医院打针。今天是最后一次，女儿的精神也明显好了起来，只不过女儿很黏他，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就不愿意打针。他刚才是去交费的，可是钱交了，想绕近路尽快回到女儿身边的时候却迷路了，这不能怪他，他很少来医院，而这所医院又是Y市最大的，走廊和迷宫一样让人晕头转向。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此而碰到林阗。
林阗他……还不知道他有了女儿吧。梁寻屿无比自嘲地想到。
梁寻屿蹲下身对女儿说：“对呀，医院里的蚊子太大了，所以也喜欢咬大人。”
女孩眨眨眼睛，小手捂在梁寻屿的脸上说：“会痛痛吗？”
梁寻屿摇头说：“不痛。”
“可是好红好大呀，比恬恬身上的包包还要大。”女孩说着就抬起手臂，找出了一颗红点凑到爸爸眼前说道。
梁寻屿抱起女儿，安抚了她一声：“没关系，明天就会好了。”然后他抬头看向林阗，低声说道：“这是我女儿。”
林阗没什么表情，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梁寻屿，转身就走。
“她叫梁思恬。”梁寻屿忽然大声说道，林阗忽然停住脚步。
女孩也好奇地转过头看向爸爸说话的方向，她小声说：“爸爸，那个叔叔是谁呀？”
“他是爸爸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梁寻屿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神温柔道。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林阗听见了。
林阗忽然转身，笑着说了一声：“不错的名字。”
梁寻屿哑然地看着林阗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那比脸上的伤痕更加疼痛。他抱紧女儿，一语不发地看着林阗转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41.
林阗的电话讲到一半就突然挂掉了，赫连十分郁闷，他还等着从那冷冰冰的家伙的嘴里吐出“宝贝”两个字呢。这件事绝对值得排进他不可思议排行榜里的前十。就在赫连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赫连欣喜地低头看去，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他给林阗取的外号“林冰山”，而是“妈”。雀跃的心情立刻就冷淡下来，赫连看了屏幕好一会，才呼出口气按下接听键。
“连儿，你终于肯接妈的电话了。”电话另一头的赫母伤心道。
“如果你是打电话让我去相亲，那我现在就会挂掉。”赫连语气冷漠。
“你别挂！不是相亲，妈不逼你相亲了。你别挂电话。”赫母低声下气地说。
听到母亲恳求的语气，赫连也觉得不好受，但是他不可能妥协，所以他放缓了声音说：“有什么事？”
赫母嗫嚅道：“你已经两个多月都没回来了，也不跟我们打电话，妈妈担心你。”
“我住在别人家里，很好。”赫连说道，也不想再刺激母亲他已经和林阗同居的事情。
“你么麻烦你朋友多不好。你也知道你爸的个性，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你脾气又犟。他辞掉你的职位，冻结你的银行卡都只是想——”
“我明白，你不用说了。”赫连烦躁地打断母亲的话。
“那你这两个多月没有钱都怎么办呀，有没有吃好？穿好？”
“我手上还有余钱，你不用担心。”
“那……你回来看妈妈好不好，你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让我多伤心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你怎么能就丢下我和你爸不管了呢？”
“我不会一回家就会发现家里多了陌生女人了吧。”赫连讽刺道。
“怎么会呢？你怎么这么说话？妈妈是两个月都没看到你了，很想你。想要你回家看一下我们都不行吗？”
“……”赫连无话反驳。
“你今天就回来好吗？妈妈让阿姨给你做了最爱吃的饭菜。”
“……”赫连依然沉默。
“妈妈向你保证，不会再强迫你去相亲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
“那好，我晚上就回去。”
“好！我这就叫阿姨去准备。”赫母这才喜笑颜开。
赫连挂上电话，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木器态度依旧坚决，他到可以忍心实行自己的计划，可是一旦母亲低声下气来求他的时候，他的罪恶感就冒了出来，让他无比烦躁。他知道父母爱他，从小到大都是给他最好的，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他们能给与的就不会拒绝。但偏偏他喜欢的是男人，而这却是父母最无法接受的一点。他曾经试图让父母接受“同性恋也是正常的自然选择”这个观点，但是父母却斥责这是邪恶龌龊的东西。不管他尝试几次都没有用，反而让母亲更加厌恶同性恋。所以他放弃了说教。直接用行动表明他不可能喜欢女人。开始母亲也闹过，但是为了面子也没闹大过。后来见他都是玩玩的心态也就真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一直以为他只是被林近添害的懵懂男孩，最终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结婚生子，她对这个想法固执坚定，几乎无法被改变。
这一次会做出逼婚的行为，是真的被他逼急了吧。
如果他喜欢的是女人，那么这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可是生活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只是那些内心还残留着那么一丝后悔却又依固执的人们的自我安慰罢了。
但是赫连还是低估了母亲对结婚这件事情的执着程度。
一顿丰盛的晚饭，因为各自怀着心事而让人索然无味。赫父从看到儿子的那一刻起就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赫母虽然好言相劝，但是赫连的态度依然淡漠。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赫母在说话，她对赫连嘘寒问暖，却让赫连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不适应过于亲密的亲情关系，也许是他骨子里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否则正常的家庭里，母亲为了儿子的婚姻都操劳到如此地步了，儿子不是应该羞愧难当，然后妥协让步吗？没有哪个会想他一样从一开始就丝毫不退让，而且还差点和父母闹翻的吧。
晚饭过后，母亲去和父亲说话，但让赫连意外的是，父亲心情不太好的原因显然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因为母亲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是铁青着脸，等母亲说完了。他甩了筷子丢下一句：“随你。”就回房去了。
母亲神色尴尬地解释道：“最近公司有点烦心事，你爸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赫连没有回答。
母亲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柔声说：“你现在不走的话陪妈妈聊聊天好不好。你好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你上学的时候学业忙，放假回来了，也只是呆在自己的房里不出来，或是和朋友玩得夜不归宿。现在终于长大了，却又整天忙着你爸公司的事情。我们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很少，聊天就更不用说了。”
“你想聊什么？”赫连声音淡漠道。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孩子了吗？”
赫连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愤怒道：“你不是说逼我了吗？”
“你别生气，我没有要你相亲的想法，我只是想问你难道不打算要孩子了吗？那你以后怎么办？谁继承你的财产，赫家的香火又怎么办？”
“说来说去，连相亲结婚都只是你要孙子的借口。”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儿子，从小你要什么就有什么，难道让你为赫家着想一下就委屈你了吗？”赫母不悦道。
就是这！每次母亲都拿亲情、责任、道义来要挟他，让他屈服，可是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在这一刻坚持丑陋得让他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