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魄被她脑袋上九步头摇的光芒晃的撇开了视线，那女人看似也不准备过来和他打招呼，在人群中向着他轻轻点头示意，而后雍容带着汪硕的几个侍妾离去。
白魄觉的无趣，园中景色也没了赏玩的兴致，猛的个转身大步走开，身侧跟着侍候的人都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有些措手不及，白魄远远抛开他们几步，一个扎头直走却又在一个停顿往后摔了出去。
脑袋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疼的捂住额头，身后伺候的人群看见慌忙跑上来，扶他的，怒斥那个不小心的乱成一团，半天慌乱还没停下来的趋势，白魄恼了，喝一声：“都闭嘴！”这才扶着身边的人站起看向早跪在他面前的人。
是个偏将的打扮，大概是随着那些将军们来京的，看到二皇子府的壮观忍不住出来走走，就这么倒霉的撞上了没看路的白魄。
那人跪着不敢说话，白魄站直身子，看他半天，“抬起头来！”
那人听话的抬头，却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脸上还有道丑陋的刀疤，白魄打量几眼才继续说：“你走路不带眼睛吗？我这么个大活人往你面前走你也瞧不见？”这话实在蛮横，就许他走路不看不许别人也这样？
那人果然吱唔几声，才粗哑着嗓子道：“下官该死。”
话一出口嗓音意外的沙哑难听，白魄身后的人群集体后退一步顿觉脑中如同被鼓敲了一遍甚至有些头晕，都觉的这当兵的忒粗俗，说话声音居然大的和打雷一样。
白魄同样后退了一步，继而死死瞪大眼睛，眼中一时翻滚过许多情绪，最后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那人低下脑袋，恭敬非常。
他这一次说话就正常多了，身后本集体捂住耳朵的丫鬟太监们才放下手。
白魄扭头看一眼，才冷冷道：“这人冒犯了我，我要好生教训他，你们都退开些。”白魄并没有让他们离开，这些伺候的人也不会反对什么，集体后退开，留下足够的地方让他教训这个莽撞的男人。
那些人刚退开，白魄就颤着声音说话，“快起来！”
那人不动声色打量周围一眼顺从起身，白魄忽然上前抓住他的手，死死看着他的眼睛，“书约？？”
第181章：叹息
中年男人忽而笑了下，虽然胡茬满脸，但一瞬间展露出的风情依旧魅惑众生。
玄宗五位长老各有所常，书约的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加上特有的音功，这世界上真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不是？”白魄收敛了下心情，强力装作淡定的放下握着书约的手。
中年男人皱了下眉毛，看远处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下人们一眼，才道：“我倒要问你，得知你在二皇子府时，我下巴都快掉下来。”
“你何止下巴要掉下来，你脑袋不是都掉下来了吗，还是我让人费尽心思从城门上摘下埋葬的。”白魄哭笑不得，说着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果然是你，我出事后有人暗中接手大周的乱摊子，事后我查了下，的确是你手笔，但我就是不明白，你不是在登霄山吗？”书约听出他的语不论次，再看面前的少年眼睛已经湿润，知道对方是在高兴，也露出个真心的微笑来。
“快告诉我怎么回事？”白魄简直不顾一切的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假玄宗的事情我注意许多年了，这次离世图更让我下定决心来大周，我有些低估了假玄宗的实力，本以为是大周江湖势力不想居然是皇室在插手做鬼，一时被逼到角落本想在宿州杨家稳住局面好好和秦昭翼斗斗，可我那天到了杨家才发现……”话说到这里，书约的视线看向白魄的腰间。
“我发现你一直随身佩戴的血手玉居然悬挂在那杨信腰上，我询问他，他居然说是无意间得到的，那血手玉乃是世间独一的，哪还来的另一块让他寻得，我就想怕是你出事了，而杨信又不清楚你身份才敢在我面前佩戴。当晚我便存了戒备，易容互换了个人，借着出去找女人的由头离开杨家，到了半夜杨信果然耐不住性子动手。”
“那死的是？”白魄听到这里，也觉的万分惊险。
“芗琅。”书约说到这，语气阴沉。
白魄微微皱眉，他知道，那是书约的亲卫队长。
“你这手入神易容术可害了我，我见着那人头当真以为是你。”白魄苦笑。
书约看着他，沉默一会才慢慢道：“比起我，你的经历更值得诉说吧？”
白魄忽然不语了。
书约灼灼望他一会，“天下人都以为我死了我便干脆蛰伏在大周，这期间我一直在留意你的消息，第一军师？”
“别提了。”白魄知道书约是一定要清楚这其中所发生的，事情到了今天，他需要对自己的同伴解释，“我为了找那老太婆一年多前就私自出疆到了大周，借坛主之名降临杨家，那杨家小儿杨信心比天高对我动了手，我虽然逃脱却碰上了大周的二皇子，之后一直纠缠到了现在。”
听他这么一说，书约也算想明白许多事，点头道：“之后的第一军师果然是你？但我查出来你有段时间是在巫灵山庄，怎么又和秦昭硕扯上关系的？还有现在的第一军师是？”
白魄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解答他的疑惑，“巫灵山庄庄主便是秦昭硕，现在的第一军师倒是货真价实的。”
书约傻了会，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叹服道：“好个迷天大局！”
白魄能理解他的失态，当初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想了想，道：“有个事情怕是探子们的失误，巫灵山庄的前生是龙啸山庄。”
“难怪……”书约喃喃一句，继而又想到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巫灵山庄巨变，恍然大悟，冷笑道：“好一手瞒天过海，好一招金蝉脱壳。”他是极聪明的人，白魄不需再多说，他脑中思考会便猜透了所有。
白魄任由他感叹，环顾四周一眼，知道这不是久话的地方，故意一脚踹向他，把人踹倒在地。书约一时呆在那没留神，白魄的动作又突然，他真被踹倒在地也没做什么挣扎，果然头顶的白魄狠狠开口：“这样教训你还不够，来人，给我带回去。”
他的大喊引来边上伺候的人，每个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书约几眼，绑了他拖着跟白魄走。
到了白魄住的地方，白魄再次狠狠一脚把书约踢进房去，然后恶狠狠的关上门说不许任何人打扰，下人们集体缩了缩脑袋道是。
白魄一关上门，转过身来脸上的凶狠立马不见，恢复了一脸的平淡，只眉眼处还能看出带着激动，看书约已然落座，他也跟着坐过去，“你一出事，教内乱成一团，天宗居然让云羽和沧良带着三十万大军攻打大周。”
“这事情我知道，你见过他们二人了？”
白魄点头：“前些日子的大战我也有去，他二人也知我今日处境，可恨席空谌为那秦昭硕出谋划策，否则我今日定然逃脱也不会至此。”
书约了然点头，细细看他几眼，“我就说教内怎么忽然退兵了，果然你有插手，席空谌？便是货真价实的第一军师罢？”
白魄无声点头。书约皱眉，又来了句，“你武功怎么回事？”
“散功散，算我自食其果。”他当日算计汪硕不成，反被他以嘴对嘴的把药全部喂了回来。
书约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眼神也更渗人了些，他盯着白魄半天，才语气难明的说，“秦昭硕该是心里有数你和玄宗的关系，可他到今天都不曾对付你。小魄……我……也听闻了很多事情。”
无声张嘴，白魄忽然有些痛恨起同伴的聪明来，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只好跟着沉默，半天又道：“无论如何，你不能继续在大周停留，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中原。”书约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没事，玄宗和大周之间的矛盾也不会……才想到这他又立马止住了思绪，“总之，我一定会送你回到北疆。”
书约一直坐在白魄面前，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眼睫毛的颤动和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他突然就觉的玄宗真正的危机或许已经到了，他这个长老没事，但对面的这位却不一定，但他和执魂长老的关系是最好的，现在他能说什么？
“小魄，我若想走，就不会进了这二皇子府。”
“啊？”白魄诧异抬头，傻愣愣的看他一会。书约眼中有着极浅的担忧，白魄不明白同伴的意思，脑子像是打结了一样，好会才慢半拍的理解，然后就是更多的不解，“你来二皇子府是为了确认我的存在，现在你已经确认了，为什么还不离开，你不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吗。”
书约不说话，伪装下的眼睛也显得不再灵动。
白魄忽然反映过来什么，有些惊讶道：“你想刺杀他不成？”
“唉。”书约长长的一声叹息，叹乱了白魄的心，他突然觉的心慌，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小魄，我就算想刺杀他也没那么大的能力，这是涅京，是二皇子府，只是宿州杨家你忘了不成吗？”
第182章：诱饵
“我当然记得。”若不是有他们，今日他和汪硕的这段孽缘便不会开始。
书约面容变的严肃，隐隐带着杀气，“杨家该死，但现在有秦昭翼护着他们，就算是我们想在大周动他们也不易，虽然我们可以等，但杨家作为我玄宗多年联络点，就算很多事情不参与，暗下里也会有数，我事后才知道我之所以被秦昭翼逼成那样，也是因为他们居中作为联络点却暗下使鬼，他们那时候虽然没有投靠大皇子，也不知道假玄宗是大皇子却已经有心置我死地，可见蓄谋时日已久。”
“以我的算计，再怎么不知对手实力也不会步步受制，杨家该死！”书约右拳狠狠敲上桌子，易容过的右手背上少了一大块肉，看着非常恐怖。
白魄听着听着再想起自己因为杨家受的苦，眼中狠辣蔓延的更甚。
“后来我潜伏大周也对杨家颇多探查，这才得知杨家从杨老头那代起便有私自记录我们来往大周南都人员名册，这本册子一旦被秦昭翼得到，后果不堪设想。杀杨家事小，但那本册子我们必须毁掉。”
“册子？”白魄也吃了一惊，他到大周后脑子就像是有些不够使，但显然同为长老的书约却依旧正常发挥，心思细腻步步为营。
“杨家既然投靠了秦昭翼，那本册子就算有也该交出去了罢？”
“并没有，若秦昭翼真得了那本册子，他现今局势如此为难被动，一定会借着打击玄宗来为自己涨势。”书约便是玄宗历来掌管大周的负责长老，对大周中原的熟悉程度远超白魄。
“为什么？”白魄这句问的没头没尾，但书约却听懂了，看着他假笑了几声，才低沉道：“这便是人性，杨家不够信任秦昭翼，总想着多占些筹码，好在秦昭翼阵营获取更多利益，但现在秦昭翼形势这样差，我想他们快按捺不住了，毕竟把身家性命都赌在秦昭翼身上便不能看着他输。杨家太清楚，若秦昭翼输先不说我们不会放过他，就是二皇子一方也容不下他。”
“你来这，还有是为的这？”白魄也不算笨，把心中不为人知的情绪放下，细一想也明白了书约的算计，可是，“我现在说被囚禁也不为过，能帮到你什么？”
“不是你，是秦昭硕。”书约摇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秦昭硕？？”白魄诧异的出了声，“你在开玩笑吗，他会帮我们？”
“不是帮我们，是帮他自己。”书约原来的声音是非常温柔的，但现在模仿别人的嗓音便显得低沉沙哑，白魄有些不习惯，所以傻愣着继续等对方解释。
书约看着他也静止了会，又再次缓缓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他是心中再次忐忑起来，心虚的感觉再也压不下，好在书约只是叹了口气，伸手入怀掏了掏，抓出一本书递到他手上来，白魄不解的接过，托在手中翻开，仔细的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惊讶，“这……这是？”
“杨家私通我玄宗的证据。”书约回答的肯定，双眼中滑过阴毒的光，“杨家投靠秦昭翼让二皇子派不满已久，我相信秦昭硕也是很愿意除去杨家的，毕竟杨家投靠秦昭翼后不断买通南方文人骚客书写传颂秦昭翼，早就成了他的心头刺。”
白魄捏紧手中的书，原地踏了几步，霍然转身看向书约，“怕是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秦昭硕虽然还不知道我身份，但必清楚我和玄宗有渊源，现在我们主动给出证据，哪怕是真的，他也不会动手，他要收拾杨家日后有的是机会，按照他的性子他一定会等待时机，但，我们却是等不了的。若杨家交出册子，玄宗在南都数十年布置毁于一旦。”
“他会动手！”书约跟着站起身，走至他身侧，直直对视他的眼睛。
“难道你要让他知道杨家手中有这本册子？册子落到他手上和落到秦昭翼手上没差别。”白魄也回以坚决的目光，他不相信书约糊涂到这个地步。
“不，这本册子的存在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会去的原因在……离世图！”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书约眼中的火焰燃烧的更炽热些，一身虚假的容貌也快要遮挡不了他本身的耀目。
“另外半幅离世图失踪后，这半幅我便一直带在身边，那日去杨家虽然逃脱，我却担心安全把离世图安置在了杨家，这个饵食秦昭硕必定会咬。”
“离世图？”白魄听见耳中突然响起的轰鸣声。书约当他只是在担忧离世图的安全，自信道：“你放心，我藏的很好，杨家不会想到。”
白魄张嘴想告诉他，这招恐怕不行，那失踪的半幅离世图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被他和汪硕拿到手了，再送上这半幅，完整的离世图便真落到了汪硕手中。“可是，离世图是万万不能让大周皇室的人得到的呀。”憋了半天他却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不过半幅而已，他秦昭硕得不到完整的，而我们就在他去取离世图时浑水摸鱼拿到册子。”书约语气沉着，看来心中算计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沉着在胸却没发现白魄语气中的迟疑。
“可……”他还想说什么，被书约挥手打断，对方转过身子看向自己的眼睛，眼神中不缺凌厉，“得到册子后，秦昭硕必定会及时去取，到时候你便要求他带上你，我会全部安排好，趁那个机会逃回北疆。”
这样严肃的叮嘱，对方眼中透露出的不信任全部被白魄收到了眼底，他本来突口想要说出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低落，他低下脑袋不想再去看书约的目光，对方在他面前静立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在这里不能久留，秦昭硕虽然从没来看过你，但安置在你身边的眼线却不少，你要记得去找他，让他抄了杨家。”
“锵！”一声，他还在犹疑时，书约就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刀，从自己手臂上拉过，鲜血立马涌了出来，白魄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视线落到对方手臂处的伤口时呆了呆，眼中浮上些痛苦。
“小魄。”一直坚硬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下，“不这样做，不能应付过去那些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