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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狗记——by止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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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丝毫不能肯定,对方会在什么时候拿自己当下酒菜。

帐篷内的沐子白却没有白魄这么多想法,听着对方这句反问般的话,他只狂笑几声,如火的目光一下子凝结了起来,马上便如寒冬腊月里的冰块,寒气逼人,“巫庄主在拿本将军寻笑话?”

看一个如火般燃烧炽烈着的男人一瞬间变成了千年冰山,汪硕动了动眼角,颇有趣味般又缓缓扫对方一眼,“从千里而来,只为找将军笑话,我却没有这么好的情趣。”

“那么,为什么而来?本将怕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待客。”沐子白这次眼中的不耐就没有半分作假,他会接待对方,只是好奇对方的来意,但若对方只是来和自己打嘴仗的,恐怕他还真没这个心情对付。

汪硕伸出一直掩在黑袍中的手,看上几眼,淡笑一声,也不看上座人的表情,淡淡道:“为大皇子而来。”

突然加重的吸气声,本还有些吵杂的大帐一瞬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远处兵卒们跑动的声音,都远远传了过来。

本神色悠然的众位将军,一下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望向了他们的大将军。

原就不懂大将军问出那句,为哪边而来是什么意思,现在,大致能猜出个七八分了。

沐子白散漫的眼神在对方这句话落地后,突然紧束了下,表情已然带上了严肃,不过片刻后,又再次恢复了淡然,接着便鄙夷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从软榻上起了身。

嘲讽的眼光在汪硕的身上转了几圈,沐子白轻一抿嘴唇,不屑道:“不曾想啊,风骚武林,翘楚江湖的巫灵山庄庄主,不过也一权贵走狗尔。”

语毕,也不待汪硕做反映,又带着丝冷意道:“这么说,巫灵山庄一直以来的作为,都是大皇子的意思?”

“大皇子一直以来,并不干涉山庄的发展。”汪硕的语调依旧平平,似是听不出对方话中的冷意。

“哼,那么今日他遣你这走狗来又是作甚?”沐子白语气轻佻,刚才的凝重,已不见半分。

这难听的话入耳,汪硕却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几声,用手轻轻摩擦起身下椅子的扶手来,半响才又开口:“若我是走狗,将军又是什么?”

沐子白本倨傲的脸,在听到对方这轻声一问时,楞了下,继而一拂衣袖,重又坐下,语气低沉道:“莫非,巫庄主以为,凭着牙尖嘴利,今日便能活着出去了?”

这话森冷,带了十足的杀意。

座位上的汪硕状似一怔,有些迟钝的问,“将军莫非要杀客?”

这一下子,沐子白可真把眉毛凝成了个结,他似是看不透面前的人般,反复打量了汪硕几眼,才又不阴不阳的哼了声。

“也罢。”汪硕收回摆放在腿上的右手,重新拢回衣袍内,似是察觉无趣般说道:“今日来,不为别的,乃是大皇子想请将军允诺一件事。”

榻上的沐子白挑眉,不语。

汪硕从善如流,自顾自道,“大皇子希望将军有朝一日得到他消息时,能挪兵二十万,出平谷关,屯与新野。”

“新野?”沐子白还没出声,他底下便有一将军惊疑开了口。

“是的,将军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能及时配合大皇子出兵,屯兵于新野。”汪硕虽是在回答,却没看那将军一眼,深沉的目光依旧着落在上座的沐子白身上。

沐子白漆黑的眼眸里似是燃起了奇异的火焰,不过一眨眼间又熄灭了,快的让没注意他的人根本捕捉不到,但一直盯着他的汪硕却没有错过他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轻轻摩擦了下手指,沐子白低下了脑袋,没有开口。营帐内似乎又恢复了安静,不过这种安静显然是短暂的,在底下的诸位将军眼神沟通还没完毕的时候,他就又抬起了头。

“大皇子有令,只需命令便是了,又何必用允诺二字,只是……只是这,大皇子也知道,二皇子乃是大周殿帅,统辖全国兵马,我这奉化军的调动,也是不得不先得到二皇子的军令啊。”

沐子白说的为难,汪硕却只用拇指敲了敲椅子把手就不再多听。

在人面前说鬼话,谁不知道这奉化原本没有多少兵力,他沐子白现有的兵卒也不是朝廷的,都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二皇子若能指挥他,恐怕现今的太子之位,早就落实了。

大周南边这本没什么奉化军,朝廷自有六军,左右二军,龙,神威二军,神策,神式二军,他沐子白人多势众,慢慢的也就有了奉化军一说法。

现如今的朝廷既不明确承认这一叫法,却也不否认,暧昧不明的让他这个大将军自持一军,实实在在的成了大周南疆一霸军阀。

沐子白若真对大周朝廷心怀敬畏,也不会如此对待大皇子的来使了,汪硕心中再清明不过,但他并没有打断沐子白的鬼话,听着他把那些话说完。

“大皇子自知将军如调动兵马所耗费的不少,若将军他日调动,自有三百车粮食,二百车粮草,五十车官银,运达平谷关。”

三百车粮食,两百车粮草,更何况还有五十车银子,已是极大的手笔,底下的将军们再也按捺不住的交头接耳起来,可沐子白只淡淡应了句,“哦?”眼皮子耸拉着,看摸样,尽是快睡着的德行。

直到这时,汪硕总算才轻嗤了声,续又道:“将军驻扎新野后,那二十万军队便不需再回挪了。”

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份诱惑,又带着分不经心的暗示,轻轻浅浅的。结果一直以来不为所动的沐子白却一下子瞪大了眼,这一次眼里的诧异,再也未加半分掩饰。

平谷关是大周南疆入国土内的第一雄关,也是大周离前线的最后一道关卡,一直以来沐子白都有在平谷关驻军,只是不多,而平谷关也是沐子白军队所涉及离国土内最近的地方。

第100章:重遇

沐子白到了平谷关便再未前进分毫,一是因为二皇子容不得他南疆边境的军队进入太深的国土,二是,他也不愿意去搀和那团浑水,乐的在南疆看热闹。

但新野却是产粮圣地,光是新野城出的粮食,便足够养活他的六十万军队,不说产粮,光说新野的位置,它是南疆军队开进大周必经之地,可以说,兵出平谷,挥军新野,以闪电之势南下,便可直捣大周皇城。

分量之足,由此可见,可他听到了什么?这容不得沐子白不诧异,却也让他更多了分小心,只见他目光中再无人气,恍如死人的双瞳,直直看向汪硕的白色面具,似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但他马上就失望了,汪硕戴着面具,哪能看出什么表情。

良久,良久,沐子白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又冷静了半天后,才从紧闭的唇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大皇子如此大的筹码,天下谁人能不心动……”

汪硕笑了,他从进帐篷开始始终带着阴寒的表情这一次彻底融化开来,放置在衣袍内的右手也开始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起左手来。

那张被面具所遮盖的脸也抬起了起来,缓缓从沐子白手下的将军们身上扫过。

“只是我想问一句,巫庄主为何要助他?”沐子白理清自己的思绪后就又恢复了那副轻佻的摸样,只不过,表情依旧肃穆的有些深沉。

“哈哈哈。”浑厚的笑声传来,一扫帐内现在压抑的气氛,汪硕好似很久没这般爽朗的笑了。

他们彼此都知是大皇子了,沐子白却在这个时候提他,而非大皇子,这不有趣么。

“是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恰好,我们各自都有动心的筹码。”

“都说大皇子对大周武林无半点涉及,却不知……”说到这,沐子白瞧着汪硕怪笑几声,颇有含义的瞥一眼。

话题到这,就再没什么好听的了,不过是大周内部的纷争,确定了来人不是汪硕后,白魄早就没有了继续听墙脚的兴趣,把匕首重新收好,他便垫着脚一点点向后移动。

事到如今,他只能再想办法了,便这般有点恼怒的想着,身后一个粗哑的声音已经响起,“林公子在这做什么?”

这问话的人声音可不轻,特别是他那沙哑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帐篷里的沐子白一听这声音,朝着来源处看一眼,“唰”一下脸就阴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看看面前副将装扮的男人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白魄的牙齿就咬的咯吱咯吱响,可他无可奈何,只能一脸苦逼的扭转过脑袋,暗暗祈祷帐篷内的人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带他进来。”沐子白的声音带着三分愠怒,很快就打破了帐外白魄的幻想。

帐篷内白衣装扮,束手在汪硕身后的亦弦,抬头看一眼沐子白阴沉的脸色,又不动声色的瞥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很显然,他们的对话被偷听了,真有趣啊,禁卫森严的沐子白大帐,居然让人在边角听了半天。

再苦逼的摸样也遮盖不了白魄现在揣揣的心,好不容易沐子白把他扔在边角,遗忘几天,他这是主动送上门,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容易了。

把散落在地的书简收拾一番,整了整自己肩膀上的毛裘,像外吐出口浊气,白魄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味道,跟着已经来到自己身边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兵卒往帐篷前走去。

到了大帐前,自有守卫的兵卒掀开了牛皮制成的帘子,押送着他过来的几个兵卒把腰上挂着的刀收了起来,锐利的眼神在白魄身上来回了几次,又都低下了脑袋。

感觉到帐篷内的热气扑面来,白魄沉淀了下不安的心,向内走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沐子白的大帐了,大帐内又多添了几个架起来的铁盆,大火焚烧起来的光亮使得大帐里没有一丝黑暗的地方,明亮的如同在日头下,多盆火炭也在不断的散发出热气来,哪怕只着一件单衣,也不会觉的太寒冷。

虽然身上暖和了,可白魄的心里却更冷了,进帐篷后,他不为所察的快速打量了一眼坐着的黑袍人和最早说话的青年。

“你在那做什么?”沐子白的话音虽然平淡,可眼里透出的光芒却带着严厉。

白魄状似被吓到了般低下头去,直到上座男人不满的又加重了些语气质问,他才低低道:“给……给大将军送文书。”

低低的说话声,莫名颤抖起来的消瘦身子,让不知情的人恐怕都会生出丝怜惜。

果然,上座的沐子白收起了眼里的狠戾,强挤出丝忍耐,放缓语气道:“送文书怎么去了后头,也不让人通传?”

“文,文书掉了,我在后头拾,从后面绕来,路近。”他这次的说话顺利了些,至少不再那么结巴和抖动了。

凤鸣皱了下眉毛,望着帐中少年的作态,眼神逐渐深邃起来。身为沐子白手下的大将,他不会允许不安因素在大将军身边,他都如此不爽少年的作态了,其他的将军们就更是怒目而视了。

少年可不是这样的性子,那日比斗之事,少年张扬的摸样,还历历在目,跟现在眼前颤颤巍巍的又哪是同一个人。

白魄不可能去顾忌其他人现在的心态,他只不安的在原地踏了几步,一不小心,怀中一大捧文书已经掉了一卷下去,他左右为难的看看,在沐子白没发声前,也不敢蹲下身子捡取。

亦弦笑了,目光从帐中少年身上穿透,看向环坐在四周的将军们。

少年看着至多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鹅黄长衣,肩上披着白色的毛裘,直把他那张滚圆的脸蛋都遮掩了一半,一双明显圆于其他人的黑眼珠,正带点水意,不安的眨着。

“魄。”……就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浑厚的声音突然悠悠传出,声音的主人似是带着份漫不经心。

少年刚还颤抖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

白魄不敢置信的呆滞了下,再也不是刚才那般故意抖落书简,这声呼唤传来,他捧满怀的文书全部散落到了地上。

直直垂下的手再也生不出一丝气力,他眼神空洞的扭过了头,在帐中所有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尖声喊道:“汪……汪……汪硕???”

“魄,可真让为夫好找呢。”戴着面具的汪硕“哗”一下从位置上站起身,把黑色的衣袍抖至身后,目似剑光直直射向了还怔愣着的白魄。

两个矗立着的人,一帐傻眼了的人。

一句让为夫好找,再大定力的人也不得不傻眼,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的亦弦这下也是失了风度,偏长的睫毛眨了又眨,最后带着分傻态,搓了搓眼睛,暗自嘀咕了句什么。

一脚踹开地上那些碍眼的书简,白魄几步奔至黑袍人面前,顾不得对方刚才的称呼,带着喜意道:“硕?”

漆黑的目子里突然折射出了如同星光般璀璨的亮光,就如同雪夜里坠落的华光,一瞬夺魂。

面具后的人看不太清神色。汪硕似是被白魄眼中的华光刺到了下,专注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轻笑道:“是我。”

汪硕一句是我出口,白魄眼中的亮光却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他似乎,可能,想起了些什么,比如,他的离开,再比如,陈忠被他砍掉的那只手。

——第一卷·江湖路·完——

第二卷:庙堂行

第101章:闻声

“呵,呵呵。”干笑两声,脚步却已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

眼带笑意的人一下子冷了双瞳,汪硕状似无所察觉,星目含威只淡淡瞥一眼小心翼翼退后的人。白魄立马就似被闪电劈到般,焦炭在了原地。

果然啊,果然。随他而去的心又淡了几分,白魄的脑子里写满了退路二字,在他贼眉鼠眼想办法时,上座的人忍耐似乎到了极限。

“怎么回事?”沐子白皱紧的眉毛现在都已经完全打成了结。

白魄背朝着身后的人,不敢回过头去看对方的脸色,现如今的他真正是进退两难了。

亦弦不愧是被汪硕看重的谋士,只一下子就理清了思绪,这时候,轻飘飘的走了上来,先小心的打量一眼白魄,然后才缓缓道:“白公子是庄主闻声楼内的人,前段时间的陵城事件和我们失散。”

巫灵山庄的闻声楼很出名,非常出名。为什么?据说闻声楼内汇集天下才子,巫灵山庄的门客便被养在闻声楼里。哪个大门派不养几个琢磨事情的文人才子,但这不是闻声楼出名的原因,它真正出名的原因就不太光彩了。

武林中人大多默契不提罢了,巫灵山庄的闻声楼真正的用途是什么?大家都知道,那地方汇集了各种美色男子,不过一赡养娈童的地方,大多要面子的人都如此,为肮脏的地方披上一件华美的衣服罢了。

听说少年来自闻声楼,底下的众位将军脸上并不多吃惊,反倒多了丝了然,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看法,果然是祸水。

“哦?”沐子白似是而非般疑问了句,目光却如炬看向白魄的背。

白魄看了看帐内的光景,半响迟疑道:“我……”

“魄,你姐姐很想你。”他的声音才出口,汪硕雄厚的声音就含着十足的柔意响起。

白魄“唰”一下子扭回了头,目露凶光,额前短发因为头扭转的太突然,而滑落到了眉梢处。

小雅……白魄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女人,那段日子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刚才是想说自己并不认识汪硕的,可他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柔情似水的一句话堵死了自己。

汪硕有那么好心?这分明是威胁,是赤裸的胁迫。

可无论他怎么怒视,黑袍男人依旧不为所动,面具下的他甚至还轻挑起了嘴角,复又淡淡道:“你姐姐想你的紧,这几日尽是怎么也不肯吃饭,如此下去,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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