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孙子却是这样愚蠢的思量。
老人原本挺直的腰莫名的有些佝偻，是他错了，万般宠爱让这个孩子变成这样。
“明天我派人李艾收拾行李，你跟我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王罗洛原本通红的眼睛此时带着决绝：“不！我去找顾时，他会原谅我的！”
说着他冲出了房间。
王老看着他离开，沉沉的叹了口气。
45、
王罗洛到底并没有找到宋锦程，毕竟中心学院那么大，作为一个刚刚入校还未正式入职的教师，想要知道宋锦程的住处除非询问校方。
王老派人盯着他，自己则到院长楼去一趟。
宋锦程的身份如果是中心学院的老师，那王罗洛之前的事情便是注定会败露了。
王老心里很清楚，但是老人又怎能放弃自己宠了半辈子的孙儿呢？
人总会私心于朋友亲人，而罔顾旁人因此受到的伤害跟损失。
因这私心才会一步错步步错。
“老关啊，我的确是没有什么脸面跟你求情，可是洛儿他还年轻啊！”原本匆匆赶来还未曾休息的王老在孙子那里被气了一通，这是坐在沙发上，脸色难掩疲惫。
关老沉默的捏着宋锦程留下来的字帖，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阿震，你那孙子年轻，而那孩子难得不也才刚刚21岁么？”
他虽头发花白，可眼神却极有神：“宋锦程这孩子的古书法，是我这些年来见过最出色的！阿震，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么？而且他……”这话说到一半，他似察觉不妥，又转移话题道，“阿震，我知道你一向疼爱罗洛，可这疼爱得到了什么？如果不是锦程出现，我们就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了！盗人功劳这样的事情早就触犯我古书法学院的乃至整个中心学院的底线！阿震！难得你不知道这些么？”
“我虽然不知道罗洛是如果拿了锦程的字帖，可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又怎么可能做糊涂事？阿震啊，你可别为难我！”
王老闻言，脸上的皱纹更为明显，他重重的吐了口气，脸上苦涩无奈：“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唉。”
这声叹息夹杂了太多的苦楚。
“当初你让罗洛提前入学，我就不怎么同意，原因你也知道，中心学院太过自由，那孩子心性不坚，迟早会误了前程！一个丹咒师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天赋高古书法优秀便能成为的，如果没有坚贞品性，为世俗繁华而痴迷，又如何担得起大任！”关老的话说的很透，只是他看到多年的老友如今突然衰老心中也只能附和着叹息。
“是啊，我害了这孩子啊！”王老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只要宋锦程还是学院预备教师，那他孙儿做的那些事情就是纸包不住火，难得他还要让关山取消宋锦程的教师资格不成？就算是他想，关山也不会这样做。
身为古书法学院院长，也是目前世界上难得的十级丹咒师，关山性格向来清正，尤其注重个人才能。即便他们是多年好友，即便他自己也是丹咒大师也没有资格阻拦他的决定。
一瞬间的安静之后，关山岔开话题：“你在杜家也有三十年了吧！”
“是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王老想起杜家，心中顿时掀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我也老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带着洛儿离开，向来洛儿顶着那样的名声，对于杜家也没什么用了。”
“你倒是舍得放手。”关老瞥他。
“不放手也不行了。”王老揉了揉眉心，想起他之前帮忙做的那些事情，心中的估量也有了清晰的答案。
早年进入杜家时，王老就知道身处这样的家族，他如果能功成身退便是最好的归宿，如今也到了这个时候了，只是谁能想到，他一心爱护的孙子如今会变成那样。
他心中明镜似的，王罗洛作下这样的错事虽然同那杜少爷定有所联系，可终是他管教不严才会引起的啊！
事已至此，就此作罢吧。
送走王震，关老也开始处理学院内的大小事件，顺便定下宋锦程即将在学院的任教的科目——书法实践课。
他刚刚处理完琐事，行云便给他发来一份报告，仔仔细细的标明了宋锦程在克里斯家族的成长历程，而报告的另一部分，则是记录了另一个叫做顾时的资料。
浏览之后，关老良久感叹一下：“这孩子倒是厉害。”
他说着拿出书桌内珍藏的那一小块黑色固体，小心翼翼的观察一会儿，思量片刻又大笔一挥，将宋锦程的资料权限上升到学院最高机密。
对于自己身份的败露跟院长的决定，宋锦程毫不担心。
且不说他的书法以及罕见的古墨技艺，就是王罗洛行为便是触及那老院长的底线。
自古以来，文人清高傲骨，对鸡鸣狗盗之事向来嗤之以鼻，换到现在也是如此。更何况关老乃一院之长如果随意偏袒这样的事情，那纪检院也不会善罢甘休。
宋锦程就是一开始便四处查看资料，接着唯柯的权限在未进中心学院之前便对这学校有大致的了解，进入学院有了权限那更是将这些看的清楚。
至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对付王罗洛，会故意说出那几句话，也是只是意图让王罗洛心虚慌张从而承认自己那些事罢了；身份的暴露，那是迟早的事情。他既然进入了中心学院，那他的身份必然会别翻出来，毕竟这么多年他未曾换过容貌，能同时拥有两个家族权限的人，一查便能得知他的身份。
但如今的他也无需担忧面对杜家。
因为中心学院便是最好的盾牌。
中心学院相对这个世界而言，处于一个科技心脏的地位，学院几乎掌握的世界上最顶尖的技术，每年大量人才的输出，辅助各个家族锻炼培养人才。
他并不参与各个家族直接利益的争夺，而专心培养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
这样的地方为每一个家族尊重。
宋锦程很早之前就瞄准了中心学院教师这个位置。他想给杜家一些教训，就绝不等处于弱势地位，与其依靠别的家族，不如凭自己的实力说话。
他虽然满腹经纶暂且用不上，但无论是书法还是制墨甚至是机关研究，都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
这样就够了。
历经前世种种琢磨算计，他倒是希望这一世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随性一些，不再被责任与爱过分拖累。
时间当真是最神奇的医师。
宋锦程晚上休息之时，忽然发觉在异世呆了这些年，那个人的音容早已模糊不清。
曾经刻骨的痴恋随烟散去，留下的只有淡淡怀念。
宋锦程闭上眼，脑海中突兀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
发漆黑如墨，眼湛蓝如海。
他浑身轻颤，那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难堪又心酸。
“没有想到时隔一年，逆光居然再次出现了！我的天啊！他更强了！”
“可不是！之前在克里斯族内战斗区看不到他，还以为这位大师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他直接进入总战斗区了！”
“他真是太厉害了！今天已经是他第37次挑战了吧！”
“是啊！他就好像将机甲与自己融为一体一样，每个招式都那么精准无误！”
“砰”一声巨响，挑战区的虚拟天空上，黑色机甲轰然爆炸，而不远处悬浮这的黑蓝机甲缓缓落地，疾步走出战斗区。
观众席上的人目瞪口呆。
震惊之余有人喃喃道：“还好这不是现实。”
直接粗暴击炸机甲，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在现实，那便是机毁人亡了。
而从战斗仓内走出来的宋彻正一脸冷漠，唯有触摸到颈间青色玉牌之时才会露出些许暖意。
“你的事情，族长已经开始彻查了，当真一点都不感兴趣么？”许一贺在他训练完之后，迅速汇报刚刚收到的消息。
宋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与我何干？”
许一贺脸上忍不住一抽，他自从六年前在古墓功成身退重新回到维尔顿家族之后，还第一次遇到这么个少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真将他当做佣人使唤。
好吧他的确有这样的实力。
族长派他来引导这位新任二少于维尔顿的生活，他本是不愿的。但一听说这个少年乃是尹歌殿下的儿子，他顿时便热血沸腾了。
那场挑战下来，许一贺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族之刃的强悍实力，眼中的狂热更是不减。
“二少，今天有空么？我们再来比试一场！”
“不，你太弱了。”
“……”
46、
校方动作很快，直接将事件公布于众，一时间古书法分院乃至整个中心学院都传遍了。
王罗洛也自那天销声匿迹。
曾经受万众瞩目的天才丹咒师，因为这件事情名声扫地，自此前程都成空谈，反倒是宋锦程因着这件事情出了名。
只是校方虽然公布了王罗洛盗取他人作品事件，但并没有详细的阐明其中的细节，这引来了不少学生的疑惑，无奈宋锦程的信息在中心学院除了几位院长，根本无人能用权限查阅。
王罗洛毕竟在学院呆了六年，名气也不低，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被开除还是头一次。
中心学院的公正是出了名的，如今这一举动也引起了王罗洛原本的拥护者的波动，虽然一部分人还是理智的关注事实，但还是有不少人在学院专用网络上各种掐。
徐萧看到八卦论坛上飘红数天的帖子，何止吓了一跳，简直吓尿了！
之前让关山大师等了许久的青年居然是书法大家！？那个青年才二十多岁好吗！请不要开玩笑！
他仔仔细细的把帖子看了一遍，然后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跑去跟关老院长报告去了。
作为关老相当器重的学生，徐萧有必要及时汇报各种动态消息！
好吧，他的确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萧不仅是关老器重的学生，也是关老年纪最小的徒弟。他原本是个孤儿，年幼时因为超高的精神天赋而被某家族领养，后来顺利进入中心学院，从小练就古书法让他的底子很扎实，又因为品性端正纯良倒是入了关老的青眼。
大概因为徐萧从小便知道自己是孤儿的身份，十几年下了来倒是没有沾染上大家族孩子们的通病，性子不错，天赋又强，在古书法分院名声也相当不错。
待他兴致冲冲的跑去院长楼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八卦红贴的主人翁。
“哈哈，哈哈，宋老师。”瞅着宋锦程已经风轻云淡的模样，徐萧相当别扭的叫了一声。
无奈这人太年轻了！
且不看看他们古书法学院那里有老师没上40岁啊！关键是长的还很帅！
区别于王罗洛过分阴柔带着几分妖艳的相貌，宋锦程五官精致却不妖不艳，笑起来自然而然的温和，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举手投足间难掩贵气跟稳重。
宋锦程的资料已经被上升至s级权限了，即便是克里斯家族内的人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但是很明显，他绝非普通人。
如果没有见过宋锦程这个人，对学校的决定起疑心甚至是反对他的人也许还有理由。只是真的和这个人接触之后，就会发现这样的人能写出那样秀健疏朗的字也不足为怪了。
“恩，徐萧。”宋锦程看着青年别扭的模样倒也笑了笑，“可是有事找关老？”
“啊！是啊。”也许是因为得知身份能力的差别，徐萧倒是有点拘谨，不向一开始那么随性。
宋锦程淡笑：“可是要紧的事情？这样的话，你先进去吧。”
“哈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说着他看了一眼宋锦程身后的流水，想着关老将宋锦程叫来肯定有事情要说，他捏着光脑赶上来讨论八卦，要放在平时，关老说不定还跟他一起讨论，可现在要跑进去，估计要被指着鼻子骂出来。
徐萧又寒暄几句就夹着尾巴原道返回了。
只是刚刚离开实验室就碰见的熟人。
“杜哥！诶诶诶！杜源！”
前方一身白大褂的青年闻声扭过头，看清人脸上便露出爽朗的笑：“萧萧，你怎么在这？”
“前辈。”宋锦程进门便看到坐在小客厅沙发上的关老来回把玩手中的古墨。
老人见他到来，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丹咒从百年前兴起便一直处在尴尬的位置。丹咒强大的防御力是人类面对危险情况时最牢固的保障，可这么多年成为迈入高级丹咒师门槛的人却少之又少。”老人脸上带着些许感叹，“丹咒等级越是高，就越耗费丹咒师们的心血，就连我每年也只是制作三副十级丹咒。可是丹咒的意义在于防御，如果没有大量的丹咒供应，在危急时刻没有丹咒来发挥作用，也许未来丹咒师这个职业未曾繁荣便将没落。”
关老将手中的那小块古墨递给宋锦程，眼中带着期许：“你交给我的这块古墨的意义有多重大，你心中定也清楚，我也不兜圈子了。锦程啊，这古墨的制作方式，你愿意交给中心学院么？”
宋锦程接过那一小块再和墨，眼中神色依旧难让人察觉，他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让人一开始总会误认为是绵羊。
“前辈。”他起身，“中心学院是在同我做交易，而不是合作么？”
声音固然低沉和气，但其中的意思却让关老皱起了眉头。
“如果这便是中心学院的意思，那我想那份聘书我是受不起了。”他抚了抚身上的褶皱，毫不遮掩的将古墨放入自己携带的储物设施中，“抱歉，打扰您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拒绝，前辈。”宋锦程脸上虽然挂着温和的笑，但语气坚定，“制作古墨的技术我不会交到学院手中。”
当然要拒绝。
制作古墨的技术在这世界上乃是独一份的，也是他保身立命的一个护身符，关老虽然拿着所谓的大义压着他，可那又如何？
他并非圣人，甚至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为何要为那些虚有的名号交出自己同人合作的资本呢？
中心学院虽然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但是他的选择也不仅仅是这一个，要知道如今的他单单是制作丹咒的能力便是常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当然他也不必担心中心学院会因此扣留威胁。
毕竟王罗洛的事情已经闹得整个学院都已知晓，他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主人翁，如果有何闪失，那么中心学院也将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个不被各个家族所控制的组织，甚至囊括了整个世界高端人才的学院周围必然有太多人虎视眈眈。
简单来说，宋锦程他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不会像曾经那样稍有不慎便受人掣肘。
能力，在那个时代都是最坚硬的盾牌。
关老似乎对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宋锦程如果同意，那么他将终身受到中心学院的保护，甚至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扬名，一个配方换来锦绣前程，这对于眼下的年轻人来说乃是相当大的诱惑。更何况，这古墨的制作一定十分复杂，就算是宋锦程把持这古墨配方，也不可能大批量制作啊！
“古墨技术一定相当复杂，你将它捏在手中，即便古墨有多么大的作用，也发挥不出来啊！”关老皱眉道。
宋锦程笑了笑：“如果想让它发挥作用，那就要看中心学院的诚意了。”
关老盯着宋锦程看似和气的模样，顿时绷紧了脸。
能从逃出杜家又得到克里斯族长信任的人，即便年岁不大又哪里是普通的年轻人呢？
他承认中心学院自一开始古墨的存在之时，的确有想要买断这一技术的想法，一旦有了古墨，那么丹咒制作将顺利的不止数倍，甚至可以重复使用！这个技术几乎重新赋予了丹咒生机！身为这项技术的拥有者，中心学院能捞到的好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