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就是这个问题了。”方宇泽把他桌上的高中课本摊开来，翻到第一课的页面，然后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堂数学课老师跟我们说了什么？”
何悦皱着眉想了想，终于回忆起曾经是他们高一班主任的老师说的话，他开口复述道：“数学是一门很奇妙的课，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爱上它。因为只有爱上它的人，才能走进数学的领域，才能在名为数学的海洋里自如地开怀畅游。”
“对，就是这句话。”方宇泽笑着说，“这句话我记了很久，不过可惜，我注定成不了爱上数学的人，走不进数学的领域。不过你不一样，你就是老师说的那个能在里面开怀畅游的人。”
“我，我就是很喜欢数学，觉得它充满乐趣，充满了让人探究的神秘。”何悦说，“其实只要真的爱上数学，就不会觉得它难觉得它繁琐，无论是解题的过程还是解开答案的那个结果，都是令人兴奋的。”
他难得这么有精神，甚至连眼睛里都微微泛着亮光。
方宇泽笑了，把书本放到他手上，“那你想不想要自己的学生也体会到这种乐趣？想不想让他们也跟你一样，在数学的海洋里开怀地畅游？”
何悦眼里的光亮更甚，像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嗯，我想，我想要他们也沉浸在这份快乐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到数学就怕，说道函数几何就没有动力。”
“这不就行了？”方宇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是个好老师的。”
何悦抬起头来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让方宇泽有种俯身亲吻下去的冲动。可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拿手胡乱地撸了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夸你两句就一脸得瑟，给我把视频看完！”方宇泽拿出包里的IPAD来，“我下了好多，都是挺简单的那种。这东西就先留在你这里吧，你好好研究研究。”
方宇泽给讲解了一下怎么用，然后就让他自己看。何悦看的很集中，还不时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方老师无所事事地在旁边陪了一会儿，就有些无趣地往何悦床上躺。他是个嗜睡的，今天一大早就起床跑来给何悦送东西，现在困得很了，身边又是何悦的被褥枕头，全是他身上那股清新的舒肤佳香皂气息。于是他抱着何悦的枕头就睡着了，连寝室外面固定的铃声都没听见。
这一觉睡得沉，他都不知道是自己实在这么能睡还是因为躺在何悦床上的原因。反正等何悦把他叫醒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软了。
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被窝里暖暖的舒服得很。方宇泽又不想起床了，于是左右滚了滚把自己团起来，跟条毛毛虫似的在床上蠕动。
“你都睡了两个钟头了。”何悦努力地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之前看你睡得沉，就帮你把鞋子脱了被子盖上。现在天气还不热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方宇泽跟他做斗争，拼命地往被子里藏，“既然如此就让我在被子里多带一会儿嘛你看外面多冷！”
“起来吃饭！”何悦强势地把被子一掀，冷空气瞬间吹散了方宇泽的睡意。
他皱着一张脸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数落何悦：“真是过河拆桥，亏我还一大早起床来找你，你就这种态度对待我！”
“过河拆桥不是这么用的。”何悦麻利地叠着被子，“睡得太久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方宇泽怒道：“过河拆桥就是这么用的！我是语文老师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再说早睡早起这套在我这里不管用，我只要没有闹钟，每天能睡到我妈发飙冲进来拎我的耳朵。”
何悦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以前高中住校的时候寝室里的同学没少为每天早上把你弄醒费脑筋。
他叠完了被子，转头看到方宇泽满头呆毛的样子就用手给他抚平了。完了以后觉得对方的发质真好，摸在手上挺舒服，就又撸了几把。
方宇泽：“……”尼玛怎么有种被抚摸狗头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今天又能把何悦牵出去吃饭逛街压马路方宇泽还是很开心的。他问了问，得知这人平时除了去超市买生活用品和学校放假的时候去外面的小餐馆吃饭以外一概就不出门，偶尔几次去孤儿院看看。方宇泽实在怕他闷出病来，就经常找“我今天心情好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今天心情一般般我们还是出去吃饭吧”这样的理由把何悦从学校牵出来带出去溜达溜达。当然吃饭的时候他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让何悦付钱。
虽然何悦不喜欢说话也对逛街这件事不执着，更是对不能付钱这件事抗议很大，但是方宇泽从他脸上放松的表情看出来他还是很开心的。
这天吃饭的时候方宇泽看着何悦的下巴好像是有些圆了。
方宇泽很得意，心想果然劳资就是贴心，看把人照顾地多好，几天下来人都有点胖了。
这纯粹是他想多了，何悦天生吃不胖，是肠胃不吸收的问题，跟吃得多不多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何悦正在给他剥水煮蛋的壳，修长的双手让方宇泽看着很想把鸡蛋连同手指一起啃下去。
这么丧病的念头当然不能给人知道，方宇泽吞了口唾沫接过鸡蛋矜持地吃了起来。
“明天又是星期一了，上午我有两节课。”何悦看着他，眼里有些胆怯，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想到要上课的时候总是紧张焦虑，现在却有些高兴。”
方宇泽塞了满嘴的鸡蛋，不顾形象地跟他讲话：“那是因为你有了信心，你相信自己能教好。这种心情就一直持续下去吧，到了明天上课的时候眼镜看着下面的学生，面带笑容，想着你要把他们带进数学的领域，让他们爱上这门课。到时候你就顾不上紧张了。”
何悦点头，“嗯，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方老师！”
方宇泽差点被鸡蛋噎死，哦卧槽这丫刚刚在跟我开玩笑？算了一定是我听的方式不对！
何悦还在那边嘀嘀咕咕，“明天要上新的一章，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预习。应该大部分的人是没有预习的吧，到时候就把整章内容先简单介绍一下。啊，对了，我去自己编几道习题吧……”
这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筷子都快把那几块土豆戳烂了。方宇泽一把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他嘴里：“吃饭吧何老师！有什么事儿等吃完饭再说好吗！”
21、情路坎坷
结果第二天何悦去上课的时候方宇泽表现地比他还要紧张。
“那什么，你别太紧张啊，跟平时上课那样就差不多了。”
何悦蛋腚地“嗯”了一声。
“要是上的不好也别有压力，反正慢慢来就好。”
何悦再次蛋腚地“嗯”了一声。
方宇泽爆发了，“说了别紧张你干嘛这么紧张？！”
何悦：“……我没有在紧张啊。”
“那你一声不吭的闹哪样？”
“我说了嗯的。”何悦无奈地安抚他，“我是真的没有紧张，你放心吧，最差也就跟之前一样了，就像你说的，凡事总得慢慢来。”
方宇泽没想到他心态这么好，倒显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于是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样想就对了，你去上课吧，我不耽误你了。”
正巧铃声响了，何悦就拿着书本和教具往教室走。
方宇泽闲的发慌，他今天一早上没课，想跑去偷窥，又想想他一表人才地在自己教室背后听墙角不太好，就只能干坐在办公室里等何悦上完课回来。
学生的作业都在早自习下课之后就被忠犬的课代表收齐交了上来。两天半的假期估计大家都玩脱了，做的试卷简直惨绝人寰。方宇泽面无表情地把几张试卷改的血流成河，后来实在不忍心荼毒自己的眼珠子，就把试卷一推翻开了同学们的周记。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出行的好天气，只可惜却只能被关在家里写作业。于此我产生了对中国式教育的莫大怀疑，把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灵魂禁锢在这种陈旧的教条里真的可以教育出全面发展的人才吗？！我只能说这是学生的不幸，是时代的不幸！”
方宇泽“啪”地合上了周记本。
尼玛不就是多布置了点作业嘛你至于这么神神叨叨的？！
学生太凶残，方老师只好点开网页翻翻前一阵子刚收藏的修真玄幻文看有没有更新。
看小说果然挺消磨时间，等他意犹未尽地看完了几章更新，何悦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怎么样怎么样？”方宇泽立刻凑上去看他的脸色。
何悦有些迟疑，但也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才对方宇泽说：“嗯，挺好的。”
方宇泽：“……”刚刚那长时间的沉默难道就是为了设置悬念？吸引读者的注意力？
“真的挺好？”方宇泽观察他的表情，“有跟学生们互动吗？”
“有互动，而且，还很多。”何悦说着自己也有些疑惑，“今天大家好像都挺活跃的。我上课之前问他们有没有预习，结果都说预习完了。我提了几个课前问题，还有人举手回答。上课的时候也很认真，都看着板书记笔记。”
方宇泽第一反应就是这群倒霉孩子又想搞什么鬼。随即他反应过来问何悦：“是不是举手发言的大都是女同学？”
何悦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下课了有人问你问题吗？”方宇泽接着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何悦想了想，“下课了就张子涵同学来问了我几个不明白的地方。哦，对了她还问我跟你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方宇泽的脸一下子囧了，他惊恐地看着何悦，“你你你你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高中那会儿就很好了，”何悦笑着说，“是最好的朋友。”
哦尼玛这不是把红果果的基情摆给熊孩子们看吗？方宇泽捶胸。
“我问了问她这节课觉得怎么样，”何悦声音都带着笑意，“她说大部分都能听懂，还说我讲课方式改变了好多比之前容易理解得多。”
看他这么开心，方宇泽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比起他的讲课方式学生们更在意的是他们俩之间爱的火花！
这年头当老师难当一个有故事的老师比登天还难！
有故事的方老师苦逼地点开了微博发送了一句：“人生真是苍凉如雪特。”
没过多久就收获了几个赞，点赞的大概是跟他一样对这悲催的人参感到绝望的同道中人。
不过小兔崽子们不靠谱管不靠谱，学习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拎得清的。就这一个星期下来，方宇泽看到办公室来问何悦问题的学生多了起来。
何悦可以说是他们办公室最清闲的一个，而且代课老师也不需要值班，自己班级的课上完就能该干嘛干嘛去了。不过何悦也不会消极怠工，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别的老师都有笔记本电脑，值班无聊的时候还会看会儿韩剧逛个淘宝，何悦就捧着例如《数学简史》、《数学分析原理》这种让方宇泽虽不明但觉厉的书津津有味地看。
但自从有了方宇泽的IPAD之后何悦一下子就刷新了高端值，一天到晚戴着耳机看方宇泽给他下的教学视频，一边看还一边严谨地记笔记。方宇泽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办公室里两个老师在谈论何悦。
“何老师好像在玩什么高智商的游戏，看他一脸投入的样子。”
“可不是，大概是什么解密之类的吧。现在的电子产品越来越先进了，我上小学的儿子就一天到晚的想着爱疯爱疯……”
方宇泽默默从他们身边飘过，去找那个高智商的解密高手。
何悦正在看视频，就被他从后面拿下了耳机。
何悦：“？_？”
“……不要恶意卖萌！”方宇泽扯他的脸皮，“颜文字不适合你！”
何悦一张甩脸被扯得变了形，很无辜地问他：“没有卖萌，我是想问你有什么事。”
“休息一下，你都把这些视频研究透了还一天到晚捧着它们干嘛？小心年纪轻轻得颈椎病。”
“没这么夸张的。”何悦笑了，“最近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普遍提高了，说明这些教学方法真的很有用，我把这些视频的重点都记下来了，再过两天就把这个还给你。”
方宇泽无所谓地说：“反正我还有笔记本，这个就送给你吧。这玩意儿不止能看视频，还有游戏啊软件什么的，功能挺强大。只是你寝室里没网，不然还能给你下个土豆看看电视。”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收你东西呢？”何悦不以为然，“何西之前也说想要买这个，可惜太贵了没下手。你买来也花了不少钱，不能平白送给我。”
知道这人不喜欢受人恩惠，方宇泽也只好哼哼，“行了行了，等你用完了再还给我吧。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婆妈的男人了！”
方宇泽傲娇地转身走了，留下何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冒着火气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踩了地雷。
其实方宇泽生气的原因很简单。
何悦现在手上在用的那款诺基亚1000是何西高中毕业买给他的，虽然是最老款的手机，没有前置摄像头没有智能功能只能发短信打电话，可是！何悦他用了那么多年啊那么多年！一个现在掉地上都不会有人愿意捡去二手市场卖的破手机何悦当成宝似的放在身边。可是他想送他个IPAD都不让，怎么能不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其实这说明了咱方老师情商真没比何悦高到哪里去。作为一个朋友，如果方宇泽送了他一个街头小饰品店买来的电子手表或许何悦还能当个宝似的戴在手上若干年以后拿出来对他感怀一下：“看这是你当年送我的手表我现在还戴着，可是我们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催人老啊BALABALA……”而方宇泽直接送了人家一个土豪级的IPAD这根本不在何悦收礼物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说方老师，情路坎坷啊！！
22、萌芽
时间过得很快，新一轮的月考马上就要来了。
这是何悦检查他教学成绩最直观的方法，因此不论是何悦还是方宇泽都对这次的月考格外重视。
熊孩子们倒是跟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多给他们布置几张试卷就嚎地跟要了他们命似的。方宇泽指示着何悦把学校发下来给学生测试的试卷通通拿去给他们做，并且道貌岸然地表示这是为了给学生们练笔，让他们的脑袋多运动运动。何悦深以为然，于是每天都把一沓试卷拿给张子涵发。
“何老师跟老大混久了越来越坏了啦！”徐晓亮气愤地拿数学书拍打语文书，“简直太不把学生当人看了，辣么多试卷，辣么多！！我要去投诉，说好的减负呢？！”
周文龙埋在一堆立体几何里头，对他的天真嗤之以鼻，“减负？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小学应要求减负，结果家长孩子哭着喊着求老师给补课。就我们这样的高中生还想减负，做梦吧！”
徐晓亮整张胖脸都囧了，“这尼玛也太凶残吧？！作为小学生他们能不能履行一下天真烂漫爱跑爱跳的本性啊？”
“所以说现在的小学生最怕的就是放假，你看贴吧上微博上一放假就有小学生刷屏，就是因为他们太空虚。”周文龙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