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东西也不多，只有几件衬衫，几件羊毛衫和两件棉衣。方宇泽摸了摸那两件棉衣，手上单薄的触感让他皱了眉。看着厚实其实并不保暖，大概是何悦在哪家夜市的卖场里廉价买来的。
关上柜子门，方宇泽走过去把何悦往外面拉了拉。睡熟了的男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然后转了个身，脸就暴露在了日光灯下。看到被灯光打扰的何悦眼睫不停地睁动，方宇泽关了日光灯，换了何悦书桌上的小台灯。
房间里一下子昏暗了下来，何悦的呼吸又陷入绵长。
方宇泽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抚了抚他刚毅的眉毛，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大胆地把整只手覆上他的侧脸。大概是酒精的原因，何悦的脸有些发烫，暖暖的温度传递给方宇泽，好像连他的心也温暖起来。
“也就睡着了可爱一点。”方宇泽轻声说着，“平时就冷着一张脸，跟欠了几百万似的。”
“怎么就不见你高兴一点呢？好不容易再见面了，你都没跟我好好说说你这些年来遇见了些什么人什么事。今天本来想跟你聊聊的，谁知道竟然喝醉了，可真没用啊。”
“我在外面读大学的这四年一直想跟你聚一聚，又联系不到你。孤儿院，其实我有去过几次，不过听院长说你都没回去过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失望了。”
“你跟何西还在一起吗？我听说你们是同一个城市上的学，感情应该更稳定了些吧？真是，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她，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好。”
方宇泽静静地一个人说着，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思念都说给这个人知道一样。
可是那人却静静地睡着，没有给他一点反应。
“你可真是个笨蛋，什么都不知道啊……”最后方宇泽无奈地笑着说。
笨蛋终究是个笨蛋，没有一下子睁开眼睛对他说“我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在睡梦中喊出他的名字。
“……果然狗血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方宇泽咬牙。
他拿开一直放在何悦脸上的手，对他说了句“我走了啊，你最好一觉到天亮。”然后关上灯出了宿舍。
寒冬即使过去了夜晚还是冷的要命，刚脱离温暖的手心一下子被寒冷侵袭，全身都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还真冷啊，鬼天气。”
10、坑爹
第二天一早方宇泽在办公室看到何悦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肯定宿醉了呢。”方宇泽凑上去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挺正常的嘛，怎么样，头疼不疼？”
何悦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今天早上被起床铃声吵醒的时候有点难受，不过起来洗了把脸就好多了。昨天我喝多了，是不是麻烦你了？”
看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方宇泽恶意地笑了，“诶，可不是嘛，我都不知道你喝醉了会这么麻烦。”
“额……是这样吗？真的很麻烦你吗？”何悦吓得脸色发白。
“超麻烦啊，抱着我不放呢。”方宇泽叹气，“还一定要我留下来跟你一起睡。”
何悦倒吸一口冷气。
“还死命地扒我的衣服。”
何悦的脸色泛青了。
“把我压在床上……”
何悦差点哭出声来。
“当然都是不可能的。”方宇泽木着脸说，“你以为劳资是谁？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你推倒呢别妄想了啊哈哈哈哈哈！”然后转身顶着骄傲的呆毛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留下何悦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坐着，不知道该相信他说的哪一句话。
早自习铃声响了之后方宇泽就放下啃了一半的饭团去自己教室门口监督熊孩子们读书。
刚走到拐角的地方就听到徐晓亮杀猪般的声音。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方宇泽黑线，能把一首气势如虹的词念得这么惨绝人寰到底是为哪般？
为了避免自家的课代表过于丢人，方宇泽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进教室然后……对着徐晓亮“啪啪啪”！！地鼓了掌。
方宇泽：“大家要向课代表学习啊，大清早的你们都没吃饱饭吗？拿出你们的精神来，后面的同学把书本举起来！”
后面的同学：“……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周文龙：“……老师快回去啃你的饭团吧！”
被心爱的班长嫌弃了的班主任默默地留着珍珠泪回到办公室，背景音是班级同学清一色的杀猪嗓。
“小方管理学生很有一套嘛。”同一个办公室的语文老师羡慕地看着他，“早自习就听到你们班同学的读书声了。”
“是啊是啊，听起来声震如雷呢。”另一个班主任酸溜溜地说，“坐在这里都能听见呀。不像我们班，怎么说都跟蚊子叫差不多。”
方宇泽一边在心里洋洋得意地想着那是老师我教得好一边露出矜持的笑意对她们谦虚道：“都是学生们自己听话，我都不需要怎么提醒就好好地早读了。”
跟着几位老师说了几句闲话，坐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饭团已经冷了。方宇泽看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它吞下去，然后眼前晃过来一袋豆浆。
“永和？”方宇泽心下一喜。
“不是，是学校食堂里买的。”何悦说，“我看你早饭就吃一个饭团，怕你吃不饱就去买了一袋回来。”
方宇泽一下子对这带其貌不扬的豆浆嫌弃起来，勉强地接过来吸了一口，果然味道就跟它的外表一样普通。
“干嘛突然请我喝豆浆？”方宇泽冷冷地审视了一下眼前坐立不安的人，然后大惊失色地惊叫，“难道里面下了毒？！唔……卑鄙！”
说着捂住了心脏做痛苦状。
“……”何悦无奈地说：“我只是想说，昨天谢谢你。”
方宇泽立刻坐正了摆摆手，“刚跟你开玩笑的啦，你哪有这么人面兽心。就算喝醉了也是只小绵羊，啊不，比小绵羊还乖。”
何悦显然松了口气。
“不过想让我跟你一起睡倒是真的，还跟我撒娇来着。”方宇泽一脸猥琐地看着何悦，“阿泽阿泽地叫我，别提多可爱了哦活活活活！”
何悦的脸一下子红了，“别，别开我玩笑了，阿泽……”
说完自己也愣住了。昨晚的自己意识不清，那声“阿泽”完全是在混混沌沌的状态下叫出来的。可是平时是不会这样亲昵地称呼一个人的。就算方宇泽是自己曾经的好友，就算他们一起度过了最青春美好的岁月，但是何悦明白，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几年不见的时光下被磨砺成一条看不见的却巨大的鸿沟。
方宇泽也怔了怔，只是没有像何悦那样发呆，他勾起嘴角缓缓地笑了，那笑容越变越大，直到露出咬着吸管的白白的牙齿，“笨蛋，你这么好玩，我不开你的玩笑要开谁的玩笑？”
何悦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一点也不好玩啊……”
下午的时候体育委员刘辉就把班级里报名参加运动会的名单交了上来。方宇泽看着满满当当的项目有些吃惊。
“这么多人？大家积极性很高嘛！”
又高又壮又黑的刘辉一脸骄傲，“那是，我拿著名单往他们旁边一坐，再问一句你报不报？他们就很乐意地报名了。”
方宇泽：“……GJ！”
“啊？”小刘眨着大眼睛不明白地看着他。
接受不了这恶意的卖萌，方宇泽捂上眼珠让他出去了。
“啊对了老师，”刘辉走之前对方宇泽说，“我刚从学校体委那边听到的消息，这次校运动会要举行男女老师混合接力。我们学校男老师少，您又是壮丁，所以，您懂得！”
懂毛线啊！！方宇泽对着刘辉娇羞的背影掀桌。
果然第二天就有一个体育老师到他们办公室里来游说方宇泽参加所谓的4X100男女混合接力。
“方老师，你看你这么人高马大的，想必运动场上肯定是生龙活虎啊。不用说，这名额绝对有你一个！”
方宇泽对比了一下自己的178和对方的188，娇弱地问了一句：“请问，陈老师你参加吗？”
“为了比赛的公平性原则，我们体育老师都是单独比赛的。”
方宇泽想了想隔壁李老师那瘦骨如柴的身体，再想了想隔壁隔壁杨老师弱不禁风的模样，最后想了想自己风流倜傥身姿如玉的体魄，挥笔刷刷刷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把何悦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额，我还没问过何老师呢，你确定他会参加吗？”
“放心吧，何老师这人对集体活动一向很热衷，他一定会答应的。”方宇泽殷切地说。
“那就好了，那也替我谢谢何老师啊！”对方高兴地扬长而去。
方宇泽咬着衣袖阴险的笑了。
11、一起跑步去吧
等何悦回来把这事儿跟他一说，结果对方甚为蛋腚地回了一句：“哦，这样啊，那得好好准备了，呵呵。”
“呵呵泥煤啊！”方宇泽怒道，“说好的暴跳如雷呢？！”
何悦无辜地说：“啊？我没有生气啊。而且学校组织的活动是应该好好参加。对了，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去晨跑吧？我看今天就有很多学生在跑道上练习了。”
方宇泽：“……”
他忘了这人正经起来不是人的性格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真的被何悦拖去晨跑。
在跑道上跑了两圈之后，方宇泽就累的像条狗一样喘着气伏在旁边的足球草地上。
何悦在一边无奈地说：“阿泽，你才跑了两圈不到。”
“已经……是极限了……”方宇泽说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何悦把他翻了个身让他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把两人的早饭拿过来。方宇泽满心不甘地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样子，接着伸出一根手指……
“噗……”何悦惊恐地看着他，“阿泽你干什么？！”
“戳你G点！”方宇泽邪魅一笑，然后接着戳戳戳。
“不要！啊……哈哈哈……不行！阿泽快住手……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快不要这样了！”
何悦HP不足，扑街。
方宇泽心满意足地吸着食堂里不咸不甜的豆浆，旁边何悦小媳妇样地啃着芹菜包子，偶尔抽噎一下表示对他的不满。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杀猪声，方宇泽一惊，差点把手上的豆浆甩在何悦裤裆上。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到一头猪，啊不，是有着猪一样体型的一个人向他奔来。
“咿——猪妖！！”方宇泽花容失色。
“老大大大大大！”猪妖猛地扑到他怀里，将他连人带豆浆掀翻在了草地上。
“嘤嘤嘤，老大周小龙他欺负伦家嘤嘤嘤！”猪妖把眼泪鼻涕和一些不明液体都蹭在了方宇泽的胸口。
“咳咳咳……”方宇泽铁青着一张脸捶打胸前的猪妖的背部，只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砸在了一团软绵绵的肉肉上，“徐……徐晓亮……你……你特么想以下犯上……弑君吗……”
何悦惊觉方宇泽快要被压死，忙过去帮他掰徐晓亮的手，“同，同学，快放手我给你吃肉！”
方宇泽：“……”
徐晓亮：“……”
随后赶来的周文龙：“……”
终于把徐晓亮的铜手铁臂从方宇泽身上扯下来，后者已经去了半条命，只能靠在何悦身上吸点豆浆补充生命值。
周文龙一边帮老师扇风一边道歉：“老师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方宇泽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你哪里不好了？都是这小胖子的错！”手指头转向徐晓亮。
小胖子抽抽搭搭地在一边啃何悦给他的肉包，听到老师的指责玻璃心碎了一地，“老师，都是龙龙的错啦，谁让他不给我吃早饭的！伦家闻到老师们这里散发着肉的香味就跑过来了嘛！”
何悦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满脸横肉白白胖胖的学生一下子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悲天悯人的事情一样把脸皱成了一朵菊花然后更加悲伤地哭了出来，只好掏出纸巾给他擦脸。
“蟹蟹何老师。”徐晓亮一口把剩下的包子吞下去一边双眼发亮地看着他，“何老师还有肉吗？”
何悦被他双眼中的纯真所俘获，颤悠悠地把本来要给方宇泽吃的肉包塞给了他。
“你敢！”周文龙怒瞪着徐晓亮伸向肉包的蹄子，“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忘了？”
徐晓亮在肉包和周文龙之间看了半天，然后委屈地把蹄子藏在身后，“我吃饱了，蟹蟹何老师。”
周文龙满意地哼了一声。
就连方宇泽也不忍心看徐晓亮眼巴巴望着肉包的样子，帮他跟周文龙求情：“诶小龙，小亮想吃就让他吃嘛，就一包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老师！”周文龙铁石心肠地说，“你不知道他都飙180了，再吃下去就是肥胖症。你不是给他报了3000和1500嘛，我今天本来想陪他来跑步的，结果他跑了一圈就嚷着肚子饿了，我说了他几句他就冲过来了。”
方宇泽心想原来刚刚是这么回事，再想想徐晓亮爱的一压，虎躯一震，接着大力地赞同：“小龙说的对，徐晓亮童鞋。你果断不能再胖了！你看看你的脸，再看看你的腰！以后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何悦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怎么能教学生早恋呢？”
“没事儿，反正他这么胖也没人愿意跟他早恋。”
何悦：“……”
徐晓亮扭扭捏捏地看了看周文龙然后羞射地对他们说：“其实也没关系啦，我只要有龙龙就够了啦！龙龙嗷！”
方宇泽：“啊哈？”
周文龙：“……闭嘴二货！”
“所以还是不减肥的好，”徐晓亮认真地给周文龙分析，“你看，我要是减肥了，就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到时候我可能就会给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氮素我现在这么胖，就一点都不受女孩子欢迎，然后就只有跟你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嗯哼？”周文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不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胖子了吗？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胖子！”
说着转身离去，留给徐晓亮一个高冷的背影。
方宇泽怜悯地看着爱徒丰满的身形变得萧索，然后石化成一坨沙砾，风一吹，“呼~”地散落在了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