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发飙
两人吃饱喝足，方宇泽意犹未尽地拿最后一个刀切小馒头沾了小龙虾的辣油吞了下去，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何悦面前一大堆螺蛳壳，被方宇泽狠狠嘲笑了一通，也不看看自己连两只爪子都是红的。他吃得太撑，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喘不过气来。
何悦看的又好笑又替他难受，就对他说：“我们去走一走吧，给你消消食。”
方宇泽于是招来服务员买单，他不敢讲话，怕一开口嘴里的东西就倒出来了。所以服务员跟他说老板给他们打了八折的时候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服务员年纪不大，被方宇泽一看就有些害羞，红着脸跑掉了。
方宇泽：“……”劳资长得这么吓人？
告别了明显还想再跟他们畅谈一番却被老板娘用眼神制止的李叔，何悦拎着方宇泽慢慢地压马路。
阳光很好，照的方宇泽身上暖呼呼的。老城区的路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把整条街都笼罩了进去，阳光就穿透了叶子的间隙洒在人身上，露出些斑驳的阴影。
身边的人一脸严肃地站在马路那一边，就怕一个不小心他就能滚到车道上去。方宇泽“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何悦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无辜的眼神跟条小奶狗似的。
方宇泽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脑袋，结果悲催地发现尼玛这丫怎么长这么高！！都够不着了快！！方老师恶向胆边生，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把他夹在胳膊下，然后揉了他一头。
“阿，阿泽！你干嘛？”何悦费力挣扎，无奈方老师刚吃饱武力值太强挣不脱，只好等他揉满意了再把他放了。
何悦委屈地摸了摸自己饱受蹂躏的脑袋，用眼神控诉方宇泽的暴行。
“嗯，发质不错，继续包养啊亲~”方宇泽一脸大爷状的抖抖手脚往前走。
“阿泽你刚刚干嘛？”何悦是个没脾气的，光顾着问十万个为什么了。
“啊！那边那家成衣店还在！那时候生意老好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方宇泽一脸兴奋地指着一家店说。
何悦：“……阿泽，不要转移话题，那家成衣店在我们高中没毕业那会儿就转让了，现在这家不是以前那家。”
方宇泽怒了：“不就摸了你的狗头吗你这么在意干嘛？！以前不都是这么打打闹闹的嘛难道现在你的脑袋就比较金贵了？！”
可怜的被倒打一耙的何悦弱弱地说：“大马路上的……”
“大马路上怎么了？！又没人认识我们！”
“方老大！！何老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豪放的杀猪声。
方老大和何老师顿时一僵，慢慢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颗小炮弹向他们冲过来。这一下冲击力不小，何悦忙推开方宇泽，避免了把他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撞出来的危机。只是何悦自己没躲开，被小炮弹的火力正中红心，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做了孽的徐晓亮一个劲儿地在何悦怀里拱着，“老大老大，好巧哦，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
眼看着何悦脸都青了，方宇泽忙把徐晓亮扯下来，“尼玛你老大在这呢你个胖子快住手！”
徐晓亮定睛一看，大脸一下子红了，“嗯~讨厌！怎么是何老师！”
方宇泽一掌拍在他脑袋上，“要不是你何老师我早就被你掀翻了你个孽徒！还不快跟何老师道歉，你看你把他撞的！”
何悦总算喘过气来，拉着方宇泽说：“没事没事，徐晓亮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何老师你是个好人！”徐晓亮给他发好人卡。
方宇泽都不知道拿这个小胖子怎么办，无力地问他：“你干嘛来的？”
徐晓亮闻言立刻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说：“龙龙跟我一起来吃麦当劳，我们拿了小黄人的公仔就在外面逛，刚刚要去时代那边看电影。但是龙龙说我中午吃太多了要我走过去，所以就往这边来了。我走到路口就看到你们两个，对了老大，你刚刚抱着何老师在干什么呢？什么play啊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何悦瞪着方宇泽一脸“你看你还说不会有人认识我们的这不就被人撞上了吗还是在学生面前多丢脸啊！”的表情。
方宇泽简直要给这个神出鬼没的小胖子跪了，你说你老大我把心上人牵出来遛一遛容易吗就能遇到你这熊孩子。那心上人还在被人撞破女干情【雾】的恼羞成怒中，方宇泽只好自己来对付小胖子。
“小龙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徐晓亮果然上钩，皱着脸跟他告状：“龙龙自己坐公交去了！还说10分钟不到就不等我自己进去。”说着“啊！”了一声，“卧槽这已经6分钟过去了！”
方宇泽一听乐了，“那你还不快走，再晚小龙就不等你咯，没准电影院门口还有漂亮美人姐姐勾搭他，然后……”
还没然后完徐小炮弹又冲了出去，边跑还边喊着：“老大老师我们下星期再见！”
心满意足地送走了电灯泡，方宇泽摊了摊手，“我就是这么机智！”
何悦：“……”
被徐晓亮这么一闹，两人都觉得有点心累，就在路边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这时候基本没什么人，偶尔有带着小孩子的老人出来。
“那个，阿泽，”何悦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了一样回头去问他，“我总觉得徐晓亮同学和周文龙同学之间怪怪的。”
方宇泽心说你特么终于发现了，劳资还以为你真心迟钝到以为他们之间那是纯洁的同学之情呢。
“怎么怪怪的？不是跟我们以前差不多嘛？”
何悦皱着眉想了想，摇头说：“不太一样，你没有徐晓亮同学那么会粘人。我觉得徐晓亮是不是……”
方宇泽睨了他一眼，“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喜欢张子涵同学？”
方宇泽差点厥倒，尼玛这神一样的思维是怎么回事？张子涵是怎么冒出来的？一定是我听的方式不对，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何悦还在给他分析，“你看张子涵跟周文龙关系比较好啊，所以徐晓亮就要跟周文龙搞好关系，然后就可以通过周文龙接近张子涵了。”
方宇泽木着脸道：“你想多了亲。”
何悦很苦恼地接着说，“万一张子涵同学不喜欢徐晓亮不是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吗？万一张子涵喜欢周文龙，那就更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了。到时候问题就大了！”
方宇泽深吸了口气，然后板正他的肩膀正视自己的脸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何西？”
“这个问题还是重视一点……”何悦还在担心学生的早恋问题，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呆呆地问，“什么何西？关何西什么事？”
随即他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说：“没有没有，我没这么以为！”
方宇泽扶额，他也觉得自己糊涂了，何悦再呆估计也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何西的事实，绝对不会生出自己喜欢何西的错觉来。
两人说到何西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方宇泽看了看何悦的脸色，终于问道：“话说你跟何西怎么样了？你回来这里她还在X市？”
何悦露出些笑意来，挺高兴的样子，“没有，她在国外读研究生。”
这倒出乎方宇泽的意料，在他印象中何西的成绩并不是很出色，当年中考就没有考到最好的一中来。后来高考不知怎么样，不过听同学说也不是重点的大学，虽然跟何悦同在X市，学校却是相差太大。她能考上国外的大学确实让方宇泽吃了一惊。
“是她学校给安排的，”何悦看出了他的疑惑，给他解释，“据说当时有五个名额，何西争了好久才争取到的。”
方宇泽了然，何西跟何悦不一样，这女孩子好胜心和她的虚荣心一样强，估计当时是费了好些功夫。想着想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然后盯着何悦看了很久，何悦被他看的发虚，紧张得问他：“怎，怎么了阿泽？”
“她去了国外是因为学校给的机会，那你呢？你们学校每年送出去的留学生是她们学校的几倍，就你的成绩还不能出国？”
何悦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宇泽立刻就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为了何西放弃出国读书？！”
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旁边有路过的人都向他侧目。何悦忙说：“我，我也不是那么在意出不出国的问题，反正在自己学校也是可以念研究生的，导师对我也很好，做项目做实验的时候都带上我，也不扣我的经费……”
方宇泽冷眼看他列了一串理由出来，然后打断他，“那你怎么不接着读了？不是在学校里读的好好的吗？干嘛突然回来当老师？”
何悦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觉得当老师也不错，挺好。”
“呵，当老师是挺不错啊，又稳定又受人尊重。”方宇泽把刚刚李叔的话重复了一次，然后直盯着何悦，“那你喜欢吗？”
“我，我喜欢！”
“喜欢你教成那样？！”方宇泽简直要冷笑出声，“喜欢你都上课不敢抬头看学生，喜欢你每天皱着个眉头像是欠人家几百万似的，喜欢你能回来这么久也不敢来跟我说一下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悦的脸一下子白了。
18、为什么
方宇泽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的，心里瞬间充斥着又酸又苦的滋味。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一下，缓和了口气，“是不是因为何西要出国读书，她在那里的生活费不够所以你才放弃了学业回来赚钱？”
何悦低着头不说话，嘴抿得紧紧地。
方宇泽简直想撬开他那嘴巴把话倒出来，这闷不吭声的熊样到底跟谁学的！暴躁地起来走了几圈，方宇泽终于压下心里的邪火，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何悦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终于讲出了句话：“你别生气了阿泽。”
方宇泽冷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想读研究生读研究生，想当老师当老师，你他娘的就是想去工地搬砖头都不关我的事！”
“不是，不是，不是不关你的事，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何悦慌了，胡乱地解释着。
“那关我什么事？”方宇泽得寸进尺地问他，“你说啊？！”
何悦：“……关，关你什么事……我，我也不知道啊……”
方宇泽怒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何悦：“……怎么不关你的事，当然关你的事了！”
方宇泽：“那关我什么事？！”
何悦：“……”
两个人民教师在小区里讨论了半天到底关不关方宇泽的事以及关他什么事的问题，最后结果不得而知。
不过讨论的好处是两人都冷静下来，大眼对小眼地互相对视。
方宇泽老脸有些热，他很久没跟人急过脸了，也不知道刚才的脾气怎么上来的。看了看何悦也一脸尴尬的样子，知道这丫又憋不出什么话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咳……那个……”
“阿泽，”刚要说话就被出其不意地打断了，方宇泽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呛死自己，“一开始真的很难受，离开学校的时候导师对我也很失望，我去跟他道别他都不想见我。我在学校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但是导师对我真的很好，从我大二的时候选了他的课开始他就很喜欢我，到了大四还主动联系我要我选他做我的研究生导师。”
何悦没管已经咳成狗的方宇泽，自顾自地讲着话，“我当时很开心，可是那时候没想过要继续读研究生的，我想一毕业就出去找工作。导师就劝我，说现在就业形势很困难，研究生比本科生更容易找到工作，而且我跟着他做项目做实验，他会向学校申请经费，不一定会比出去实习的工资少。”
方宇泽渐渐止了咳，沉默下来听他继续讲，“他还说等我研究生毕业，或许可以继续考博。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我知道我不懂交际，出去找工作或许连面试都困难。所以我最终决定继续读研。导师很高兴，还夸我是个做学问的人才。”
何悦说道这里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些笑意，方宇泽想他的导师倒是很有眼光，像何悦这样的人，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到了职场能被人拔下一层皮来。他这样不浮躁不功利默默无闻的人，确实适合埋在学海里。
“这件事我没跟何西商量，那段时间她好像挺忙的，给她打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何悦又开始说，“等我报了名去他们学校找她才知道她在忙的是什么。”
“就是出国留学的事？”方宇泽问道。
何悦点头，“嗯，我当时挺意外的，也有些怪她没跟我商量。不过还是开心，出国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孤儿，没有父母的支持，没有亲戚朋友的帮助，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所以我也为何西高兴。”
“不过过了一学期我就渐渐感觉到压力。学校只负责提供他们出国的机会和学费，生活费和住宿费都是自己负责。何西在那边的消费实在太高，每个月都要给我打电话说房租不够交。幸好有导师给我的经费，不然我连她的房租都分不出来。”
方宇泽听到这里又有些冒火，“其他学生出国都是有家长赞助的，有勤工俭学的还能在那儿打打工赚生活费，何西怎么就不会自己解决？每次都给你打电话你是取款机吗？她怎么不想想你生活有多困难？”
何悦无奈地对他笑笑，“她是女孩子，在国外一个人生活挺难的，我怎么也不能让她去给餐馆洗盘子端菜吧。”
方宇泽冷冷地哼着，心说在国外洗菜端盘子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你怎么不给她们寄生活费？
“我又在学校外面兼了一份职，给人翻译商业文件，这样也能支持两个人的费用。但是过了一个学期之后何西回来，告诉我她想在国外定居。”何悦说着皱起了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她像是着迷了一样说国外的生活有多好多好，而且在国外没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孤儿，没有人会看不起她。”
方宇泽撇嘴，“没有人会因为她是个孤儿就看不起她，是她自己太让人看不起了！”
何悦叹了口气，“她一直觉得从小被父母抛弃是件很让人看不起的事情，觉得她身边的人都在私底下讨论她的身世。所以她从来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甚至让人觉得她是生长在幸福的家庭里的孩子。”
“她就是虚荣！”方宇泽冷笑着吐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何悦说，“所以她说出那番话来我也能理解，不过我们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我们想在中国买一套房子或者买一辆车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更何况在国外定居，所以我劝了她很久。她冷静下来了也能认清现实，就不再为这件事情争吵。可是她说她不想再读研了，要出去工作。她觉得只有赚够了钱才能有好的生活，甚至可以移民。”
“我觉得这个机会得来不易，实在不应该放弃，所以我对她说，要她安心在国外学习，我去工作，去赚钱。”何悦勉强勾出个笑容来，“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就得为将来负责，毕竟我还是想让何西能有一个安定的幸福的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