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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之曙光——by胭脂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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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为自己终于摆脱故弄玄虚的罪名而松了口气,阿奇伯德伸出肥胖厚实的手背,擦去了深棕色两颊以及额头上,那些大量渗出的汗水。随后,他转送着眼珠,看向身边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三位帝国大人物——大魔导师佛能,正手捧茶杯不紧不慢地啜饮;身材瘦小的赤金学院分院长莫特利,却满面愁容双手交握似乎摆出了祈祷的姿势;而那位生性多疑残暴的摄政王汉弗莱,视线正不快地扫过众人,最后阴沉停留在他的异母弟弟身上不动了。

“佛能阁下,亲王殿下。”

小型会见室内,位于那一圈松松环绕而成的座位下首,几位沉寂许久、简直毫无存在感的帝国大臣中,一位白发耄耋的老者,这时突然颤颤巍巍起身行礼道:“我建议,可以立刻指派相关人员,向北部光明同盟发出文书进行交涉……”

“布德大人,我想我不得不提醒您,北方古提瓦族那些野蛮人可不是迦德塞的臣民,他们可不会听从您那些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

身材壮实,浓密的髭须下,满脸凶悍之气的帝国将军兼军事大臣的鲁伯特,对于老朽的内务大臣布德那套古板迂腐的为人处事向来看不惯。这时,也是他第一个大声打断了身边他那位同僚未竟的话语,政见上一直处于对立的两人,平时见面也只装作互不相识,可谓积怨已久。

“况且,您真的确定能靠着几张软绵绵、轻飘飘的纸张文书,就可以直面对方拔出的刀剑,进行您所谓的交涉?”

“可如果真的能够将泰勒斯之眼中的植物在外播种栽植,那可是关乎整个泰拉的大事件!在这点上,无论联邦还是同盟,谁都不能私吞或者是想要独享,除非……”

“除非北方同盟想要再次引发战争。”绕过那两个再度面红耳赤开始争论起来的重臣,被古巴沙索商会传回的消息赶超一步,颇有些颜面无光的帝国情报大臣奥斯冷冷地开口。

面容尖削的他,将视线直接投向前方端坐的佛能、汉弗莱、莫特利三人:“佛能阁下,两位亲王殿下。依我拙见,如今那个被古提瓦兽人尊奉为创世神泰勒斯使者的青年,才是本次的关键。”

“根据我们的人传回烈日城的情报,那人名为凌霄,哦——就是各位在水镜魔法中看到的,那个绑着黑色长辫的青年。他似乎并非大陆之人,而是数月前由啸风平原的某个泰勒斯之眼中突然出现。”

“哦?”

奥斯这话刚出口,内务大臣布德与军事大臣的鲁伯特就愕然停止了对峙,转而齐齐看向他。连一直面带笑容沉静不语的帝国大魔导师佛能,也诧异出声,甚至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

奥斯细长的眼睛内闪过一丝精光,直到此刻,他知道自己总算是挽回了几天前王国情报部门损伤的体面。

“是今晨刚传递过来的消息,阁下。”他站起瘦高的身体,向佛能微微欠身致意,“此外,那位古提瓦族的使者大人,前段日子在遗迹之丘开启的泰勒斯风之眼狩猎中,还曾独自驾驭着巨龙出现。”

“荒谬!”

“这不可能——”

几乎拍碎了一旁的茶几,迦德塞王国唯二的两位亲王异口同声。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莫特利便不再管他那位性情乖戾的兄长汉弗莱,一双忧郁的蓝绿色眼睛转而急迫地盯向奥斯,询问着:“普雷恩斯一族早已在千年前泯灭,奥斯,你真的确定情报可靠吗?”

“是的,殿下!我确定。”帝国的情报大臣奥斯这时挺直了胸膛,似乎由于被质疑,而越加提高了音量,语速加快地叙说道:“当时的情况足有数十人围观!那些古提瓦的兽人们,都全程目睹了普雷恩斯出现直至离开,那头巨龙甚至留下了她的幼崽——哦、关于这点,我们暂时还没能确切地了解到原因。”

“基于以上种种,我认为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与那位叫做凌霄的青年进行接触,必要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五官尖削突出,双眼细长的王国情报大臣奥斯,在最后一句话语中,隐晦地表明了其某种险恶的用意。他再度行了一个标准宫廷礼,之后便坐回了他的位子,如同一片稀松平常的黑色暗影,无声无息地蛰伏了下来。

留下一室的沉默。

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之下,迦德塞帝国王庭初花之馆小型会见厅的议事仍在进行中。

而远隔千万里之遥的啸风平原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如此彻底地刺探详查过的凌霄,对于身边潜伏的危机毫无所觉,仍然蹲在池塘边上,和罗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原本洁白的双手沾满泥土,凌霄的脸上也印上了一道道红褐色的泥痕,只剩下一双浅绿的眼瞳依旧清澈温润,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保持转身姿势已经很久不动的先知吉吉,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先知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眼神闪动,吉吉总算收回凝望在一旁虚空中的视线。

从凌霄遇险坠崖又奇迹般的平安归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啸风平原上,无论在看得到还是看不见的地方所发生的变化,都比千年来任何时期要来得剧烈和深远。尽管凌霄身边亲近的人,都尽量在刻意低调淡化这位青年的存在,然而驾驭巨龙的泰勒斯使者之名,还是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迅即传遍了整片啸风平原。

之前在风之眼,由于受伤而回到遗迹之丘临时驻地的凌霄,无论走到哪里,不用多久就会被团团围拢。也许绝大多数的兽人们只是好奇并无恶意,但在不堪其扰之下,吉吉也只得提前解散团队,回去各自的领地内先交还任务。

即便回到了巨狼城,蠢蠢欲动的长老会以及那些隐于暗处的黑手,也仍旧是让人不得安宁。

看着眼前这个认真将植物根茎小心埋进池塘边的淤泥里,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眼神却分外明亮的青年,先知吉吉暗自叹了口气——

自做下决定起,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其实已经是必然。

整个泰拉大陆,无论同盟还是南方联邦那些人,在知道了凌霄这么样一个存在后,必定会同样为之疯狂,他们将不择手段地试图接近得到他。像刚才那股令人不快的窥探视线,还真是久违了……

“凌霄,你愿意和罗勒一起离开么?”翻来覆去考虑了许久,吉吉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他看着不约而同愕然地转头望向他的罗勒与凌霄两人,眼神坚定一字一句缓慢说道:“离开巨狼城,去泰拉大陆各处走走。”

你的命运,注定无法局限在这一座城池之内。

那么,与其懵懂无知被动地等待宿命加诸于身,不如由我来推你一把——

“去寻找你自己的道路。”

“离开这里,凌霄。”

离开这里走出去。

去迎接属于你的命运,创造属于你的未来!

33、

被赶出来了。

巨狼城门外,呼啸的西风卷起一道烟尘从眼前掠过。凌霄与罗勒两个人,并肩站在蛮荒的褐红色平原上,你看我我看着你,久久无言。

“咕……”

小龙崽亚尼从凌霄的臂弯里探出头,圆脑袋下挂着母龙阿娜丝赠送给凌霄的那片黑色龙鳞,属于母亲的气息似乎能让亚度尼斯特别安心,凌霄于是干脆就将鳞片做成了一个吊坠挂在小家伙的脖颈上。

捏了捏小龙崽攀在自己衣服上的肉爪子,凌霄抬头看向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罗勒,原本不多话的他,自从风之眼狩猎归来后就更加沉默了。

难以想象这样的他曾在凌霄遇险坠落峡谷时,发了疯一般试图跟着他纵身跃下,虽然结果是被他的老师直击颜面的一拳打趴在地,事后听到先知吉吉转述,却也足够凌霄内心受到强烈的触动。

千万年以来,大陆除了占主导地位的魔法师外,同时存在着以锤炼肉体力量进阶的战士。

在四处结伴冒险与自我提升的过程中,相当一部分的战士,会成为保护身体脆弱的魔法师的盾牌。由此,战士与魔法师之间,逐渐就衍生出了护卫与被护卫的契约形式,一旦订立直接烙印于彼此灵魂深处的护卫者誓约,则两人便成为互相交托生命与忠诚,至死都不离不弃的关系。

护卫者虽然尊被护卫者为主,但两者的关系却不分上下或从属,他们是朋友、亲人和伴侣。他们彼此并肩战斗,荣辱与共,在无数次血与眼泪的试炼中,互相扶持,心灵交融,印刻于灵魂深处的契约之火,直至一方或双方死亡的那刻才会熄灭。

凌霄并非魔法师,在这个残酷却又瑰丽的异星,他只是一个身体孱弱毫无力量的普通地球人类。可就是这样的他,罗勒却愿意与他订立一旦起誓便再也无法背弃反悔的灵魂契约。

如同他一直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罗勒同样未曾有一刻松懈。他牢记着自己的誓言,甚至因为太过执着而一度步入歧途。

护卫者与被护卫者,命运紧紧维系在一起而达到高度契合的两人,齐心协力下能爆发出高于自身实力数倍的力量,危难时刻,他们甚至能为对方奉献出生命!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地位平等,能够齐肩并进的灵魂伴侣。他们将彼此尊重。若一方将另一方置于弱者地位,心存轻视;或某人把另一人仅仅视作可供利用差遣的奴仆,那么契约之火将黯淡无光,两者的修为进境也必定会受到重重的阻滞与障碍。

这是订立护卫者契约的好处和坏处。

半个月前的罗勒就是这样走进了岔路。他一心想要保护凌霄,甚至走到哪里,随便什么小事都要看着他,稍有差池就开始自我责备。凌霄已经变成了他的责任,乃至是他的重负,先知吉吉与凌霄都已清楚看见那不好的预兆,罗勒自己那时却浑然不觉。

不过自从凌霄平安无事回来,这位银发的青年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比平时更加地沉默下来,到哪里都要跟着的习惯看来是改不掉了,但凌霄能明显感觉到罗勒周身之前凝滞的气息已经完全不同了。

此时的时间已接近午后。

一望无际褐红色的荒原上,凌霄面带笑意看着身边的银发青年——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声的话,那么罗勒这个闷葫芦,能这样不吭气回望着他,半天连眼睫毛都不会眨一下。想到这里,不由得失笑出声,凌霄开口问:“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么,罗勒?”

“你看,我们被这样扫地出门了。先知大人说了,要在三个月后才能到莱恩城与我们会面,这段时间随便我们去哪里晃荡他都不管了。”

当时还处在怔愣中没回过神的两个人,糊里糊涂的,就被先知吉吉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给送出了巨狼城城门,在平原上吃了半天风沙,凌霄总算是回过味来。

吉吉大人为了他们,也是设身处地考虑过了吧。最近身边想要接近他的人确实越来越多。虽然粗犷直爽的兽人们没有恶意,可也架不住走到哪都有人围观看热闹,有时候实在是不堪其扰。甚至害得团队成员们连泰勒斯风之眼的狩猎,都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希望之后,大家都能够重新找到适合的队伍加入才好。

这样想着,凌霄又回过头看向了身后,那座被高耸的城墙包围的巨狼城——在他断断续续的指导下,部落内一些没有参与这次风之眼狩猎的兽人们,都已经学会了特定作物的种植管理方法。更何况凌霄特意挑选的第一批试种植物,都是能适应粗放管理,又特别耐旱生命力顽强的种类。

而荒蛇与半人马两族,甚至其他一些人数稀少的兽人部落,只要表示过意愿的,先知吉吉都已经派专人送去了植株或种子,完全不需要凌霄操心。

似乎仍在成长扩大的石林裂隙采集小分队,其人数,也早已远远不止当初那些跟着凌霄东奔西跑的狼族小家伙们了。所以最近连着几天,凌霄确实颇有些无所事事之感,也许真的是时候去外面走走了。

松开手,凌霄放开了怀中已经睡饱正闹腾不休的小龙崽,让他顺着自己手臂,一撅一撅着肉嘟嘟的屁股向上爬动,转过身再看罗勒时,却见银发的青年仍旧一副愣愣出神的样子。

“罗勒?”

被他呼唤的罗勒,惊醒一般身躯微颤了下,金色的眼睛里眸光闪动,却又不看向凌霄。他收回远望的视线直接低下头,半晌才闷闷地出声回答道:“没有……想去的地方。”

“……”暂时不要拆穿他好了,凌霄暗自在心底做下决定。

顺着刚才罗勒南望的视线望去,除了广阔无垠的荒原,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龙骨绝壁盘踞于陆地之上,凌霄暂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我们向南走,与吉吉大人约定碰面的莱恩港正巧也在南方。到时会经过荒蛇族的领地,我想先去去看看西维亚大人口中的香料镇。”

见罗勒点点头不反对,一直暗中观察他神色的凌霄松了口气。他伸出手,把已经无法无天爬到肩膀上,正叼着他头发啃得全是口水的小龙崽亚尼抱回怀中,见罗勒想要变身,凌霄慌忙拦住他摇头说道:“罗勒,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不如慢慢走?”

罗勒的神色间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反正凌霄做什么决定,总归都有他的理由。对方并非真如外表那样软弱可欺,他能够为了他人奋不顾身,直面危险——罗勒永远也忘不了,风暴来临巨石突降的那刻,凌霄毫不犹豫推开他,自己却被砸中跌落悬崖时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

经历了之前种种,罗勒心中那条一度雾霭重重的道路豁然开朗——像这个时候,自己只要选择相信凌霄就可以了。

“有一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罗勒突然开口。

凌霄眨了眨他那对浅绿色的双眼,对罗勒突然间改口虽然不解,却没有什么迟疑,他笑了下点头应声:“好。”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地一路向前。

抱着叽叽咕咕、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亚度尼斯,凌霄与罗勒两人,在丽媞与拜鲁坦共同地照耀注视下,在西风不停歇扬起的烟尘之中,给黑色沉寂的巨狼城留下一个高挑一个纤瘦的背影,便渐渐地远去了。

……

在零星遍布着大小砾石的荒原上,罗勒凌霄两个走走停停半天,总算赶在日落之前,来到了位于巨狼城以南的一处十数米高的岩石下。

那是块风化严重,已经斑驳裸露出岩心的黑色巨石。凌霄抬头仰望,发现整块石头的外形就如巨狼的尖牙一般,向着天空锋芒毕露地直刺而上。

“抓紧我。”

当凌霄还在不解的时候,罗勒就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腰部腾地向上。轻松的姿态似乎毫不费力,带着两个人的体重,以剩下的一只手攀住石壁凸起处,熟门熟路借力朝上腾跃,体态既轻盈又矫捷。

尽管知道古提瓦的兽人个个力大无穷,凌霄还是局促得很,因为他几乎是被罗勒整个搂在怀里,给轻轻松松带到了巨石十几米高的顶部。

不过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象,很快就让凌霄顾不上窘迫了,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表情实在有些吃惊,“这是……灯草?”

“嗯。”罗勒回答得异常简洁。

也难怪凌霄惊奇,因为呈现于眼前的,是一个只能用微小来形容的泰勒斯木之眼。小巧的绿色漩涡,在两人头顶两三米处的空中转动,与之相对应的地上面积,大概也只需大跨一步就能够来回。

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内,却满满当当生长着那种名为灯草的植物。它们的枝干纤细,叶片碧绿,因为接近黄昏的关系,那些绿油油的植物表面,已经开始缓缓散发出一层显眼的淡黄色光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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