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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之曙光——by胭脂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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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深的魔法禁咒,传说能令空间扭转,使亡灵死者复生,或是将一座山峰城池瞬间夷平。”

可惜那个蓬勃繁盛属于魔法的光辉时代,自大毁灭后便戛然而止。其后漫长的岁月变迁里,这部分的魔法几乎快消逝殆尽了。

罗勒浑身别扭,可一张嘴就是停不下来,从绘有魔纹的各类低级附魔符纸,到花样繁多的魔法禁咒都一一道来。见身边凌霄听得兴致勃勃,两排微卷的睫毛正轻轻颤动,视线再往下,在温暖的火光映照下,就能完整看清他凑近的脸庞。

原本挺直的肩部,于是渐渐地放松下来,脸上故作严肃的表情,也眼看就要绷不住了。这一刻,罗勒却开始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两个人在堪称其乐融融的交谈间,身前的石锅里,火鬣蜥肉汤开始逐渐地沸腾,空气中浓郁的肉香也慢慢飘散开来。

“罗勒,我去拿碗。”

起身走向一旁的石台,取出两副碗勺后,凌霄又从下层的架子上拿出了今早随肉汤一起做好的馅饼。

碗内盛满滚烫的热汤,饿了许久的两人便不再说话席地开吃。

虽然食具简陋粗糙,也没有舒适的餐桌椅,但胜在火鬣蜥肉汤鲜味美,海拉曼花块茎磨粉做成的馅饼清香松软,面饼内除了拌入火鬣蜥蛋液外,凌霄考虑到荤素均衡,又加入了一些他亲手采摘的香椿嫩芽。

一顿饭,凌霄只喝了一大碗肉汤,几块鬣蜥肉,还有小半张馅饼就吃不下了。

而罗勒解决掉自己那份,就毫不介意地接过了凌霄手中撕剩下的面饼,就着石锅里剩余的半锅肉汤,继续面无表情地吃着。

彼此相处一个多月,现在的他,已经足够聪明识趣,不会再去问凌霄为什么只吃那么一点就饱了。虽然每当说起巨狼族的女人和小孩们都不止吃那一点时,凌霄耳朵发红的模样,都让他感觉非常地有意思。

吃完饭,罗勒也不让凌霄插手,就自觉端着那口笨重的石锅和油腻腻的碗勺一起,来到帐篷外贮水的水缸处将它们清洗干净。

回到帐篷后,在石台上放下湿漉漉的锅碗,罗勒观察了一下旁边的火坑,依旧在跳动燃烧的火焰势头变小了一些,但撑到天明应该没有问题。

将卷起的兽皮门帘放下,把两侧的皮绳系好固定防止被风吹起,做好这一切后转过身,罗勒就看见凌霄又坐在床尾石桌旁,聚精会神地看起了书来。

那样努力勤恳的样子,总是让罗勒既迷惑,又有些说不清的触动。

明明看似不堪一击的脆弱身体里,却仿佛居住着怪物一般,不知疲倦地吸收掌握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孤单一人来到全然陌生的世界,可凌霄的脸上依旧每天带着笑容,无论对谁都非常温柔可亲,脑袋里装满了奇怪的知识与智慧,这样的一个人,曾经的生活必定十分舒适优渥。

可从昏迷中睁开双眼起,没有吵闹抱怨,更没有神智狂乱,凌霄看似十分安静地就接受了加诸在他身上的命运,罗勒还从未看到过他颓丧或悲叹现下的不幸。

并未察觉到自己凝视的目光饱含了多少情绪,罗勒就这样静静看了一会儿凌霄之后,便什么也不说,在淡淡散发的白光中,开始悄无声息地化形。

在黑发青年的脚边环绕,美丽的银白色巨狼前肢交叠,然后安静地趴伏下来。

“嗯……?”小腿处温热起伏的触感,让翻阅着书册的凌霄将目光下移,见是变化成狼形的罗勒,就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再看一会儿就好。”

说完 ,又伸手搔了搔罗勒后颈蓬松顺滑的毛发,这是一人一狼相处时,渐渐习以为常的亲昵小动作。不知是由于在地球时凌霄就饲养着两条大型犬,或者因为原本陌生的两人,初遇就是在这样的情态下,银狼模样的罗勒,总能让凌霄更为放松没有拘束。

简陋的石床并不足以容纳两个人入睡,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变化成巨狼形态的罗勒,每晚都以守护者般的姿态环绕休憩于凌霄床前。

“睡吧。”

桌前的灯草散发出晕黄的光芒,凌霄的声线有如清澈的溪流般缓缓淌过。

仿佛有着魔力的声音下,将头部搁放于交叠的前爪之上,孤高的野兽便当真轻轻合上了那对金色狼眸。

荒原的夜晚,严酷漫长又危机四伏。与地球丰富繁华的夜生活不同,除了轮值的守卫,啸风之地的兽人们在晚餐后,便都早早入睡、休息了。

天空中,赤月高悬,星辉闪烁。

寒夜之后,明日,又将是为了生存与希望而战的——

崭新的一天。

06、

“凌霄大人!凌霄大人——!”

细小的白色霜晶还未从狸尾兽皮材质的青灰色帐篷外层消融蒸发,小棕狼利姆充满朝气的声音,便已经在外头轻快地响起。

睁开眼,银白色的巨兽轻轻抖了一下浑身的皮毛,立起四肢,回头朝床上望了眼,长发散乱的凌霄,仍旧蜷缩在毛皮堆里沉沉睡着。

不知道他昨晚又是什么时候才睡下的。

“凌……”

浑身棕褐的毛发卷曲乱翘,并且还在那咋咋呼呼的利姆,下一刻就被捏住脖子般消了音。他那双圆溜溜湿润的眼睛,紧跟着从帐篷内踱步走出的罗勒而转动,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般‘嗷呜’欢叫了一声,然后立刻飞扑过去,黏到了罗勒近前。

“罗勒大人!是罗勒大人嗷呜呜~~!教我怎么一个人就打败针刺火焰蝎吧——”

清晨微冷的空气中,步态笔直沐浴在朝阳下,浑身毛发闪亮耀眼的巨狼,金眸如电,神骏非常。而早已经把母亲再三叮嘱过——不要与罗勒大人过分靠近的话语抛之脑后的利姆,因未成年而小了一号身体,亲昵地挨蹭着自己的偶像,团团转圈。

行踪飘忽、独来独往的罗勒,不常在部落人前露面,难得一次相遇,利姆恨不得变成一根小尾巴,黏在对方身上才好。比起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上代人,崇尚强者为尊的巨狼族年轻一辈们,则来得更为坦率和直接。

“不要吵。”

退开一步,罗勒试图摆出威吓表情,来吓退眼前这吵闹的小家伙。可惜的很,在面对利姆亮晶晶的眼神时,罗勒同样毫无悬念败下阵来,“凌霄他……还在休息。”

“哦,好的。”听完,小家伙颇为懂事,将声音立刻压低几度,却又忍不住兴奋地开口小声道:“那么罗勒大人,教我——”

“那个不行。”毫无商量余地,一口回绝,小家伙还太年幼,对上带有猛毒的凶暴火焰蝎过于危险。

“我到东面遗迹之丘看看。”

别别扭扭留下这样一句话,罗勒便对眼前这根身量未足的小尾巴视而不见,甩开步伐疾驰着远去了。只余下利姆傻愣愣立于原地,在那没头没脑地呆想。

遗迹之丘……不是在半人马的领地内吗?

那片光秃秃、丑兮兮,与巨狼荒蛇两族领地都接壤的小山包有什么好看的!昨天倒是听阿爸说,好像在那发现了全新的泰勒斯之眼来着……嗯?咦?

咦咦咦——!

“罗勒大人,等等我啊!我要去我要去~~”

仍旧是孩子跳脱的心性,利姆俨然已经把他早前来这里的初衷忘记得一干二净。也顾不得大声还是小声,翘着一身天然卷的皮毛,拉开嗓门窜起身,就箭一般追了出去。

只余下空荡的回音,仍在原地徘徊不散。

而罗勒跟利姆离开不久,帐篷内,窝在温暖的泥沼狸尾兽毛皮中的凌霄,就迷迷糊糊睁开眼。脸上浮现的神色,仿佛仍胶着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茫然了许久,他才开始真正清醒。

凌霄的视线打量了周围一圈,没看到人,于是就起身下床。简单整理了下身上的布袍,再费力将那头长及膝盖的黑发梳通、编好。

还好熟能生巧。

地球生活的二十多年,都是一头清爽短发的凌霄,自从来到这世界,偏差便不断地冒头出现。对于无论怎么想办法弄短,只要一觉醒来,就恢复到恐怖长度的这一头长发,实在让他烦恼了很久。

凌霄在纠结中端起了水杯跟陶盆,出门右转来到帐篷外贮水的石缸前,把用泥沼兽尾部毛发制成的牙刷沾上牙粉简单洗漱之后,就边想着今天的菜单,边回到了帐篷。

多年在外求学工作,对于烹饪凌霄倒很是得心应手。

“要是食材种类再多一些就好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凌霄把处理干净的野菜同火鬣蜥肉一起,加入他采集研磨好的紫苏、香茅、胡椒等香辛料和粗盐调味,随后放进石锅炖煮。顺手又把切碎的少量腌红雉肉、香椿芽,拌入鬣蜥蛋液和海拉曼花块茎粉中,搅拌成了糊状。再在火焰符烤烫的石板上,涂上动物油脂,快速地浇上面糊,做好一些薄面饼后装盘。

从陶罐中倒了一杯烧开的白水,就着香软的面饼,凌霄简单吃了一顿早餐。

大陆上种类繁多的泰勒斯之眼,即空间裂隙,是目前泰拉现存的人类最重要的生活物资来源。

但相比其中千奇百怪、危险未知的野兽或植物,海拉曼花块茎、火鬣蜥肉、红雉、灯草、泥沼狸尾兽皮等等,这一小部分相对可以安全使用的资源,也仅仅能够维持温饱罢了。

成熟稳定的泰勒斯之眼中,往往产出丰厚,同时一定又伴随着等量的风险。大陆的住民,依赖着各种裂隙提供的资源生存,又不得不时刻与其中出现的危险不断进行战斗。这种敌对又依赖的共生关系,造就了今时今地的泰拉大陆,呈现于凌霄面前的奇异风貌。

稍事整理后,回到石桌前,凌霄把昨夜看完的几本书籍小心装包、背上肩膀,然后很快出了门。他的目的地,是靠近聚居地西北中心位置,巨狼族先知吉吉的兽皮帐。

浅金色朝阳下,清晨冰冷的空气正渐渐升温。

一路上,都能看到早起准备食物或做着出猎前准备的狼族兽人,而无忧无虑的幼小孩子们,则成群结队,在路边或是帐篷间四处嬉戏打闹。

作为拥有数万人口,目前狼族最大一个栖息地的巨狼城——坐北朝南,被修建在一片地势平缓背风的向阳坡地上。

坚固高耸的圆形砾岩城墙环绕巨狼城外围,东西、南北走向的两条黑色砾岩大道,呈十字型贯穿整座主城。大大小小的分叉路,蛛网般遍布分散,连通着主干道上下左右的四块兽人聚居地。

与东南、西南两块普通狼人住地不同,东北区域是狼族兽人们重要的祭祀仪式之地。而西北方,则居住着现今巨狼族族长,以及先知、长老等地位较高的兽人们。

沿着南北大道缓缓向前,凌霄需要步行穿过空旷的中央广场。节庆日或有重大事件活动时才会使用到的地方,如今只是零星摆着一些交易贩卖物品的简陋摊位。

大约有十来分钟的路程,狼族先知那占地颇广的长方形帐篷,凌霄才终于远远看到了一点轮廓。

与普通兽人住所不同,位于西北区域驻地的先知行帐,其浅黄的弧形顶部,捆绑装饰着许多特别的野兽长牙和彩色鸟类羽毛,华丽的帐篷外,甚至还有四处巡察的武士与哨卫。

“早上好,蜜雅、萨狄斯。”

凌霄一边温和地打着招呼,一边解下腰间的石制传令牌,向守卫在帐前的两名兽人战士递了过去。

“早上好,使者大人。”

被称呼为萨狄斯的中年男性战士,只是礼貌地淡淡颔首致意,那双蛇类般湿冷的双眼,仿佛看着凌霄,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倒是旁边那个一头卷曲的及肩棕发,身后背了柄硕大重剑,名为蜜雅的女性狼人,在接过石牌的同时,向凌霄回以了热情的问候。

“请稍等,先知他还在冥思……”

在外护卫的蜜雅话音未落,就听见帐篷内,人声伴随着一片哗啦哐啷杂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是凌霄吗?快、该死!蜜雅,请使者大人进来——”

随即,又是一阵哗啦啦杂物倾倒的声响。

“……”

萨狄斯定定的眼神微动,蜜雅则双手微摊,表情颇为尴尬。交还令牌,左右支起帐帘,年轻的女性狼人战士无奈欠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便退让到一旁。

收起石牌会意一笑,凌霄便直接迈步走进帐篷内。

宽广的内部空间光线明亮,头顶高开的天窗,让晨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周围被支撑加固的浅黄色帐篷壁上,甚至还残留着几支前夜未曾烧尽的火把。

“先知大人?”

一堆堆卷轴与书册,一如既往被散乱堆叠于石架、高台、地面各处。凌霄在小心绕行的同时,还要防着不时从脚下冒出来,装有不知名粉末或液体的石钵石碗,总算有惊无险,一路循声来到了帐篷右后方。

“早上好,先知大人。这是前段日子向您借阅的书,我……”

话才慢腾腾讲了半句,凌霄手里的书就被干脆抽走,利落地丢到了一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对面人的模样,他就被拉着手腕,一把拖进了重重兽皮隔断开的帐篷另外一端。

而犹自抖动不休的兽皮帘外,一堆在地面上高高摞起,颤巍巍维持着微妙平衡的书册,因为冷不防丢来的几本书籍额外的重量,再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倾垮散落了一地。

07、

“怎么样?”

与另一边的明亮截然迥异的昏暗光线,让凌霄不适应地微眯起了双眼。

小小的方形空间,四周围的架子上,满满当当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中间一张石桌上,大小各异类似地球花盆的陶制器具,正一字排开放在凌霄面前。

“这是,出芽了?!”

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凌霄见对面被乱糟糟头发遮住半张脸,显得轮廓模糊的人点头,这才把视线重新转回到身前——那些装有红褐色泥土的陶盆里,星星点点,微微冒头的嫩芽,确实不是他眼花。

“细叶针茅、三色堇、桔梗、鸢尾……”口中咬着发带,导致发音有些含混不清,但快速念出的植物名称却是一字不差,站在凌霄对面的高挑男性,微微低下头,双手随意地将满头乱发抓成个马尾绑好,“喏,那些是甘蓝、千屈菜、马齿笕。”

扬起下巴,朝再远一些的陶盆示意,男人露出了他那张大概只能用艳丽来形容的脸庞——皮肤雪白,细眉长眼,沙色的瞳孔,右眼角下,甚至有一粒小小的鲜红泪痣。

身负巨狼族先知这一受人敬仰的称谓,却完全颠覆了凌霄当初想象中白发白胡子,老迈得看不出年纪来的先知模样。对方即使在此刻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穿着皱巴巴破旧的长袍,整个人却依旧散发着光芒一样令人移不开视线。

“这些全部?”

“是啊,全部。”

面对男人那简直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凌霄却只想默默扭头,好吧,还是不要再去纠结究竟科不科学的问题了,这一个多月,他已经亲身经历了太多超出他认知极限,不科学的事情。

比起满地的空间裂隙,拥有人兽两种形态的智慧生命,一张薄薄的符纸就能够生起火做饭这些,从带他到这里的泰勒斯之眼中,采集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花种,然后这些种子又在啸风平原的土壤中同时萌芽这种事,实在很不值一提了。

毕竟眼前这些细小娇嫩,舒展着茎叶的小东西,至少没有无故在一团空气或是什么燃烧的火焰中发芽开花,不是吗?

“能做到这一步,都多亏了你,我们的使者大人。”

男人双眼微弯,笑着叫起那个本人似乎颇有微词的称呼。当初,为了让巨狼城的兽人们尽快接纳从异世而来的凌霄,并未多么小心斟酌就随意抬出的身份,现在看来,却犹如踏在冥冥中早已被注定的轨道上,一步步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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