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苏时，真的结束了？
苏时握着电话靠在他租来的这个小房间的窗边，推开窗，冷风吹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那一日他一个人拖着皮箱来到了离Q市不远的D市，用手里的钱租了一个小房间，然后又跑了一阵的面试，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暂时不算高，但还能保证他一个人的花销，生活也总算稳定了下来，他才给赵维打了一个电话。
他知道赵维最终也许会把自己的电话号留给孙乐天，也预计到了孙乐天会给自己打电话。当时他一走了之，却也知道不管如何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但是，当他亲口把那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他仿佛能感觉到孙乐天在那边的痛楚。
罢了吧。苏时闭了闭眼，总要结束的，这样快刀斩乱麻，对彼此都能更好一些。
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在某天的凌晨，苏时因为失眠，对着窗子再次发呆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收到了一条信息，“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可以犹豫可以纠结，但只要你愿意，我一直在家里等你。但是到我明年生日的时候，我就不会再等了。”
苏时对着屏幕无奈苦笑，一年前他们不能再在一起，即使再等一年又能怎样呢。时间、距离，终究会拉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注定要分离。
从那之后苏时跟孙乐天再也没联系过，那年过年，苏时也找了借口没有回老家。父母虽然想见儿子，但是却也明白苏时在躲着什么而没有说什么。
那是苏时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过年，除夕那天晚上，他扛了一整箱啤酒上楼，买了点熟食，就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苏时想不明白自己毕业后的生活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每天下班回家一身疲惫，等待他的却是青灯冷灶，没有那个人的笑容，没有他的怀抱。一日三餐很少有机会按时吃，经常就被派出去外采，动不动就要加班写稿子，所有的精力，全都被集中到工作之中。
而他的心底，就像是被扯开了一个大洞，他本以为日子久了，那个洞总会慢慢地变小，最终愈合。却没想到，越扯越大，他感觉不到温暖，感觉不到踏实，只有日复一日的疲惫还有空虚。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那一晚，苏时把那一整箱啤酒全都喝掉了，他那因为不规律饮食已经十分脆弱的胃在那一夜狠狠地报复了他。大年三十，万家团圆，他却只能一个人蜷缩在地板上，痛得浑身发抖，最终挣扎着叫了救护车，被送进了医院。
却没有人能守在他的身边，他依旧是一个人，永远是。
一声鸣笛声让苏时从漫长的回忆中脱离出来，他睁开眼，看见孙乐天坐在驾驶座上，侧着头跟副驾驶的敏敏说话。他的唇角带着笑意，他的变化那么大，苏时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都不清楚。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大，终于，快要回不去了。
从机场到永宁镇大概只要二十分钟左右，对苏时来说却是格外的煎熬与漫长。他眼睁睁地看着孙乐天与别人亲密有加，自己却被漫天的回忆一点点吞噬，他忍不住蜷起身子，好像这样他就能够好受一点。
孙乐天几次从后视镜里看他，却又都一言不发，汽车就这样到了家。
又回到熟悉的小镇，苏时抬手抹了一把脸，下了车，回头看见孙乐天已经下车替敏敏拉开了车门，敏敏笑容满面的下来挽住了孙乐天的胳膊。苏时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睛，那笑容，实在是太为刺眼。
汽车停在的是孙乐天家大门口，苏时抬头看见大哥已经推开房门出来，他怔了一下，随即跟孙乐天说道，“我还是先回家吧，我好久没回来先回去看看我爸妈，一会再去你家看看大舅还有大哥大嫂。”
孙乐天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膀，拉着敏敏转身进了院子，苏时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回身朝自己家走去。
以前他每次回来的时候，不是自己赖在孙乐天家，就是孙乐天赖在他家，反正不管在哪里，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可是现在，他跟孙乐天变成了这个样子，再那样还有什么意义？
他跟孙乐天终究会变成他曾经最担心的样子，被时间距离慢慢地拉开，曾经那些美好的，他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终究会慢慢地淡化，他们，终究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孙乐天现在应该已经放下自己了吧？看他那么甜蜜的样子，好像自己之前所有的担忧都成了多余，原来走不出来的，只有自己而已。
苏时一路胡思乱想地推开了家门，爸爸正在看电视，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开门声两个人全都探出头来，看见是苏时全都是满面惊喜的样子。苏妈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拉过了儿子，上下的打量，“怎么都瘦成这样了，你都不吃饭么？”
苏时笑了下，转头朝着自己的爸爸点了点头，“爸，我回来了。”
苏爸爸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苏时身上的背包，拉着他进了里面，“还以为还要晚点儿回来呢，一路上折腾坏了吧，快歇会儿，你妈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翅，一会就能吃了。”
苏时坐了下来，这里是他的家，眼前的两个人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他微微笑了笑，看着爸爸一边在给自己倒水，一边在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他头上的白发已经遮不住，眼角的皱纹也更加的明显，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满满地都是心疼。
苏爸爸说了一会，看了苏时一眼，又忍不住说道，“你这一年，受罪了。”
苏时伸手拉着爸爸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去闯荡下，有什么可受罪的？倒是这一年都没能回家看看你们二老。”
苏爸爸叹了口气，“只要你自己过得顺心就行，一个人在外面，别太委屈自己。”
苏时笑着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苏爸爸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苏时靠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苏爸爸看见，起身拿了条薄毯替他盖上，苏时动了动眼皮，觉得倦意袭来。
还没等他完全睡着，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苏时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看见大哥孙项站在门口，看向苏时的眼神有些尴尬，“不知道你在睡觉，吵到你了吧？”
苏时坐直了身体，笑着摇头，“没有，还没睡着。”
孙项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大嫂做了不少的菜，你大舅让我过来叫你们一起吃。好久没回来了，去咱们哥俩好好地喝一顿。”
苏时咬了咬嘴唇，“算了，还是改天吧，我妈做了不少我爱吃的菜，总不能让她白费心思啊。”
孙项抬手挠了挠头，“把菜一起端过去，全家都过去一起吃。就这么定了。我要是请不动你们，一会你大舅就要亲自过来了，还是别折腾他了。”
苏时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苏爸爸点了点头，“那你就先跟你大哥过去吧，我跟你妈一会把菜一起端过去。”
第64章：孙乐天我好想你
苏时跟着孙项一起先出了门。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家，也更没有机会跟孙项说话，现在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多的是尴尬。
孙项走了一会，回头看了苏时一眼，叹了一口气，“这一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辛苦了。”
苏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什么可辛苦的，大学生毕业了不都是这样么，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我也没什么关系。”
孙项也跟着笑笑，想了想接着问道，“你的腿怎么样？我听说你们工作总要往外跑采访，能受得了么？”
苏时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点了点头，“最开始的时候有点吃力，时间长了习惯了就好了。再说这腿当初做手术也是为了以后更好，多出去跑跑，锻炼一下也好。”
孙项看着苏时，叹了口气，半天终于开口，“你……还怪大哥么？”
苏时抬眼，对上孙项的视线，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苏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摇了摇头，“大哥，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他的视线飘忽，穿过大门望向院子里，孙乐天正站在门口，正在含笑跟敏敏说些什么，像是察觉到苏时的目光，突然抬起头，对上了苏时的视线。
苏时僵了一下，收回了视线，面上微微带着笑继续说道，“现在看着孙乐天现在这样，总比当初跟我一条路走到黑的好。”
孙项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孙乐天，回首再看了看身边的苏时，记忆里，他们还只是两个少年，可是不过一年的时间，两个孩子好像突然都长大，孙乐天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嬉皮笑脸，一年来只回家两次，面上很少有笑脸。
而苏时，更仿佛突然成熟了起来，他面上挂着的笑脸让人觉得生疏，不再像是当初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终于更像是自己的弟弟，两个人开始像一代人一样说话。
但是，孙项再看向孙乐天，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敏敏，事实证明自己还是对的吧？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这不才一年的时间，孙乐天就找了个女朋友还要订婚了，至于苏时，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么想着，孙项松了口气，笑着推开了院门，跟苏时一起走了进去，孙乐天站在院子里看见两个人进来，唇角微微扬起，朝苏时点了一下头，“小叔过来了啊，妈说饭做好了，正好等你们开饭呢？姑爷和姑奶呢？”
苏时微微笑了一下，“他们马上过来，我们先进去吧？”
孙乐天笑了笑，“好。”
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比如同样算是看着苏时长大的大舅妈生病去世，大舅变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苏时推开房门，看见里面熟悉的布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侧过头却发现孙乐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苏时扭过头，笑着跟大舅还有大嫂打招呼，大家在饭桌前都坐了下来，苏时坐在大哥身边，另一边是他的父母，而孙乐天，和他的未婚妻坐在对面，言笑晏晏。
苏时用力闭上自己的眼睛，然后睁开，面上重新带上了笑，回头发现大哥已经给他的杯子填上了酒，笑着说，“苏时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来，陪大哥喝点酒。”
苏时看了一眼杯子里的酒，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胃，不住摇头，“别，大哥，我现在不能喝酒了。”
大哥有些惊讶还没说话，对面孙乐天给敏敏夹了菜，转过头就拿起了酒杯，“别啊，小叔，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不说我爸，我要订婚了，你怎么也得陪我喝一点酒吧？”
苏时握着酒杯的手僵住，随即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笑着开口，“那好，这杯酒我敬你，还有坐在你身边的这位，我未来的侄媳妇，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扬起头，将杯中的小半杯白酒全都倒进了嘴里，吞了下去。
辛辣的酒呛的苏时微微咳嗽，从口中到喉咙里全都是火辣一片，他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被呛出的眼泪，然后拿着空杯，微微笑着看着孙乐天。
孙乐天身边的敏敏看了苏时一眼有点茫然，拿着酒杯不知道要不要起身，孙乐天伸手从她手里拿过了酒杯，把酒倒进了自己杯子里，微笑着说道，“敏敏不能喝酒，她那份我代她喝了，小叔你不会介意吧？”
苏时微扬唇角，“你心疼自己的老婆，我怎么会介意。”
“那就好。”孙乐天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然后朝苏时扬了扬杯子，笑着坐了下来。
苏时也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的右侧，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膝盖，苏时扭过头，朝着自己的父亲笑了一下，让他心安，侧头看见左边大哥给自己夹了菜，连忙点了点头。
后来这顿饭，苏时忘记自己吃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喝了许多的酒，刚开始，是给大舅，自己的父亲，还有大哥敬酒，后来，大概就是自己想喝了，大概喝多了，他就看不到对面那个人的脸，就能忘记这次自己回来的是为了看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跟别人订婚的。
大舅因为年纪太大，吃了一会饭就下了桌回房间睡觉了，苏爸爸跟苏妈妈也先回了家，大嫂拉着敏敏到自己房间聊天，整张餐桌上一时只剩下孙项父子跟苏时。
三个人都喝了许多的酒，喝到后来孙项不住地拍着苏时的肩膀叹气，苏时对着他傻笑，整个人却在椅子上已经坐不住。倒是孙乐天酒量最好，他起身把孙项扶回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苏时已经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瘫软着没有反应。
孙乐天站在原地看着苏时愣了一会，终于慢慢地蹲了下来，伸手拍了拍苏时的脸，“醒醒，我送你回家再睡。”
苏时睁开眼看了看孙乐天，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终于能梦见你了。”
孙乐天挑起眉头，伸手去拉苏时，“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快起来，地上那么凉。”
苏时被扯的坐了起来，他看了孙乐天一会，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将脸贴在孙乐天的胸口，轻轻地叹息。
孙乐天被苏时的动作弄得整个人一愣，他伸手想要推开苏时，却发现苏时虽然醉了，但是却格外的用力抱着自己，还没等孙乐天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胸口湿了一块，低下头才发现苏时正靠在自己的怀里哭。
孙乐天皱了皱眉，他整个人被苏时抱得已经跪在了地上，苏时靠在他怀里，满脸是泪。孙乐天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软了，他轻轻地拍了拍苏时的后背，小声问道，“苏时，你怎么了，很难受么？”
苏时好像根本就听不到孙乐天说话，他兀自贴着，半天，才终于说道，“孙乐天，我真的，好想你。”
孙乐天的身体整个僵住，他低下头，伸手抬起苏时的下巴，看着苏时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要突然消失？”
苏时的视线有点散，但是却很乖顺的跟孙乐天对视，然后，他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摸上了孙乐天的脸，轻声说道，“这一年我几乎都没梦到过你，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害怕，害怕梦里的你会责怪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可是，我能怎么办，大哥让我们分开，我怎么能拒绝，我的父母，你的父母，都因为我们那么伤心，我又有什么办法？”
孙乐天睁大眼看着苏时，许久，他轻声问道，“你是说，他们知道了，要求你跟我分手，所以，你才离开我？”
苏时没有回答，他摸着孙乐天脸的手突然用力，将他的头向下拉，然后，抬起头，吻上了孙乐天的唇，熟悉的触感，怀念的温度，孙乐天几乎没有犹豫，就扣住了苏时的腰，然后加深了这个亲吻。
唇舌交织间，孙乐天的大脑在高速的旋转，他一直相信苏时离开自己是有苦衷的，现在一切终于捋清了，他在心底微微地叹息，苏时还是那种性格，他宁可自己离开，也不愿意跟自己开口，与自己一起分担，让他们平白分开了这一年。
不过还好，还来得及，他们还相爱，那就还来得及。
孙乐天拥紧了苏时，脸上沾上了苏时的泪水，许久，他才放开苏时，按着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苏时，我们不会分开，再也不会。”
苏时的面色微红，视线微散，他抬起头看着孙乐天，突然低下头，剧烈的呕吐起来，孙乐天的表情僵了一下，视线扫过去才发现，苏时吐在地上的是一大口鲜血。
第65章：我做什么都可以
孙乐天被那一大口血吓得突然就清醒过来，他用力拍了拍苏时的脸，可是，对方却软绵绵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意识。孙乐天来不及思考，把苏时抱在怀里，半拖半抱地弄到了车上，家里的人都被他的大阵仗给弄醒了，大嫂最先冲了出来，看了一眼副驾驶上好像没有知觉的苏时，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