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报应吗？
这是报复吗？
苏苍洵只觉得身子一软，便向后倒去。阴影处，一个蒙面男子眼疾手快，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往皇宫外飞奔而去。
“你是……竹湮吗？”苏苍洵的眼前看不真切，虚弱的问道。
“是丞相让我来保护你的。”男子说道。苏苍洵点了点头，再也支撑不下去，倒过头去，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男子熟练的在宫墙上跳跃穿梭，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渐渐黑下去的天幕之中。
“追。”宫殿内的欧阳青透过觥筹交错的酒宴，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嘴唇微微抖了抖，吐出一个字。昔日御林军的长官朝他作了个揖，“属下定速将反贼苏苍洵擒拿。”便带着兵，往外赶去。
“这里，是哪里？”清晨第一缕阳光将苏苍洵刺醒，昨日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一般。“丞相呢？欧阳青呢？他们……呢？”苏苍洵突然想起来些什么，紧张的在床上坐了起来。
听到里屋的动静，通往院子里的门被打开，一个依旧是蒙面的男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先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了。”从声音判断，应该还是个少年。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着面罩？丞相人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苏苍洵坐在床上没有动，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
“我是丞相手下的死士，具体是谁并不重要，所以你也没必要见到我的面貌。丞相之前嘱托过我，他不在时要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遇到危险，就带你来这避难，直到他回来为止。至于外面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欧阳将军谋权篡位，其他许多大臣也都被他威逼利诱加入了他的麾下。形势……对你来说很危险，如果昨天继续呆下去，恐怕你很快便会被秘密处死。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少年平静的说道。
“死士吗？离竹湮手下竟然还有这样一批人？另外……丞相他会回来吗？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罢了。”
“可是他现在身受重伤，被困在地下！”苏苍洵有些焦急，“你确定他还能回得来吗？”
听到苏苍洵的话，少年的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我不确定，但我相信他。”少年坚定的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苏苍洵便一直无所事事的呆在这里，考虑到大街上肯定布满了抓捕他的人，少年也不让他出门，苏苍洵也只能每天从少年的嘴中得知朝野最新的动向。无聊之时，苏苍洵便找少年下棋聊天，少年也从来不拒绝。苏苍洵口中许多宫中的趣事，听得少年也颇为向往，而少年口中许多关于离竹湮的故事，也听得苏苍洵一愣一愣。只是每次当苏苍洵想进一步问下去的时候，少年总是三缄其口，任凭苏苍洵怎么央求，也不多说一个字，“等他回来了，你自己问他吧，许多东西我自己也不清楚，仅仅是丞相让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罢了。”
苏苍洵见这样问下去无果，只好转变了角度，想从私人身上打开话题，“说起来，死士这个身份，岂不是要为了命令不顾生死？听起来你应该也和我差不多大吧，怎么就甘心做这份差事？”
“能为离大人效力是我一辈子的荣幸，怎么可能会不甘心？只要离大人愿意，让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顺便说一句，我是为了照顾你的说辞才说丞相的，否则我从来都是以陛下来称呼离大人。陛下他那么公正贤明，识微见远，要不是他实在是惯着你，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兵变，你怎么还好意思对他做出这种事！”少年有些激动。
苏苍洵自讨没趣还被训斥了一顿，有些郁闷，“那个，丞相他——我是说离大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废话。”少年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要不是他，六年前的那场政变能那么快的停息？要不是他，国家能这么快的就进入盛世？要不是他，百姓现在能够安居乐业？”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有没有一些关于个人方面的？”苏苍洵摆摆手。
“个人方面……其实我之所以追随离大人，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一命。”少年想必也是很久没有和人谈心过了，说起自己的过去，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关于自己的父母怎么陷入一场官商勾结的漩涡之中惨遭杀害，说道离竹湮如何明辨是非救出了自己，再说到父母去世之后自己便决定要一辈子跟着离竹湮，说道离竹湮如何看自己小不想收自己，但自己还是坚持要成为一名死士。“离大人经常和我们说起你的事，说你如何顽皮，如何胡闹，又说你如何聪明，如何有帝王风范。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羡慕你的，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离大人倾其所有的关心和爱护。不过能就这样为离大人分担一些重担，其实我也知足了。”末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苏苍洵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第11章：久别重逢
“明天我要出去一天，组织里有例行的活动，你就在这里呆着，自己休息休息好了，我早上会准备好饭菜放在锅里，你热一热就行了。”呆了大约有十天左右，一天晚饭后，少年对苏苍洵交代道。
“有什么事吗？是丞相回来了吗？”苏苍洵连忙问道。
“只是例行的活动罢了，每过一段时间都要集合一下。放心吧，如果丞相回来了，他怎么会不第一时间通知你。”少年答道。
“他会吗？”苏苍洵苦笑了一声。“我当时可是想要救他一起出来，他竟然还拒绝了我……”
“丞相那么做，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放心吧，丞相对你的重视，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一定要信任他！”少年笑着说道。
“但愿如此……谢谢了。”听到少年的话，苏苍洵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对了，你可千万别乱跑啊！”少年仿佛想到了些什么，“总觉的你不大靠谱……虽然丞相之前说了要相信你，但是总觉得你会不听劝告非要跑出去然后被欧阳青的人捉到，到时候丞相又得舍命去救你！”
“既然你这么担心，不如就直接带我过去参加你们的集会好了。”苏苍洵开玩笑的说道。
“那可不行，不管你和离大人关系多么亲近，我们内部的会议也不可能让外人看到！”少年连忙紧张的说道。
苏苍洵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这么一来却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再加上一直对离竹湮所隐瞒的真实的实力有些担心，第二天清晨，当少年一早起床打算出门时，苏苍洵也早就眯起了眼睛，稍微做了一下伪装，打算尾随其后。少年在路上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嫌疑，所以没有走的特别快，也没有时不时的停下来左顾右盼，倒给了跟踪本领并不过关的苏苍洵机会。
少年走进了一个荒芜的大院子中，警惕了停了一步，苏苍洵赶忙蹲倒在旁边的灌木丛中，待少年继续前行之后再站了起来。由于院子早已经荒废，所以没有什么栅栏之类的阻碍行走，苏苍洵也跟的很是顺畅。只是看到少年拐进了一间小房间，又是走进一个黑洞洞的地道，苏苍洵不禁心里有些发毛。最近自己是和地道杠上了吗，而且两次都是本不必要进去，自己却非要自作聪明？苏苍洵犹豫了片刻，然而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很对不起自己这么长一段路，况且转念一想，既然是离竹湮的手下，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下定了决心，苏苍洵有些颤抖的迈开了脚步。
虽然没有门，但地道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刚刚从外面进来的苏苍洵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还没来得及适应，苏苍洵猛然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捂住了嘴。“唔！”苏苍洵猛的一惊，在这里也能被偷袭？不过就这个水准是不是太看不起他的身手了？苏苍洵用力的用手肘对身后那人的腹部一击，身后的人痛苦的咳嗽了一声，“别激动，是我。早就知道你跟过来了，要不是怕纠缠起来被官兵发现大家话早送你回去了，现在听我的，别乱动！”
“是你？”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苏苍洵有些尴尬。
“嘘……真拿你没办法。”少年松开了手，苏苍洵也乖乖的立马噤声。“现在赶你出去实在是不安全，但带你过去参加会谈他们估计也不会同意，所以你先就在那边的房间里休息休息好了，记住千万不要发声。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来找你，带你回去的。”
虽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但此刻苏苍洵也只能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跟着少年来到了边上的一间类似牢笼的房间里。“这里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地牢，你也就将就一下吧。”说罢，少年便离开了。
地牢里很安静，苏苍洵可以清楚的听到其它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很快，惊呼声便响起。“离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离竹湮回来了？苏苍洵是又惊又喜，蹑手蹑脚的挪动了几步，来到了一个看得到那边发生了什么的房间里。灯光的照明下，已经瘫倒在椅子上的离竹湮身上满是大块大块的血污，看的人心惊肉跳。“帮我把准备好的衣物拿来吧。”离竹湮虚弱的说到，完全没有平时在自己身旁的那种镇定自若。
听到了命令，几个黑衣人纷纷从里屋端来了水盆药箱和衣物等物品，轻手轻脚的剥下了离竹湮的衣物，一边清洗，一边上着药。看着离竹湮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白皙的皮肤被一道道伤痕给分成了一块块的区域，不算健壮的手臂与小腿下一根根青筋隐约可见，明明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洗过澡，明明感受过那双大手在自己背后搓挲过无数次，苏苍洵还是感到不由的口干舌燥。“真是不害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苍洵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再抬起头看去，苏苍洵突然发现那边有些不对劲。一个男子跪在了离竹湮的两腿之间，嘴里仿佛裹挟这什么，上身有规律的前后仰俯着。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具体的动作，但苏苍洵还是大致可以猜出来个一二，不禁羞的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想要看清更多的细节。片刻之后，伴随着离竹湮微弱的一声呻吟，男子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有些苦涩，还带着腥味，应该是致幻药剂无疑了。另外这丝血腥味……离大人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云石，还是麻蒉？”离竹湮没有理睬后面半句，追问道。
“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含有毒蝇蕈，光凭这个还不能确定。”男子摇了摇头。
“看来猜的没错了。”离竹湮由着几个人将自己身上擦拭干净，配合的穿上了干净的衣服。“那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苏苍洵显然更希望离竹湮能够介绍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干嘛，估计他的那些属下也都是这么想的吧，为首的黑衣人只是草草的说了一句“一切都如离大人所料，欧阳青果然叛变了，苏苍洵也被小白安置好了。”，便等着离竹湮继续说下去了。那个少年原来叫小白吗？苏苍洵不禁哑然失笑，又立马紧张的继续听了下去。
“那就好。让你们搜集的证据都找到了吗？”离竹湮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眼神仿佛往苏苍洵藏身的地方飘了一眼，吓的苏苍洵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都找到了，那几天欧阳青和离大人一起在地下的时候，欧阳府内没有什么设防，我们已经过去将有用的信息都搜集过来了。”
“我这几天也一直在地府下面研究，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剩下的一半疑点，再等苏苍洵那边准备好之后，便可以给欧阳青最后一击了。”离竹湮点了点头，随意的说道，见四周的人脸色都有些怪异，不禁补充了一句，“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离大人一直都跟我们说没事没事，但您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这些伤口，如果再深一些，恐怕就会没命了吧！我们……可都很担心您啊！”终于，就是那个叫小白的少年忍不住了，激动的说道。
离竹湮楞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没事的……”说罢，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苏苍洵突然感到喉咙一紧——“我自有分寸，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去开玩笑，不然也对不起你们这些兄弟啊。”
“我们不是怀疑离大人的能力。”另一名男子立马说道，“只是如果大人总是将天下社稷放在首位，如果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也不辜负我们弟兄的一片赤诚了。”
“为了国家能够安定，做些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我也累了，具体的安排下次再谈吧。对了，最后，还有一件事。”离竹湮好像下定了决心，说道。“等扳倒欧阳青之后，你们也就散了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很抱歉，因为我的身份，以及你们和我之间的特殊的关系，我没办法在军中或是朝廷给你们谋一份好的差事，府上也都是些打杂的活，没什么适合你们去做的。不过到时候我会把那座府邸给卖了，这间破房子地皮应该也能卖点钱，散伙时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笔抚恤金，就当是你们为我卖命这么多年的薪水，你们便各自去找自己的出路好了。”
满屋子的人一瞬间齐齐的跪了下来。“离大人，我刚才不该多嘴，但您无论如何可千万不要抛弃我们啊！”少年的脸上，竟然有两道泪痕。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离竹湮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想拉大家站起来，然而任凭他怎么用力，跪倒着的人也纹丝不动。“我说的又不是气话，这个想法我很早前就有了。以前我还坐在皇位上的时候，你们帮了我不少忙，平了不少乱谋，也解决了不少麻烦，这次为了剿灭欧阳青，你们也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我离某真是无以为报。等欧燕青倒台了之后，我便会扶持幼帝苏苍洵上位，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朝内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乱党，天下也基本上太平了。至于我，我在六年前就已经不再是丞相，现在更是没有了官职，到时候可能告老还乡，不再插手政事，你们再跟着我，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只是白白浪费光阴罢了。”
“那我们就跟着离大人一起回到离大人的祖籍，把卖房子的钱用来买一大块田地，在那里帮离大人种地好了！”少年不禁喊道，其他人也随机附和：“对，不管怎么样，离大人到哪里，我们就要跟到哪里！这条命是离大人给的，要想就这么抛弃我们，还不如直接就在这里杀了我们好了！”
“你们这是何必呢。”离竹湮苦笑道，“罢了罢了，现在欧阳青还未除，一切等尘埃落定了再说吧。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休息一会。”
虽然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但毕竟是离竹湮的命令，大家也都默默的站起身来，离开了。苏苍洵也轻手轻脚的往原来那件房间走，否则少年发现自己不在估计又要埋怨自己了。然而就在此时，离竹湮一声清脆的咳嗽声响起。“他们都走了，你也可以出来了，陛下。”
第12章：不思量
苏苍洵像被抓到了把柄的小孩子一样，灰溜溜的钻了出来。那个叫小白的少年估计也是在附近等着人走光了带苏苍洵一起走，眼下便也会意的一个人离开了。
“那个……丞相……近来安好？”本以为等到这一刻自己会拿着剑抵着离竹湮的喉咙恶狠狠的质问，却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