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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者 上——by子夜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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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忠抬头一看,只见那人真是人如其声,长得高大威猛与自己不相上下,脸上更是有一把络腮胡子,他直直地站在铁忠与大学生两人之间,扒着车门就开始用力掰,铁忠连忙道:“听我数,一二三用力!——”

三人这回一齐用力,公交车的拉伸门终于发出一声呻吟,噶吱一下被分开两边,里面的胖女人见能逃出生天马上连滚带爬地逃下车,那汉子在车外接着女人都差点被带摔了一个跟头。

“大姐别急,您现在没事了,小心点走。”汉子安慰道。

那胖女人也不说话,她一跑下车便崩溃似地全身软倒下去,继而伏在地上捂着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号啕大哭起来。

又有几个人跟在女人身后跑下来,俱是瘫倒在地,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烧伤。

几个一开始在围观的路人便在路边买了箱矿泉水分发给伤员,又有冰饮店的店家拿出店里的冰块过来,让众人拿着毛巾包着冰块去敷伤者的伤口。

车头的火仍然十分凶猛,铁忠把那拉开的车门每边一脚踩实了,他冲上车,发现车后面已经空无一人,乘客都已经从被砸破的车窗那逃了出去。铁忠又朝车头看,这一看便看着了三具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车前的挡风玻璃已经被熏得一片乌黑,一具尸体坐在公交车的驾驶位上,他临死前还做挣扎状想去解腰间的安全带,看来应该去这辆公交的司机无误,另外两具尸体则有些奇怪,一具紧紧地抱着另一具,另一具的动作似是在推开那个人,他被烧成焦碳的脸上嘴巴大张着,似是在痛苦地呐喊,双手也在尽力地去推开抱着他的那个人。

这个可怜的乘客在纵火犯一开始时就被紧紧抱住,首当其冲地被烧死了。

除了这些,铁忠还发现了一个人,那个之前在站牌下戴着墨镜的男人。

男人正坐在车中间的车座上,他脸上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摔在地上被踩得粉碎,苍白的一张脸上双眼紧闭,似是陷入了昏迷中。

这人是……铁忠的记忆片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不正是路河葬礼上曾经推过自己轮椅的那个警察吗?他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冯海亮派来的?

铁忠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么一个答案,看来自己的话冯海亮的确听进去了,不过铁忠心里有些生气,为什么冯海亮不直接派人穿着警服站在这一班的公交车上,这样即使那个纵火的人想点火,或许在警察的威慑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想这么多基本无益,铁忠停止了思考,他来到男人身边将男人打横抱起来,这才发现男人的双腿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铁忠又看了看前面三具焦黑的尸体,稍微联想一下便知道了。

原来火势没有向后蔓延的原因是被这个男人给阻止了,正常情况下身上着火的人会精神失常到处乱跑,绝不可能在死之前都只呆在一个地方动都不动。

铁忠将男人抱下车来,外面的人又把他手里的男人接过去安放在地上,拿包着冰块的毛巾敷在伤口上,紧急的呼叫声呜呜地从远方传来,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黑压压围成一圈,救护车被拦在人群外根本进不来,直到那个汉子骂骂咧咧地冲过去直接对人群拳打脚踢,围观的人们才让出一条道来,几辆救护车上的护士们便纷纷抬着担架冲下车,将烧伤的人抬上去,把他们运回救护车上。

“妈的一群杂碎!”汉子啐了一口,这时一个女记者冲到他面前拿着话筒对着他道:“请问这位先生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对周围的围观群众破口大骂呢?是不是因为只要自己是救了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无辜人员进行随意打骂?”女记者问完这段话时后面的摄像师也把镜头紧紧地对准了他的脸。

汉子面无表情道:“操你妈。”

女记者接着问:“请问先生说出如此没有素质的话来,是不是因为参与了救人所以觉得底气十足?我记得您已经不只一次说脏话了。”

汉子有些无奈,他用食指指了指女记者,每一下都仿佛直接从空气中戳在人的心脏上,令人感到压迫力十足,最后却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女记者追在后面:“请问先生您现在是心虚的表现吗?请面对全国的观众回答问题可以吗?”

汉子加快了脚步,那女记者于是像苍蝇般如影随形在他的左右。

铁忠看得有些无语,正好有护工拿着担架过来,铁忠便帮忙把男人抬上了担架。

“你也受伤了?”那个护工看到铁忠血淋淋的双手于是问道。

铁忠点了点头,护工便说:“也跟着上车去医院包扎一下吧,不要感染了。”

铁忠看着那个被女记者追得抱头鼠窜的汉子,背上一凉于是跟上抬着担架的护工们在救护车的角落里坐好。

救护车很快就开动了,看着窗后远离的人群,他突然想到墨松,于是一摸口袋,这才记起来偷跑出来时汉有带手机。

护士正在为担架上男人的伤口消毒,男人的衣服已经被撕下来扔到一边,铁忠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胸口也被烫伤了,鼓起了一大片水泡,看上去有些恶心。

衣服的口袋里滑出了手机的一角,铁忠心头一动,拿起那个手机打开来看了看,欣喜地发现只要滑动就能解锁。

于是铁忠在手机上按下了一串数字后放到了耳边,片刻后手机接通了。

墨松的声音:“周源?找我有事?”

原来这个人叫周源,铁忠心里默默想着,他道:“松子,是我。”

手机那边瞬间就静了。

就当铁忠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的时候,墨松的声音就带着怒意如狂风呼号般响彻在铁忠的耳边,差点把他掀了个跟头。

“你他妈又不在医院里,是不是想死啊!”

第21章:医院

铁忠当场被吼得大脑短路,在他心里墨松一直是文质彬彬的人,前段时间在医院照顾他的时候更像个小媳妇似的,没想到爆起粗口来如此凶悍,好在手机的声音不是外放,护士和医生正在为那个被烧伤的男人处理伤口,都没有看过来。

铁忠捂着耳边的手机小声说:“我正在回医院的车上。”

墨松那边气呼呼的,看来这回是真的发火了,旁边似乎还有一个男声,铁忠觉得有点耳熟,又问:“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墨松没好气道:“除了你那个好表弟还有谁,我把被子一掀开就看见他窝在床上睡得正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忠说:“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吗?今天下午会有公交车被纵火,我有点不放心……”

“冯于海不是已经派人去注意了吗?你还跑出去干什么?”墨松说,“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透,再这么折腾小心留下后遗症!”

铁忠却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放心吧,我身体经操得很,又不是女人碰一下就碎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救护车角落里的地上靠着车壁,一个护工对着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轻声嘘了一下,铁忠连忙又闭嘴了。

墨松:“怎么不说话了?”

铁忠调低自己的音量道:“我在救护车上,护士叫我别吵。”

“你受伤了?”墨松登时紧张道,“严重吗?!”

铁忠下意识摇头说:“不是我,是这部手机的主人被烧得重伤了,听你之前的说话他应该叫周源对吧。”他说完又发现自己摇头对面也看不见,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墨松仍然紧张不减:“他被烧伤了?”

“是啊。”铁忠又看了眼担架上的周源,他的手腿部分都被烧得黑成一团,隐隐有血液从下面透出来,铁忠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忙转移了目光,朝手机里道,“他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依我看不是休息个一两天就能好的。”

墨松便说:“那我现在就打冯海亮的电话,叫他过来,救护车是哪家医院的?”

铁忠看了一下护士胸前的标志,意外地发现居然跟自己住院的医院是同一家。

“跟我住院的是同一家。”铁忠说道,墨松于是把电话挂掉了。

救护车顶着红光闪烁的警报灯一路直冲,路上红绿灯什么的根本不理,几次从车流量大的十字路口冲过都惊得铁忠一身冷汗,这救护车的司机的技术要求也太高了,万一玩脱就是一车人全部陪葬。

所幸有惊无险地到了医院门前,铁忠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天空有些微微的晕眩。

车外已经早有急诊科的医生等着了,见救护车一来便纷纷围上来,将车上的男人七手八手地抬下来,放到移动的病床上推进了大楼。

铁忠仍然呆呆地看着天空,一个小护士见他的行为奇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护士有点紧张了,铁忠的手还是血淋淋的,她担心地询问道:“先生你还好吗?”

铁忠张开嘴啊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随后又揉了揉鼻子,回头说:“我没事。”

护士:“……”

“我的手还在流血。”铁忠苦笑道,“能帮我包一包吗?”

小护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跟我来这边吧。”

她带着铁忠走进了医院大楼,楼外还停了很多其他救护车,小护士一边走一边骂着纵火的人,铁忠从她嘴里得知这次一共有三十多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只一家医院根本不能应付如此多的伤者,当时去现场的救护车还有其他医院派去的。

令人欣慰的是除了在公交车上当场被火烧死的三人外,再没有一人死亡,不过铁忠看周源那伤势,仍然放心不下他,要算伤势最重的,也非他莫属了。

小护士带着铁忠拐过了一个弯,瞬间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医院的走廊边上,有的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有的是烧伤,有的是被划伤,伤口不算很严重。

铁忠认得这些人,他们都是今天下午乘被纵火公交车上的平民。

有的呆呆地站着,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有的一边低声抽泣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不时有伤者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然后马上又有一个人进去。

小护士说:“你的伤势不算太重,不过刮破了手该去打针破伤风,里面会有人帮你包扎伤口的。”

铁忠感激地道了声谢谢,小护士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铁忠跟在众伤员们后面,等着顺序轮到自己,他前面是个看上去快六十的老人家,正躬着身子不停咳嗽,铁忠看见他的手臂上起了个硕大的水泡,脚上的裤子也被刮破了,边缘处沾着血,已经干掉了。

老人家觉得自己面前一暗,发现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了然后回过头来,看见铁忠后便惊讶地指着他。

“你……”老人家颤颤巍巍道,“你是那个砸车门的小伙子……”

铁忠脸一红,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记得自己,老人一说话旁边的人也都看过来,每个人眼中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感激。

正好又一个伤员从里面出来,老人连忙让开一步,揪着铁忠的衣服把他往诊室里推。

“小伙子,你受伤了,还是先进去吧。”老人说着,前面的人也都纷纷让开来,铁忠推辞了两句众人仍然坚持,他觉得自己再推让反而会显得矫情,于是也不客气地进了诊室。

“什么名字?”里面正坐着一名医生在桌上奋笔疾书,听到有人进来连头也不抬,只请了请手示意人在办公桌前的小床上躺下。

铁忠乖乖地照做了,并且回答道:“铁忠。”

医生这才抬头,走到铁忠身边问:“伤哪了?”

“手。”铁忠举了举自己的胳膊。

医生拿着水笔拨了拨,淡淡说:“伤口不是被烧的,普通割伤,先打针破伤风吧。”铁忠早有心理准备,闻言点了点头,又朝里面的隔间高声道:“小白,先给这人做个皮试。”

隔间是被布帘隔开的,里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铁忠听在耳朵里不禁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那人走出来,铁忠与她对试,两人便双双石化了。

女人正是之前被铁忠评价为凶护士的小白,她本来拿着药物没什么表情,在见到铁忠的那一瞬间愣了片刻,然后爆炸般尖叫道:“是你?!”

铁忠被那一嗓子叫不清,门外也有许多其他伤员好奇地往里看。

“你能小声点吗?”铁忠苦笑,“凶巴巴的样子小心嫁不出去!”

小白于是更大声地尖叫道:“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这臭男人什么事啊?闲事管得可真多!”

这下好了,门外的伤员们被彻底地吸引过来,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铁忠见事情要大条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你的。”他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每次都是这张嘴闯祸。

小白把药物啪一声重重放在桌上,叉着腰杏目圆瞪:“那你就是有意的喽?!”

医生低喝道:“小白!”他走过去关上诊室的门,把那些八卦的眼睛都挡在门外,回头满脸严肃说:“工作时间不要说无关事情!”

“哼!”小白冷笑一声,她拿起一支针管,阴森森的看着铁忠,随着药液化成一根透明的抛物线落在地面,她的嘴角也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铁忠时到此刻到真正感觉到了后悔,他躺在床上有些害怕地往后面缩了缩,小白阴笑着一步步地逼近他。

从小以来铁忠最害怕的就是打针了,连墨松面对针头的时候都比他要勇敢得多。

小白:“不要动哦,小心针头断在里面都拔不出来——”

铁忠寒毛一竖,紧张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随后又听见医生道:“小白,不要吓唬病人,动作快一点,外面还有其他人。”

小白哦了一声,也不再磨蹭,直接走上前拿起铁忠的手,用针头挑起皮肤轻轻地将药水注射下去。

铁忠在自己被针头扎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手腕处上的一点火辣辣地开始胀疼,片刻后觉得疼痛越来越大的时候一只手却拍了拍他的头,说:“行了,赶快起来,去外面等十几二十分钟,感觉有什么不对再进来跟我们说。”

说话的正是小白,铁忠如蒙大赦般爬起来就往外面跑,他拉开门,一群扒在门上的人轰隆隆地摔进来一片。

铁忠:“……”

小白:“……”

医生头也不抬:“下一个。”

铁忠无聊地站在医院的走廊边上,他捏着自己的一只胳膊,手掌上的血已经停流并且结了一层痂,而在手腕处鼓着一个黄豆大小的疱,那是做皮试形成的,为的是观察铁忠会不会对青霉素过敏。

他一想到等下还要进去挨上一针内心就十分纠结,心里正煎熬着,突然听见走廊一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铁忠抬头一看,就看见一脸怒容的墨松身后跟着自己表弟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第22章:打针

墨松看上去心情极差,铁忠便首先笑着打招呼道:“松子,你怎么来这么快啊?”

“来得能不快嘛?”墨松面无表情地看着铁忠讪笑的脸,“万一有个人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关系跟这人还不错,总得来给他收尸吧。”

铁忠心里暗道不好,这回墨松是真的生气了,他嘴上说道:“我不放心啊,又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才偷偷跑出来。”

墨松冷笑一声:“你既然为了不让我生气偷偷跑了出来,怎么却不偷偷跑回去?做事要做全套,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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