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蠢了十年，一边放软了声音闷在紫胤怀里小声开口：“师尊……疼……”
这个“疼”到底是“疼”还是“疼”呢？
反正紫胤果然立刻放软了身体，又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一边轻轻拍抚他的脊背：“好些了么？”
“……嗯。”
百里屠苏闷闷地答着，一边点了点头，嘴就在那片皮肤上上下蹭了数下。
紫胤也不知是否察觉，微微顿了下，又轻轻地顺着他的背，百里屠苏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紫胤已然起身，百里屠苏方睁眼，紫胤便过来探他，探了探脉又轻触了下他额头，满面忧色方略有放松。
“想吃什么？”
百里屠苏默默看了他一阵，见紫胤又微微蹙眉，方才低声开口：“……元宵。”
紫胤眉头更紧了些：“别闹，已是中午，吃什么元宵。”
“……师尊今年不曾同屠苏过元宵……”
“……”
紫胤亲自下楼去端了碗元宵，然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一口一口吃着，香糯可口却又食不甘味，实在是因为面前那张脸。紫胤一口一口地喂，喂得十分认真，眼中隐着内疚之色。
他突然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救了他就好好的养，全心全意，虽然或许一个独身山林的男人教养一个小孩做不到十分周到，虽然他看上去冷淡严厉，寡言少语，难有亲近。然而关怀教导，点点滴滴，倾尽所能。
——他的师尊从来就是这样认真的人。
虽然十分大逆不道，可是在他心里，师尊真的很……乖……
就像兔子一样，白白软软，看上去好像没有表情，安安静静的，偶尔急了，也会咬人。
想好好哄着……也好想欺负……
“咳咳……师尊……弟子斗胆……”百里屠苏乌沉沉的眼睛对上紫胤，声音气虚不已，“弟子以为……师尊既应承了弟子，这样是否、是否不太妥当……”
紫胤手微微僵了一下，垂下眼轻轻将空碗放在一旁，再转头来看他：“……你待如何？”
被弟子当面这么说，显然是委婉地指摘他不守然诺，紫胤面上不由得微微发烧，几乎有些无地自容，可又总觉得这般……这般……
明明是这孽徒……
然而这确实是他的不是，既然当年那般立誓，重伤百里屠苏，无论如何这都是违背誓约，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他这般诚挚之人从来一诺千金，自不会赖账，何况这人尚在眼前躺着，自己一再违规，对方要加条件似乎很是该然。
百里屠苏细细看着那张脸，虽然面皮没什么波动，可那窘迫又自责，看着他的时候分外认真的神情，显然是自觉理亏又有些纠结的模样，只觉秀色可餐。
好想摸一下呀……
百里屠苏心口“砰砰”地重重地跳着，牵动伤势，震得浑身上下都发疼。
有心无力……师尊你真是要弟子命……
紫胤无力辩驳，可这人也不说话，便这么看着他……
被那乌沉沉的眼睛这般盯着，紫胤面上不由越发挂不住，隐隐地泛起红来，眼神有些闪躲起来，耐不住几乎要开口。
百里屠苏却突然说话了：“……弟子还未想好，待师尊下次……下次再说吧……”
“……”紫胤面上更烧了起来，抬眼瞪着百里屠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说了句：“……以后……莫再胡闹……”
“……”
第38章
不胡闹是不可能的。
“别乱动，待伤好了，由得你闹。”紫胤看着他不老实，将他按了按，准备去与他倒杯水来，却被百里屠苏轻轻抓住了手。
“师尊……累师尊操劳，弟子心下有愧，师尊也上来歇息下吧。”
“……”
“师尊……弟子难受……”
百里屠苏从小到大紫胤便不知道他这般粘人，紫胤皱着眉揽着自家徒儿轻轻抚慰。
“……你内力长得挺快。”紫胤忽然开口。
以他全力一掌的功力，百里屠苏时时该无救了，然而那一掌下去却得一股阻力瞬息激发，让他甚至心存侥幸觉得当伤他不重，结果还是那般鲜血狂喷，却总算保住性命，这几日探他内息，亦觉精进良多。
“……弟子机缘巧合，得了一枚九鹭香……”百里屠苏不由心虚。
“……倒是奇缘，难得得此圣物，不可辜负。”
紫胤到不曾多想，只是也略微惊讶，没想到百里屠苏竟有如此运气，那是武林中相传的圣品了，便是他也未曾得见。
其实百里屠苏初得那药时也暗自想着孝敬紫胤，可是被紫胤一掌打到吐血后就果断自己吃了。
“不开挂要追上师尊太难了……”百里屠苏闷在紫胤怀里小声嘀咕了句。
紫胤皱了皱眉头，听了大半句，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明白，却一点也不想问。
“师尊……想吃松子糖……”
“……”
“师尊……想吃糯米糕……”
“……”
“师尊……想吃丹桂花糕……”
“……”
“师尊……想吃……”
“……”
“师尊……”
“……”
紫胤多少也感受到百里屠苏有点借病耍无赖，却又没办法，自己养大的孩子总不能放着不管，何况这伤还是他亲手打的，他心中内疚自责，只觉对他不住，自然只要是他办得到的，百里屠苏说什么都由着他。
至于后来江湖传说剑仙大人爱吃甜食什么的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百里屠苏舒服地躺在床上，紫胤又下楼去了。
这几天，他家师尊简直对他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依什么，他躺了这么些天，好药当饭吃，又有紫胤日日行功，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一点也不想起来。
虽说以命换爽什么的，但是。
值。
他舒爽地伸了个懒腰，将手垫在脑后，无聊了就想想自家师尊。
其实那个誓言本身就埋了不少陷阱，“不得对弟子动武”什么的，“轻功也不行”什么的，便是让紫胤不得对他出手，而这字面意思宽泛了去了，比如要躲不行，要跑什么的更不行，可是后来慢慢的居然似乎发展成了“在他面前不能用武功”。
好似最初他让紫胤上山不得用轻功，实则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准备时间，理论上说上下山其实算不得“对他动武”，但硬要从字面上解释呢，紫胤回山当然是为了“他”，所以也算是对“他”动武。
何等牵强。
百里屠苏想了半天说辞，可是等到在紫胤面前一跪，紫胤根本没同他辩，便认了。
这是紫胤不曾注意吗？想来该是以紫胤性情，不愿同小辈抠这些字眼，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做这种低下的口舌之争，有失身份。
到这次上路，若用轻功，二人同路，更算不上是“对他用武”，可紫胤丝毫不曾提出异议。
这也算是多年来循序渐进习惯了吧……
早知道当年不如就该说成是“在弟子面前不得动武”？可是万一紫胤不答应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真的超好欺负呀……
“叩叩”，传来了敲门声。
第39章
“百里少侠，小的、小的打扰了”
不是紫胤。
“进来。”百里屠苏转头，看着掌柜带着个小二腆着张笑脸推门而入，又仔细将门关上了。
百里屠苏也就那么躺着，看着掌柜哈着腰过来同他问安，他心情很好，虽然仍是木着脸，倒也客气地点头招呼。
那掌柜闲扯了几句，一副尴尬赔笑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了，百里屠苏便这么看着他等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那掌柜越发的绷不住，磨磨蹭蹭地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他床头，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说话的样子：“这个……这个……几日不见少侠下楼，都是、都是剑仙大人在走动哈，这个……这个……少侠卧床难起，小人等、小人等也甚是关心，这个……这个算是聊表心意……哈哈……”
百里屠苏一看那盒子便觉甚是眼熟，拿过来一看果见“青玉坛”三字，又看那掌柜神色，心中略感不祥，打开一看，又是那“仙芝淑魂丹”。
百里屠苏一皱眉，乌沉沉地眼睛盯着那掌柜看了过去。
这一路虽说也受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都不是这等良善百姓送的，这药他们怎么会有？
掌柜一脸赧然，搓着手结结巴巴：“这个……这个……百里少侠啊，看来大家之前都误会了，啊哈哈……当真、当真……那什么……想来也是哈，剑仙大人成熟稳重，武功高强，对少侠那自然也是……这么多年对少侠自然是好得没话说……这次把您伤得、伤得下不了床，想来那也是、那也是……啊哈哈哈……小的们怎么就弄错了呢？”掌柜在那目力之下已然有些语无伦次，挠了挠头尴尬地将话收了回来，脸色通红，“我等之前误会甚大了，实在、实在过意不去，见少侠这般……这般……卧床不起，特地去琴川找了那欧阳老板，欧阳老板特意送的药，说是……说是……那个……那个……”
“什么？”百里屠苏听他话中意思模模糊糊的，似乎意有所指，早就有些黑脸，听他提欧阳少恭更是不耐。
那掌柜见他脸色，终于是憋了出来：“欧阳老板说……说……这药事、事前用很好……事后用也、也有帮助，少侠用了，想必能、能早日下床……
“对了，欧阳老板还说与您交情甚笃，不用谢他，”掌柜脑中过了下当时欧阳老板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接着道，“只是……只是没想到是少侠……啊哈哈……不过剑仙大人定然会对少侠多加疼惜，好好对少侠负责的……”
“……”掌柜话越说越小声，最终戛然而止，周围一片寒意，百里屠苏已然半撑起了身体，乌油油地眼睛盯着他，周身似乎在发着黑气。
掌柜与那同来的小二忽然满头虚汗，大气也不敢出，一步步倒退着出了房门。
紫胤回来的时候注意到店家看他的表情有些古怪难言，不过受了那么多闲话，他自是下意识地当做不曾看到，推门进屋时，甚是欣慰的看到百里屠苏已然坐起自行运功调息。
他自不去打扰他，将那一盒金刚酥放在桌上，好在那店不在集市，他去这一趟没遇上什么麻烦。
待到百里屠苏睁眼时，紫胤却眼神一沉，紧紧皱了眉。
第40章
百里屠苏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看了过来，乌黑的眼中泛出红光，面色阴鸷，浑身散发着戾气。
煞气。
紫胤再熟悉不过，百里屠苏从小到大他不知见识过多少次。
紫胤心中略惊，这煞气已然甚久不曾发动，他方敢离开昆仑那么久，没想到今日并非朔月，不知怎地竟然发作起来。
方才百里屠苏盘膝打坐他尚未察觉，如今想来或许是他亦在自行压抑，此时看来却未完全压抑得住，不过好在也并未爆发出来。
那煞气同他功体生生相克，以往尚能勉强压制，随着百里屠苏内功精进，强行压制恐有性命之忧，紫胤不敢轻动，后来便教导百里屠苏坚定心智，自行克制，每每发作亦只是辅以清气疏导，助其平复。
此时看他神色，那煞气将发未发，他便不出手，亦不敢刺激他。
百里屠苏已然起身下床走了过来，阴沉沉地坐在桌边，沉着脸看着自己，看起来虽然有些可怖，然而显然神智未失。
紫胤看着皱眉考虑了下，也不说话，身边呼吸有些粗重，却并不紊乱，两人沉默着，一室沉重，却又仿佛相安无事。
只是百里屠苏乌沉沉地视线一直停留在紫胤身上。
一直到入夜。
紫胤着实有些无奈，也不知百里屠苏此番会发作到什么时候，看他不言不语，只那两束阴沉目光便这么盯着自己，跟着他打转，已有两个时辰，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感受和在大街上被众人围观可有完全不同了。
紫胤皱眉，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也做不了什么，背着身走到床前准备宽衣上床。
手刚搭在腰带上，背后一股灼热的气息突然接近，紫胤蓦然回身，便被带着往床上倒去。
紫胤被百里屠苏压在身下，心下一惊，担心他终是克制不住爆发出来，立刻出掌，想贴在百里屠苏顶心百汇，助以真气。
谁知刚抬手便被一把捉住了。
百里屠苏阴沉的眼神盯着紫胤，紫胤微微一僵，却不动作，多年经验告诉他，此时万万不可刺激百里屠苏，否则定然适得其反一发不可收拾。
百里屠苏微微撑着身体，握着那只手，慢慢将那手牵引到唇边，低下头，在那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紫胤又是一惊，猛地抽了手，然而下一刻又被狠狠抓住，百里屠苏抬起了头，凶狠地瞪着他。
紫胤僵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求他别发作，虽然有些抗拒，也便就眼睁睁地见他一瞬不瞬地瞪着自己，又硬拖着自己的手缓缓移到嘴边，轻轻张口，然后重重咬下。
指尖剧痛，紫胤暗自皱眉，却没有动弹，与百里屠苏乌沉沉的视线对视，好一会儿，百里屠苏见他没有抗拒，才缓缓松开。
第41章
要顺着他，可是……
明晃晃地烛光洒在屋内，紫胤被笼罩在百里屠苏的阴影里，那双乌黑泛红的眼睛沉沉地盯着他，百里屠苏压在他身上，扣住他的手，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面颊。
紫胤很不舒服，身上的重量，吸入体内对方的呼吸，被限制住的僵硬的身躯，以及那足够在他脸上烧出两个窟窿的眼神，却只得同他僵持着。
良久，百里屠苏似乎终于对这样的顺从感到满意，泛红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然后缓缓压了下来。
暗哑低沉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阴煞压迫响起：“师尊动了……”
紫胤眼睛随着他贴近的动作越睁越大，身体却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直到话尾消失，那双唇就这么狠狠地贴在自己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