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全对。”罗恩纳德沉默几秒，轻轻摇头。“安斯艾尔，你应该知道，君座【四方】之间要签订契约作为联系的吧。”
“这个大家都知道。”
“其实……”罗恩纳德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向他，缓缓开口。“我和迪奥洛特也是这种契约的维系者……”
安斯艾尔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怎么可能？【王之侍】是不能提前签订契约的！法尔贝特大人允许了？”
“我知道……叔父当时默认了我们的举动……”罗恩纳德脸上出现回忆的苍茫表情。“虽然大家都知道【王之侍】不可以提前签订契约，可是当时的迪奥洛特，真的已经到了没有支柱就会死去的地步。我不得不这样做……”
安斯艾尔有些惊讶得看着他。“我知道迪奥洛特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害……但是，这和契约有什么关系？”
罗恩纳德苦笑起来。“你知道迪奥洛特和他兄弟的恩怨吧？”
“这个听说过。据说那次以后迪奥洛特就失踪了……原来是在玛法霍恩？怪不得后来你们一直在一起。”安斯艾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迪奥洛特在那场斗争中……受了重伤。”罗恩纳德小心的酝酿着词汇避重就轻的解释道。“你不知道，迪奥洛特那个家伙其实根本就不想是一个血族……他非常在乎自己的那位兄弟，在乎到二人反目以后就崩溃掉的地步。”
安斯艾尔哑然。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迪奥洛特是这样的人。
“和现在的他一点相同之处也没有，对不对。”罗恩纳德看出他的想法，无奈的笑道。“就是因为那场争斗他才会变成这样的。我当初见他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死了——心死。”
“所以，你才和他签订了契约？”安斯艾尔觉得这两者联系有点薄弱。
“那个时候是我在照顾他。”罗恩纳德简短的解释。
“哦……于是你同情心作祟？”安斯艾尔挑高一边眉头。“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一个……”“喂喂不是揶揄我的时候好吧。”罗恩纳德大叹。“或许是同情他或许是其他什么，反正我不能放下他一个人，他那时候急需要一个人来相信他陪伴他，我理所当然。”
“怪不得他和你这么要好呢……”安斯艾尔恍然大悟。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罗恩纳德视线投向窗外。“对于我来说，迪奥洛特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好好照顾他。他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他……我爱他，但是这和爱情不一样……”
“你其实想说你们更像是不可分割的亲人吧。”安斯艾尔微笑道。
“或许吧。但是血族的亲人会是这样吗？”罗恩纳德笑道。“你敢这样说？”
安斯艾尔没说话，只是侧过头轻笑了声。或许他也觉得他们这群人无法用普通的字眼去形容吧。
罗恩纳德抿着笑意看着城堡外。眼中的光色慢慢的冷淡下去。
再过不久，这片土地，就将被鲜血染红了吧……
对，很快，很快的……
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么……
＊＊＊＊＊＊
莱斯庄园
天色微明，行车停至莱斯庄园门口，管家站在门口微笑迎接。
“欢迎回来，罗恩纳德大人，迪奥洛特大人。以及欢迎您的拜访，安斯艾尔大人。”
“这么久不见您看起来依然精神呢，奥利弗。”安斯艾尔微笑颔首，然后跟着三人走进庄园。
锡尔正坐在会客厅喝茶，看到他们走进来，放下茶杯轻咳了一声。“好久不见了，安斯艾尔。长的越来越俊俏了啊。”
“多谢锡尔大人的赞扬。”安斯艾尔笑眯眯的点头。“不过安斯再怎么样也是比不上莱斯族的诸位的。”莱斯族公认是血族最美丽的形态的化身，自恋如托瑞多族也只能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
“嘴巴还是那么甜。”锡尔轻呵一声，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一些不方便在会议上公开谈的事情……”
罗恩纳德微微扬眉。“难道是指【切点】的事情么？”
锡尔垂了垂眸子。“是……也不全是。”
“那么具体是……”
“你们都知道【假面舞会】时，特地请来了风家的家主吧……”
“是。”
“只是……”迪奥洛特有些奇怪。“这件事不是正在会议上商谈吗？”
“罗恩迪奥你们总是知道风舞扬的目的的吧。”锡尔没有正面回答他。
“知道。”说起这个，罗恩纳德的表情总是有些复杂。
“安斯，这次请你来，是希望你帮帮罗恩他们。”锡尔突然又转头看向一旁不知所以的安斯艾尔。
“请您尽管吩咐。”安斯艾尔点头。
“这场会议的内容超乎所有人意料，”锡尔重新端起杯子轻慢开口。“本来我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小问题？”三人皱眉。
“罗恩……当初【切点】全部的阵棋【巡守者】你都销毁了？”锡尔抬眸看向罗恩纳德。
“对。”
“可是……【炼金术师】在古堡里发现了【巡守者】的残片。”锡尔的眼神突然转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天！”罗恩纳德和迪奥洛特突然惊叫着站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发现了相同的恐惧与震惊。
“是那个……是那个‘帝棋’！”
32.第九夜：喧嚣驱逐之人（下）
“……为什么还要再见一次我？”她有些迷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懂他到底还像再给她说些什么。
夜风撩开少年垂落的额发，细长妖媚的眉眼扩散开浅浅的血色涟漪，珊瑚色的薄唇轻轻抿起，少年悠扬的语调在夜幕中有些虚渺，让人几乎无法相信那是真实的话语而是一场迷幻的梦境。
“Leave，你一定要找到那些宝石，一定要……”
“……”她有些怔楞，不明白他为何要着重对她强调。本来，任务就应该最大限度的完成不是么？
少年看出了她的疑惑，没有解答，只是轻轻一笑。
“Leave，宝石不是最终的目的，我真正需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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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英国之前，罗恩纳德他们需要到埃文郡的巴斯去找一个人。
迪奥洛特理所当然同行，而这次跟着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安斯艾尔以及……风舞扬。
“如果可以还真是不想去那个地方。”迪奥洛特负手走在科兹沃的路上，偶尔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
埃文郡是全英国唯一一个没有血族亲王想要占领的地方。并不是这里不好，相反，巴斯是全英国公认的最美的城市之一。
但是当这个美丽的城市里有了一个不美丽的人，那么一切就都变得不美丽起来了。
血族称他为“疯子”，他说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实验室。他为血族发明了很多东西，但是其他血族依然无法去尊敬和仰慕他——他为了研究所做的残忍之事一样不少。血族最先开始对于【残疾者】血液的研究，就是从他所在的种族发起的。
这个有着血族的“弗兰肯斯坦”之称，与撒霸特【炼金术师】齐名的辛摩尔族人——【术士】
萨巴拉斯林姆辛摩尔。
林姆的居所在巴斯城镇之外很远的树林里。那里总有一些很可怕的传言，都是因为这个血族的存在。
进入巴斯以后，罗恩纳德他们找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一个愿意带他们去那里的人。城镇居民甚至在听说他们要进入那片森林时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恐惧以及猜疑的神色。
“看来林姆真的得罪了不少人。”安斯艾尔抬头看看天色，叹了口气。
“那就走着去吧。”罗恩纳德耸肩。“应该可以找到。”
“为什么大人不预先发一封讯信给他呢……”迪奥洛特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这样贸然前去，说不定会被那个家伙当做是敌人。”
“……”风舞扬站在一旁一脸淡漠。事实上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主上一定要要求她跟着他们走。现在她见到这三个人就很纠结。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走吧。”安斯艾尔轻轻笑道。“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虽说如此……”迪奥洛特的目光转到风舞扬身上，后者也看向他，让他尴尬的缩了缩头。
想必现在谁的身份都真相大白，可是这个按理说被骗的女人竟然始终保持这种好像啥都不知道的神情，让他和罗恩纳德又尴尬又疑惑。
难道她早就知道了？
安斯艾尔看看风舞扬，微笑开口。“风小姐，你可以吗？”
“……”风舞扬瞄了他一眼，诚实摇头。“抱歉，我没有那个体质。”她身为【残疾者】，除了一双眼睛以外其他地方甚至连人类都不如。血族的特性基本上没在她身上有什么体现。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罗恩，”安斯艾尔沉吟片刻，突然笑眯眯的看向一旁望天的罗恩纳德。
“嗯？”
安斯艾尔笑容满面。“那风小姐就有劳你带上咯。”
“……”罗恩纳德的视线慢慢转向面无表情的风舞扬，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安斯，我不懂你的意思……”
安斯艾尔满脸愉快。“你的兽化形态不刚好可以带一个人嘛。”
“……”罗恩纳德缓缓看向他。“我杀了你。”
安斯艾尔笑而不语，一旁的迪奥洛特也开始起哄。“我觉得这个可以，反正罗恩你比较方便嘛。我们也不能丢下风小姐不管不是嘛。”
“你们两够了啊！”罗恩纳德微愠。“不行，我不同意！”
迪奥洛特凑到他跟前看着他。“那你忍心把风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让咱们跟着她的速度？”不管哪一个，都不行。
“……”
“……咳。”风舞扬在一旁看戏看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走上前。“实在不行我留下也行……”“不行！”话音还没落罗恩纳德已经干脆的驳回。
“……哦？……”风舞扬幽幽的瞟了他一眼。“为什么？……罗恩纳德大人？”她微微挑起的尾音让罗恩纳德和迪奥洛特听得全身一抖，不自然的撇开头去。
“因为……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那就回来一次呗。”风舞扬翻白眼。
“时间不够。”罗恩纳德沉吟片刻转过头正视向她。“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鹰堡。”
“……那你说吧。”风舞扬面对他的视线有些郁闷，沮丧的侧过头摆手。
真是的，出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他还能这么面对她啊？
罗恩纳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冲三人摆了下手。“走吧，先出城。”
安斯艾尔见状忍不住笑起来。“看你吃瘪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罗恩纳德愤愤等他一眼，然后果断的转过去闷头走路。
迪奥洛特在一旁跟着笑，然后凑到风舞扬旁边。“你难道不想说什么吗？”
看着他那双黑钻一般明亮美丽的眼睛，风舞扬不觉想到舞会的那个夜晚在天台上看到的他。
同样是这样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瞳，承载着月光却显得分外令人悲伤。
但是后来，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那种瞬间。阳光下的黑色眼瞳，反而灿亮的有些虚伪。
“……我没什么想说的。”她沉默半晌，只能如此回答。
她是没什么想说的。血族在人类之中伪装身份很正常。他们都在对彼此隐瞒着，怨不得她会在【假面舞会】的契机下发现真相。
同样，他们也没有任何向她解释这一切的义务。
心里的不快只是感情的自然反应，不能代表什么。
迪奥洛特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深邃眼瞳中的光芒慢慢变得幽深起来。
他微微扬扬唇角。“你是一个有趣的人。”
风舞扬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深意，她看着前方的罗恩纳德的背影，淡淡的开口。“我只是明白自己的位置而已。”
背负着被驱逐种族的罪名，承受着次生子的诅咒，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切的不公平。
这该怨他嘛？
不，没有人做错了。
只是有些事情，总是会超乎他们想象的发展。
就像这一切，就像即将到来的那一切。
离开巴斯的城镇，直到森林边缘，风舞扬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会说罗恩纳德可以带上她。
同时，她在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哭笑不得。
为什么她周围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看着眼前由人变狼的罗恩纳德，风舞扬抬头看看天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才缓缓地看向他。“那次在森林里救我的狼，也是你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她的语气已经很确定了。过目不忘的她不会忘记那只狼的姿态。
兽化的罗恩纳德委屈的看了眼一旁噙着笑冷眼旁观的迪奥洛特和安斯艾尔等人，垂下头无奈的呜咽了一声。“我说这都是凑巧你信么？”
“哼。”风舞扬看着他冷笑一声。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话说回来……”她想了想又忍不住疑惑起来。“你不是血族吗为什么能……”变成狼？
血族和狼人的恩怨由来已早，在彼此同样拥有的兽身形态以及召唤力上，血族无法变身成狼无法召唤狼群，而狼人无法召唤蝙蝠乌鸦，都是因为彼此敌对血脉的关系。可是为什么他不但是血族，还能变成狼人？
罗恩纳德的狼爪轻轻扒拉一下湿润的土地，淡淡的解释。“我不是一般的血族。我是罗莱的血狼。”
“罗莱？！”风舞扬惊讶的看过去。“那个种族……”不是早都被灭了嘛？
在血族狼人交恶之前更早的时代，二族关系还保持良好地时候，为了彰显彼此的友谊，曾有一部分血族选择和狼人结合，诞生了一群融合着血族和狼人的混血儿。这些混血儿【魔性血统】强大地拥有血族的形态，却能兽化成狼人；而【武性血统】增强的则保持狼人的外表特征，但是有着血族一样轻盈隐秘的特性。不过二者都有嗜血的特性，这是血族血统的不可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