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吓了一跳，慌忙退开两步，等看清是谁和他们说话时便又纷纷行礼，“越清师兄！”
越清笑眯眯地说：“既然你们那么崇拜越峥，我让他来做你们的指导怎样？”
弟子们的眼睛瞬间闪闪发亮，一个个露出渴望的表情，纷纷点头，“要是越峥师兄能为我们作指导，简直三生有幸！”
越岭无奈地摇头叹气，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弟子，简直不知道死怎么写！
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越峥在找到自己的宝剑之后回到了天柱峰，第一次将王小剑放到石床的一头，然后他自己盘坐在另一头，像是对着王小剑面对面交谈一般，开口道：“王小剑。”
“在。”王小剑感觉到气氛的郑重其事，反射性地大声回答，然而又觉得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大哥，啥事？”
大哥凝视他片刻，在他别扭得想缩紧身体的时候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哈？”这是哪出？王小剑头上飘着个大大的问号，他想他会说一些话，比如归属问题、碎剑问题，但是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王小剑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
“我六岁入瀚海云宗，如今二十一年，在这二十一年里我专心追求剑道，一直等待着进入含晶殿选一把绝世神兵作为我的剑。那日虽然是你欺瞒我在先，可那时我心中已经存在犹疑，因为我看出你本身并非灵质，原本我可以弃了你选择其他的，可是我心中贪欲作祟，想要一柄上古宝剑作伴，便赌了一把，如今看来，修炼绝情剑道，当真要断情绝欲。这段时间我心中恼恨，不肯承认自己起了贪欲，却把所有怒火加诸于你，是我的不对。在宝库里我起誓与你不离不弃，如今……”
越峥沉默，他是一诺千金之人，不论什么情况什么人，只要他许下诺言，都会认真践行。对面这把自称是人的剑，不论他是人还是剑，不论是宝剑还是劣剑，自己曾许下承诺，也该履行诺言，然而没想到他竟然是一把完全不能用的剑，多年的期待化为乌有，前段时间他是真的很想把这把剑彻底毁掉，因为那代表着自己的失败，代表着自己曾经起过欲念，代表着他还是如同凡人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看到它，就像看到老天对他的嘲笑。
这二十一年来过得太顺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所以他不断地探索这剑身上的能力，甚至不死心地去找夫坚查看，然而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此剑非宝剑，甚至连一般的剑也不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只能寻找师父将他和这剑分了，再寻一把宝剑。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无法和这把剑分开。
事到如今，追天剑在手，至于是不是自己最适合的宝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或许修心才是最重要的。他已经可以接受自己先前的失误，也接受了自己的私心和不完美，所以他才可以坦然地向这把曾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的剑道歉。
这厢王小剑见他静默，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片刻，貌似不像是开玩笑。
嘿，他自己承认自己有错，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事情肿么能错过，于是咳嗽一声，假模假式地说：“这么说来，我们半斤八两，我骗了你，你自己起了贪欲，这两清了。至于你害我碎了一条缝的事，就抵消你把我从仓库里带出来的恩情吧，怎么样？咱们这账，算得可清楚？”
越峥略略颔首，“清楚。”
王小剑不要脸地说：“那罗刹老祖要侵占你的身体，是我帮了你，这笔账又怎么算。”
越峥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反问道：“你说要怎么算？”
“哈，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绝对不能碎了我。”王小剑继续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完全无视了从头到尾是越峥自己挣脱了罗刹老祖的控制。
没有回应。
王小剑急道：“喂，你回答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碎了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第18章：关于呼噜的权利
越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原来这货竟然还在担心这件事？他是他的本命宝剑，本元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这剑毁了他也铁定非死即伤。无论如何他也是不可能将他碎掉的。
看他真的着急，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却不知道，王小剑心中始终残存着一丝恐惧，他虽然很快适应了这个世界，但是他毕竟是个从外世界来的陌生人，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和自己一直呆在一起的人却非常讨厌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无法自己行动，生命也掌握在别人手中，所以那种担忧便一直存在着。
得到了回应，王小剑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上次貌似也说过不会碎了自己，但有可能那是睡觉时候说的梦话，如今开诚布公，总算放心了。
看对方似乎态度诚恳，王小剑开始琢磨着为自己谋点儿福利，便道：“那个，咱们说起来也有同生共死的交情，也算朋友了嘛。朋友也该相互尊重对不对？”
越峥一挑眉，不知这货又要有什么打算，继续听他说。
果然，王小剑道：“咱们打个商量，我可不可以提点儿意见？”
越峥又点点头，“你说。”
王小剑心中一喜，忙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咱们以后还要在一起，你可不可以好好待我，轻拿轻放？”
“好。”
毫不犹豫地回答，看来还可以进一步要求，“平时不要把我插到石壁里？我睡觉喜欢睡床上，还要盖个被子。这地方怪冷的，我也有点怕冷，再光着睡下去可能会感冒……”
越峥面无表情，过了好半晌，才在王小剑的忐忑中嗯了一声。
王小剑心中大喜，顿时有点忘形，“其实我这人挺好相处，睡觉也老实。对了出去的时候可不可以找个好的剑鞘给我戴上，一定要结实点儿，最好上面缀满珠宝花纹，看起来很拉风……”
气场一冷，王小剑缩了缩脖子，听到那人冷冷道：“你的要求还真多。”
王小剑：嘤。
“长什么样？”
“啊？”
“你不是人吗？”
王小剑满眼星星：“你信了？”
“你没必要骗我。”
“你对我感兴趣？”
越峥面无表情，“没兴趣。”
王小剑吐吐舌头，不继续挑战他的极限。
之后越峥便果然不感兴趣他的事，盘腿坐在席团上又开始了练功……王小剑呻吟：“又是练功练功，就不能出去晒晒太阳打打扑克什么的吗？这样的人生太无趣了！”
无趣的人无视他。
此后的几天王小剑充分了解到修真者漫长而无趣的修炼之路，他不知道别人如何，他只知道如果要让他像越峥一样每天这样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他一定会疯掉，更可怕的是，越峥很少睡觉。白天他在外面的空地炼剑，晚上他便坐在席团上闭目修炼，王小剑开始以为他是在睡觉，不住和他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越峥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将他吓得半死。
“不要打扰我修炼。”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王小剑结结巴巴。
越峥挑眉看他，“我三天睡一次，其他时间都在修炼。你提出的条件我都答应，但是请你保持安静。”
三天睡一次？
王小剑：嘤。
他一个不能动的人，一直呆在一间屋子里，好无聊啊啊啊——！
啊，我要爆发！我要无聊死啦！
越峥眉头皱了一下，转头看他，“身为一把剑，给我有点剑的样子。”
“剑该是什么样子QAQ”
“安静。”
越峥扔下两个字又闭上了眼睛，石室内安静得不可思议，几乎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要不是王小剑还能感受到越峥的呼吸，他几乎要认为他是一座白玉雕像。
王小剑：QAQ
和一个不爱说话的修炼狂同处一室简直就是酷刑！
第三天越峥终于不坐着修炼了，他脱下狐裘躺在了石床上，在王小剑嚷着冷啊冷中将他拎过来放在一边用狐裘盖着。狐裘很温暖，王小剑睡得特别舒服，他在梦中回到了大学，高高兴兴地和张浩出去吃烧烤啃鸡腿，在他张开口准备一口咬下鸡腿嫩肉的时候，一只手从天而降将他的鸡腿拿走了。王小剑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竟然是越峥那张冷到南极的棺材脸，顿时被吓醒了。
“睡得好吗？”醒过来的越峥坐在一边居高临下，在石室内柔和的夜明珠光芒下显得轮廓更加深邃。王小剑是到晚上被满室柔和的夜明珠光芒闪瞎了钛合金狗眼才发现这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石室是一间藏宝库！
最初他以为这是某种照明机关，后来追着越峥问把他问烦了，才得知这间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头桌子，到处是剑痕的石室，四周的墙壁缝隙和窟窿里面发光的玩意儿不是什么机关而是夜明珠的时候，他真的=口=了。
当然夜明珠的光芒没有像二十一世纪电视剧里用劣质特技搞出来的光芒那么夸张，如同一颗颗微弱的烛火闪烁，几十颗加起来也有像几十瓦电灯泡那么亮堂堂了。尤其是深夜的时候，满室盈盈的光辉，如同漫天的繁星散落。
这才是真土豪修真界高富帅！
于是，在这一室白光的照耀下，越峥难看的脸色和两个黑眼圈显得特别明显。
王小剑一个激灵，“咋了？”
越峥紧紧盯着他，像要把他吃了似的。王小剑仔细将白天黑夜的事想了一遍，除了忍不住话唠了一阵之外没惹到他啊，为什么摆一张晚娘脸？
瞅瞅洞外，这天还没亮呢？突然叫他起来做什么。
在他的莫名其妙中，越峥臭着一张脸，一字一句指责道：“你打呼噜！”
“打呼噜怎么了？”王小剑依然摸不着头脑。谁人还没有打呼噜的时候，就连天仙美人睡觉也会打呼噜呢。再说前几天也没说他打呼噜碍事，今天却莫名其妙地纠结他打呼噜的事……
越峥额头冒出青筋，看着这把显得很无辜的剑，压抑着被扰了好梦的暴躁道：“我睡觉受不得吵。”
为了抓紧时间修炼，多年来他始终保持着三天睡一次觉其他时间修炼的习惯，当然特殊情况除外，因此对那仅睡的一次觉特别看重，因为这一觉必须养足精神让他保持三天的清醒，因此对睡眠质量要求特别高。但是他本身是个很警觉的人，一丁点儿声音便会让他醒过来，平时修炼时候听习惯的小剑同志的小呼噜，在他睡觉的时候成了惊天大雷，将他彻底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
“可是打呼噜又不是我能控制的……”王小剑理直气壮地说，然而在看到越峥更难看的脸色时弱了气势，小小声道：“又不是我想打……”
越峥被困意折磨得不行，略微暴躁道：“不许打！”
王小剑：嘤，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谁来拯救我吧。
越峥已经睡下了，王小剑挨了一会儿忍不住睡意睡过去，结果迷迷糊糊中又被摇醒，睁开眼睛时几乎要被越峥眼睛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吓着。
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变成这样？
“叫你不许打呼噜！”越峥几乎想掐死他。
王小剑哭丧脸：“又不是我愿意的……”
越峥不能真教训他，况且他说的也是实话，于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随手一挥，旁边的石壁被他的灵力割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王小剑瞬间知道石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剑痕哪里来的了，头皮发麻地看着越峥，“我我我尽量……”
越峥凝视他片刻，在他的战战兢兢忽然一头栽倒在床，几乎是秒睡了。
王小剑：=口=
王小剑几乎睁着眼睛到了白天，熬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不对，根本不知道睡着没有，反正一晚上提心吊胆，直到越峥醒来出去炼剑了才重新睡着，当然临睡前听到外面响起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由暗自心惊：这就是没睡好的怒火啊……
这种没人陪聊天不能动不能睡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哇？
想着想着，王小剑悲伤地睡着了。
上天似乎听到的呼唤，等他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地醒过来时候，天柱峰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第19章：哭穷二人组
客人是越清和抱着一个盒子的越岭。
越峥对他的登堂入室不太欢迎，冷着脸，“又有什么事？”
咳嗽一声，越清道：“你这样说，好像只有任务来了我才找你似的，但这次却另有原因。”
越峥面无表情。
越清笑眯眯道：“是你父亲送东西过来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越岭将手上的黑木匣子放在室内的石桌上打开。在盒子打开的刹那，明亮的珠光宝气汹涌而出，差点闪瞎了王小剑的狗眼——盒子里面金银珠宝翡翠玉石不要太多！
真土豪高富帅只瞄了一眼盒子里面的东西，继续面无表情。
王小剑在心中为他点了好几个赞——这种视钱财为粪土的真修真者作风实在值得敬佩！
越清笑眯眯地问：“你没什么说的吗？”
“他走了吗？”
“走了。”
越峥道：“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越岭在一边忍不住道：“越峥师兄，二十年了，你连你父亲一面都不见吗？”
顿了顿又说：“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仅仅见面而已，这样程度的亲情是无法影响道心修为的，况且体味世情能更好悟道，修真者并非要完全置亲情不顾……”
后面的话在越峥冰冷的眼神中消失，他讪讪地后退一步。
越清及时打圆场，“越峥，这次你父亲没有来，他只派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听说他生病了。”
王小剑先是感叹越峥这样的人竟然有个爹，还以为他是从冰块里蹦出来的呢，继而感叹越峥的爹是个土豪爹！
总算知道这只土豪的钱财从哪里来，也知道了这家伙挥金如土的性子怎么养成的。得，人家是个富二代，有个将金银财宝滚滚送过来的土豪爹！
土豪爹啊土豪爹，养儿子不能这么养啊，用金钱是不能养出好儿子滴！
越峥忽然冷笑一声，“凡人都会生老病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小剑囧了，这种逆子的言论是肿么说出来的？土豪爹要是听到了，一定会哭的。
越清和越岭对视一眼，王小剑觉得他们那一眼交换了很多的信息，只是脑电波不在同一频道接收不了。两人交换一眼后转向越峥。
“越峥，最近新来的弟子很多，开销有点大啊……”越清一脸为难。
“是啊，瀚海云宗家大业大，这么多弟子要吃饭不说，还要接济其他的宗派，日子过得很是拮据。”越岭说。
“眼看着银库里银子一天天减少，师父他老人家明明不管这些凡尘俗事，也要为这事儿伤脑筋，看着师父皱着眉头的样子，我等入门弟子却帮不上忙，真是愧对师父，愧对宗派啊！”越清轻轻一叹，摇摇头，瞅了越峥一眼，道，“某些人不用操心这些俗事真好，哎……”
越岭也摇头，“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想当年我吃一个窝窝头扔掉半个，现在我都把剩下的半个儿揣怀里了。”
王小剑：=口=！
这是什么节奏？
两人唉声叹气片刻后，一起将视线牢牢地凝聚在越峥身上，两双眼中射出的炯炯目光，几乎要把越峥烧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