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么想的。”
越岭看了看他的表情，有几分好笑，“你好像并不高兴？”
左飞轩道：“没有。”
越岭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左飞轩自己却很明白，他确实有些不高兴，他总有种感觉，这个少年和越峥之间会发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越峥和越清、越岭等人关系好，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很久，他不能说什么。然而如果有人来得比他晚，获得越峥的注意力却很多的话，他心里便会极不舒服。
“既然是旧识，便是有缘分的，看看能不能上来吧。”越岭道。
左飞轩的声音冷冷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当日越长老没理他，今次也自然无缘。”
说完当先御剑而去。
越岭耸耸肩，没有计较他的失礼，转而把目光放到那少年的身上。他心里也着实有点好奇，看着少年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就算他出生时便遇到越峥，也是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啊……”越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神情，自十八年前开始，越峥便极少和人交流了，实在很难想象他和这名少年有什么交集。
他又仔细去看那名少年。普通的形貌，没有任何修为，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带着一丝灵动之意。
不管是不是旧识，总得上山了才有资格追究。
越岭心中一叹，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他不再关注那名少年，继而也御剑飞行离开了山脚。
在他离开之后，山脚下的那名少年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睛往两人先前站定的大石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刚刚他确实觉察到那个方向传来浓重的灵气波动，想来定是山上下来视察的人。
少年转头看向四周，大部分的人都在地上找来找去，试图寻找进入山门的入口，不由摇摇头。
这道关卡实际上考察的是对灵力的敏感度，实际上是区分灵根用的。山门禁制会在一定时间陷入连续波动，灵力也会随之分布不均，灵力覆盖少的地方就会露出里面的山体，也就是所谓的“山门”。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极难捕捉，是以需要比较强大的灵力感知度才可以捕捉山体灵力的变化。
刚巧的是，他虽然不知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资质如何，但他变成人后却保留了窥探灵力分布的能力，因此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进不了山门。
没错，这人便是借尸还魂，借鹤归来的王小剑。
当日拿了左飞轩的纸鹤之后，他也着实为难了一阵。这纸鹤是瀚海云宗召唤符的一种，可以召集瀚海云宗蓄养的仙鹤。然而要召集仙鹤却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有仙鹤在附近；第二，必须知道瀚海云宗召唤的咒语。
左飞轩拿着纸鹤给他，看似给了他好处，实际并没有给予他太大的机会。
越峥从来不会用这种召唤术来召唤坐骑，他一次都未听过召唤咒语，幸好他在瀚海云宗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曾经乱飞的时候看到过天擎峰的弟子们训练白鹤的场景，由于太过土鳖被震撼了，那场景清晰地刻印在他脑海里，怎么念咒怎么手势他记得比较清楚。
唯一的难题是他不知道哪里有瀚海云宗的白鹤。跟着越峥来除魔的弟子均是御剑飞行，根本用不着白鹤，因为白鹤飞得慢不说，很不容易掌控方向，且飞得并不远。
他盘算了一下，就算有白鹤来驮他飞向瀚海云宗，那也很有可能半途白鹤便累得停下再也不肯飞了。因此他思忖良久，决定即日启程去卫国，在那里再乘坐白鹤去瀚海云宗。
越峥带人做先头部队一路除魔过来，每到一处则留有弟子专门负责和当地军民一起善后，想必这其中有人驾驭了白鹤过来。
王小剑并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得去瀚海云宗。于是当日便把顺子交给了那些村民收养，厚着脸皮缠着瀚海云宗的弟子带路，有弟子刚好要去邻国，在他的一再恳切下带他到了赵国边境。之后他遇到要去卫国的商队，以应聘杂役的方式跟着他们穿越鸿蒙山脉抵达卫国。其中自然有些不痛快，但王小剑并未放在心上。
抵达卫国边境之后他离开了商队，打听清楚瘟疫重灾区的方向赶了过去，此时已经过了半月。
卫国的情景并未比赵国好上几分，如他猜想的那样，在重灾区果然留有瀚海云宗的弟子。耐心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一只白鹤，便用召唤符咒骑了它赶往瀚海云宗，总算在一个月内赶到了。
王小剑并非一定要成为瀚海云宗的弟子，只是一来他很想接近越峥，成为瀚海云宗弟子是最光明正大的方法；二来不知道自己除了瀚海云宗还能去哪里，于是用赵国军队发放的抚恤金去山脚小镇买了一本《参考大典》，用心地将上面的破阵之法背好，加上之前在瀚海云宗乱混看到的事情，七七八八地也弄了个大致明白。
随后便跟随浩浩荡荡的求仙大队，往瀚海云宗的山脚来了。
“这位兄台。”
正聚精会神感受着山体的灵力分布，一个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王小剑转过头，看到一名年逾二十七八的男子站在身边，身子颀长，面容虽并不俊美，笑容却温和得令人一见心生好感。
“你是……”
“在下朱子甲，今年是第四次来拜师了，不知小兄弟是第几次？”大约是才发现王小剑年龄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朱子甲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王小剑道：“我是第一次。”
朱子甲似乎早有所料，点了点头，“这样，小兄弟可否与我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
王小剑微微迟疑。
朱子甲道：“我拜师四次，曾有一次有幸进入过试炼之路，可能对小兄弟有些帮助。”
王小剑略略好奇，“为什么找我？”
朱子甲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周围的人，“在下也想找个有经验的，可惜别人不是有伴了便是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王小剑继续问。
朱子甲愣了愣，继而略略脸红，“他们说在下资质不好。”
怕拖后腿几字被咽回口中，朱子甲继续道：“这次是在下最后一次拜师了，若这次还不成，便是在下真与修仙无缘，自会断了一切念头。小兄弟若不嫌弃，可否与在下一同上山？”
王小剑原本可有可无，但见朱子甲一脸恳切，心中微微一动，便点点头道：“在下王小剑，有劳朱先生在前方带路了。”
朱子甲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在王小剑想要探询的时候又消失了，笑道：“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找出山门所在，进入山体后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王小剑找山门到不难，难的是进入山门后的那个试炼之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之前一次都没见过，现在有个带路人真是雪中送炭。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此，有劳朱先生了。”
“不客气。”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便开始专注地感受天地灵气起来。此时正午时分，太阳毒辣辣地悬在半空，照得人满头大汗、无精打采，更是没法集中全部精力去感受天地灵气。
王小剑盯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渐渐成了斗鸡眼状。
朱子甲看了大吃一惊，“小兄弟，你在做什么？”
王小剑淡定道：“我在寻路。”
虽然斗鸡眼状着实让人囧然，然而他的视野此时已经完全换成了搜索模式，面前的山体上覆盖的色块有深有浅，还在不断移动、聚集、分合，一切清清楚楚。
过了片刻，王小剑忽然拉住在旁弯着腰考察地底是否有提示的朱子甲，低声道：“山门马上要开了。”
“什么？”朱子甲大吃一惊。
王小剑不答，过了片刻猛然拉着他往前迈了一大步，随即身影消失在空气里。
第79章：十八年
王小剑和朱子甲进入山门之后，眼前景色瞬间变幻，前方茫茫的白雾散开，露出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那石阶通向山巅，隐没在葱绿树荫中。王小剑刚要踏上去，朱子甲一把拉住他道：“先别过去，这条路是假的。”
王小剑微微一愣，继而转头去看朱子甲，只见他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眼睛盯着另外一个方向——那里依然是浓雾聚集，看不到丝毫东西。
也有人等在一边，想来跟朱子甲一样是往届生。王小剑想到朱子甲之前来过这地方，便也放弃上那条路，耐心等待。
他们身后，不断有透明的波动闪烁，随之外面的人一个一个地冒出来，带着惊愕和迷茫的神色，继而在看清楚前方的景象后一脸狂喜，想也不想地望着那条路跑去，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
王小剑心里不着急是假的，那些人一个个跑到前面去了，很快身影化作了小黑点。他数了数身边经过的人，已经过去了七十二个。
朱子甲生怕他不相信自己，在他旁边解释道：“这条路走到头是个断崖，到时候还得折返回来。我们再等等，一会儿浓雾完全散开，真正的路才会显露出来。”
王小剑点点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不是折腾考生吗？瀚海云宗定的什么破规矩？为什么不能像小说中写的直接由宗师摸骨啊探经脉之类，大家都省下不少时间。
心头吐槽着，面上却没什么表示。都死去活来两回了，跟着越峥斩妖除魔几年，成人后又遇到瘟疫，后独自一人从赵国赶到卫国，一路上经历的东西可能很多人一生都不可能经历。这样的经历过后心智没有增长，那就真是脑子有问题。
王小剑虽然有点二，但毕竟不是个真傻的，察言观色、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也增长了几分。
日头渐渐偏西，王小剑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灵力波动消失了，他开启搜索模式往后面看，只见灵力分布已经不再发生聚合波动，均匀地笼罩在上空，发出淡淡的绿色光华。自从那些波动消失之后，便没有人再进来了，想来是山门已经关闭。
王小剑不知道自己进来之前进入试炼之路的有多少人，以自己刚刚数数来看，估计进来的总计不过三百人左右。一万人进来三百人，大概是三十比一左右的概率。
比起大天朝公务员的录取比例已经好多了。
王小剑淡定地想。
“王兄弟……”
耳边传来朱子甲小心翼翼的声音。
王小剑询问地看他。
“你又在寻路？”朱子甲迟疑地说，貌似想不通斗鸡眼和寻路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王小剑连忙收回斗鸡眼模式，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朱子甲咳嗽一声，“雾快散了。”
两人一起往前看去，前方的浓雾在山门关闭后慢慢消散，视野一片清晰明朗。巍峨的山体矗立在众人面前，带着雄浑的气势，高不可攀。另一条蜿蜒的石板路从脚下绵延至山顶。
后面进来的人茫茫然地看着浓雾显出来的另一条路，又看看先前那条山道，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朱子甲却一马当先，拉着王小剑就往刚露出来的山路开始往上冲，谁知有人更快一步。王小剑不过走了两步，身后呼啦啦地冲来一队人马把两人冲得踉跄几步，回过神时已经有人走在了他们前头。领头的是个衣着华贵的青年，边走边哈哈大笑，“朱子甲，先走一步了。”
朱子甲脸色发青。
王小剑好奇地问：“他是谁？”
朱子甲黑着脸道：“他叫朱熹，是我弟弟。”
王小剑上下打量他两眼，“不像啊。”
朱子甲叹了口气道：“我们同父异母。”
“哦。”王小剑又奇怪道，“你们关系不好？”
朱子甲的脸色更黑了，“我找不到人和我一起进来，也是拜他所赐。”
王小剑看他不想多说，便不再追问了，便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山路也是规定了时限的，要是一天没走完，又得被淘汰。想到这里王小剑不禁为那些走错路的倒霉蛋默哀，那条路看起来很远的样子，走上去又下来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
有朱熹在前面牵头，后面的人也冲过来了，王小剑和朱子甲夹杂在人群中往前爬。这条路是真正的山路，仅容一人通过，沿途都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头，不小心摔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崖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走得奇慢无比，后面耐性不好的人一直在抱怨催促，让前面的人快走。
四周静寂无声。
山体巨大，树木葱郁，偶尔有灵禽盘旋飞过，清鸣声声。如果不是走在悬崖小道上，王小剑都想留下来游山玩水一番，才觉得不虚此行。
走了一阵，王小剑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心头一惊，脚步顿了顿。正是这短暂的时间，大量的石块从天而降，如同冰雹一样扑簌簌滚落。
他吓了一跳，赶紧贴着崖壁。前面有几个人已经惊叫着坠落下去，惨叫声凄厉刺耳，尔后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出声，风声盘旋，呼啸而去，冰凉凉的风吹过来的时候，王小剑才感觉自己背心都湿透了。
空气凝滞了片刻，后面有人颤抖着说道：“我、我们继续走吧。”
王小剑喉头动了动，点点头，跟着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不，我不走了！”王小剑前面的那人已经吓得半死。他的前方已经没有人了，刚刚山石下滑的时候他是最侥幸的那一个，在他前方的三个人都掉下去了。此时的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王小剑有些着急，“再不走我们赶不上了。”
“不，我不走！我要回去！我不修仙了！”那人转过头来，眼里满是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快走？”后面的人催促。
朱子甲对王小剑道：“你赶紧劝劝他，如果他不走，我们全都走不了。”
王小剑只好又对那人道：“这位大哥，后面有人在催，我们还是……”
“我不走！”那中年人贴着石壁拼命摇头，“要走你们自己走！我要回去！”
“可是你挡着了我们的路。”
那人怒吼：“我想往回走，是你们挡了我的路！”
王小剑被他喷了一脸唾沫，心里有无数槽想吐，最终还是耐心劝道：“大哥，大家千里迢迢来修仙，花费了无数心血，不能因为你耽误在这里啊。咱们都走到这里了，大哥难道你就忍心放弃？”
那人已经从刚才的极度恐惧中慢慢缓过神来了，僵硬的眼珠微微转动，表情在听到王小剑的话时有些松动。
后面近处的人拼命点头，纷纷劝他快点，后面看不到这边情形的人已经破口大骂，话语很是难听。
王小剑怕那些污言秽语又刺激了这位心灵脆弱的大哥，连忙说道：“大哥你想想，你刚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亲朋好友是怎么想的？修仙肯定要接受考验，总得受点儿挫折对不对？”
那人不语。
王小剑道：“你现在不走，后面的人肯定也不会往后退的，这样僵持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是待会儿上面又掉石头下来……”
话音未落那人便开始往前挪，看他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恨不得马上飞离这里。
王小剑无语，看来还是威胁最有效果。
他也跟着往前挪，队伍总算开始前行。
众人长长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到：“仙人！”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天上好几个御剑飞行的瀚海云宗弟子从天上飞过，大概看到了这一串蚱蜢一样的考生，有人脱离队伍飞了过来，靠近队伍旁边悬浮着，“你们是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