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点点头，“出来之后，他也对人爱理不理的，只知道除魔卫道，十天有九天不在天柱峰。你想想，跟着这样的师父能学到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要是有一天忽然又狂性大发杀了周围人，那还不是我们遭殃？所以啊，进来的弟子大多不想跟着他。”
王小剑垂下头，哦了一声，又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窗外竹影摇晃，光影晃动。
王小剑低垂这头，阳光照在他洁白的脸上，反射着细腻的光芒。
他这个身体很瘦，下巴尖尖的，颇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然而精神气还不错。
他专心地收拾床上的东西，那是新发的青色服饰，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衣服上还配有几条金色的缎带。
这是瀚海云宗特有的服饰。
从今以后，他就是瀚海云宗的弟子了。
他又问道：“长老们什么时候来挑选弟子呢？”
“三个月后是正式大选，不过如果长老过来看中了也可以提前挑选。”荣光一纵身躺倒在王小剑刚铺好的床上，头枕着双臂道，“我一定要被选上。”
王小剑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这么有信心？”
“不是信心，是必须。”荣光道，“我娘被赶出大宅，我也不能参考从军，我必须得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我自己。”
王小剑微微一怔，继而道：“我相信你。”
荣光一下子坐起来，眼睛闪闪发亮，一把拉住他的手，“好兄弟！”
王小剑挣开他的手。
“对了兄弟，你是姓黑吗？全名叫什么？”
王小剑一脸黑线，嗯了一声道：“你就叫我小黑好了。”
荣光没有追问，高兴地拉着他道：“从此以后，咱们一起努力，争取拜入同一师门！”
王小剑敷衍地点点头，心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又不去跟着越峥。
荣光还在说着新弟子的注意事项，王小剑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该如何去见越峥。只是从越清等人的态度看，如果贸贸然去讲明身份，很有可能被当成别有居心的人被扔下山去。
第83章：送送小黄书
第二天一早，王小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叫：“快起床了！晨练开始了！”
王小剑忽然醒了，神情有些疲惫。
这也难怪，从复活以来他先是遇到瘟疫，之后连续一个月从万里之外的赵国赶到瀚海云宗，接着马上参加变态的入学试炼，就算是个铁人也熬不住。
跟着荣光匆匆穿好衣服，到井边舀了水洗漱完之后，便跟着院子里的其他弟子一起往晨光殿赶去。
晨光殿是天擎峰最大的宫殿，主要是打坐讲法的地方，讲文不讲武，颇有点像是学堂。当王小剑等人跨入晨光殿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
昨日荣光已经向王小剑讲解，整个天擎峰目前大概有三百人左右，有老人也有新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巍峨的穹顶高高悬在众人头顶，作为支架的横梁上雕刻着龙飞凤舞的一串草书，作为书法文盲的王小剑愣是一个字都没认出来，后来才从荣光口中知道是“天道酬勤、学海无涯”。
王小剑觉着那位把这几个字题在横梁上的祖师爷大概也是个穿越的，而且很可能是个学霸分子，把高中课堂上的名言拿来刻上面了。
心里想入非非，面上却一脸谨慎恭敬地跟着荣光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干蒲团上盘着腿。很少盘腿而坐的王小剑很快觉得脚麻，只好偷偷地在前方弟子身后捶腿，期待着早课赶紧结束，谁知道最前方的老先生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颇有滔滔不绝之势。
那经书本来便写得云里雾里，老头念得更让人云里雾里，王小剑痛苦不堪，下意识地往旁边瞧去，却发现众人均是聚精会神，一脸若有所悟的表情。
王小剑顿觉惭愧。
下课后王小剑问荣光：“你听懂了吗？”
荣光答：“没有。”
王小剑：“为何你们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荣光：“给个面子呗。”
王小剑：“……”
下了早课后，早已饿坏的众人蜂拥而出，奔赴食堂。
荣光说：“赶紧，否则没得吃了。”
两人杀到食堂，只见人山人海，汹涌澎湃。荣光狠狠一推王小剑，鼓励道：“往前冲，我在后面顶住。”
王小剑拿出大学食堂抢饭的豪情，挥舞着手臂一头扎进人堆。荣光在背后推他，共同努力之下两人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挤到最前面，抢到两个窝窝头。
待他们艰难出来之后，后面的人忽然发出一阵悲愤的嚎叫。
荣光耸耸肩，“没窝窝头了。”
王小剑：“食堂不管吃饱吗？”
荣光瞅他一眼，幽幽道：“越清师兄说最近手头紧，每天早上只供二百五十个窝窝头。”
也就是有五十个人吃不到早饭。
王小剑吃惊：“瀚海云宗这么穷？”
荣光仰天长叹，“钱都被拿去买药炼丹做武器去了，最近魔气肆虐，各地灾民遍地，到处都要钱哪！”
王小剑默然片刻，拍拍他肩，安慰道：“我们道修不讲究身外之物，想开点儿。”
荣光瞟了他一眼，像是为他的觉悟感到惊讶。
中午的时候依然是窝窝头。
晚上依然是窝窝头。
王小剑无语凝噎，“为什么一日三餐都是窝窝头？”
荣光道：“节约嘛。”
于是在穷困潦倒的日子里时光飞逝，十天过去了。
王小剑渐渐习惯了吃窝窝头，习惯了盘腿听课，也会在早课上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表达自己深得经书要领。
瀚海云宗新弟子的安排比较固定，早起后上晨光殿上早课，早饭过后入定修炼、洗精伐髓，下午在越岭或者其他老师的带领下锻炼身体，晚饭过后入定修炼片刻便可自由活动。总之，天擎峰的教学大纲是以入定打坐为主、修炼外功为辅，据说是为了打好基础。
瀚海云宗入门弟子修炼一种名叫《清心诀》的功法，慢慢洗去身上凡尘，成就仙体。
王小剑一直觉得修真这玩意儿完全是个没谱儿的事，讲不得原理，把握不了技巧，悬得很。
他念了几天，依然没搞懂这清心诀是什么意思。只是老先生要求，不得不跟着念。可他的心本不在修炼，如何能入定呢？每当闭上眼睛，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摸去越峥的天柱峰见他。
大约是怕新生学坏的缘故，天擎峰弟子管得比较严格，周围的门都有上级弟子守卫巡逻，不能自由出入。不过听荣光说只要打点好了也可以摸出去。
王小剑试图去套近乎，可惜他资历太浅，又没什么身份地位，长得又不好看，自然没什么人鸟他。
这让他颇有些惆怅。
一直留意着越峥的动向，好不容易打听这几日除魔大会在即，越峥不会出去灭魔，一旦除魔大会结束，越峥肯定又会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想着，不由焦急。
王小剑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能按捺下心头悸动，盘算着等三个月后的弟子挑选会上让越峥把自己挑走。
该如何让越峥挑走自己？
王小剑想想越峥高冷的样子，觉得让他透过自己平凡的外表看出自己内在是块璞玉的机会太过渺茫，更何况他是不是块璞玉难说。
况且他那样的性格，哪是愿意收徒的？只怕恨不得什么事都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得个清净专心修炼。
哎，该怎么办呢？
王小剑很烦恼。
一日王小剑修炼清心诀的时候，实在入不了定，便开启搜索模式打发时间，这一看竟然发现周围的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整个晨光殿飘散着萤火虫一样的灵子。那些灵子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往弟子们身上靠近，被吸收入光幕。随着灵子没入光幕，众人身上的灵光便强了一点。
王小剑观察片刻后恍然，原来这清心诀是用来吸收灵力的。再一想，修真的基础是吸收灵力，灵力吸收得越多，洗精伐髓的速度就越快。
这么一想茅塞顿开，王小剑忙盘腿坐好，睁大眼睛开启搜索模式，嘴里不断念着清心诀。他看得出灵子的分布状态，于是左摇右摆地接近那些灵子。而在外人看来，颇有点羊癫疯的架势。
老先生自然看不得他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沉着脸教训了他一通，王小剑只好放弃摇摆，规规矩矩地跟着众人端坐。却在下了课的时候找个灵力集中的地方，专心地收集灵气，加快自己的修炼。如此几日下来，王小剑看自己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灵力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浓厚。
这一发现让他备受振奋，越发勤奋起来，不止上课修炼，下课也修炼，连回去睡觉坐床上也在修炼。
荣光半夜里醒来看到他在床上盘腿对着月光，不由唏嘘又感慨地劝他，“清心诀只是基本功法而已，真正学东西得等到拜入各峰之后，那时候有长老指点，必定事半功倍，总比你在这里自己翻来覆去地练强。”
王小剑不答。
荣光又继续劝道：“俗话说得好，不要埋头拉车，还得抬头看人，你一天到晚修炼并不是不好，可也该花点时间出去走动走动，探听点儿消息。就算不和咱们一起活动，至少也该出去露露脸跑跑腿，说不定遇到了贵人一下子被挑选上了。你这样闭门造车，就算把清心诀练到极致，也不过是个普通功法而已。”
王小剑终于睁开眼睛。荣光的话都是为他着想的，心头略有感激，便道：“你说得是，只是我发现清心诀虽然是基础功法，却对吸收灵力很有效果，长此练习下去，必定能够改变体质，为以后的修炼打好底子。”
荣光摇摇头，明显不信，“冥顽不灵。”
王小剑微微一怔，闭口不言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没有谁对谁错，他只做好自己的就好了。
荣光经常出去和天擎峰的弟子打交道，在天擎峰上混得脸熟，虽然出身并不高贵，却也能得掌管新人的入世堂的几个老先生的欢心。就连专门教导新弟子外功的越岭也对他另眼相看，否则当日也不会指明要他来带刚上山的王小剑了。
他又劝过王小剑两次，王小剑均婉言谢绝，专心修炼，如此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除魔大会前夕。
除魔大会是各大门派商量如何消灭瘟疫、对付即将出世的魔的大会，各路人马从四海八荒赶来，有御物的，乘鸟的，骑飞马的，甚至直接飞行的，道道霞光映照青空，把整个瀚海云宗衬得仙气凌凌，五光十色。
瀚海云宗外人比较少，人一多，自然要抽调新弟子来打杂，是以这几日早课修炼均取消，新弟子在越清的安排下被分成了几队，有负责巡逻的，有去山门负责接待的，还有专门负责打杂的。
巡逻的人修为要求比较高，负责接待的需要高水准长相，王小剑长得又瘦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刚进来也不会喊打喊杀的，于是被分到打杂组。荣光相貌堂堂，能言会道，被派到山门迎宾，临走前拍拍王小剑的肩头，道：“我定会趁此机会认识大人物，以后飞黄腾达必不忘你。”
王小剑突然觉得他不应该来修仙，应该去当官，以他如鱼得水的手腕说不定很快就高升了。
两人分别后王小剑被分到厨房，跟着一干人为师父打杂。瀚海云宗自家人关起门来啃窝窝头，可现在客人上门，第一大派的门面儿还得撑起来，因此以天阳道人为首的瀚海云宗高层领导们商量了一宿，批准越清下山购买白花花的大米和蔬菜，让他好好准备一场素斋宴。
王小剑便被分在了下山抗大米的队伍中。
但凡世间的事儿不可能纯粹就是个事儿，好比乌鸦也不可能真的全黑，既然是下山采购的差事，自然有很多不能出山的弟子想买点儿什么东西托人带一带的。比如荣光说“以后飞黄腾达必不忘你”，后面紧跟着一句便是“若有小酒可带上一二”。
世间外传瀚海云宗戒律森严，一律只收男弟子，不准吃肉喝酒，听起来颇有威势，唬得人一愣一愣的，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和真实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瀚海云宗的弟子盼星星盼月亮，都盼着来个美若天仙的小师妹以打破纯爷们儿的局面，顺便双个修什么的，可惜每年的招生考试实在太难，基本上女的都通不过。瀚海云宗也没有禁止弟子吃肉喝酒，主要是太穷了吃不起。唯一管得比较严的是上下山，如果非公外出，是会受严重处分的，不过瀚海云宗也不是非把人禁锢在山上，若是凡间出个什么事儿，便会派弟子下出公差，到时候便可彻底地放松放松。
王小剑在了解瀚海云宗弟子的生存状态后才知道当日出公差的越峥简直自制到了极点。想了想又觉得这评论不对，越峥不是自制，而是对修炼以外的事情不在乎。
王小剑漕着一张购物清单，跟随着众人下山到了一个小镇。越清对于众人夹带私货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众人得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采购指定物品，一哄而散。
王小剑打了二两酒，买了一个烧饼，一包肉干，一包酥糖，一根竹笛，还有几本神怪言情小说。王小剑好奇地翻了翻，这三本书叫《遇狐记》《遇鹤记》《遇龙记》，明显是同一系列的，分别讲述了一个书生遇到一个美艳的狐狸精、仙鹤精、龙女并谈了场轰轰烈烈恋爱的故事。他实在好奇其中的内容，便在抗回大米后回屋翻了翻。
不得不说，古人还是比较保守，最多就拉个小手，交换一下信物，之后便是山盟海誓卿卿我我。套路都一样，就是把其中的女主角换成了狐狸精、仙鹤精、龙女。他想这情节要是放在现代，必定要被骂得狗血喷头。
聊胜于无，王小剑看着打发时间，大概太久不看小说的缘故，这样狗血天雷又纯情到只剩下脖子以上暧昧的小说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半夜半三更。
深夜时分，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王小剑放下小说打开门，便见到荣光和一个看起来颇有点鬼祟的人站在门外。
进了屋，借着昏黄的烛光瞧清楚了来人的脸，是个面生的少年。那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穿的衣服也和天擎峰的新人不太一样。王小剑便猜他是哪个长老座下的弟子。
“我的东西呢？”少年进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荣光不客气地走到王小剑案几边拿了酒壶递给他，“这里。”
少年道了一声谢，匆匆拿着酒壶走了。
王小剑算是明白了，感情荣光也是给别人带东西的，他隐约猜到了荣光那些好人缘是怎么来的了。
瀚海云宗新弟子跟入军营差不多，经常要被突击检查有没有夹带私货，这些东西万万不能留着。人走后，荣光便指着桌上的东西分别说是给哪些人，多久他们会来拿。
王小剑好奇地问刚才那个拿酒的少年身份，荣光支支吾吾地答是明长老座下的弟子。
然后荣光指着竹笛道：“这是安长老座下弟子要的东西，我得给他送过去。”
王小剑问：“他不过来？”
荣光摇摇头，“他脱不开身，我得亲自送过去。”
王小剑想他一直想拜入安长老座下，有点趁机套近乎的意思，也不点破，点点头，望着剩下的三本小说道：“这些呢？”
荣光迟疑片刻，道：“这……可能要麻烦你。”
王小剑望着他。
荣光有点不好意思，遂又压低声音说：“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过夜，我得到消息，明天入世堂的几个老先生要来查看，今晚得把这东西送走。”
“送去哪儿？”
荣光迟疑片刻，道：“天柱峰。”
第84章：大胆扑上去
荣光果然神通广大，当王小剑拿着书偷渡到天柱峰结界外的时候，依然久久回不过神。他千猜万想也没想到这几本俗套的言情小说竟然是要送到天柱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