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剑连忙狗腿道：“越长老教什么弟子就学什么。”
越峥瞟了他一眼，道：“跟我来。”
然后从侧门进去，穿过走廊，中途露过了那间石室改装的庭院时他忍不住瞟了一眼，尔后跟在越峥后面上了旁边的阁楼。阁楼有很多房间和厅室，越峥一挥手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王小剑跟过去好奇地往里看，发现是个高大宽敞的图书馆。这种图书馆每个山峰都有一座，王小剑曾经去过天擎峰的图书室，那里非常大，里面都是各种经文和功法，也有少量的历史和奇门巧艺。
越峥这里比天擎峰的小一些，书也没那么多，随便瞄两眼，也大多是经史子集和各种修炼功法，其他书籍一概全无。想想也是，要是有其他杂书，天柱峰的弟子也用不着让外面的人偷带言情小说进来了。
不由在心里长叹，果然符合越峥只懂修炼的无聊性格。
“自己看。”越峥说。
王小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是让自己看书，便随便摸到一处翻起来。
“这边。”越峥指了指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排书籍。
那是任由自己挑选的意思？自己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都忘了这家伙是土豪。
“哦。”王小剑摸过去，随手抽了一本翻了翻，修炼外功的，没意思，又拿起一本，一看竟然是修炼辅助修复技能的，心里忽然模糊地掠过一个念头，转头对越峥道：“就这个。”
越峥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道：“你想学医？”
王小剑连忙道：“不是，是想学点儿修复的术法，现在魔气不是到处肆虐嘛，打架的时候大家总会受点儿伤，要是丹药没了就麻烦了。”
“随你。”顿了顿，道，“不过这个我不会。”
王小剑绝倒，不会肿么学？刚刚一脸土豪任我挑选的样子害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啊。
“换一个。”
“不了。”王小剑看了一下后面的功法，都是些攻击性的术法，便摇摇头说，“就这个。”
越峥有点迟疑，“我不会。”
王小剑早对他教导弟子并不报太大希望，想到以后他不会自己会，又想到他虚弱地倒在自己怀里被自己救治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很爽，于是道：“我自学。”
越峥竟然点点头，说：“好。”
如果有别人在场估计会开始疯狂吐槽长老这就是你教导弟子的方法吗？让人自生自灭什么的不要太过分啊。
可惜在场的是王小剑，他本来就不是冲着修炼来的，越峥没逼着他换功法已经让他很开心了，乐颠颠地捧着书道：“谢谢长老。”
“练吧。”
王小剑傻眼，“哈？”
越峥道：“既然想学就练。”
王小剑：“……”
我才刚来这地方连住处厨房和厕所都不知道好吗吗吗吗？
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天擎峰的很多弟子不愿意跟着越峥了，恐怕除了他的陈年往事和恐怖传言之外，这种教导方法也是一大原因。
于是他吸了一口气，笑着问：“长老。”
“嗯？”越峥坐在一边，眼皮也不抬。
“茅房在哪里？”
越峥自然不可能带他上茅房，王小剑一个人寻寻觅觅良久，遇到了曾经在赵国见过的熟面孔千宁，然后在他的带领下找到了茅房。王小剑拿着柔软的草纸边蹲边想，以前没见过越峥上茅房，一直以为天柱峰是没有茅房的。如今回想起来恍然惊觉，当初自己还是把剑的时候真的一次也没有见过越峥上、茅、房！
难不成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以只进不出，将吸收的东西全部转化？
当然，重点不是越峥上不上茅房这个问题，重点是他王小剑该如何借机组织语言向越峥好好地道个歉表达一下自己坚定追随的信念，那天被催眠了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估计会让他受不了吧？
蹲完后出来，路过走廊的时候又碰到千宁，千宁是个非常腼腆的清秀少年，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王小剑朝他欢快地打招呼，千宁冲他点点头，羞涩地走了。
王小剑便摸到阁楼图书馆，发现越峥正在仔细地看着什么，走过去一看是一幅世界地图。越峥的神色很严肃，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他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王小剑摇着尾巴粘过去，讨好地叫到，“长老。”
越峥抬了抬眼皮，“嗯？”
王小剑露出一个笑容，“长老，我真诚地向你道歉。那天我睡着了说了一些糊里糊涂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越峥终于抬起头，“什么话？”
王小剑有点尴尬，“东方浅和我说了一些，总之不管是什么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话你也信？”越峥埋头看图。
王小剑愣了愣，继而想到自己龌蹉的内心，估计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便道：“我对长老您满心崇拜，只想追随长老，没有其他的心思。”
越峥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王小剑吓了一跳，“没有没有！长老您放心，我绝对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誓死追随长老！”
“那就好。”越峥似乎对他的言辞还算满意，道，“先把功法看了，之后让飞轩安排你住处。”
“是！”王小剑回答得铿锵有力。
然后王小剑拿着那本功法看得眼冒圈圈，肿么办完全看不懂啊，身为文言文不及格的人看着一堆玄之又玄的条文像是看天书！
但是又不敢去打扰越峥看书看画，貌似他在画什么东西。王小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看书。
看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忽然听到越峥说：“过来。”
王小剑猛一机灵，连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长老？”
越峥边画图边道：“背。”
“哈？”王小剑瞪大眼睛。他什么意思？让他背书？背哪一段？
似乎没听到声音，越峥抬起头来，皱皱眉，“叫你背。”
“背、背什么？”王小剑磕磕巴巴地问，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越峥指了指他拿着的书，虽然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根根如玉，没有谁的手比他的好看了，可此刻在王小剑眼里却如同恶魔一样恐怖。
他小心翼翼地问：“背哪篇？”
越峥皱眉道：“一个时辰不够背一本书？”
王小剑：“……”
一万匹羊驼从心里狂奔而过，尼玛谁能在一个时辰背下这一厚本文言文啊啊啊？那是神吧神吧？你来背试试？高考班主任也没有你恐怖啊！
王小剑默默垂泪，像个小学生一样站在越峥面前，开始磕磕巴巴地背起来，背着背着就哑了。
越峥冷冷地盯着他。
王小剑忽然觉得自己很矮很矮，矮得快低到土里去了。
“背完。”越峥从旁边拿起另外一本书翻起来，道，“否则不准睡觉不准吃饭。”
王小剑：“……”
哭也没地方哭了。
第91章：养伤
当王小剑背完书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两天内，越峥真的不、让、吃、不、让、睡！
王小剑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快死了，背书无论是古今中外还是异世他界，都是一件极其折磨人的事。
越峥终于让千宁带他去厨房，然后吃了两个窝窝头。哦窝窝头，可爱的窝窝头，你竟然如此美味！
王小剑热泪盈眶，边吃边感动。
吃着吃着竟然就睡着了，睡梦中忽然被冷气一刺，忽然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越峥冷着脸站在面前，身后站着两个弟子，正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睡醒了？”
“醒、醒了。”
“现在由千宁陪你操练。”越峥说，“不许偷懒！”
王小剑连忙站好，“是！”
王小剑被赶到校场上操练，他只跟过越岭学过几招基础的招式，但在千宁面前完全不够看。
越峥道：“不许手下留情。”
千宁大声答是，把王小剑揍得稀里哗啦。
旁观的几个弟子看得惨不忍睹，内心不由嘀咕，长老啊徒弟不是这么教的啊，要上实战至少要先教导一招半式才行啊！这样教只是让他挨揍啊！
众人默默在心里庆幸：幸好教导我的是X长老！
论老师会不会教导弟子的重要性……王小剑挨了一通揍，出气多进气少。
练完后，千宁有几分同情地看着他，“长老从来没这么严厉过，以前弟子他看一眼便不管了，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严格地要求一个人，看来他真心想教导你。”
王小剑复杂地看着他，千言万语聚集在内心无法述说，难以言明。高兴的是他能被越峥如此看中教导，悲伤的也是被越峥如此看中教导。可想想那人的性格，能做这样的事，看来确实是把自己上了心的，哪怕仅仅是“教导”。
他来这里是想陪在他身边，目的算达到了，既然他愿意教人，哪怕手段实在……晚上的时候左飞轩回来了，观察王小剑那张肿胀的猪头脸片刻，竟然认出他来，瞪着眼睛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以后都要在这里。”王小剑一提这事儿就开心，咧着嘴笑，不想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左师兄，他是长老的弟子。”千宁在旁边解释道。
左飞轩愣住了，看看王小剑又看看千宁，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弟子？”
千宁点点头，“前不久弟子挑选会上，越长老把他挑回来了。”
王小剑拼命点头，眼神亮亮地望着他，“左师兄。”
左飞轩扭头就走，背影僵硬。
王小剑不明所以，看千宁，“他好像不太高兴？”
千宁耸耸肩，“谁和越长老亲密他都会不高兴……天都黑了，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王小剑从校场爬起来，刚走两步全身便痛得像是散架一样，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苦笑道：“千宁师兄，你揍得也太狠了。”
千宁脸红红，有些尴尬，“是越长老的命令。”
“你还真下得了手啊……”王小剑痛得满头冷汗，嘿嘿笑道。
“你有意见？”突然插入的声音让两人打了个激灵，迅速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越峥已经站在了清凉的台阶上。黑色长袍如墨般融入夜色，眉眼淡漠锋利，两只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两人，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和超脱凡俗的傲慢，然而那睥睨和傲慢却又和他的气质浑然天成，见到的人不会觉得受到侮辱，反而觉得他生来就该如此高高在上。
弯月如钩，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后的屋顶，浅浅的银光洒在他银色的华发上，竟然夺目得和弯月交相辉映、光彩照人！
王小剑看得呆住，他知道越峥俊美，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俊美，有道是月下看美人美人更美……“起来。”
冷冽的声音让王小剑狂奔的思绪慌忙拐回正途，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
“跟上。”
越峥转身走上台阶，长长的黑色袍子拂过清凉的石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小剑痛得头晕眼花，勉勉强强地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盯着前方的挺拔背影胡思乱想，分心的缘故，似乎痛楚少了很多。
千宁给了个他自求多福的眼神，王小剑冲他咧嘴一笑，晃晃荡荡地跟在越峥后面进入内殿。
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点莹白的微光，等踩着石板靠近微光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越峥带到石室来了。
进入石室，莹白的夜明珠光芒把整个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越峥让他坐在石台上。
王小剑乖乖坐了上去，心里非常激动。曾经越峥天天在这里修炼啊！他们还同床共枕过呢！
越峥冷着脸坐在他对面，两人靠得较近。室内安静宁谧，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明明对方的面容和眼神均冷冰冰的，可王小剑不知为何却看出点儿温柔来，他想，大概是灯光的原因。
“我让人揍你，是让你体会伤痛，只有体味到伤痛，才能更好修炼修复术。”越峥道。
王小剑：“……”
他用一种凄楚的眼神看着他，试图传达自己内心的澎湃。
越峥依旧一脸冷淡：“现在按照书上的方法把灵力引到经脉，冲击穴位。”
王小剑看他表情冷淡，连忙集中精神将灵力引导到经脉，谁知被揍得太狠，稍微动一下灵力便痛得他几乎要惨叫出声，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只手扶住他。
“我、我再试试。”王小剑挣扎着坐起来，可这次连动一下灵力都不行了。他躺在床上浑身发抖。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凉悠悠的灵力从背部传来，引导着灵力往四肢百骸流转，舒服得不可思议。然而因他受伤的原因，很多地方经脉不通，这时背后那只手便移到他难受的地方轻轻按下，清凉的灵力便传到那地方，疼痛也消失了。
那只手摸来摸去……哦不，为他疏通经脉，王小剑满脸通红，眼神湿润。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揍那一通都值得了。
大概觉得他有点远了，越峥拉着他的腿把他扯过来一截，让已经浑身软绵荡漾的他坐好。
越峥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典礼，王小剑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猥琐到姥姥家了，顿时惭愧万分。
“嘶……”
“疼？”
王小剑抱着大腿眼泪汪汪。
越峥的脸色柔和下来，伸手脱下他的长裤，轻轻按揉大腿上那一团青紫。
王小剑几乎要喷血，在心里狠狠下定决心，以后天天找揍，揍得自己连妈都不认得最好！
为了男神这一揉，万死不辞！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胡乱打量着周围的景象，然而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停留在越峥身上。越峥微微倾下身子，一头华发如流水般泻下。王小剑忍不住伸手去捏着一束发，轻声问道：“你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越峥不答。
“是十八年前吗？”
越峥微微抬眼，嗯了一声。
王小剑忽然心疼，艰难道：“是……是因为伤心？”
越峥凝视着他，黑琉璃般的眼珠像是两口深潭，他的声音却很淡漠，“不止如此。”
王小剑望着他。
“原因比较多。伤心是有的，也有我那时中了毒，加上有人追杀我，不得已之下我强行突破剑道，头发也跟着变白了。”
王小剑心情很复杂，“你不会是安慰我吧？”
越峥平静地看着他，“你跟别人一样认为我是伤心到极点才变成这样？别乱想，只是一把剑而已，没什么好伤心的。”
撒谎。
王小剑想说。
可是心里的负罪感却稍稍减轻了。
“越明的死是为了报仇？”
“我说过了。”男人面无表情，“我本无意杀他，只不过那时候我突破剑道，他偷袭我，被我的剑道误杀了。”
“不是因为想报仇？”
“不是。就算是报仇，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
“可是你被关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