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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花意莫倾城上——by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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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抬起手背,困倦的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累了?”方才至外面进来,还不到酉时,远不是入睡时分。

花莫漪捂住嘴,喃喃抱怨:“还不是为了替你打掩护,本公子消耗了太多妖力在陪那些人。今日放出的花灵,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都多呢……呵……”

陆小念凑近墙壁一点,指着他身后的托盘道:“我方才偷偷在行宫御膳房吃过了,你不用刻意再给我留饭。既然困了,便早些用完吃食去歇息罢。”

花莫漪回头看了眼,没什么食欲的恹恹道:“不要。本公子吃不下。”

“你也有两日不曾进食了。”好言相劝,“明日若是他们来押解你回宫,你吃饱些,也有力气随我越狱。”

“本公子跑不动,你不会背着本公子?”

“……”好心好意劝你进食,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

花莫漪又打了一个呵欠,懒懒的揉了揉双眼:“好困……本公子一定是在这环境恶劣的牢狱里着了凉,又困又反胃……不跟你说了,让本公子睡一会……”

陆小念想了想,将自己锦红色外袍脱下,隔着栅栏递过去:“你枕着这个睡,或许会舒服点。”

花莫漪斜眼看他。

“……怎么?”

二殿下没好气的说:“你既然能够在牢里来去自如,就不能越过那道墙来,搂着本公子入睡?好歹也是个人肉枕头,总好过抱着一堆硬邦邦的稻草舒适。”

陆小念暗笑一声,也不再同他争辩,佛气一闪,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出现在花莫漪牢房中。二殿下老实不客气的朝他偎过来,靠进他怀里的同时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陆小念揽着他腰身,靠墙盘坐,觉得他今日困倦得似乎不大寻常。伸手探了探花莫漪额头,竟然有些许发起烧来,果然是着凉了罢。

第六十章:押解回宫

在陆小念怀中的这一觉睡得踏实无比,花莫漪自酣甜梦乡中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身后垫着陆小念的衣物,拥着自己的怀抱却已不见。

揉了揉莫名酸痛的后腰,花莫漪伸手把腰后垫着的外袍拿出,上面还带有修者体温。探头望望那边,陆小念正襟危坐在自己牢房里,看模样应该是他清醒前片刻才挪移回去的。

听见他在墙壁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陆小念轻声道:“早间探你额头,温度有些高,给你喂了点草药。现在退烧了么?”

花莫漪舔舔嘴唇,虽然被喂过退烧的汤药,还是觉得舌下苦苦的。口干舌燥,又不似想喝水。

二殿下皱着眉,自己主动伸出手腕探脉。

脉搏下传来的脉息时强时弱,有几次险些探不到搏动。“惨了,本公子好像当真生病了。”花莫漪耷拉着俊脸,一脸苦兮兮,“没想到本公子这么强壮的身体,居然也有一天会伤风着凉——一定是被大哥惊吓到的缘故!!”

“还在发烧?”陆小念又想穿过墙壁去探看,但牢狱门前已经传来细微开锁声响,听杂乱脚步声至少有十几名侍卫,应该是奉命来押解花莫漪回王城的人马。只好暂时按捺,压低声音道:“若是着凉严重,多歇息,你莫再胡乱动用妖力就是。”

“哼,区区伤风,还不至于让本公子孱弱到用不了妖力。”说是这么说,喉间却忽然翻涌上来一股酸水,几欲干呕。花莫漪勉强咽下那股突如其来的反胃,内心呜呼哀哉,这回真真赔大了,病得还蛮重。

陆小念这个游方郎中,给他喂的什么退烧草药,压根不管用!一会儿要驱使花灵去附近找找真正起效用的药草,嚼碎了吞服下去。看来分辨诸花百草、对症下药这种事,还是需要他这个上等花妖、堂堂二太子出马才靠谱。

十几名奉花示君之命前来押解二殿下回返王城的宫侍,训练有素的排成两列,等候在长长走道两边。行宫傅主事亲自为二殿下打开牢门,欠身等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请花莫漪出来。

其实傅主事真怕花莫漪闹腾,若二殿下不肯回宫,任性闹将起来,捉拿是万万不敢叫人捉拿的,万一伤到二殿下就是个死罪。所以等花莫漪走出来的短短一瞬,傅主事暗自里捏了好大一把冷汗。

好在花莫漪今日似乎精神状态不佳,没那个精气神跟他们折腾。牢门打开,傅主事往里面探头,看见二殿下抱着隔壁牢犯的衣物,倦怠怠的倚在墙角,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微微抬了抬眼皮,也没有跟他们抬杠的欲望。

傅主事谨小慎微的欠身道:“二殿下,奉大殿下之命,属下前来恭送二殿下回宫。”

“我大哥呢?”花莫漪问。

“大殿下拂晓时分,已经带着大太子妃和其余人等离开行宫了。”

这个回答颇出乎花莫漪意料,他抱着陆小念的外袍摸索着墙边站起身来,好看的眉峰蹙成一个川字,猜测:“先行回宫?”问完后立刻又察觉了不对,“不……难道是当真按照原本行程,继续往边境行去了?”

傅主事一点头,就见花莫漪脸色大变:“大哥竟然眼瞎到这种程度!不行,本公子要——”他抬脚快快走出一步,刚一踏步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傅主事眼疾手快扶稳了他,触及人肌肤,只觉手下微烫。

心中暗吃一惊,不好,二殿下似乎感染了风寒,这体温比之寻常花妖异常许多啊。

借着傅主事的手臂站稳了身形,花莫漪又追问:“那陆小念呢?也跟本宫一并回宫吗?”

“回二殿下,并无对陆公子的处置安排。”

“?”花妖愕然,同另一旁一直竖着耳朵旁听一切的陆小念面面相觑。

无特殊的处置安排,意味着既不押解回宫,不除以刑罚,也不带队同行——那就是把人继续关押在行宫牢狱里,对其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的意思咯?

花示君自然知道陆小念的本事,区区行宫牢狱尚不足以禁锢住他的自由,逃出这里可谓易如反掌。

他要把陆小念关押在这里,等他回来后再行发落,而不是立刻对这个“害死毕染腹中胎儿”的罪魁祸首直接挫骨扬灰?当日他可是暴跳如雷,口口声声要将陆小念凌迟或是五马分尸。

花莫漪有些莫名其妙,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大哥的行事做法了。

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大哥如此安排的用意,花莫漪一头雾水的去看被关押在形同虚设牢狱里的修者,想知道陆小念怎么看待花示君这种前后矛盾的做法。

后者也皱着眉,凝神思索,但眼神比他要清明许多。

傅主事等了片刻,这两人还在默默无语的目光交会,眉来眼去。

……看来宫中风传的二殿下与这名带发修行的和尚关系匪浅,并非空穴来风。

“二殿下,该启程了。”咳嗽一声,虽然很可能会遭二殿下记恨,但还是奉行大殿下的命令,先将人押解回宫要紧。

陆小念对花莫漪做了个“安心去吧”的口型,示意他乖乖跟人上路。

花莫漪瞪他一眼。

这和尚最后看起来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一定是想通了什么关窍,却是不肯对他开诚布公。

装傻充愣是吧,花莫漪气呼呼的想,本公子又不是没脑袋,自己会去推测!

二殿下重重哼了一声,松开傅主事搀扶的手,昂起头自己走出牢门。傅主事赶紧跟在他后面,只听陆小念在那头叮嘱:“花莫漪着了凉,回宫路上,还请傅大人多多关照,多抓几副退烧的方子——”

“二殿下贵重之体,身为人臣定然鞠躬尽瘁,舍命相护。”下意识的这么回复了陆小念,傅主事才觉着了一丝违和——他家主上生病,陆小念个外人,用一种“我媳妇就拜托你照顾了”的口吻交代他算是怎么回事?

******

花莫漪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宫,或者说,他一点都不想跟陆小念分开。

二殿下嘟嘟囔囔的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还老大不情愿的回头去看行宫大门。

如果不是他现在体温烧得有些严重,还伴随着阵阵难以忍受的奇怪反胃感的话,花莫漪肯定会死乞白赖要再多留在行宫牢狱中一会。不看看花示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二殿下总觉得心里憋得慌。

但很可惜他的身体这个关键时刻跟他唱起反调,派出的花灵把行宫周遭三十里治疗伤风着凉的药草挖了个遍,掘地三尺的找了各种药材来服用,还是不起效用。眼看着这体温有愈加上升的趋势,给烧得晕乎乎的花莫漪,终于还是扛不住身体的异常,败下阵来。

只好回王宫去让御医们会诊,好好对症下药一番。

——那个混蛋陆小念,肯定是抛下他,偷偷潜伏着跟在大哥他们行进的路线上了。竟然留他一人回王城,独自面对父王的怒火和千秋的责难……

哀怨的倚靠在车辇内壁上的花莫漪,一边捂住口唇忍下又一波不明来历的干呕,一边伤心欲绝的想着。

出宫方不过数日,连目的地的影子都没有望见,这么快就要打道回府;还背着一个残害大太子妃腹中胎儿的罪名——说不定连宫门都进不到,就会被怒火中烧的父王一巴掌拍死了吧……

父王是那么期待大哥早日开枝散叶……毕竟作为下一代花妖王,宫里盼望大哥早有子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二殿下。”侍卫端过来一个香鼎,花莫漪定睛一看,还有几分眼熟。

“这是何物?”

“原本是放置在大太子妃车辇内的宁神安胎香,”侍卫踌躇着道,省去了“反正大太子妃如今也用不上了”一句,剩下的如实转达,“因为也有着安神作用,见二殿下体温高烧不退,傅大人嘱咐小的给您送过来。”

“不要。”花莫漪莫名想起当日被花千秋逼迫服下合子草时的场景,当时的进退两难,当时的释然与失望都再度卷土重来——“本宫又没有像染哥儿一样有孕,放置这劳什子作甚!拿走。”

放下车帘,倦意堪堪上涌。花莫漪枕着陆小念的锦红色外袍躺下来,把身子蜷缩起来,阖上有些酸痛的眼皮。

临离开行宫牢狱的时候他一直紧紧揪着修者的外袍不放,无视所有下人惊讶的眼神,并充分忽略了陆小念只着一件单衣的事实。

没有小白脸的人陪伴在身边,那就拿沾有他气息的衣物权且凑数也罢。花莫漪转个身,把衣袍搂得更紧。

——修佛之人身上常年带有的檀香,果然最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了。

第六十一章:误算(上)

减去了一大半的随从押解或者说陪同花莫漪回宫,花示君这边的人马少得可怜。一行人往边境线行去,只有一辆车辇,两名侍卫随行。

花示君和毕染同乘共坐,两个人都不主动提起那消失的胎儿。上车前毕染不由自主的四下里扫了一眼,那些曾经摆放在车辇四处,燃有宁神安胎药材的香鼎,悉数销声匿迹。

花示君或许是怕他触景伤情,又或者是不想要提醒自己那无辜消逝的小生命?

毕染在车帘前停顿了片刻,方垂下眼帘,掀起帘幔低头钻进车内。

花示君随后上车,与他两人沉默以对,唯静听车外轮声滚滚。轻微的马嘶声,自车辇外传来,连马车夫呵斥马匹的斥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毕染没有和他正面探讨过孩子的问题,心虚是其一;另外一种情绪,则是自己也不敢触及。

这十年来,逃离的念头那么强烈,强烈到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却万万想不到,在越接近边境线,越接近逃脱这噩梦般的一切时,心里竟然像压了一块越来越沉重的大石,将所有曾经以为会爆发出来的欣喜若狂,沉沉压到最深远的角落里。

他数次在花示君不注意时,偷偷抬眼看那男人的脸。刚正而俊朗,沉稳而冷静,这就是陪伴了他整整十载春秋,与他夫妻相称的人。

这样一张看习惯了的脸,等到他离开花妖国后,此生再见,大概就是反目相对的生死场了。

边境线近了。

黄昏将至,宫侍在车外禀报说,最多再过一日,便能成功抵达目的地。

花示君嗯了一声,转过脸来。毕染在他转过头来时立刻收回了方才偷睨他的目光,端正了坐姿。

花示君道:“明日申时,或许还不到申时,就能够到达你我最初相遇的地点。毕染,你欢喜吗?”

要回到最初他和他相遇的地点,看看当初结缘之处,散心解闷。这是毕染当初的说辞,也是他失去孩子后,仍然坚持不放的一个理由。

但是花示君这样问他,毕染忽然间却是恍惚了。

欢喜吗?

他以亲手打掉孩子的代价,终于是换来了大仇得报的曙光。

离心愿越近,他越欢喜吗?

面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茫然,毕染抬眼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花示君的面庞隐藏在渐暗的暮色中,神情看不分明。

大概是他太久的犹豫,花示君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是欢喜的罢?”

大殿下的神情还是看不清,那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分明。

毕染心头忽然猛然袭上一股剧烈的惶恐,说不出这种惶恐从何而来,就像一个行将溺水之人,一直都抱拥着一块坚实的浮木,得以在水面平安漂浮;但突然间,那块浮木无声无息就要被人抽走。

他微微张了张口,愣神半晌,而心头的惶恐又加上了隐隐的心痛,搅合在一起变成了说不分明的酸楚。

毕染轻声道:“……是。”

花示君看了看他,男人的眼神是柔和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他俩这样安安静静的对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平气和,心事重重。

花示君忽然抬起手,向毕染伸去。

这一举动勾起当日沐浴净身时的可怖回忆,毕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身后是壁板,他身子抵上了坚硬的木面,发出细微声响。

花示君察觉到了他的躲避,原本要抚摸上他脸颊的手指滞了滞。然后略偏了偏,改为轻轻抚摸他垂在颈侧的发丝。男人的手指略粗糙,把玩着毕染柔顺的发丝,不言不语的注视着光滑如缎的青丝自五指间滑落。

“你欢喜就好。”花示君轻声道,“若光阴宛若指间沙,无法抓握,难以回首。本宫惟愿你永远能停留在欢喜随心的时刻。”

心脏突然间剧烈跳动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夺路而出。这种强烈的感觉前所未有,毕染骤然间感受到极其强烈的不安,和极其强烈的苦楚。他险险就要抬手捉住男人在他颈侧轻柔抚触发丝的手掌,然后不顾一切的将自己脸颊贴合上去。

垂放在身侧的手心攥紧又松开,毕染勾动唇角,露出一个浅浅微笑,自己都觉得面部表情僵硬无比。不过在已然黯淡下来的马车光线中,花示君决然是看不清晰的,这点又让他放松不少。

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牺牲了曾经视若珍宝的腹中骨肉。这个时候放弃,这个时候回头,才是最愚不可及。

毕染压抑住心头蹿升的痛苦,任由花示君无声无息的继续轻轻抚摸他的发丝,而固执的绷紧了身子。

×××××××××

夜幕降临,无边旷野上,月华明亮,群星闪烁。

花妖国夜晚的旷野仍然有几分寒意,训练有素的宫侍已在避风处燃起了火堆,并寻了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将卧榻软褥等一应物品铺好备齐。花示君负手背对着忙忙碌碌的下人,站在篝火照不到的林荫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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