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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京往事——by于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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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慢悠悠的饮了一小口烈酒。

他继续吐忧愁,要把它全部吐出来:“我说人家太忙了,也要去亲戚家拜年的。我妈就马上说了,带照片回来让她瞅一瞅也成……可我总不能拿女演员的照片给她看啊,然后今年过春节的时候我就没有回去了,就只寄了封快信回去。”

我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没事儿,父母总是会这样。”

他把脸转过来,看着我,脸上的忧愁更加明显了,担心道:“我其实挺怕他们棒打鸳鸯的啊,万一他们真的棒打鸳鸯……”

我环过他的肩臂,把他带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又大力安慰:“我跟你说,在北京可比在东北任何一块地方难混,北京妞儿也不是东北汉子想娶就能娶得到的,明白么?所以暂时别太担心了。”

他愣愣看着我,看了半分钟才恍悟过来,然后傻傻的笑了,握着杯子碰了一下我的杯子,和我干杯,和我一起痛快的饮下了一口酒。

我们喝完酒以后出来,外面正好下雪了,是这一年北京的第一场大雪,白花花的雪把我的车都盖住了,挡风玻璃完全看不到了,我估计街道可能已经全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可我依然拉着陈宇进了车里,启动车刷,把雪全部刷走。

陈宇又担心起来:“雪这么大,我们怎么回去?”

我冷静的回答:“这附近肯定有宾馆,我开车过去,咱们在宾馆里住一夜。”说完,我就踩了油门,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了。

车向前飞驰,开始还算顺利,顺利地拐了个弯,绕进了另外一条街道,但,随着大雪不断地落下,街道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终于,我的这辆车再也没法再往前跑了,不管我踩油门踩了几次,四只轮子就是拗不过下面的积雪。

我只好放弃了,无可奈何道:“看来不行了,我们只能呆在这里了……”

他也不挣扎了,解开了安全带,悠闲的坐在那里,看了看车窗外正在下的雪。

我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后座,提出了建议:“你要是困了,就到后面去睡吧,后面还能躺得下一个人。”

他看也没有往后看,就马上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

我解开了安全带,边脱外衣边问:“你冷不冷?穿我衣服吧?”

衣服还没有从我身上脱离,陈宇就凑了过来,把我的外衣拉紧,不让我把它脱下,然后扑进我怀里,抱紧我。

我也毫无顾忌的抱紧他,反正,现在雪下得很大,没有人会来看我们这对同性恋人。

第二十八章(上)

这一个夜晚,我们就在车里度过了,从车窗外蔓延进来的寒冷让我们互相抱得更紧,这样紧紧贴着身体更好,这样我们就永不分离了。

这样搂抱着他一会儿,忽然我脑海里有了想法,浅浅一笑,对他说:“我突然觉得这个时候不做爱,好可惜……”

他在我怀里不动,这让我很好奇他心里到底是赞同我说的话,还是不同意,我刚要准备张口问一问,他的左手立刻举了起来,掐住了我的鼻子,掐了一下就放下了。

“三天前才做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他说话了,满口郁闷。

“三天前?有点印象……”我故意这么说。

陈宇较真了起来,再度举起左手,再度掐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不由也纳闷了,抗议道:“别掐了,再掐,我的鼻子就要歪了,不好看了。”

他静了下来,再也没在掐我鼻子,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才关心着问我:“你想要么?你要是憋不住了,我可以用嘴帮你弄。”

我浅浅的笑了笑,用力抱紧他,无可奈何道:“傻瓜,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嘴上说说的,未必是真的十万火急,你怎么就信了……”

他又沉默了,沉默了几秒钟又重复问相同的话,并且提前把话说白了:“你真的不想要?过期我可不恭候了,你可别在我睡了以后吵醒我说想要啊!我先通知你。”

我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什么话也不说,爱得太深,什么多余的话也不需要再说了。

夜很漫长,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搞不清是什么时候我的脑袋疼了一下,我睁开眼睛后才发现我是头撞到了车窗玻璃才疼的。

我捂了捂被撞疼的地方,抬起头,才发现车在行驶,才发现驾驶员是陈宇,发现我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身前还系着安全带。

“你的头没事儿吧?”陈宇回头瞥了我一眼,关怀我。

“嗯。”我应了一声,紧接着问道:“我怎么就坐在这里了?我昨晚好像没有动……”

陈宇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不明白?我醒得比你早,当然是我把你调换位置的啦!”

我更加好奇了:“你把我拉过来,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答道:“你就夸奖我吧!我能把你拉扯过去又不吵醒你,说明我挺厉害的。”

我不由笑了,嘴巴却很硬的轻轻‘切’了一声。

自从家里没有人插手再管我私人的感情以后,我常常去他家过夜,即使是过了几个月,也依然不敢把他带到家里去让妈妈看。

我始终了解,这几个月的时间,依然还没能让妈妈完全接受我如今的性取向,妈妈依然没法正视我和陈宇的关系。

我唯一能维持这个残缺的家能和睦下去的,就是不让妈妈再见到陈宇。

有一天,刚吃完晚饭没多久,我和弟弟呆在客厅里,妈妈则把饭桌收拾好了,带着碗筷和盘子进了厨房。

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过了几分钟,我回头看了看厨房,妈妈此刻还没有出来,晓得她一定是在里面洗碗洗盘子,就站起来,上楼去了,换了一身衣服,又下楼,并且直接穿过客厅,走向门口。

打开大门时,我回头看了看弟弟,发现他在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对他浅浅一笑,在嘴唇前竖起了食指,低声说:“我出去一下,你别告诉妈。”

弟弟回过神来,为难的搔了搔头,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我安心的出了门,掏出了车钥匙,打开车门,进到了车里,开车,飞驰,来到了陈宇的住所。

由于我早已有了备份钥匙,到了他公司的公寓以后,把车停了,就大摇大摆的上楼。他住在A座五楼,我一直沿着楼梯上了五楼,好在我不是个胖子,爬个五层楼没觉得累。

到了五楼,我穿过走廊,走到右手边的第三个门,从裤兜里又掏出了钥匙,一插,一转,把门打开了,走进去,随手关上门,大方的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亮着灯,但没有人,我看到是这样的情况,不由赶紧看了看卧室,那里亮着灯,但不太亮,我欣然的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背部,果然是窝到这里来了。

我大步走过去,站在陈宇旁边,没打招呼就直接说话了:“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趴下了。

我不禁严肃起来,连忙扶住他,关心起来:“怎么了!?”

他缓缓抬起头,慢慢回答:“吓了我一跳……”

原来是我吓到他了,我很愧疚,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过来的时候没通知你。”

他的手臂伏着桌案,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音符,我又不禁低头瞥了瞥。他迎着我的目光看了看我,心理敏感,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把纸上的音符遮住了。

第二十八章(下)

“不让我看?你藏了什么秘密?”我怀疑着,紧紧盯着他。

“没什么,随便写写而已。”他敷衍着,两只手仍然把下面的纸盖得严严实实的。

我瞅了瞅他的手,又瞅了瞅他的脸,知道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会老实回答,索性来硬的,抓住他的手掰开。

他反抗着,把那张纸扯了出来,因此弄掉了许多张白纸,他不顾这些落地的纸张,一心将手中的那一张纸藏在身后,站起来,离我远远的。

我扑上去,专门抓他的手,他偏不把东西给我,把东西藏来藏去,我只好抱住他,把他抱得紧紧的,不让他乱动。

他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才开始恳求我:“真的只是随便写写而已!”

我不信,说道:“你这么紧张,哪儿像是随便写写的?肯定是什么好东西。”又对他循循善诱:“交出来。”

他低头,把手中的纸抓得紧紧的。

我腾出一只手,把这张纸夺了过来,才放开他,背对着他,把纸展开来,认真看了看,发现这组音符很奇怪,不像是抄写自作曲家的作品,不过旋律还算通顺,以我的经验,很快我就判断出这是陈宇写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也想写情歌给我么?”我回头,笑了笑。

“随便练练的。”他低着头,死活不肯承认。

我弯下腰,替他把地上凌乱的白纸捡起来,放回到桌案上,把那张写了一小段音符的纸也放在桌案展平,然后坐下来,用手势示意他过来。

他走到我身边后,我抓起了一只圆珠笔,指着纸上的音符:“曲子旋律没有问题,但是你的乐谱有点儿毛病,我就指点你一下吧。”

十点钟以后,我们都开始发困了,我揉了揉眼睛,回头,看到他打开衣柜拿出了衣服。他关上衣柜门的时候也回头看了看我,告诉我:“我去洗澡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转身往前走,走出了卧室。

我留在卧室里百无聊赖。

五分钟还没到,他又跑了回来,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站在卧室外,问我:“你洗过没有,要不要一起洗?”

我想了一想,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确实没有洗过澡,因为那会儿实在没想好要不要在这里过夜,如今他这么问了,我知道他是想叫我留下来和他一起睡,就爽快的回答:“还没有,只换了衣服就来了。”

他高兴道:“那你赶快,我在里面等你。”

说完,他又快步走开了。

我赶紧脱了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就尾随着去了卫生间。

几天后,在车上,他把修改过的乐谱交给我,纸上只有两段五线谱音符。

我看了之后抬起头问他:“怎么只有这两段?干嘛不写完?”

他很干脆的回答:“写不出来了……”

我看了看他平静的脸庞,不说什么了,才华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再怎么勉强也无济于事,他能写出一小段来,已经很不错了。

我在心里默默哼唱着这两段音符,觉得旋律还挺优美动听,想了一想,灵机一动,马上问他:“你有白纸和笔么?没有白纸的话,不用的废纸也行,给我用一用。”

他困惑的看了看我,但还是应了我的要求,从他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不用的废纸和一支钢笔。

我接过纸和钢笔,把纸垫在大腿上,快速在纸上画出了五线谱,并且写上了音符。

陈宇再度困惑的问我:“这不是你写的那首歌么?你干嘛又把它抄一遍?”

我不说话,只忙着手头的事情,写到了某一段,就把那一张只写了两段五线谱音符的纸抓过来,把这两段照抄上去,再接着下一段旋律往下写。

写完了以后,我拿起这张乐谱,又在心里默默哼唱了一遍,觉得哪里不够妥当,又拿起钢笔在原来的纸上又修修改改,一共改了三遍,才总算让自己满意了。

我把这张乐谱手写稿递给了陈宇,他接了以后认真看了一遍,我告诉他:“先别看了,回家以后拿琴拉拉看吧。”

他听我说的话,立刻把这张纸折叠起来,放进了公文包里。

第二十九章(上)

我和陈宇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在我才刚开始算起这段我们重新开始恋爱的时间,却发现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了两年。

我和他,走到了一九七六年,却依然在一起,依然热恋着,尽管在十月的某一日,全中国换了个主席。

在那一天,我们和广大一切的同胞一样,在夜总会里喝酒庆祝。他们庆祝的是新时代来临了,而我和陈宇庆祝的则是自由,再也没有穿着军装挥舞着皮腰带的红卫兵来抓人了!再也没有了!大家都在这一晚上尽情狂欢。

我只记得,我和他在夜总会里喝了很多酒,很多陌生人过来和我们干杯,我们不敢拒绝,拒绝了就是不热爱新生活、不热爱新时代,我们自然不能这样。

我们喝多了,有些疯狂,在所有人的面前紧紧拥抱,身旁的许多人都在跟随着节奏感强烈的西方音乐跳起舞,歌女也放下了‘东方红’,唱起了缠绵的爵士情歌,而我和陈宇,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轻轻吻他的耳廓吻了一遍又一遍。

狂欢了一夜,我和他互相勾肩搭背,缓缓走出夜总会,身体都很困倦,情绪却依然很亢奋。

钻进了车里,我握着方向盘,问旁边的他:“去哪里?”

他愣愣的看着我的脸,看了几秒钟,才回答,表情和语气都很纳闷:“能去哪里啊?这种时候了,当然回家睡觉了……”

我侧着身,面向他,左胳膊压在方向盘上,笑道:“你不想去别的地方再玩一玩?”

他干脆道:“不去了,”说着,打了个呵欠:“好困……”

我也不勉强他,坐端正了,转动了方向盘,把车开了。

第二年春末,我参加了一个企业家酒会,这个酒会云集了许多中外企业家,新时代来临了以后,不少外国资本家大胆的来到中国做生意,我在这个酒会上,因而认识了一个叫冈本俊彦的日本企业家,一个叫敏西捷柯夫的俄罗斯企业家,以及一个叫比特艾德华的荷兰企业家。

我和这几位企业家谈话时非常投机,于是就想进行商业上的合作了,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当然,尤其是电话号码。

比较可惜的是,我没能带陈宇一起来参加这样别开生别的酒会。在我在这酒会上,和这些企业家门喝酒聊天时,陈宇可能还在那家钢材制造公司里忙的晕头转向呢,错过了这么好的酒会。

我正端着一杯酒,想着远在某条大街某座办公大楼里的上班的陈宇,忽然一件非常惹眼的白色蕾丝礼裙飘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由抬头,第一眼,就见到了与这条裙子搭配得完美无瑕的高贵典雅且十分美丽的白皮肤美女。

她大方的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主动和我搭话。

看到这么美丽的女人,我也忍不住和她聊了起来。

聊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叫安娜-伊丽莎白,是企业家之女,代替自己的父亲过来的,也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

我和她喝酒,聊天,谈些比较轻松的话题,谈些女人喜欢的话题。

她的笑容很迷人,说我是整个酒会里最有魅力的男人。

这样的夸赞,我当然不相信了,但漂亮话,谁都爱听,我的好心情不由翻倍了,用英语回敬她‘过奖了’。

酒会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才结束,我和这些企业家一起离开了饭店,在饭店大门外向他们挥手告别,就走向自己的车,打开了车门。

我正准备上车,却听到了一个急迫的外国女人的声音,不禁回头,看到这个企业家之女向我奔来。

“what’s up?”我这样问她。

“can you drive me to my hotel?there is something wrong in my car,driver is repairing it.”她向我诉说原因,然后恳求我:“can you?p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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