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是因为他太过完美，完美的只剩下慧极必伤这个弱点。
沈清辞是有才，但他对这个时代没有归属感，对皇权没有敬畏感，甚至对家族没有感情。
这样的人，皇帝不敢用。
可惜沈清辞到现在还以为皇帝一直以为自己不如段铮言。
当局者迷，就是这样。
不是不如，而是没有弱点的人皇帝不敢用，如此而已。
第三十三章：庄碧燕
庄碧燕也是沈清辞的弟子。和司徒荓擅武不同，庄碧燕最拿手的是医术。虽然比不上师傅沈清辞，但也是国中圣手。更何况自从被宋玉喷了以后沈清辞就闭关了，根本不见外人。所以司徒荓只好把师兄请过来给宋玉看病。
庄碧燕本来是不愿意的。
他跟了师傅多年面，本能的对朝廷没有好感，但师弟求了他好多次他也就勉强答应了。
其实也就是宋玉听起沈清辞不陌生，崇宁时代的人更熟悉他的弟子庄碧燕。国之圣手庄碧燕前世曾多次给光烈帝治病。光烈帝身体不好，几乎是强绑了这位圣手来到宫中，不想庄碧燕先是不愿，后来竟然一直留在皇帝身边，直到光烈帝去世。
宋玉轮回千年，就算他的记忆力再好，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了。他已经记不起这位圣手是什么样子，倒是对他和颜悦色。
庄碧燕倒是没有想到这位皇太子竟然是如此温柔可亲的人物，博学广文，翩翩君子。他话不多，但几乎每句话都有振聋发聩的作用。甚至他在医术上也能谈上几句，让庄碧燕非常惊奇。
“不要惊讶，如果不是生在皇家，我最有可能成为一个药师的。”宋玉笑了起来：“也许我诊脉不如你，但只怕你制药不如我。”
庄碧燕不信，只当堂堂太子只是说了大话，但他看过一次宋玉熬药后就彻底相信了。
他自然也听师弟说过宋玉功夫很高，制药很精，当太子有没有一点差错。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简直是不亚于师父的天才。
倒是宋玉听他夸赞自己哈哈大笑。
“真没有这么厉害的。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只不过干一行精一行而已。”这是实话。他如果没有轮回折一千年，会的只怕是如何做好一个太子，一个皇帝而已。其他的各项技能，不过是轮回千年的福利而已。
庄碧燕很喜欢宋玉，两人相差近二十岁，几乎就是忘年交。
庄碧燕喜欢的是快意江湖，司徒荓喜欢快意疆场，宋玉喜欢什么姑且不论，这三个人诡异的能谈到一块。
庄碧燕爱吐槽时政，一开始他还顾忌宋玉，后来见宋玉不当回事就什么忌讳也没有了。司徒荓最是喜欢切菜，尤其是切条。一根一根可以当做艺术品欣赏。宋玉则是不急不慢的将司徒荓切好的菜做成美味佳肴。
谁都没有想过宋玉竟然做的一手好菜。
他从来都不急不躁，自然做的色香味俱全。在利州呆了三个月，庄碧燕觉得自己的胃都被养刁了。但一等宋玉病情稳定，他还是提出了告辞。
宋玉也没有挽留。庄碧燕的心一直属于天下苍生的，不可能做他宋玉的专职御医。
这是宋玉的理由。
当然，庄碧燕没有想那么多。
他们之间的缘起司徒荓——就是因为宋玉是司徒荓的夫君，所以庄碧燕才给他来治病；他们之间缘灭于司徒荓——就是因为宋玉是司徒荓的夫君，所以他才要离开。
沈清辞不喜欢庄碧燕这个大弟子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太过恪守世俗规矩。但恰恰是世俗规矩才创造了这样的庄碧燕。
他们两人都太过理智。宋玉历时千年，早会处理世俗的情感；庄碧燕太过守规矩，不肯越雷池一步。
典型的友情之上恋人未满。更何况，在世人眼中，庄碧燕比宋玉大了二十岁，比崇寜帝还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司徒荓。
前世的庄碧燕可以呆在宋玉身边，但今生的他不会。
司徒荓对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第三十四章：宋玉番外1——素还香
他做过杀手，做过药剂师，做过绝世高手，做过国家元首，做过外科大夫，做过魔王，做过精灵，做过战士，做过警察，做过暗卫……千年辗转，他迷茫过，不安过，到后来，他荣宠不惊。
宋玉生来就是皇子，然后是太子，皇帝。然他带着记忆的第二世是一个身患痨病朝不保夕的病人。更可怕的是，这个病人是武林公认的绝顶高手之一，统领着偌大的还香楼。
活不过二十岁，父亲早逝，留下这偌大家业——素阁。孤儿寡母，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素阁和素还香母子的命运——素阁易主，孤儿寡母被杀。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素阁少主素还香，拖着久病之躯，还没有很好的转换角色。直到他的母亲被他父亲的下属杀死在自己面前，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他的母亲拉着他的手，目中含着狰狞怒意，掐着他的咽喉，她说：“还香，你是素天问的儿子，决不能隐忍苟活。要么今天我掐死你，省的你丢尽素家的脸面；要么你杀了他们，活下去。你怎么选？”
素还香几乎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然而他的母亲目光锐利，满含杀意。这个美丽的女子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时在丈夫儿子面前的温婉，就连奉命前来的暗堂堂主都不敢看这个濒死的女人。
在这之前，素还香母子被素天问保护的太好，几乎没有人知道素夫人身怀绝技，也几乎没有人知道素还香痨病缠身，朝不保夕。
但是素还香没有退路。
他轻轻扳开了素夫人的手。少年生的羸弱苍白，唇色也是苍白的。他在这殷红色的血腥里微微笑起来。
“我想活着。”少年薄唇轻启，声线华丽：“谁也不能杀死我。“
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只是随意抽出了腰带。
那一日战果不言而喻，十四岁的素还香三尺素练名扬天下。
“从今日起，江湖没有素阁，只有还香楼。”素还香缓缓道：“人在搂在，人亡楼亡。”
“还香楼只会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我素还香。”少年一步一步走向最高处，平静的道：“别对我玩阴谋诡计，违者死。”
“还香楼会名扬天下。”素还香微微冷笑起来：“传我命令，血洗素氏，鸡犬不留。”
素还香的一生都带着血色。
他的素练伴随素还香，素练还香，惊艳人间。
素还香的名字起的风雅好听，生的孱弱秀丽，他的武器也是美丽至极的素练。然而素还香其人却几乎承担了整个时代的恐惧。
他的人生第一次杀人是杀他杀母仇人，九个暗堂高手，无一生还。
第二次，他将他的家族所有人送上了黄泉。
素还香十四岁将素阁更名为还香楼，七年之后还香楼天下闻名。
再七年，素还香名震天下，他文才武略，江湖统御第一大派还香楼，朝堂上为新皇亲封素衣侯。
素衣侯素还香，一袭素衣，三尺素练，震慑天下。
再九年，天子以拥兵自重，某图造反为由，杀素衣侯。
素衣侯生前威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一朝身死，朝廷欲接掌其势力，然江湖已无还香楼。
皇帝根本不信，为此执着几十年。
百年后，百晓生攥《天下名人》言：素还香，还香楼主，三尺素练，一袭白衣，人在楼在，人亡楼亡。帝亲封素衣侯，以功高盖主戮，未婚娶，百年素氏，至此而绝。
第三十五章：皇女宋柔
“殿下好些没？”对于宋玉的身体，司徒荓总是不放心，也是因为宋玉身子每况愈下。
宋玉微微点头。
两人在外多年，早已经有了默契。九年，江南九省已经已经尽在宋玉手中，被他治理的鼎鼎有条。
有一度，司徒荓不明白他放着一人之下的皇太子不做，偏偏劳心劳力跑到江南自己的封地像个藩王一般。到后来他懂了，皇帝正值壮年，太子真的病骨支离。也许不等皇帝老去，太子就已经没了。
宋玉看到他依旧有些担心，笑道：“如果不放心就还请司徒陪我走一趟，如何？”
司徒荓点头：“好。”
两人来到还香楼坐定，所约之人已经来了好久。一见他就跪了下去：“女臣宋柔叩见殿下。”
“原来是和蕙公主。”宋玉神色微微变了一下，沉默了一下才道：“皇父薨了？为何？”
宋柔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太子弟弟还是一如既往聪明就好。
“张氏贱妇，联合宋玑，将父皇杀了。现在京师已乱，还请殿下回京主持大局！”
宋玉面色冷漠看着宋柔唱作俱佳不由冷笑。
“只怕孤王一进京城就会尸骨无存。”宋玉声音平缓：“但是这京城真是该回去了。”
“司徒，收拾东西，我们连夜上京。”
“诺。”
“回吧，和蕙公主。”宋玉淡淡的道：“告诉你的主子，我宋玉要回来了。”
“樊仪，传我令，宋玑张氏母子阴谋杀害陛下，江雁张氏，十一皇子府，鸡犬不留。”
那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宋柔暂时不敢玩弄手段。
“和蕙公主，我不管你为谁而来，只要不是张氏母子，我放过你；若你伙同张氏残害皇父，那你公主府所有人都给我去做娼女支，包括你！”
“女臣不敢。”
宋玉理都不理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当然不信宋柔会这么好心。
这位生母卑微的大公主是什么人宋玉自然清楚无比。
对于宋玉来说，很多事可以糊涂，但更多的事情不能糊涂。
虽然宋绍不是个好货，也没有真的要把儿子逼死。锦衣玉食谁的也不会少。充其量就是不想放下手中权柄，可这些能干的儿子们居然弑君弑父，真真的闻所未闻。
上一世，他将造反弑君的十一个世家满门抄斩，丝毫不顾忌名声，这一世当然也可以。
甚至更大手笔，诛九族。
看到宋柔眼中装出的惶恐和不以为然，他心中轻笑。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喜欢揣测他的心思，却从来不肯好好听他说话。这些人里面并不缺一个宋柔。
第三十六章：光烈帝
宋玉沐浴在血色中进京，登基。
没有人敢倚老卖老大放厥词。新帝踏着以江雁张氏为首的七大世家四万人的鲜血从容不迫迈向九重御座，天下惶恐。
“不要妄揣圣意。”年轻的皇帝声音徐缓，意味深长：“这个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 你们看，江雁如今一片狼藉，可百年后又是一方乐土。”
御座上的年轻人羸弱美貌，浑身上下笼着端华优雅，仿若书香泼墨读书世家走出来的清贵公子，真正见到他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他有那么的狠绝果断。
“光烈时代自此刻起，至我亡而薨。”青年神色中含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我自妻司徒卿，就预示我不可能有嫡亲后代。”
“宗室者都可肖此大位，我百年岑寂，江山必择有能者。”青年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依旧云淡风轻：“尔等自可竞争，然超出吾底线者，不赦。”
“朕与司徒荓结缡十年，相互扶持，鹣鲽情深。封为皇后，居尚德宫；，其人天纵之才，十余年，治江南九省，政绩斐然，封江南王，以江南九省为封。”
皇上这话一出，朝臣大哗。
江南九省本是历代太子的封地，几乎是全国的三分之一财政来源，皇帝轻飘飘就将封地赏给了司徒荓，足见其大手笔。
连司徒荓自己都没有想到。
随后他就苦笑起来。
皇帝给他说明，他信任他，这是他的奖励。
除数目众多的藩王封地，江南九省几乎占了朝廷大半命脉，皇帝的信任真的是给的够爽快。
皇帝又不是耍空架子给了他烂地方，他们在江南九年，江南几乎就是他们的家。但皇帝毫不留恋。
宗室眼红的多着是，差不多都是祖宗基业怎么能送给外人云云，倒是让宋玉冷笑起来。
“这是我的江山，我送给谁是我的自由。外人？如果我的皇后都是外人那你们谁有资格成为我的内人？再有支吾，废爵除宗，变为庶民。”
宗室再不敢作为——皇十一子前车之鉴不远。
宋玉无疑是历史上最奇葩的皇帝，古往今来，就算是昏君，都想着要留一个宽和仁慈的好名声，所以很多事他们是不敢做的。宋玉则不然，比如说大肆抄家灭族，一犯到他手里，只怕最少都是满门抄斩。很显然，他根本不惧史官手中三寸青毫。
光烈帝留在史书上的形象一直是凌厉残酷的，残暴帝王；他的形象同时在史书上被史官肯定的，盛世明君。
千年后有很多关于光烈帝宋玉的小说，大部分小说中他少年时期聪明绝顶，冷酷残忍。一路算计，最后登上帝位。
几乎没有人想起崇宁时代那个美貌的少年轻轻一笑间，无限的温柔的时光。
千年时光，足以让历史湮没于传说。
第三十七章：无为而治？
“各藩王封地，一切照旧，税收正常。”皇帝声音徐徐缓缓：“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招兵买马也罢，密谋天下也罢，不超过我的限度就好。”
他看向自己最小的弟弟，笑意缓缓渲染开来：“超出我的底线，无赦。你们可以试一试。”
“至于我的底线，你们慢慢就知道。”宋玉慢慢地道：“触犯了我，十一皇子府就是前车之鉴。”
各位藩王先是松了口气。
而在光烈皇帝执政之间，各位藩王也确实感觉到了皇帝的宽容。只要不结党，把封地治理的很好，他们之间因为储君问题的小纷争皇帝重来不多说。皇帝对你和颜悦色，那肯定是因为你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皇帝平时将大权放下去，根本不会听信某个人某个建议，他只在乎政令所行结果。不如意，那就将其中错误环节纠正。当然，每一次的纠错过程都是一次血腥镇压。朝中大臣你让他弄权他敢，结党他也敢，贪污也敢，但就是不敢触及皇帝底线——百姓安康。
换言之，你治下康乐，百姓睁只眼闭只眼愿意让你贪污，那皇帝也不管。
宋玉从来都不认为能真正做到无官不贪，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种默契皇帝臣民心照不宣。
所以，尽管宋玉真的是个暴君，但他治下百姓安康，政治相对清明这是毋庸置疑的。历史上评价他：残暴帝王，盛世明君。
宋玉并不认为自己活了千年自己的思想就绝对利于民生，其实大道理谁都懂，那些朝臣们一个个都熟读诗书，只不过站在个人的角度，所见所思全然不同罢了。
宋玉身体羸弱，也不会真正做到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看折子，折子递到他手里的很少，所以整个朝堂上最清闲的就是皇帝了。
宋玉其实是闲不下来的。
闲下来的皇帝自然不可能像在江南时那样在御膳房做饭，他居然重操起就业，给自己配药熬药之余竟然下决心将很多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的药品。待到他觉得满意的能臣他就赐下药来。
这世上谁不想无病无灾的多活上几十年？皇帝本来是无心的一招，竟然让本来已经很乖的大臣们更是平和了。
皇帝身在九重，几乎可以算得上无为而治。
当然，皇帝的心事皇帝的心腹们总是最懂得，所得的好处自然多一些。皇帝不可否认对于他们偏爱些，但他自问这算是公平交易，对于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当然愿意给多一些荣宠。
段敏之心里颇不是滋味，没跟着皇帝现在混得比较好的，那就是真的有能力的，有眼力，像段家这样的说起来清贵的书香世家，皇帝只做了一件事就将他们打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