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
他不耐烦的挥开我的手，“很晚了，我要休息了，麻烦你下楼的时候顺便让我朋友上来行吗？不送了。”
砰的一声，门在我眼前关上了，我有些失落，但想想又释然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没关系，慢慢来。
下楼时我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他的表情不带一点防备的意思，还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我想他应该只是韩宇的朋友而已。所以我很放心的放他上去了。抬头看看那个窗户，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 44 章
十二层并没有房子出租，没办法我只好选了十三层的一间，和韩宇楼上楼下，我已经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了。
全部安排好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我收拾好一切早早的等在十二楼的楼梯口。
韩宇看见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外，之后变成了面无表情。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他没有逃走，而是主动走过来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他一根我一根。
那一刻的心情，我高兴的想开窗户跳下去。
“那天你突然出现我实在是有点不知所措，也没静下心好好和你谈谈。其实，有些事早晚要有个了断的，既然你今天来了咱俩就彻底谈开了吧，省的你不死心。”
“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他还肯跟我说话，我就有希望。我是这么想的，我也静下心仔细的听了他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中间没有插一句嘴。
“说实话，当初会救李妍的确是因为你的关系，谁让我那时候喜欢你呢。呵，我这人傻，对感情一根筋，看不得自己喜欢的人难受，想来想去就做了一个那样的决定，不过之后没多久我就后悔了。”
他弹了弹烟灰，叹了口气继续说，“有时候我问自己，为你做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钱花出去了，身体也卖了，到头来自己只落得一身的埋怨，不过有时候我又很为自己的伟大而感到骄傲！年轻嘛，难免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幻想着有一天你知道真相后像现在这样来找我，甚至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对我说，韩宇，这辈子我绝不会负你！……直到那天亲耳听到你对我说的那句，老死不相往来！我怕你知道真相，但又很想让你知道我的苦心，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哪怕给我一句，我等你，也不至于让我那么难受。再后来，我知道你结婚了，就在和我分手后的第三个月，那一刻我彻底的后悔了，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韩宇没有流泪，甚至没有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委屈的表情，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表情平平淡淡。“我整整想了你六年，而你的孩子都五岁了，我觉得我就是天底下最白痴的那个傻瓜。再后来我就把你忘了，忘得很彻底，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再回忆你的时候甚至叫不出你的名字。感情是个奇怪的东西，说没瞬间就没了！……”
“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我不信！”
“你都把我伤的透透的了，我还天天想着你？那我脑子得被门挤了几回呀？不管是谁只要付出感情就都想要回报，因为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样。我曾经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我还会一再的付出吗？……以前傻过天真过，那也是以前，被社会磨练这几年我把什么都看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都把我忘了，我怎么可能还会苦苦的守着那份感情让自己难受。”
“我没有忘记你，十年，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他一笑，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削：“李凯，你扪心自问，如果李妍没有把真相告诉你，你还会来找我吗？”
这一问竟然让我无法回答，扪心自问，我会来吗？答案是不会，如果真想来我不早就来了，何必拖到知道真相的这一天。
韩宇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其实你和我一样，过了这么久早就把我忘了，而你现在来找我不过就是因为心里有愧罢了。”
我辩解无词，羞愧的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也许你是想弥补我，也许你是想和我旧情复燃，不管什么都好，我希望你能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打算。因为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这几年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也没闲着，而且相对的我也捞到不少好处。顾峰对我还不错，虽然他有时候爱动粗，但出事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不但转了一大笔钱进我的账户还把这套房子转到了我的名下，让我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对他我虽然没什么感情不过看在他还算在乎我的份上我也不能眼见着他死，后来……后来的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说也罢。”“李凯，你已经成家立业了，做人别那么自私，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他们还需要你照顾，你现在应该守在他们身边，而不是来找我。”
“我只是想……”
“想跟我道谢？那好，这个谢我收了，你可以安心了。”他采灭烟蒂抬头瞅瞅我，“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他欣慰的笑了一下，“明白就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可以吗？”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到我回答，“保重！”说完这两个字，他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那道门在我眼前关闭，又傻傻的站了好久才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一夜我没有睡，我想了好多好多，人活三十年从未像今晚这样把自己看的这般透彻。我发现我竟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对韩宇如此，对张林如此，对我父母如此，对秦小雨如此，甚至对我那个叔叔都是如此。
在这之前我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对得起任何人，可他们全都对不起我，我总是抱怨人生的不公，总是埋怨现实的残酷，却从未拨开表面探寻过里面的真相。我做什么事都按自己的意愿走，从未替别人考虑过，也从未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过。
包括李妍在内也是如此，她骗了我十年让我错过了与韩宇的缘分，我极度恨她却从未把事情推到开始那天好好想想我自身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薄情寡义韩宇怎么会有机会认识她，如果我能在李妍知道真相后真诚的向她道歉，一点点化解她心中的怨恨又怎么会让她最终被这份怨这份恨迷失了本性，从而做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以至于到最后都被当成我的代替品，一生都寻不到真爱！
如果我能多关心张林一点，看清他的心意，及时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拉回正轨，又怎么会让他白白的付出十年的青春，甚至是一辈子的代价。在那份求而不得的暗恋中迷失本性，作出种种害人伤己又无法挽回的事来。
如果在被逼婚时我能静下心好好的和我父母谈谈，用自己的诚意一点点表明我的决心，毕竟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虎毒不食子，他们又怎么可能真把我逼到死为止。
如果当时我没有被金钱和财富迷住双眼，没有为了求得秦家的支持而维持那段婚姻，早早的了断我和秦小雨之间的孽缘，又何至于白白耽误了她的一辈子，她为我生了孩子，为我付出了感情，而我注定不会爱上她，也许不久之后还会抛弃她。不光耽误了她也耽误了我们的下一代！
如果我不是抱着对叔叔的埋怨和偏见，而是在他找到我时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好好想想有儿有女的他为什么偏偏要手把手的教我维修的技术。他是我的亲人啊，他怎么会利用我怎么会害我呢，他那么做是教给我一个后半生都能用来吃饭的手艺，他是在帮我啊。而我却见钱眼开，落井下石。害的我们两家彻底决裂，时至今日都无来往！
如果我一直都相信韩宇对我的感情，在发生那些事后也坚信曾经的山盟海誓而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诀别，如果我一直等他而不是和别的女人结婚，如果在遇见他我能时锲而不舍的追过去……
如果，人生没有如果！我犯下了太多太多的错，无法挽回也不可原谅的错！
第二天清晨，我把一张字条塞进了韩宇家的门缝里，我告诉他，（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十天之后回来，到时候有些话我想亲口告诉你，希望你能等我！）
我买了火车票坐上了回老家的列车，我要尽量去弥补我曾犯下的过错，去了断一些我早就应该了断的东西。
我要和秦小雨离婚，不过这件事显然很难办到，因为她对我已经付出了感情。
李妍早就料到了我的打算，也许是为了补偿她曾犯下的错，早我一步她已经单方面和秦小雨开始了谈判。而我打开自家门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你心里清楚我哥哥并不喜欢你，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劝你还是早点签字吧，补偿金我们李家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如果真想离婚让李凯亲自来跟我说。”
“嫂子，大家撕破脸皮就不好，如果打起官司的话你根本不会胜诉。小龙根本就不是我哥的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我告你骗婚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件事我和你哥之间早有协议，你别想威胁我。”
“只是口头协议吧？哼，法律讲究的是证据，无凭无据说我哥当年是自愿带的绿帽子，谁信呐！还有……”
“李妍！”照目前的情况看，很显然李妍已经跟她闹了好几天了。我只能说这丫头是好心办坏事，就算是离婚我也不想伤了秦小雨，要是让李妍这么继续闹下去，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房间里的二人看看我都有些意外。“哥，你怎么回来了？你见着韩宇了吗？”
秦晓雨没有说话，继续叠那堆衣服。
我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冲李妍发脾气，“跟你嫂子道歉！”
“哥！”
“快点！”
李妍没道歉，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房间安静了，我坐在床边陪她一起叠衣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把那堆衣服叠完并收好。秦小雨背着我坐在另外一边，许久才开了口，“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想李妍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她点点头，“恩，都说了。”
“这些年我一直都没忘记他，以后也不会，如果我继续自欺欺人的和你在一起不但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你。所以，咱们还是离婚吧。”
“离了婚你们就能在一起了吗？”也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声音很平淡。
“也许不会，不过我还是要离。如果他不肯原谅我，那我就这么守他一辈子吧。至少我心里不会觉得内疚。”
“那我呢？”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离婚后房子车存款全都给你，我净身出户。孩子我们一人一个，对于小龙我还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每月按时的寄抚养费给他。如果他喜欢和小宇在一起也可以跟我一起过，两个孩子都由我来抚养也可以。”我的大儿子名叫李龙，我的二儿子名叫李宇，李龙是望子成龙，至于李宇这个名字，其实当时我的想法也很迷茫。
“你想的可真周到！”她突然笑了笑，笑过之后变成了哭泣，怎么停也停不下来。
如果在她和韩宇之间选择的话，抱歉，我只能选择对不起她！
我李凯这辈子注定不会善终，因为我伤了一个又一个，害了一个又一个！
第 45 章
在我怀里大哭了一场之后，最终秦小雨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毕竟我们之间早有协议，我这个做丈夫的心里一直没有她她也是清楚的，这么多年的牵绊也只是出于亲情，其实早点分了也好，也许她还能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陪她走完下半辈子。
我按照约定净身出户，除了那几家手机店之外财产什么的我一分都没有带走。等两方的家长得知消息时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为了不让事情闹的太僵，秦小雨去做了她父母的思想工作，而我父母的思想工作自然是由我来做的。
我拉着李妍让她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的父母。然后我坚定对他们说，“这辈子我只爱他一个人！我要和他在一起！”
最终在我长跪二十多个小时之后父母才勉强妥协。说起来好像简单，实际上却是一场雷雨交加的风暴，而这场风暴整整持续了将近五天。
那之后，我去了叔叔家一趟。叔叔还是不肯原谅我连门都不肯让我进，我在他家的大门外守了四个小时，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婶婶于心不忍总算肯出来听我说一句话。我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让她转交给叔叔，那里面是叔叔最想要的东西，某些产品的代理权。让她帮我转达一声对不起，并告诉她过年的时候我会来拜年。
最后，我去了妹妹家，守在楼下一直等到我的妹夫张林回来。
他显然没有料到短短几天之后我还会来找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稍后就是不知所措的尴尬。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看见他的车开进门时我就打了退堂鼓，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感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会让人生出很多连带的情绪，比如说怜惜，比如说愧疚。
我怜惜张林被我耽误的那十年青春，我愧疚于张林对我的一片痴情，此时此刻再面对他我总觉得我是罪人，罪无可恕的罪人。
“怎么？那天没对我动手后悔了？”
我现在的表情有那么凶神恶煞吗？我明明努力的再让自己笑好不好？好吧，我承认我皮笑肉不笑的时候的确挺恐怖的。“你想多了，我就是来……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说几句话。”
张林见我这样，疏远的脸色瞬间就没了，“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叹了口气，又狠狠的吸了两口烟，又犹豫了那么好半晌，最后终于开了这个口，“对不起。”
“什么意思？”
“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也许你早就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
“我那天那么对你你都不生气？”张林显然很意外我会对他说这些。
“刚开始挺生气的，后来我把事情想明白了，主要的错还是在我，我得向你道歉，虽然这十年的光阴不是三个字就能弥补的，不过我还是要说，说了我会好受一点……对不起！”张林被我搞愣了，一时间都没了反应，我走过去拍了怕他的肩膀，“虽然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只要你愿意！”
说完我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坐上火车的时候我接到了一条短信，是张林发过来的，他说（祝你们幸福！）
祝福是好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回到那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我顾不上休息匆匆回家把行李一丢，洗了个澡就下楼去敲韩宇家的门。
我听见他走到门口，似乎犹豫了那么一会儿才打开门，“你怎么又来了？”
我笑了笑，问他，“前几天留给你的纸条看见了吗？”
他点点头。我才说出我此行的目的，“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出乎意料，这次他只是迟疑了两秒就答应了。我顿时感觉春光灿烂，连外面飘着雾霾的空气都让我觉得分外清爽。
那一天我什么都没干，洗手间衣柜，衣柜洗手间，两个地方我来来回回一直跑到天黑。
据我所知韩宇晚上五点半下班，我本想去他们公司门口接他，后来想想又不太好，还是乖乖的去了我们约定好的餐厅。那时候韩宇还没有来，我自作主张的点了一份情侣套餐和一瓶红酒。
那时我还兴高采烈的幻想着酒过三巡之后我们能肩并肩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昏黄的灯光下一起回忆曾经的过往，然后慢慢的旧情复燃。可我这个天真的想法还不到五分钟就被残酷的现实狠狠的扼杀在了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