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发动战争，害死了那么多人？”亚里斯冷冷道。
赛西恩顿时语塞，好一会才道：“战争就要结束了。”
“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亚里斯抢白道。
赛西恩理亏之下，只好道：“兽人和人类的矛盾本来就一直都存在……”
亚里斯厌烦的别过头，对林安道：“我们走吧。”
林安没有多说话，点了点头。
对于追求力量的教皇来说，没有魔法比死去更加痛苦。不论以后发生怎样的事，都和林安还有亚里斯无关了。
并不是亚里斯有多大度，而是根本没有办法复仇。
——他不知道父亲死在谁手里，不知道母亲死在谁手里。他自己被关进牢狱，当时动手的人也不少。而现在罪魁祸首已经失去了魔法，赛西恩也绝不会让他和林安对教皇动手。
在战争中，怎样才算对和错呢？
两个人狼狈的一起走了好久，才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从系统处得知，村庄离最近的小镇都有两天的脚程。这里非常偏僻，因此没有光明圣教的神父和骑士驻守，每个月村民们会去小镇的教堂祈祷和接受祝福。
两人进入村子后受到了热情招待，林安说自己和亚里斯原本是旅人，在路上遇到魔兽，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村民们没有怀疑，给两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还有朴素但是分量充足的饭菜。
林安又累又饿，匆匆的洗完澡换上衣服吃了饭，就去房间里休息。
亚里斯神色恹恹的，扒拉了两筷子饭，便开始发呆。
林安睡醒的时候，天色昏暗，房间里点起了烛火。
亚里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弯弯的月亮挂起来了，远处的田野和树林的剪影依稀可见。
林安在他旁边坐下，亚里斯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同之前比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安开口道：“这里离西部高地已经不远了……”
亚里没有答话。
林安还想说什么，亚里斯却忽然道：“灵魂宝石只有一块。”
“很快残余的力量消耗完，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变成人的模样。”亚里斯看着窗外，继续说。
这一点林安早就意识到了，灵魂宝石破碎的时候，当时亚里斯的几乎变得木然的神色就让林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林安看着脸色平静地亚里斯，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算是怜悯眼前的男孩子呢，还是更加担忧自己的任务一点。他想安慰一下亚里斯，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两位，该吃晚饭了。”借住的农家女主人从门外把头探进来，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淳朴的脸上满是笑容。
林安站起来回了一个笑容：“马上就来，谢谢。”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继续上路前往兽人们居住的西部高地。一路上都非常顺利，没有人来追捕，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亚里斯一路上都非常沉默，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不论林安和他说什么，他都只回一两个字。时间久了林安也不想在开口，亚里斯心情不好，林安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件事同他也有很大的关系。
到达西部高地的时候，因为林安背叛神殿的消息已经传开，兽人们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将两人带去盘查了半天，又问了不少问题，便将两人放出来了。
这里的兽人和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从外表看你根本没有办法区分他到底是人类还是兽人。
第74章：面瘫年下小兔子
有人给两人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战事紧张，资源缺乏。兽人居住的高地只有旱季雨季，草原广褒，资源丰富，但却唯独缺少木材石料。
难民们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处都充斥着雨季前迷蒙水汽的气息。
亚里斯坐在窗边，外面熙熙攘攘的，一队军人簇拥着几个满脸疲倦的魔法师匆匆的走过去。这里离战场很近，远处不时轰然作响，腾起漫天烟雾，也不知道是什么魔法的轰击。
天一直都是黄色的，有小孩子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亚里斯忽然站起来，猛地合上了窗户。
“砰”的一声，林安被吓了一跳。
亚里斯转身走出去，林安抬脚要跟出去，忽然之间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别乱跑啊。”想了想，林安又喊了一声。
喊完又忍不住想，这死孩子，估计也不会听。
不过好歹是兽人的地盘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然后呢？
然后要怎么办？
去哪里找灵魂宝石的替代品？
亚里斯怎么办？
林安茫然的坐下来，晃了晃脑袋。他并不算聪明，也不算高情商，在学校的时候只是个闷头打游戏的死宅，来到这里也从来没占据过上风。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更看重谁一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开始他只想回去，后来他想要让西泽活过来，再后来……好像什么都想要。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不停往外冒。
他喜欢西泽，但是又依恋着谢弦，看着亚里斯又不能不管他，林安在现实世界就有些圣母，到现在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任务才做了一半，亚里斯要是出事，他也可以不用想回去了。
到底是关心亚里斯还是因为关心任务呢？
不，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谢弦和亚里斯都和西泽那么像？
明明是不同世界不同的人。
林安浑身有些发冷，去哪里找灵魂宝石的替代品？
思绪昏昏沉沉，暮色已经有些深了，四周的景致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是变化了一番一样。
林安蓦然之间，有种错觉。
这里……自己好像曾经来过。
一样破旧的小屋，房门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墙壁隔音极差，外面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坐在自己对面说着什么。
“他已经过去了……是的。你要去找他吗？那边很危险……”
那人还没说完，林安便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来：“他在哪？”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道：就在西边的防线上……“
林安猛地站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一把刀劈开了迷雾一般，整个思维都清晰起来。
刚才……是怎么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那句：“他在哪儿”的，竟然是自己，然而面前却并没有任何人。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不见五指。
他明明只坐下来一会，却好像过去了很久。
心里仍然有后怕之意，他并没有完全听清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却仍然能确定是很重要的事。
所以才让自己惴惴不安。
林安略微定神，点亮蜡烛。一点灯火摇摇曳曳，把房间里照得通明。
亚里斯还没回来，林安有些担心。
外面的灯火已经陆续亮起来，四处少有人走动。远处的军队驻扎地火把高悬，魔法阵的光芒时隐时现，如同白昼。林安正打算出门找亚里斯，才站起身，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亚里斯面无表情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军装的男人。
林安微微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亚里斯。
亚里斯并不解释，转头对那人道：“我明早会过去的。”
那人点点头，礼貌的朝林安一笑，转身走了。
就在那人转身的一瞬间，林安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想到了什么。
亚里斯已经在桌边坐下，自顾自解开了外衣，在床边躺下来。
林安问道：“你去干什么了？”
“出去走了一会。”亚里斯背对着他道。
林安道：“他是谁？”
亚里斯不耐烦：“你不认识。”
林安沉默片刻，道：“我会找到灵魂宝石的替代物的……”
“不用你管！”亚里斯打断他的话。
林安满心的火气也被撩起来：“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亚里斯猛然坐起来，定定的看着林安，一句话不说。
林安有些疲惫的出了口气：“随便你吧。”
亚里斯微微抿唇，重新躺了下来。
林安躺在床上，吹了蜡烛，却始终睡不着。
刚才那个男人，很像之前他走神的时候，见到的人。
但是他并不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因为他根本没看清之前那个人的样子。而且亚里斯是在人类的领地长大的，按理说不应该会认识兽人高地的人。
夜色有些冷。
床上的亚里斯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给睡熟的林安小心的掖上了被子。
而后站在床边，站了很久。
许久过后，他才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床上。
就这样吧。亚里斯有些苦涩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伸手盖住了脸。
林安早晨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对面的床铺早就空了，林安愣了一下，实在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亚里斯从来不喜欢出门，住在旅馆也是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现在却总是出去。
实在不对劲。
林安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却看到一人站在门边。
那人穿一身深蓝色军装，表情坚毅，脸上神色有些严肃，见到林安，灰色的眼里浮出一点笑意。
林安认出来是昨天的军官，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男人脱下帽子，夹在胳膊下，自我介绍道：“古恩，第二梯队队长。”
“有什么事吗？”林安略微有些警惕。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只是个外人。
古恩点头道：“进去说。”
林安让他进门，两人在桌边坐下来。
林安给他倒了杯茶，等着他开口。
古恩沉默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隔了一会才道：“亚里斯的母亲和我是朋友。”
林安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亚里斯的母亲是兽人，因此古恩说他认识亚里斯的母亲，林安也并不意外。
“亚里斯昨晚找我，跟我说他报名加入第一梯队。”古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我和他父母都交好，战争没发生的时候经常去他家里做客，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后来我还以为他们一家都……被害了。”
古恩话音一顿，语气有些悲伤：“他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我劝过他别去，可是他不听。”
林安心里一阵不妙：“第一梯队？”
“第一梯队是前锋，主要是掩护我们第二梯队进攻的。第一梯队的主要成员都没有家人，而且年纪偏长……”古恩看出林安的不解，向他解释道，“每次战斗结束，活下来的很少……”
亚里斯这是要去送死！
林安几乎有种立刻站起来去找亚里斯的冲动。
没有了灵魂宝石，亚里斯的魔法不知道还剩余多少。而且他一个人，在战争中幸存的机会真的极少极少。这几天亚里斯都格外消沉，林安原本就很担忧，却没想到他竟然想着去送死。
林安有些艰难的说道：“你来找我……是……”
古恩抬起头，直视林安的双目：“我希望你也去劝劝他。我们得到消息，明天早晨人类会发动一场袭击……”
“队长！”
古恩话说到一半，一人气喘吁吁的用力推开门冲进来，急声道：“人类发动了袭击！”
“什么？”古恩立刻站起来，转身问道，“情况怎么样？”
那人同样穿着军装，帽子都已经歪掉了。他一边扶正帽子一边道：“驻地一片混乱，他们的魔法师利用魔法的掩护入侵，有内线替他们解除了警卫……”
古恩点点头，转身对林安道：“你跟我一起去吗？亚里斯应该就在那边，你如果去找他的话……那边非常危险。”
“去。”林安一刻也没有迟疑。
同古恩匆匆的走在路上，林安终于把昨晚的错觉和现在对上了。
他觉得古恩面熟，是因为他昨晚感觉的跟自己说话的就是古恩，而且古恩刚才说的话也和昨晚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林安几乎完全可以确定，自己一定曾经经历过这件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安开始在心里叫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101。
第75章：年下面瘫小兔子
101毫不耐烦：“什么事？”
林安在心里道：“到底怎么回事？谢弦西泽还有亚里斯都长得那么像，而且我记得我一定曾经和古恩接触过。”
101罕见的没有立刻一句话把林安的话堵回来。
林安追问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你未免想太多。”101嘲讽道，“你是不是妄想症了，还是好好做你的任务吧。”
之后任凭林安再说什么，101都没有再开口。
古恩走到驻地附近，立刻有人迎上来道：“队长。”
古恩随意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问：“组织防御没有？”
士兵回答：“第一梯队暂时阻住了他们，我们正在疏散群众。”
一行人已经离战场很近，有人给古恩送来长剑。
古恩转头对林安道：“亚里斯在战场里，我现在没办法带你去找他，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
前方爆炸声此起彼伏，圣骑士的斗气光芒如同利剑切开了人群，而后被人群所淹没。无数穿着铠甲的人战斗在一起，林安完全看不出到底哪个是亚里斯哪个又是其他人。
一颗头颅被砍下来，轱辘轱辘滚过来。
是个人类的骑士，年轻的面孔上，眼睛瞪得滚圆，一脸不可置信。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林安忽然反胃欲作呕。
林安别开目光道：“我去找他。”
他恐怕自己再晚一步，就看到亚里斯的头颅。
不……这种事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古恩把自己的剑递给他，道：“千万小心。”
林安应了一声，朝战场那边走过去。
刀剑交加声响起在耳边，林安放出去屈光屏障，小心翼翼的躲开人类的攻击。他拿着古恩的剑，兽人们并没有对他动手。
林安一边走一边喊：“亚里斯？”
有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不知道谁被杀死了，血溅了林安一身。
还有人类以为林安是兽人，对他动手，被林安一记光之束缚轻而易举的放倒。
始终找不到亚里斯。
林安提着剑，看着四周厮杀的人群。
到底在哪里？
林安有些气馁。
又有些绝望。
说不定亚里斯已经死了，如同当时的西泽。
而林安什么也做不了。
喊杀声震耳欲聋，林安却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孤独和寂静之中。就好像西泽死去的时候，阳光灼热，风声喧嚣，他却只觉得浑身一阵又一阵的发冷。
不，亚里斯绝不能死。
林安还要完成任务，还要回到过去。
改变那些让他从来睡不安稳的事。
四周忽然之间静下来。
林安看向远处，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空中，散发出明亮的蓝色光芒。
人类开始缓慢地后退。
突然之间，有人大喊：“退！快退！通知疏散平民！这是禁咒！都快走！”
人群像是一锅沸腾的水，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