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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度 上——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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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天淡淡道:“谁和你说是续命的药?”

“蓝婶。”

“蓝婶是医生?”

“不是。”

“那不就得了。”

周白清无从争辩,咽下嘴里的面包,发动汽车把车开进了水原路。水原路上多武馆,许多都是有数百年历史的老武馆了,艳阳天从前便听说过这条长街,只是一直没机会来,他鲜少出门,一是实在闲不下来,要练功不说,三天两头还要应付来找他切磋的;二是惰性使然,就算有了空,他也宁愿赖在家里浇花喂鸟看书打发时间。他母亲常说他人是少年人,心却是老人心,使起拳来虎虎生风,垂下手来就没半点朝气,实在不像样。

周白清把车停在路边,他让艳阳天下车去坐落在街尾的陈氏武馆找一个女的,跟她说他是来找陈将的。

艳阳天问道:“不用看什么信物?”

周白清道:“你去就是了。”

艳阳天拿了包中药就下了车,正赶上晚饭时间,水原路上不少武馆都摆出了圆桌在武馆里吃饭,师父徒弟齐聚一堂,好不热闹。艳阳天低头快步走到了陈氏武馆,陈氏武馆的正厅里也摆了张圆桌,饭菜已经上桌,只是不见人,艳阳天敲了下敞开的大门,一个腰上系着围裙的年轻女孩儿匆忙从内厅走出来。她看到艳阳天,指着饭桌道:“这位先生,我们正要开饭,有什么事还请饭后再说。”

艳阳天道:“我找陈将。”

女孩儿听了,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上前拉起艳阳天带着他从侧门穿过条走廊进到了正厅后的院子里。

“开饭了啊开饭了啊,都赶紧去吃饭去。”女孩儿冲散落在院子里的数十名劲装男子吆喝,艳阳天有意回避,躲在女孩儿身后的阴影里,女孩儿也护着他,挡在他身前将院子里的人都赶去前厅。院子里的人一走空,女孩儿回首对艳阳天道:“跟我来。”

她松开了艳阳天的手,将他引到东南角一扇翠绿色房门前。女孩儿敲了敲门,道:“七师弟,来找陈将的。”

门很快打开,站在屋里的人一身绿衣,看到艳阳天,眼神玩味地询问:“你同他一道?”

艳阳天看看女孩儿,绿衣人道:“不要紧,你说吧。”

他虽这么说,女孩儿却识趣地自己走开了,艳阳天问道:“你就是陈将?”

“我不是,我叫陈十七。”绿衣人道。艳阳天蹙眉,转身要走,绿衣人轻笑几声,道:“陈将是我本名,已经不用了。”

艳阳天转过身,问陈十七:“有煎药的砂锅吗?”

陈十七走到屋外,问他:“你不带我去见一见他?”

艳阳天道:“他人在外面,你自己去找。”

言罢他回到了大厅问那个女孩儿找煎药的砂锅,女孩儿带他去了厨房,给他找了个砂锅出来。艳阳天趁泡中药的当口点了根烟,女孩儿还没走,看到他抽烟,问他:“你抽烟?”

艳阳天不看她,靠在门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女孩儿又问他:“真没武功了?”

她好像知道他是谁,听过他的故事,对他充满了好奇。可艳阳天对她不好奇,对她怎么知道他是谁,从哪里听到他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前江湖很大,故事兴许听过,可北方的第一不一定知道南方的第一长什么样,现在的江湖很小,都称不上江湖了,更像片池塘,别说池塘里的每只蛤蟆互相认得了,池塘里的蝌蚪都能叫出来每只蛤蟆的名字。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女孩儿突然给艳阳天道歉,兴许是艳阳天的沉默让她以为自己惹艳阳天不高兴了,她低着头经过艳阳天身边时,艳阳天说道:“你刚才拉着我的时候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我脾气好不和你计较,换成别人,你拉他们的手想要推测武功高低,是大忌,你的手早就被废了。”

女孩儿哭笑不得:“刚才是我不好,可你算什么脾气好,脾气好的人哪会说你这样的话,真正是怪人。”

艳阳天回到厨房,把药下进了锅里,他煎药时周白清来看他了。周白清说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因为怕走漏风声,他可能要和陈十七挤一间房。陈十七另外给艳阳天安排了间客房,就在他卧房隔壁。

“说完了?”艳阳天看周白清佝偻着背,说话时东张西望,便用力拍了他一下。周白清额上青筋狂跳,抓住他手说:“你想干什么?”

艳阳天道:“我是在和做贼的说话还是在和杀人犯说话?”

周白清重重放下他的手,挺起腰杆,道:“陈十七还让我提醒你一句,陈富的大徒弟每天都会过来,你最好小心着点。”

艳阳天的药快好了,他打发周白清走,周白清郑重地警告他:“不和你开玩笑!和你明说了吧,陈老爷是拿龙头棍的,他死后棍子一直由帮会里的老人保管,事务分散给他几个徒弟处理,他临死前留下的遗言意思就是谁能杀了你,龙头棍就给谁,你明白不明白?!”

艳阳天不耐烦地点头,周白清也不耐烦,他把艳阳天推到厨房外,拿了个碗给他把中药倒了出来,端去给他喝。

艳阳天不怕烫,更不怕苦,端着碗咕嘟咕嘟把碗热乎乎的药汤一下就喝完了。周白清把碗拿回来,那碗还有些烫手,他道:“看来真是续命的药,你喝这么急。”

艳阳天道:“一定续到给你解了蛊,你放心。”

他不提蛊的事还好,一提周白清心里就堵得慌,他和艳阳天在厨房门口分开,艳阳天往前厅走,周白清去找陈十七,他给了陈十七一袋药渣,让他寻个可靠的中医问问这些药是治什么毛病的。

陈十七问他:“谁的药?”

周白清并不避讳,道:“艳阳天的。”

陈十七道:“你觉得他是装病?”

周白清道:“天晓得,我以前跟着他的时候没看他吃过一贴中药,再说了,手筋脚筋断了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外伤,他内力还在,不至于要靠药续命。”

陈十七看了看周白清,欲言又止,周白清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十七便把话说开了,他道:“你和艳阳天怎么会一道过来的?”

周白清道:“不是刚才和你说了吗,艳阳天捡到了乌面女的铃铛,乌面女临死前托他把铃铛给昆门市一个和尚……”

陈十七打断了周白清,逼近他,道:“那你为什么要陪他一起去昆门?”

周白清正捧着饭碗吃饭,眼睛一垂,扒进三大口饭后,含糊地说:“就是陪着走了一趟。”

他语焉不详,陈十七也没再多打听,只道:“艳阳天这个人邪门的很,凡事多当心吧。”

“邪门?”

“我师父陈富去找他交手前让算命师傅给算过一卦,说艳阳天是邪神转世,命里带毒,煞气重,煞的还都是别人的命。”

周白清哈哈笑了:“这种封建迷信我不信。”

陈十七白了他一眼:“爱信不信,你快吃,吃完和你说正经事。”

周白清连声应下,饭后,陈十七透露给他一个重要讯息,南奉天和他那群同伙没有都死绝,还有唯一一个幸存者。周白清竖起耳朵,忙问:“是谁?”

陈十七道:“蛇神。”

“他?他被抓后不是也被关进了看守所吗,要是有人要杀这伙人怎么他会没死?”周白清眼神陡变,道,“难道说……”

陈十七让他先别想得太发散,他道:“我手里有份死亡名单,上面确实没马二的名字,找人打听后才知道马二身份敏感,被捕后就安排遣送回泰国,已经被秘密带去泰国大使馆了。”

“这么说是因为这个他才幸免于难?”周白清摸着下巴问陈十七,“你觉得他会知道些什么?”

“不好说,马二是南奉天去泰国才收的手下,跟着他不过三年,或许还算不上心腹。”

周白清赞同他的看法,又说:“但是无论如何也要问一问他,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陈十七没有反对,话锋一转,问周白清:“你觉得南奉天死,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周白清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掰着手指和陈十七说:“我觉得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南奉天以前杀人无数,得知他被收监后,被害人的亲友动的手或者是买凶杀人;第二种,南奉天团伙还有漏网之鱼,看到南奉天被抓,想要借此机会杀了南奉天私吞残留下的赃款;第三种,南奉天掌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人担心他为了想要获得轻判而泄露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一定牵连到了凶手,所以就……”周白清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杀人灭口。”

陈十七颔首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实在看不惯南奉天为人,为了惨死在他手上的无辜性命杀了他。不过无论哪种可能,凶手都必须要潜伏进看守所,还要对那几人下手……南奉天暂且不说,他武功被制,其余几人就算被打了镇静剂,对他们也不一定会起什么效果,要杀掉这几个人,不是简单的事。他们的尸体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警方找了几个老人验伤后才断定是中了心意拳死的,结果还没出的时候,我,你,还有姚泰他们三个都是被怀疑的对象,谁让我们都是自告奋勇去走那么一趟?还被怀疑是想惩女干除恶逞英雄威风,死于心意的结果一出,当然你的嫌疑最重。”

周白清道:“精通潜伏本领,武功还要在这几个人之上,会心意,起码要能模仿心意还能置人于死地的人不多。”

陈十七又道:“如果凶手本领这么高,就连越狱逃出的乌面女都能被他追踪到,我不相信他会漏掉马二这个人。”

周白清想了想,说道:“看来我们一定要找马二谈谈了。”

陈十七这时问道:“刚才从隔壁后门绕过来的时候你看到那辆灰色轿车了吧?”

“看到了。”

“车里那两个警察昨天到的我这里,已经和我打听过你的行踪了,去找马二这件事只能我去,我去,这里没人看管我又不放心,所以我已经托给别人去办了。”

“谁?”

“姚泰。”

周白清道:“他太极打得虽好,但是年纪还小,我怕他问不出什么。”

“你放心,我写下了几个问题交给了他,我想明天应该就会有答复了。”

周白清算是稍微放松了些,陈十七看他要去洗漱了,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找南奉天说了些什么?”

周白清叹气,回身看他,道:“早想和你说了,其实是南奉天找的我,他从看守所打电话给我,说之前在百花巷里看出我使了几手周家的八极,就问我和这套拳法是什么关系,还说如果我是周家遗孤,那么十二年前周家血案他有话要对我说。”

“你就去找他了?”

“去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看我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就想告诫我一句,就算有一天知道了杀我父母的真凶,也千万不要去报仇,否则只能是枉死在他人手上,做人要懂得惜命。”

“就这样?”

周白清道:“他说完,我就告诉他真凶我已经找到,仇也报了,命还在,不劳他费心了。他好像觉得很奇怪,就问我仇家用的是什么武功,我说仇家用的是心意,已经被我废了武功,他听后就很轻松,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陈十七陷入沉思,但这一晚再没和周白清讨论南奉天的事,周白清累极了,洗漱完早早睡下,片刻就在地铺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一大早,陈十七还在院里练早功,两个便衣警察就来了。这两个警察陈十七早前就见过,正是他昨晚和周白清提起的那那两个,警察见到他没给什么好脸色,拿出张照片问他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陈十七看了看照片,道:“认识,正在我这里做客,两个先生来这么早,我不知道我这位朋友醒没醒。”

“带我们去见他。”

陈十七带着两人走到了艳阳天房门口,他屈起手指敲门,敲了两声,艳阳天就来开门了。他已经醒了,手里握着把车钥匙,站在屋里扫了眼陈十七,问道:“怎么了?”

陈十七将他引见给那两名便衣警察:“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艳阳天师傅,我特意邀了艳阳天师傅来武馆讲课的。”

那两个便衣一个赶紧打断陈十七,道:“好了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走吧。”

另外一个则直接走进了艳阳天的房间,东看西看,还去翻他放在地上的行李。

“你们干什么的?”艳阳天不悦地走到翻他东西的便衣跟前,拉住他的手,道,“没人教你们随便翻别人东西很不礼貌?”

陈十七还站在门口,大声说道:“艳阳天师傅,这两位是警察!”

艳阳天闻言,松开了便衣的手,拍拍衣服,道:“警察找我干什么?”

两个便衣关上了门,这时才显得有礼数了些,一个请艳阳天坐下,一个说明来意。原来这两个警察是来追查周白清下落的,他们查到周白清和艳阳天搭乘同一班列车去了昆门市,还一同留宿在万佛寺附近的某间农舍,住了两晚过后艳阳天租了辆车,一路开到了江河。昨天他们收到高速公路上的快照,多张照片都显示艳阳天这一路过来,周白清都在他车内,不是坐在副驾驶座,就是由周白清开车。

“周白清怎么了?”艳阳天听完警察的话,问道。

两个警察交换了个眼神,一个突然满面堆笑,对艳阳天道:“这位师傅,周白清现在可是通缉犯,您可别告诉我您一不看报纸二不看电视,开车的路上连广播都不听吧?”

艳阳天道:“一我看报纸,看报纸只看娱乐版,二我看电视,电视只看养生节目,三,我开车确实不听广播,听歌。”

他一席话把那笑容满面的警察给噎住了,脸色顿时变了,冷冷道:“这位师傅,包庇通缉犯那可是从犯罪,要坐牢的。”

艳阳天道:“他是我徒弟,我和徒弟出门旅游讲课,我又不知道他是通缉犯。我要是知道,昨天进了江河市,他说要去找朋友自己走了,我就不会让他下车了,抓到通缉犯有多少奖励?够我吃喝半年了吧。”

他不卑不亢,镇静得看不出半点破绽,一个警察紧接着问:“从昆门到江河你们干吗不坐飞机,坐火车,一定要自己开车?”

艳阳天抚掌大笑:“要是昆门能租到马,我还想骑马过来,一路观光,岂不更惬意更自在?”

“那他昨天在哪里下车的?”

艳阳天道:“火车站附近。”

“大概几点?”

“不太记得了,三四点吧。”

一个警察听后立即打了通电话,说是要提三四点时火车站附近的监控,将艳阳天的车牌号告诉了手下,吩咐他们留意有没有形似周白清的男子。

艳阳天点了根烟,等待监控记录的时候另一个警察和他闲扯起武馆拳法的事,艳阳天爱理不理,三根烟抽完,结果出来了,一个摄像头确实拍到三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在火车站周边一名疑似周白清的男子从艳阳天租借的车上下来,之后连续追踪到水原路这个路口,都没人在上下过这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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