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贺皱皱鼻子。
“那就吃你会做的。不过你都会做什么呀？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看的多了自然就会做了。”
“小子挺有厨艺天分的啊，”安庆贺把危襟正坐的少年拉到身边，这几天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早点露一手我就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
“美得你！”曾明嘟嘴，“我已经负责清洁打扫洗衣服洗碗了，你就烧个饭还嫌辛苦，你怎么照顾弟弟的！”
安庆贺委屈：“那我还负责赚钱养你呢，怎么不辛苦！”
“……”
“就这么决定了！以后家里的采购就归你负责了！我主外你主内！”
曾明低下头忽然红了脸。
……
……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安庆贺给曾明留下了采购的零用钱，怕他第一次买东西不熟练，还给他写了张清单。
结果第二天晚上他就发现冰箱里多了他喜欢喝的果汁和几种蔬菜食材。除了晚餐必备的用料，曾明也买了夜宵吃的蛋糕。清单上的物品分门别类的放置在厨房、储藏室。
一切都井井有条。
看来真的是小看了这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长大成一个可以独立生活的人了。安庆贺把日常采购这项工作彻底交给了“贤内助”。
一段时间以后，安庆贺发现这个决定有多英明。曾明不但能把生活安排的很好，买的菜也营养均衡且根据他喜欢的口味时常变换花样。
虽然安庆贺依然会下厨，但是现在他纯粹是个客串的了。
这种“太上爷”的感觉非常微妙。
两个人的相处依然很自然平和，但是互相照顾着相依为命的日子像多了点什么。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过去在他心里曾明是雪地里被自己搭救的少年，是个需要保护需要关心的孩子，那么现在的曾明，会笑会闹会躺在他腿上看电视也会做家务会安排生活……已经是个同住的伙伴了。
两个人之间多了点平等，真正像是家人了。
安庆贺推开门就闻到了鱼香味，果然，今天曾明做了鱼。安庆贺有些吃惊，不久之前这小子还撇嘴说“要吃自己做”，今天居然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子。
感动之余也有欣慰。
“我回来了。”
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安庆贺四下环顾，曾明并没有在厨房。他甚至没有在家。
“咦，去哪了？”
曾明的手机静静躺在桌子上。
饭已经做好了。餐桌上放着热乎乎的四菜一汤，看样子是临时出的门。
安庆贺等了一阵，实在饿的受不了，终于还是独自吃了晚饭。饭后洗过碗把没吃完的菜装进保鲜盒放好，已经过了九点。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平时这个时候，曾明早就陪着他一起聊剧情了。
安庆贺莫名有点不安。
九点过一刻，门响了。曾明脱了鞋子走进来。他身上穿了居家的t恤布裤，确实是临时出门的打扮。
“我回来了。”
“嗯。”安庆贺回答。
“你吃过了吗？”曾明把钥匙放在鞋柜上面，走到餐桌附近，“那个鱼怎么样？我第一次做……”
安庆贺答非所问：“你去哪了？”
“……呃，我出去了一下。”
“过来。”安庆贺转过脸正对着曾明，“到我这里。”
曾明依言走到沙发边蹲了下来，仰起头看着他。
安庆贺摸摸他的头发：“晚饭吃了吗，你去哪了？”
“吃了，在外面吃的。李晓彦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曾明说，“他说想谈谈。”
“……他说什么了。”
“呃，还是那些……”曾明有点言不由衷。
安庆贺忽然有点不爽。这个李晓彦心里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两周前才跟哥哥表白，说自己非他不可。现在又回过头找弟弟去谈心事。他甚至有点生气了。
“他不会是想和你……”
曾明笑了起来：“不是。你还没回答我呢，晚上的鱼好吃吗？”
“好吃。”说起这个，安庆贺眼里泛出温柔，“我全吃光了。下次还有吗？”
“有！想吃求我啊！”曾明的小酒窝甜甜的坠在嘴角，一脸嘚瑟。
不知道为什么，安庆贺没有再进一步追问，他伸手关了电视机，“去洗澡睡觉吧，到你愿意告诉哥的时候，再跟我好好说说这件事。”
“嗯。”
当晚，曾明抱着枕头又来到了安庆贺的房间。
“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混球还上瘾了是吧！”安庆贺笑着掀开被子……
半夜醒来，安庆贺看着蜷缩在身边不远处，身上盖着花被子的曾明，心里有种不安。他发现曾明心里装着一件事，而这件事似乎也与自己有关。但他不说，谁也无可奈何。
夜深人静时，这种不安也放大了，堵在安庆贺的心里很不舒服。
“呜。”曾明忽然翻了个身滚到床沿，把花被子踢到了一边。
安庆贺哑然失笑，刚还在想他长大了会持家了有自主能力了，这家伙马上就踹被子，这完全是在自打嘴巴嘛。
正要伸手去帮他拿被子，安庆贺俯身一看，乖乖，人都到床沿边了，估计再一个动作就能直接掉下去。
叹口气，他一手从少年腋下环过去把人抱到了床中央。
曾明睡着了比平时更乖巧，既不扑腾也不闹，被轻放到床上的时候轻轻舔了舔嘴唇，睁了睁眼皮。
安庆贺怕他这样睡着不舒服，替他换了个姿势。柔声哄着：“继续睡吧。”
少年扭开头蠕动了一下，哼哼道：“嗯……”
不过舌头有些不听使唤，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带了些糯糯的鼻音，竟十分可爱。
安庆贺忍不住像平时那样伸手揉了揉那颗脑袋，曾明顺势窝进了他的怀里。
毛茸茸的脑袋安心的靠着安庆贺的脖颈，有些微痒的触感，弄得安庆贺心跳漏了一拍。
毕竟以前也和男人有过亲密的行为，安庆贺不自在的瞥了眼怀中人红红的脸，犹豫了一下，把曾明轻轻推开了一点。
脸面上镇定得几乎没什么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有点快了。
安庆贺轻咳一声迅速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到身上，在这之前，他没忘记也帮曾明盖上花被子。
埋首睡的正香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在黑暗的深夜中显得分外淘气。
……
第十五章：未必是好男人
次日。
安庆贺出诊去A城三甲医院的牙科参与一项整容手术。
患者的下颚部位和牙床有明显缺陷，手术过程中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很有可能造成面部结构崩溃。
这个病人的家属通过协会邀请了好几位权威专家会诊来增加手术的安全性。安庆贺作为城中名医也在邀请之列。
前期会诊进行的很顺利，专家们对于手术方案达成一致，下午两点半主刀医生和助理正式走上了手术台，其他专家也在现场附近便于适当时候给予技术支援。
手术预计得进行三个小时。
安庆贺和曾明事先打过招呼，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吃饭。
手术结束后的会诊研讨又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主刀医生和大家分享了手术过程中的细节以及获得的经验。
安庆贺真正结束工作回到家已经超过晚上8点，拎着顺路从楼下熟食店买来的卤味饭打开家门时，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菜香。
这迎面而来的属于家的味道让安庆贺不由深深吸气。
他忽然神使鬼差的把手里的卤肉饭塞进了手臂上挂着的外套里面才走近厨房。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灶台边站着的一个纤细的、打着节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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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熊孩子……居然戴着耳机边听歌边做菜！
脚踩节奏，嘴里还哼着歌，他时而伸手去拿佐料时而又娴熟的翻炒，就像在做一件再愉快不过的事情。
虽然摇滚少年和灶台格格不入，但安庆贺却看的发愣，甚至屏住呼吸动也不动，生怕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
做饭的少年掐着拍子打了个响指，把锅盖拿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休闲居家服，衣袖卷到手肘，忙着炒菜调味，一点也没发现身后的动静。
他的背影很好看，脖子的线条优美而流畅。如果光从审美角度看，他很有资本让很多人动心。况且他青春年少，正是好年华。
他是安庆贺养了两年多的“弟弟”，从遥远的世界角落里捡回来的孩子。脆弱、敏感、经历过最痛苦的生离死别、对拯救他的哥哥心存感激和依恋。
他是曾明。
安庆贺猛然站住了脚。
油已经烧热了，曾明把切好的最后一道菜倒下锅，“磁”的一声唤回了某个人的凝思。
安庆贺不自觉的动了一下，踢倒堆在厨房门口的空瓶子。响声让曾明吓了一跳，一把扯掉耳机。
转过身来才发现有人，他讶异的张大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我没听到声音……菜很快就好了，你先去换个衣服吧。”曾明笑的开心，“我今天做了猪肘子，第一次学做哦！”
“……不是让你先吃吗？”
“我不饿。”
安庆贺把外套转到身后，依言去房间换衣服。然后望着放在卧室桌子上的卤肉饭苦笑。
这个怎么办？
拿去丢掉还是吃了呢……以自己的胃容量看来吃完晚饭再解决这个是不大可行的。可就算要丢掉也得偷偷弄到外面才行。
原来瞒着家人做一件事是如此痛苦的……简直像做贼似的。安庆贺摇摇头，顺手把盒饭放到公事包下面盖住，起身去客厅吃饭。
曾明早已经怯生生的站在餐桌边等着他了，安庆贺拿起筷子，失笑：“你干嘛这副表情？”
“试试，好吃吗？”
安庆贺伸手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一本正经的嚼了嚼：“不错……”
少年眼睛一亮：“真的？我是看菜谱做的，味道还行？”
“嗯。”安庆贺笑着也给他夹了一块，“你自己尝尝。”
曾明就着他的手伸过脖子去咬那块滑腻腻的猪肘子，粉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竟带出些旖旎的味道，含进大块肉的唇角还沾上了些许酱汁。
安庆贺低下头，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昨夜的怀抱，麻痒而温暖的触感……
“嗯……好像有点淡了……”曾明蹙眉，“看来得再加点老抽。”
“……”
曾明站起来伸手就去端那盘香喷喷的猪肘子：“你先吃，我把这个拿去重新炒一下！”
安庆贺一下拉住他的手大声道：“不用了！”
“诶？”
安庆贺用筷子点点桌面：“坐下！吃饭！”
“……”
莫名其妙的一番起伏让曾明吃了一惊。转而考虑到哥哥今天参与了一场大手术，也许是累的，曾明很快释然了。
饭后，少年妥帖的煮了他喜欢喝的清茶，又替他放了洗澡水才回到厨房善后。洗碗时也尽量不发出声响，好像生怕他不快似的。
这无声的体贴让安庆贺懊恼的不知所措。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无力极了。明明是自己无厘头的发脾气，对方却似有无限的容耐力。
上辈子到现在，还真的没人这么……惯着他过。
安庆贺打开淋浴器，任热汽模糊了视线，脑袋里却意外的清明起来。仔细一想平时生活中，曾明不也一直默默照顾他么。
……
虽然这个发现很惊悚。
身为哥哥、监护人、成年人，除了经济上由他供应，实际生活却其实一直被个比他小十岁的青年照顾着。过去仅仅是生活上的，现在连精神上也……。
安庆贺无法淡定了，他需要冷静一下。
“哥，晚上……”曾明从厨房出来，对洗完澡端着清茶正要回房间的安庆贺说，“我想要……”
“咳咳！”安庆贺呛的半天停不下来，“晚晚晚……上？”
“嗯。晚上我想出去一下。”
“什么！”安庆贺反应过来，指着墙上的时钟蹙眉，“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曾明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学长说想和我见一面。”
“学长？又是李晓彦？”
“嗯。”
“他到底什么事，上次不是叫你出去过了，怎么又来？”
“……”
“是不是和我有关？”安庆贺想了想，说，“让他直接来找我！”
曾明抬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找你？你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愿意再听一次？
“不管什么。一次性说清楚，也好过他一次次来烦你。”
“呵呵。”曾明转身进了卧室，“你怎么知道一次就能说清楚呢？也许他的目的就是一次次的‘说清楚’然后渐渐就说不清楚了呢……”
“……这不可能。”
曾明晚上经常睡在安庆贺的房间，有些衣服就直接放在了他的衣柜里。他进了卧室径自去拿自己外出要穿的衣服，略一犹豫，又转身去桌子上找手表。
安庆贺还在唠叨：“我今晚就去跟他讲讲清楚好了。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并不是勉强就能改变的。”
曾明忽的一愣，没说话。
安庆贺走近一步：“我和你一起去。就算他不肯听我的，也得告诉他不能老烦着你。唉，现在的孩子……”
曾明转过来，忽然问：“哥。你饿吗？”
“啊？”这不刚吃完饭吗，饿？
曾明举起手里的盒饭——已经冷掉的卤肉饭：“那这是你的……夜宵？”
“呃……这个啊……”安庆贺咽了口水，“刚才顺路买的。想晚上加菜的，给忘了。”
“买个盒饭加菜？”曾明促狭的眨眨眼，“哥你真有创意。”
“咳咳咳。”你以为我愿意啊，一回家就看到满桌子的菜，我好意思拿出来说我买了饭吗！安庆贺边腹诽边伸手把盒饭接了过来。
“我晚上吃掉行了吧！”
“噗！你确定不会吃撑？”
早知道一回来的拿出来了，这臭小子果然很讨厌。
曾明推推他：“好了吗？”
“啊？”
“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
安庆贺转身拿了衣服去换：“你等我一下。”
曾明勾唇，把粉色领带递过去：“穿帅点，学长约在酒吧哦。”
“好……什么！这么晚了你们学生几个去酒吧！这些事去茶座谈比较正常吧……你给李晓彦打电话，说换个地点吧？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