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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上——by浊河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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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吃就算了”,韩景笑得温和,说话更是小心翼翼:“这些油腻玩意我看着也没有食欲,紫霄你先去歇歇,一会儿我叫人准备份清粥送过去。”

“紫霄饿了自然会叫人准备”,皖紫霄勾起唇角,侧过身指着门外,冷笑道:“王爷不如去看看青木!他到死都相信我们会去救他……”

燕朝京城城郊罗夏山,相传燕朝开国初年有一罗生与夏丞相之女相恋,因门第之差夏丞相将其女另许他人,二人相约殉情于此。死后十余天尸体不腐,雀鸟相守使其免于豺狼虎豹之口。后夏丞相将二人葬于此山,百姓称其为罗夏山。

周柔处斩两天后,晋王韩景便亲自登门劝说周岳秋。新年前夕,薛青木与周柔由晋王韩景主持举行了冥婚,合葬于罗夏山。

嘉佑四年春,赣州大旱,流民十万,饿殍横街。贝县乡民刘氏揭竿而起自称太上老君坐前弟子,奉玉帝指令前来世间拯救万民,一时间应者云集,占领贝县及临近邾县县城。

且不说嘉佑帝做皇帝是否合格,至少皇帝才能有的脾气他是占全了。赣州叛乱的折子才递到面前,正在道观里求道的嘉佑帝就是大发雷霆,兵部从二品尚书到六品主事全部骂了个遍。发过脾气,韩瞳把一沓子战报丢给郑毅自己继续烧香念经。

皇帝成了没事人,兵部却被丢进了火堆。流民作乱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论能征善战他们比不过北疆的鞑子,论凶残野蛮远不及南疆的蛮奴?但是鞑子也好,蛮奴也罢终是外族,两军对战尽情厮杀便好。而这流民却是大燕的百姓,杀——是残害手足,就算平了叛乱也会动荡人心,着实不值得;不杀——难起威慑作用,更让他们觉得国家软弱可欺,流民之乱只会愈演愈烈!

连续多日,从战略局势,到大大小小的将军、参将都被提到上了议程。秦将军军功无数,征战经验丰富,然而是年过八旬,实在不适合再上战场;张将军镇守北疆与鞑子多次交战,可是为人太过刚猛暴躁,恐怕会使情况恶化;李参将倒是一员儒将,但此人行事犹豫、带兵不严,平时镇守个江东都是祸事不绝,更别提行军作战。

几十位参谋军师商量多日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要平定赣州叛乱不能用强,也不能示弱,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带兵的统帅上有军功,下有威名,让他们怕,却又不至于引起恐慌,放眼朝廷能旦此重任的唯有一人。

第三十七章:出兵赣州

清晨的薄雾使罗夏山更显得异常凄寂,既没有人家烟火,也没有猎户樵夫,连绵不绝的山林里只一座新坟孤零零地守在半山腰。墓前无一杂草,精致的点心酒食还没有腐败,显然是有人常来打扫祭奠。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紫色锦袍的身影从白雾中缓缓走出,一个粉衣并髻的小丫鬟紧紧搂着个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摆好酒菜,点燃锡箔纸叠的元宝,飞散的灰烬粘在衣襟上便不愿下来,好似表达着一份属于逝者的恋恋不舍。

带着檀香味的香烛不急不缓地燃着,小云柔声说:“小姐,这是皖大人特意从贞元观带回来的安乐香,您和薛木头好好享用……”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香火熏到,小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小姐,这里安安静静的正适合您的脾气……只是没有我陪着,多少也会有些寂寞吧!”

皖紫霄将手搭在小云肩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道:“想来夏小姐应与周小姐聊得来才是。小云,周小姐天生好静,没了你在一旁聒噪,日子想必是更舒心。”

小云噌地变了脸色,回头瞪着皖紫霄:“那什么夏小姐哪能和我比!她怎么知道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皖紫霄把手里的元宝悉数扔进火苗中,拍拍手站直身子,目光像是黏在了墓碑上,说不清的异样情绪。

薄雾渐渐散去,浅浅的一层白色压潮了衣角,皖紫霄拉起小云,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在耳后:“周小姐莫怪,大婚至今,二位的贺礼还没有送到。好在老天有眼,用不了多少时日青木的‘新衣’就可取得。”

前方告急的快报一天好几封,郑毅捏在手中,心里是火急火燎却又格外无力。嘉佑帝说是把调配大权交给兵部,但晋王韩景连嘉佑帝本身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小小的兵部尚书。派遣晋王领兵出征,只能是书台上的一个草案。

赣州乱民又攻下一处县城,最近的驻点已经直逼首府培良,实在等不得了。郑毅在府邸转悠了两天,终于狠下心向刑部主事皖紫霄发了请柬。没有推拒,刁滑老练的皖大人答应得甚是爽快。

酒宴设在皖紫霄经常光顾的东来客,还不到约定的时辰,郑毅就候在包厢,半开的锦盒里躺着一块白玉。

太阳刚刚偏西,皖紫霄准时推开包厢的木门,一进屋就看见郑毅在那不安地走来走去:“郑大人,来得早呀!”

刚才完全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郑毅听到声音才发现皖紫霄已经坐在了桌旁,刻意地将白玉往皖紫霄面前推推,讪笑道:“皖大人来了,就先吃点东西,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边吃边说。”

“若不是要紧事本官可就先行告退了”,说着要走,身体却向后靠靠,皖紫霄冲郑毅笑笑:“郑大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皖某人愚钝还是喜欢听直白些的。”

话已至此,再绕弯子就是不识抬举,郑毅绷起脸,表情严肃:“皖大人,今日下官确有一事相求。赣州叛乱已久,实在没有合适的统帅人选。我等商议此番还是要晋王出面比较适当:一来,晋王平定南疆威名远播,二来京军实力强盛能起威慑作用。”

皖紫霄取出白玉,在手里垫垫:“要晋王爷出征,郑大人为何请求下官?”

“皖大人”,被推脱郑毅有点急了:“晋王爷不是下官敢轻易调动的呀!郑毅听命于晋王爷,便是晋王爷手里的兵器,哪有兵器指挥主子的道理?”

“我不也是一样”,皖紫霄敛下眼,上扬的嘴角往下勾了几度:“皖紫霄不过是晋王爷用得还算顺手的兵器罢了!郑大人,我们一个样的。”

郑毅倒吸一口冷气,颓废地坐回位子,脸上净是失望。两个人均是沉默,上菜的小厮在门外扒望了好几回也不敢进去打扰两位大人,桌上的红烛啪的一响,火苗猛然跃得老高,黑色的影子在墙上乱晃,皖紫霄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郑毅:“郑大人,我切去试试吧!能不能劝得动,紫霄可不敢保证。”

郑毅舔舔下唇,举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干净,拱手道:“若是皖大人可以劝晋王出兵,他日皖大人有事我郑毅也定当全力以赴。”

“郑大人”皖紫霄回敬一杯,摆弄着手里的小杯子笑道:“此番可算卖我个人情?”

多年的官场沉浮使人不精明都难,郑毅堆笑着冲官职低微的皖紫霄连连作揖:“自然是!皖大人放心……天色已晚,皖大人还没有用过晚膳……”

皖紫霄摆摆手:“晚膳就不比了!晋王那里我自会尽力,不让郑大人为难,只是郑大人也要记得今日这番话才好。”

郑毅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站起身,一脸严肃道:“皖大人尽管放心!行伍最重诚信,我郑毅边将出身,所说之话非死必践!”

皖紫霄放下小茶杯,将白玉推远,踱步至郑毅面前,压低声音:“我曾也随军,自然懂得将言之重。郑大人,郑将军!他日山雨袭来还要将军冲锋陷阵。”

郑毅后心一凉,和皖紫霄做买卖果然没有多少好处可赚,他笃定这次自己是真的陷入了一场恶战。只是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是什么人。

满花湖畔的垂柳抽出了新枝,嫩绿的柳叶打着卷儿,就算冬日的萧条还未完全消退,春日的生机也已然占了上风。

一子落下,棋盘上胜负已分。韩景不见输棋的懊丧,笑着拿起一小块浅粉色的糕点捧到皖紫霄面前:“芙蓉糕,长乐专程托人从临江带过来的。那丫头很是喜欢,你也来尝尝看。”

皖紫霄微低着头,眉眼笑得弯弯,顺势咬了一口,看着韩景眼中的急切,却不评说,只待苏滑全融于口中,才吐出两个字:“甜了。”

韩景的眼睛里掩不住失望,讪讪地收回手,把剩下的半块芙蓉糕丢进自己嘴里,等了片刻后道:“的确甜了,到底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皖紫霄闻言摇摇头,拾起一颗颗棋子丢回盒子里:“王爷今日就只是来与我下棋吃茶点的?”

“这些年齐大人生辰,能送的贺礼也都送尽了,”皖紫霄见韩景没有接话,就自顾自的往下说:“要想再出新意,还真是困难。”

韩景脸色微变,似有所言又压回腹中,只等着皖紫霄的后话。

皖紫霄抖抖长袖,先前的轻松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王爷的不悦,却丝毫不为所动:“赣州民患,动荡朝廷,王爷若能此时出兵平定内乱,便是给齐公子最好的贺礼!”

韩景神色纠结,端起尚有余温的茶盏说:“的确是绝妙的主意,上可立德下可得民心,还是投了小山的喜好……送他个天下太平的确比朱玉翡翠更讨欢心,我的紫霄最懂得就是人心!”

皖紫霄一言不发,冷着脸继续收起残局。

一阵压抑的沉默,韩景把棋盘推倒在地上,伸手捏住皖紫霄的下巴,让他的脸直面自己,墨点的双眸凝视着他微微上挑的眼睛:“紫霄你可曾想过,若我今日本意就只是与你下棋吃茶点呢?”

皖紫霄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瞬间惊愕后挑唇一笑:“是吗?拂了王爷的好意,还请王爷勿怪紫霄才是。”

韩景松开手,没有责备,声音也是轻轻的:“紫霄,我不想你又失望。”

嘉佑四年清明,晋王韩景主动请缨,三日后统帅京军十万,以高拱为先锋,直奔赣州而去。

第三十八章:剥皮惨案

嘉佑四年,晋王韩景领兵出征不到一周,大学士骆城雪便因贪赃枉法入狱,而主审骆案的正是同样效命于晋王的刑部主事皖紫霄。

封闭的阴暗密室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黄晕模糊了白昼与黑夜,没有刑审,也没有看守的狱卒,凭着渐渐模糊的知觉,骆城雪判断自己被吊在这里应该三天有余了。

整个密室忽然一振,对面的墙壁翻转过来,领头的人掌着白灯笼应该是个狱卒,皖紫霄未穿朝服依旧是寻常的青衣紫袍,倒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很是惹眼。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身高九尺有余,赤裸上身,异常魁梧,只拎着一个小桶,手上却可见青筋显得有些费劲;另一个六尺不足,还佝偻着背,一身土黄色的粗布麻衣,腰间别着一把生了绿锈的弯刀。虽然穿着身材完全不同,但高挺的鼻梁,深凹下去的眼窝都让骆城雪可以确认:这两个人都是鞑子。

狱卒放下灯笼便离开了密室,墙面也再次完全合上。

皖紫霄冷笑着走到骆城雪面前,弯腰作揖道:“下官皖紫霄拜见骆大人。骆大人到访数日,紫霄今日才来,有失地主之谊还请骆大人不要计较。”

骆城雪笑得平静,不见一丝怒气:“客气了。皖大人还记得,骆某人就已经感激在心了。”

皖紫霄刻意扬起半面唇角,压低声音,眼睛里全是狠辣:“记得!自然记得!骆大人的所作所为紫霄铭记在心。”

被吊在空中的人,手稍一挣动,身子也随之晃荡。骆城雪半是享受的眯起眼睛,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骆某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平生最喜欢成人之美。皖大人,你觉得我保的这桩姻缘如何?”

皖紫霄脸色又阴沉下去不少,收紧拳头,咬牙道:“极好!极好!”

骆城雪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皖紫霄呵呵一笑,声音轻柔地向给小孩子讲故事:“你知道吗?那个薛青木真是一副好身骨,七百一十八刀,整整刮了两天,愣是没断气……我寻思着……既然这么不想死就放了吧!让他去看看周柔是怎么砍头的也是一件乐事……可惜冬至刚过,街道里人太多,实在不方便,就只能提前把他送去‘洞房’了……”

皖紫霄嘴角僵硬,身体因为愤怒不自觉得发抖。高个子的鞑子一愣放下手里的小桶,直愣愣地看着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就算是以杀人谋生的他也不能如这个人,把剐刑说得像邻里闲话一样轻松。

驼背的鞑子不轻不重地碰了碰大个子,低垂着眼睛嘀咕:“不该你看的就别看,燕人都怪得很!”

不管皖紫霄愤怒成什么样,骆城雪的眼神开始发虚:“早年父亲重病,家里一贫如洗,我尚年少家父就已过逝,母亲一人每日替别家洗衣供我读书。母亲走后,家里全由内子操持,所幸内子贤惠,纵然家徒四壁也是不离不弃。从宣正三年中探花,到十一年升任文渊阁学士,我终于可以一展宏图时,她却撒手人寰。那时候恭儿才满月,怀里抱着的小娃娃连娘都不会叫……

空荡荡的府邸,恭儿是我唯一的牵挂,以前是有些宠过了,养成了他不成器的脾气,但他终究不是什么大女干大恶之人……

那天晚上,恭儿流了好多血,青花的地板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就静静地趴着,一动都不动……还有那个周柔,手里抓着的白瓷瓶上全是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弧面往下淌……红红的一片极是刺眼……我以为骆家有后了,以为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却没想到我会连儿子都赔进去,骆城雪——雪落满城、无一回应,最是寂寞……”

泪水划进了嘴里,骆城雪低下头直视着皖紫霄,前一刻还是恍惚的神情,现下却满脸狰狞:“周柔杀了恭儿,她该万死!恭儿被杀都是因为薛青木,所以他更该死!千刀万剐都是轻的,没有下油锅炸一炸是我仁慈!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皖紫霄,是你害了我们骆家!你害了薛青木!是你害了周柔!我要你痛苦!要你也尝尝失去的滋味!我恨你!我恨不得把你吃肉削骨!”

皖紫霄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双手青筋爆出,一把抓住骆城雪的衣襟,浑身散发出的阴狠宛如鬼魅:“骆城雪!今天我要你把欠青木的通通还回来!”

骆城雪一点也不畏惧,像是和老友讨论吃什么晚饭般“呵呵”笑道:“也要来次剐刑?用不用我再给你介绍位手艺不错的师傅?”

皖紫霄浅笑着摇摇头:“那倒不必,人我已经请来了。不过不是凌迟这种小把戏!骆大人可听过北疆鞑子间流传着一种手艺,只要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就能剥下整张兽皮……”

骆城雪神色一暗,歪头看向两个鞑子:“真是劳费心思了,皖大人请的自然好手,骆某人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皖紫霄肆意笑着,像是恶鬼要享用鲜血:“要送给青木的新婚贺礼,当然要请最好的手艺人。”说罢,冲二人招招手,声音轻快:“好好伺候这位大人,外露的皮上要没有伤口,弄好了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驼背的鞑子屈步赶到皖紫霄身边,抄着一口别扭的汉话:“这个放心!我和安木达都是顶呱呱的老手!剥只活鹿的皮也只要巴掌大的口子!半个时辰后……”

不等鞑子把话说完,皖紫霄已触动了隐秘的机关,消失在墙后。

驼背鞑子绕着骆城雪走了两圈,选好位置被大个子背在背上,抽出腰间的弯刀在骆城雪的头顶开了道十字口。熟练地挑开白花花的头皮,让鲜血劲情的往外流,等到最先流出的血开始结痂,驼子顺着撕开的缝隙将特制的药水从不同方向均匀灌入,闪着金属光泽的棕黄色液体很快渗入了皮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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