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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上——by浊河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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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韩景把话说完,皖紫霄“噗通”跪在了他面前道:“奴才知罪了。小山公子乃一代才俊,奴才不过小小侍童,有什么资格与之相比。拂了公子好意,奴才真真罪该万死。”

韩景“咣!”一声踹翻了洗脚盆,站起身,指着湿淋淋的皖紫霄大怒:“你这是存心气我!你以为你还是……”

“我不是!紫霄是四殿下的侍童,紫霄记得自己的身份!”皖紫霄目光粼粼地盯着他,紧咬下唇的模样反倒激得韩景火大。

韩景恨恨地砸了下床,愤愤道:“既然记得,那今晚你就侍寝!”

皖紫霄没想到自己的几句气话竟然会引来这样的结果,整个人僵在原地,双目瞪大,眼底里是掩不住的惊恐。

韩景侧过脸避开皖紫霄的目光,兀自揭开被褥闷声道:“呆着那干什么?你先去换身衣服免得弄湿了我的床。”

被两个宫女生硬的拉起来,推进了韩景卧寝旁的小屋,梳理更衣的过程都完毕了,皖紫霄还没有从震惊中还回神儿。

“能伺候王爷是我们这种人的福分”,年长一点的宫女在皖紫霄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皖公子快进去吧!”

皖紫霄紧紧拉住门框,脚下如生根般不愿挪动一步,就算是心里早有准备,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那份心里最深处的惊恐还是占了上风。

年长的宫女向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边连拉带拽地把皖紫霄往前拖,一边还不忘安慰:“皖公子是有福气的人,能被皇子宠幸是多少人一辈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老宫女的话起了作用,眼看就到韩景的床边皖紫霄反倒不那么怕了,挣开挟制自己走过去,揭开幔帐外:“四殿下,紫霄来侍寝了。”

其实说出那句话那刻四殿下就后悔了:一方面,韩景并没有真的将皖紫霄视为侍童,身份的变化让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另一方面,他从未招过人侍寝,那点事情也只能算勉强知晓一些。

听到皖紫霄的声音,韩景含糊地“嗯”了一声。

见韩景没有动,皖紫霄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溜边坐在床尾,红着脸惴惴不安地等着韩景的下一步动作。

这面躺在床上的韩景也是涨红了脸完全不知所措,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发现脚边的人有些发抖才再张口:“你……是不是很冷?不然躺过来吧……”

秋夜如寒水,更何况是对刚刚洗浴过只穿了一件薄衣的人,虽然脸还是烫的,身上却不自觉得发抖,听到询问,皖紫霄小心地试探道:“那你往里面一点。”

韩景听话地向里面移了移身子,足足空出半张床出来。皖紫霄这才侧身躺下,扯过被子搭在身上。

暖和床褥逐渐驱走了先前的寒凉,皖紫霄才放松下警惕就听见韩景在低笑,瞬间呼吸加速,神经绷紧如满弓,眼睛紧盯着枕边人的一举一动。

韩景笑够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紫霄,我忽然觉得咱俩身份反了,你看我像不像个给你暖被窝的……”

“嗯?”皖紫霄没想到韩景会有这种想法,一时也没了主意,犹豫半晌道:“不然我们换过来?”

“想什么呢!”韩景用手肘撞了皖紫霄一下,笑得更欢:“这面我也暖热了呀!还是说皖少爷挑剔,一定要睡新暖热的地方?”

这一夜的变故太多,皖紫霄显然没能完全消化,还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才不失分寸时,就听韩景道:“谁说侍寝就一定要干那什么什么呀!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天冷了,两个人睡才暖和!”

皖紫霄攥紧手里的薄被,脸涨得通红,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横竖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圈起身体,索性装作睡着不再搭理他。

“这就睡着了?”韩景撑起身子,伸手戳戳身边人的肋骨:“睫毛还一抖一抖的,你骗谁呢?”

皖紫霄扯着被子蒙住头,向外又挪了挪,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四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先生还有早课!”

最喜欢看他强装冷静,韩景的“坏心思”一下子全涌上来:“不想去也就不去啦!紫霄,你看你躲什么?不如我过去,替你暖暖……”

感觉到热乎乎的气息靠近,皖紫霄慌忙外躲,忽然重心一失,整个人从床上掉了下去。

本想着伸手拉他,却不料被一起带到了地上,韩景压在皖紫霄身上,额头抵着额头的亲昵姿势,止不住让人浮想。

比起初见,韩景长的是越发英俊。高鼻薄唇,刚毅的轮廓已是初见雏形,尤其是那双深色的眼睛,像是无底的源潭,跨进一步,往后便再没了退路。皖紫霄看着韩景入了迷。他对自己当是算好吧!当年为祖父请命的是他,向宣正帝在上书房求来一席之地的是他,打闹惹事后,息事宁人的也是他。皖紫霄,耳根又开始发烫。不管外面有多少人说四皇子骄纵不可一世,但在他眼里,韩景是不可替代的存在!韩景很好!好到可以去原谅所有的恶劣调笑。感情的种子一旦遇到了合适的温床就开始疯长。

“又是那种眼神!”韩景猛然松手,拾起被子,翻身倒回床上。他不喜欢皖紫霄用如此痴迷专注的眼神看他,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受不了这份心思,那样的全心依赖总是让韩景心里发虚。

韩家的男人可以专断霸道,可以冷漠无情,但不可以心存愧疚,不可以优柔寡断。

第六章:满花湖边神仙居

时间如梭,自那次“侍寝”后是才见飞雪,转眼就又花开。

春日游,粉桃白杏笑枝头,书生小姐传温柔。与寻常百姓不同,皇亲国戚自然不用去挤占山野间的一席之地,韩氏宗亲有他们自己的游玩场所——镜湖。

“镜湖风光真是好”,骆少恭摇头晃脑地吟出一句后,便开始抓耳挠腮,憋得满面通红也想不出下一句,只能求助地看向众人。

“新燕啄泥露湿草”,齐远山轻摇折扇从容道,一身月白长袍,更显出脱尘之姿。

“远山好文采”,太子含笑称赞,“万物生机跃然入目。不如大家就此美景都作诗一首,也好不负这镜湖春光。”

“这有何难,”骆少恭一拍胸脯:

“镜湖风光真是好,

新燕啄泥露湿草。

人人作诗来一首,

远山诗妙人更妙。”

众人听后会心一笑,齐远山连连摆手称谬赞了,太子笑说:“远山又何必谦虚。少恭诗是浅白了些,话倒是没有错。”

皖紫霄不由冷笑,摆弄着手心里的小花,撇撇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韩景转过身,轻拂去落在皖紫霄肩头的花瓣,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看着慢慢红到耳根的脸,调笑道:“这又不满了!不如你也作一首,我也好来拍拍马屁。”

皖紫霄惊慌闪躲,哪知脚下打滑向后倒去,韩景一把挽起他的腰,用力一拉便将整个人扯进怀抱,然后贴着耳根笑道:“人比花娇春意满,你倒是有些新意。”

推开令人窒息的怀抱,整整衣衫,皖紫霄向众人拱拱手:“既然四殿下要我也为诸位助助兴,不才便献丑了:

“春娘多姿爱花容,

笑弄月宫清冷浓。

满花湖边花意满,

神仙居此何来愁。”

“满花湖是个什么东西!”骆少恭刻意昂起头,用眼角扫过皖紫霄,冲着同行的公子们嚷嚷道:“我们在说的可是镜湖美景!”

韩景伸手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鼻下使劲嗅了嗅,侧头凑近皖紫霄轻笑道:“这蠢货他是当没香就不是花呀!”

对于王孙公子间这种踏青活动,皖紫霄向来十分反感,要不是碍于韩景的面子,他才不愿特意过观赏他们的丑恶嘴脸。看出皖紫霄的一脸不快,韩景马上拍手赞叹:“果然好诗,现下正是桃花烂漫,花瓣入湖的确是满花湖。应情,应景。”

此言一出,素来与四皇子亲近的人立即应和:“‘春娘’‘嫦娥’有玄幻之色,镜湖美景果然更进一层。”

太子韩瞳十分不待见皖紫霄早不是秘密,具体原因很难说清,也许是因为他和齐远山的矛盾,也许是皖槿在世时对于身为储君的严苛,或许紧紧因为不喜欢皖紫霄的性格,总之太子殿下已经达到了哪怕听到皖紫霄一句好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程度。

韩骐皱起眉头品一口香茗,缓缓道:“好是好,但色彩太过浓艳,倒不如‘新燕啄泥露湿草’来的清新自然。四弟意下如何?”

“大哥说的极是”,韩景一方面不愿公然与太子叫板,另一方面心里也的确偏向齐远山:“远山诗如其人清丽脱俗,又怎是凡夫俗子可比。”说着,便走过去,落座于同一石桌,独留皖紫霄一人立于桃树下。

从天下大事谈到江湖轶闻,韩景等三人难得兴致如今日这般高涨,直到随从的太监第五次提醒:“天色已晚,太子殿下,四殿下还请回宫歇下吧!”他们才想起来宫里的宵禁。

等太子首先离席,韩景笑着合上折扇,这才发觉时间匆匆,来的时候正是暖暖午后现在已是日头偏西,太阳的余晖照在镜湖上反射出妖艳的红光。“满花湖”三个字忽然跃然于韩景的脑海中,‘镜湖’又怎敌得上‘满花湖’来的生动艳美。

桃树下的少年抱臂而立,眺望着落日,脸颊在余晖中映出一抹桃色,眼眸中流动着异样的光芒。韩景不由地站起身,他恍然记起皖紫霄也不过十五岁,活力绚烂才是他应有的少年色彩,而不是紧咬下唇的苍白面孔。“色如春花艳若桃李”韩景暗自感叹:“虽不同于小山的脱俗气质,却也足够动人心魄。”

韩景快步走到皖紫霄身边,拉起他的手,将掌中早已残碎的桃花丢在地上,笑着说:“老拿着它做什么?这都败了,就莫要强求,要是真喜欢便叫下人采些好的带回去。”

“再采好的又怎么样”,皖紫霄挑起眉眼,带着几分嘲弄道:“四殿下认为离开树的花能灿烂多久?”

“紫霄,就算没了皖家,你还有我呢!以后别老说这些空惹人伤感的话”,韩景温和地笑笑,拉过皖紫霄的手向马车走去。

镜湖虽是皇家园林,但距皇宫却有些路程,好在官道修得平整,就算是快马加鞭,坐在车里也没有太大的颠簸感。

“怎么还不开心?”劳顿一天,韩景却没显出疲惫之色,握紧了从上车开始就未曾松开的手,偏过脸眉目含笑:“那首诗我很喜欢的。”

皖紫霄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闷了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不过庸俗之人所做的艳俗之诗,四殿下又怎么会真心喜欢。”

韩景将目光从皖紫霄的侧脸转移到十指相扣的手上,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怎么会不喜欢呢?皖家出才子,要是皖大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到欣慰。”

“欣慰什么?”皖紫霄睁开眼睛,嘴角上挑满是嘲讽:“‘欣慰’我皖家‘人才辈出’?”

“是父皇糊涂!”韩景脸上的轻松不再,总是带笑的嘴角没有丝毫弧度:“我大燕想长盛不衰需要的是像皖大人这种勇于直言进谏的能臣,而不是庙台里烧香的道士!虽然太皇太后不喜欢我,但她在我心里才是真正的国之脊梁。”

又提到祖父,皖紫霄内心混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韩景正过身,直直地盯着前方,语气低沉:“闲谈了一个下午,太子关心的就只有怪力乱神,对天上的大罗神仙比对全国的州郡还要熟悉!百姓生死、民间疾苦通通当成笑料,我不知道要是将来太子即位,我大燕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皖紫霄皱紧眉头,静静地等待着韩景的下文。

韩景沉默良久,忽然一笑,猛地压在皖紫霄身上,贴着耳边说:“他日我若成事,定将镜湖改名作满花湖。”

心中一惊,皖紫霄用力推开身上的人,抬头正对上一双墨点的眼眸,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的是滔天的野心,铺垫这么多,呼之欲出的那句才是重点!他要这天下!他要这天下!

皖紫霄有些担心是自己听错了或是曲解了韩景的意思,开口询问尾音竟不争气的打颤:“你要……要……这天下?!”

韩景轻笑着,漫不经心的口气,确是一个惊天的决定:“对!我要这天下!就算做不到千古一帝,但我肯定要比韩瞳和父皇两个‘道士’强千百倍!”

皖紫霄没有回答,任由百般思绪在心里翻滚。马车还在前进,压抑的车厢里回荡着咕噜噜的车轮声。

宣正帝昏聩无能,韩瞳沉迷鬼神,想出千条万条的理由,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份私心。皖紫霄回捏着韩景的手掌,一脸严肃郑重道:“殿下,皖紫霄愿誓死效忠。”

韩景加深了笑容,伸手抱住他:“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这次皖紫霄没有推开他,任由韩景抱着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而不是告发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韩景答非所问,声音异常温柔:“我知道的,紫霄。”

皖紫霄的耳根不由一红,低垂下头将脸埋在韩景的肩窝,闷声道:“原来你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马车还在回宫的道路上奔驰,一个足够颠覆天下的决定在这个小小的车厢中形成,同时也在两个人心中逐渐生根发芽。韩景与皖紫霄被紧紧拴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七章:胖子曹国公

宣正二十八年,四皇子韩景,年十八封晋王,赐字邵阳,其封地正是大都所在的北方。

四皇子未至二十行冠礼便赐字封王,着实引起了朝廷上不小的震动,也正是利用此,曹端妃哭闹着孩子尚未成年不忍分离再加上曹国公一番劝说,四皇子韩景不仅被领了封地,更是在大都城南广华街大摇大摆地住了下来。

起初还有老臣进谏、言官弹劾,但是接二连三的处罚斥责一下,所有人都乖乖闭上嘴,“韩家天下曹家党”成了天下为官者不能说出口的感叹。

又是人间四月天,莺飞草长柳条连。

湖边才种下不久的桃树林只有几棵开了粉花,大部分将将冒出几片绿叶或是幼嫩的青芽,桃李不艳地上的野花争去了大半风光,白白黄黄的一片连着一片没完没了。新修的宅子连湖里的鱼都还是鱼苗,小小的红色锦鲤聚在一起争抢着鱼食。

韩景坐在湖中小亭,拿起石桌上的茶具,为自己满了一杯清茶,缓声道:“‘满花湖边花意满,神仙居此何来愁。’”

正靠在栏杆上喂鱼的人听到声音转过身,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满满笑意:“快两年了,王爷竟然还记得。”

韩景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看着皖紫霄:“自是记得,所以才要在这湖边种上桃树。”

“没有镜湖来的动人”,皖紫霄瞥了一眼稀疏的桃林,几片粉瓣调皮地随风打了个卷儿才缓缓落在小湖上。虽然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上翘的嘴角与眼眸中流动的光彩,却完全出卖了说话人的心。

这两年韩景与皖紫霄早已不是简单的从属关系,同床共枕时常有的,但比起“侍寝”更像是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谈天说笑互相调侃,不跨过最后的底线却也的确亲密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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