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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古鬼——by图坦卡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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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花重明那脸不信任的样子,白泽赶紧蹭蹭他撒娇:“你放心,沾了中指血的刀刺过我,我的法力一时半会儿绝对没法恢复,你总不会连长我这副身子骨的凡人都打不过吧?”

想想也是,花重明这才慢腾腾给他解掉绳子,把棉被抬到床上,钻进去抱住他。

“哎哟哟还是冷,冷死人哪……”

“本大爷牺牲色相都抱过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那衣服有七尺厚,布娃娃一样,我哪能感觉到?”

花重明再一次被骗到,脱了自己的衣服,又脱了他的,不情不愿抱起这冰疙瘩,冻得牙缝里“嘶嘶”作响,“你……你满意了?”

满意,哪能不满意。

白泽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嗅着少年身上幽幽的体香,又看看他肩膀上的牙印,笑的很是开心。

“这么多年了,这是你第一次抱我。”

“亲爷爷,我发誓我认识你的时间还没我按时到班的时间长。”

白泽闭上眼,清秀的面庞满是无可言说的神伤。

他不记得我了,我在寂寥无垠的绝望中苦苦等了他几百年,可他却不知投胎转世多少次,一碗孟婆汤忘了多少次人海浮沉,就是有那么点无法扔下的记忆留存在脑海深处,那也一定与我无关。

第二天清晨,天刚麻麻亮,白泽睁开眼睛,身边却已经空无一人。

“重明,花重明!”

像是被遗弃的孩童一般,白泽匆匆忙忙披上件衣服,在房里来回转了几圈,身上的伤口都裂了开来,洁白的绷带被染个血红,他却分毫觉不得痛一样推门打算出去找。

谁知刚走出门胸口就抵了一根手指,白泽就这样被活生生顶回屋里。

“你准备潜逃?”

花重明拴住门,把手里的餐盒放在桌上,摆出冯三的招牌棺材脸审问起来:“趁看守不在,小毛毛贼以为有机可乘,所以想碰碰运气?”

白泽头摇的像拨浪鼓,指指身上薄薄一层衣裳,“穿成这样出门,不被冻死也羞死了。”

“那就是你想勾引店老板,让他窝藏逃犯!”

“我……”

“然后你再做掉他吃他的心肝脾肺,把他的人皮披在身上,命令他手下的那群伙计在我们餐饭里下毒,好把我们一锅端!”说到这里花重明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眉毛皱成了八字:“白泽啊白泽,我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如此对我!”

听到现在白泽对人类的想象力简直刮目相看,不禁拍手叫好道:“您这段书说的真比朽木老鬼还精彩,可老鬼说书从不说完,就撩逗的你心痒痒,这点你不行。”

花重明“啪”的一声拍上桌子,摆出副地痞流氓样来,“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不着!快给本大爷吃饭,饿死在路上本大爷可赔不起。”

白泽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食盒,乐的脸上笑开了花,这一路水米不进简直熬死人,他一手抓起个馒头左啃一口右啃一口,连声夸店里的馒头实在。

“你怎么不吃菜?”

“一看就是你炒的,难吃的要命,我又不是没尝过。”

话音刚落白泽脑袋上就挨了结结实实一下,花重明气不过,自己拿起筷子夹起根烂乎乎的豆芽,刚咬一口就吐了出来,趴在窗口狂呕不止。

呕完了,脸色绿到滴水的花大爷重新坐下,从食盒里端出碗粥放在他面前:“这个不是我煮的,你喝粥吧。”

吃饱喝足,白泽懒洋洋起身穿好衣服,又把自己裹回色盲大王的样子,回头问花重明:“我这罪,是要砍头还是分尸?”

第8章:三生宿命

“您这罪,要不是看您没个亲戚,估计早就来个满街游行千刀万剐再连诛九族了。”

花重明刚说完,白泽就哈哈大笑起来:“那就让他们剐,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变多少花样弄死我。”

“人间的规矩,自然管不了妖魔鬼怪。可你这么折腾,妖界就没个约束的?”

“天帝,天帝掌管世间万物。”说起他白泽笑的更开心:“可他管不了我,他欠我的。”

能让神通广大的天帝欠下人情,白泽真是不简单。

花重明顿时对白泽刮目相看,一路上不像是捕快押犯人,倒像小弟在向老大请教怎么混社会。

林楚辰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却又没法说他,只好摇摇头听他对着白泽一口一个“亲爷爷”叫的欢。

围观的捕快们倒是对此嗤之以鼻,有的还叫嚣着让白泽化出原身看看,没准儿是只会吹牛的小家雀呢。

一听这话他谱摆的更大,头扬上了天,根本不屑和凡夫俗子瞎计较。

进了莫安城,那果真是莫得安宁。

神捕花重明在暮雪境收服恶鬼的事迹传到这里,那简直是神乎其神。危害百姓的“它”被夸张成各种各样骇人的造型,青面獠牙的恶兽,张牙舞爪的鬼怪,而关于花重明的传闻那更是夸张的没了边,有的说他得了武林高手的秘籍,一记寒冰掌将“它”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也有说花重明本是被罚下人间的天神,突然学会了驾驭自己的能力,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不消片刻“它”就甘拜下风。

而白泽这么个清秀孱弱的文人模样却是和传言背道而驰,百姓们歌颂花重明的热情顿时下降了一截,有的甚至在大街上放出谣言,说自己一根手指就能按死十个白泽,根本用不着朝廷专程派捕快前去。

对此花重明表现出了一般人无法做到的淡定,他只担心白泽会受不住刑部的折腾,一个爆发把京城夷为平地。

可幸好刑部的官员一心只铺在怎么能弄死这家伙上,夹棍老虎凳什么通通没用。白泽在嘲讽之余也无聊起来,自己琢磨了几百年怎么弄死自己,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就凭你们那么几颗长了不到五十年的小脑袋,能想出什么法子?

在牢里他当着刑部尚书的面喝过孔雀胆,挂过上吊绳,割过脉撞过墙,亲手拿大刀划过自己脖子根,然后顶着血淋淋的一张脸去看尚书大人,笑的灿烂到欠扁。

死,对于白泽来说是个太遥远的词语,他早已经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很多人都羡慕永生,羡慕不朽,刑部尚书也不例外,就在他对白泽无休无止的寿命大表艳羡之时,白泽却分毫不在乎的迈着八字,满心厌恶溢于言表。

“要是能送,我马上让给你!活着有个鸟意思,爱你的人,恨你的人,靠你争名逐利的人,想要让你下地狱的人,一个个都老了死了,你却还是原来的样子,这叫什么?这叫欠死!”白泽往牢里的稻草上一坐,赭色的囚衣到底不如绸缎舒服,穿在身上硬邦邦,让他心情大为不爽,“我白大爷活这么久,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玩过,可就这死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真像他所说,刑部的捕快们用尽了浑身解数他却还是好端端坐着,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很惊人,除过心口那狼骨刀刺得印子还在滴血,其他所有的伤几乎都在两三天之内彻底痊愈,这样一只可怕的怪物,简直让所有人都伤透了脑筋。

就这样白泽在牢里好死不死的赖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嚷嚷着要见花重明,可刑部不是让他撒野的地方,花重明也不是大闲人,每天案子都办不完,哪会被准许见个天字一号大罪犯?

和隐居在深山老林里的白泽不同,花公子从小生了副平易近人的俊秀书生脸,长这么大追他的姑娘也自然不计其数,所以对于这么个无事献殷勤的变态色盲,花重明过段时日便把他淡忘了。

林楚辰与花重明自幼交好,这回更是在皇上面前把他夸成朵花,结果龙颜大悦一挥手就赏了他栋宅子,又是升值又是加薪。春风得意的花公子就这样一天天泡在溢美之词中,若不是端午节上多喝了几雄黄酒杯,不得不去林捕头家借宿一晚,估计他这辈子都会不明不白的胡混过去。

这天的莫安城似乎起的特别早,花重明还赖在床上的时候门外就开始敲锣打鼓,舞完狮子赛龙舟,大娘尖锐的喝彩声,还有姑娘清脆的叫卖声,简直吵翻了天。

林楚辰前几天还特地派人来花重明这儿送了几株艾草,说是辟邪用的,又硬要在他身上挂一串死蠢死蠢的老虎头香包。二十多岁的人了,挂着这些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老大就是老大,官高一级压死人,为了以后的前途,带就带,蠢就蠢,丢人算个脸。

带着这样的豁达和厚颜无耻,花重明穿着身林捕头送的枣红袍子,和一群抢粽子吃的小屁孩一起进了酒楼。

望仙楼不算家红火的酒馆,但端午这天酒壶里放的雄黄却很够意思,不胜酒量的花重明喝了两三杯就醉成摊烂泥,要不是林楚辰及时赶到,恐怕他就被当做无耻酒客扔到街上展览了。

“重明?”赶来帮忙的林家二嫂照顾了他两三个时辰,可这厮还是睡的像死猪一样,连句话都答不上,“这醒酒汤都灌了三碗,怎么还晕成这样?辰儿,要不你送他回去吧。”

林楚辰打个呵欠,指着堂屋的桌子说:“就把他扔这,以后再在工作时间去喝酒,直接扔进护城河。”

“重明还是和孩子嘛,任性点也正常。”

“就是你和二哥一直惯他,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说着林楚辰走上前去板起他下巴,还没开口数落,那红脸关公竟然“噗”的吐了他一脸,就在堂堂名捕林大人瞠目结舌的时候,二嫂倒是笑弯了腰。

“我就说重明年纪小,能让你就让着点,看看,这不是遭报应了?”

是女人一定会祸害,是胳膊肘就一定往外拐,这个道理年纪轻轻的林捕头很早就悟出来了,所以也懒得和她计较,急匆匆出去洗自己满身污秽。

林二嫂笑完了,赶忙拍拍花重明后背,让他先等等,自己去给他冲淡盐水喝。

吐过以后花重明的酒清醒不少,最起码知道沾在脸上的东西不干净,随手就抽过桌上一本书准备擦,仔细一看,是孔老夫子的言论集,要是撕了不定会被揍成什么样。于是他支起身子去看书架,也大多是些名家之作,一本都毁不得,就在这时,一本很奇怪的书卷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是因为书的内容奇怪,而是现在很少有人摆出这样的典籍了。

很多年以后花重明再回忆起过去的事,不由有些怅然,也许这天没有去动那本书,就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9章:青竹书简

青竹书简,自蔡伦造纸以来,这样的文献便少之又少,除了一些爱好收藏的名人雅士,几乎不会再有什么人怀旧到在竹简上记录事迹。

林楚辰显然没这样的情调,那个大老粗有这会儿功夫早就泡酒馆去了,就算是他祖上留下来的,有什么特殊的价值,那也该被这败家子卖出去才对。

而这卷书被棉线牢牢绑成一捆,灰落了厚厚一层,不知在林家书架上呆了多少年月,幸运的躲过多少次林败家子的惦记。

花重明轻轻一拽,那腐朽的棉线很快脱落下来,竹简“哗啦啦”摊开,在烛火下闪烁着古旧又神秘的微光。

“啊!”端着盐水的林二嫂刚走到门口,正撞上这一幕,吓得她手里的碗跌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重明,重明,你不能看那个!”

说着她慌慌张张跑上前去,一把夺过花重明手中的书简,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新生的胎儿一样小心翼翼,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一句话:“过去的事不需要知道,过去的事不需要知道……”

花重明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乱动人家东西不对,忙转身作揖道:“重明给二嫂赔不是了,只是这竹简……”

“你不需要知道!重明,重明你答应嫂子,不准再碰它了,啊?”林二嫂抓住花重明的袖子就不放,快要干死的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不是嫂子小气,不该知道的东西别好奇,听到了?”

直到花重明赌咒发誓了第九遍,林二嫂才放下心来,把那竹简按原样放回去,对着它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一大通礼行完了,这才惊魂未定的拉花重明出去,“走,去厨房喝盐水,喝完了嫂子送你回家。”

夜里的莫安城比白天要好玩很多,花重明不愿意回家窝着,只跟着林二嫂走到街心就把她打发走,花上几个铜板买把瓜子,美滋滋的坐在戏园里听戏。

可这出戏太文,明明箭弩喷张都不带动手的,让年轻气盛的花重明看的很无聊,一无聊就拉边上同样昏昏欲睡的小哥扯皮,扯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下子让那小哥振奋起来。

“我说这位公子,你这么有趣一个人,怎么还被嫂子赶出来了?”

“还不是不想让我动她家藏货。”说起这个花重明很是气愤,“我看那是个宝贝,没准儿是从哪个墓子里扒出来的,值钱的很!”

“这么说她是怕你吞了宝贝?那你怎么不直接揭穿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花重明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那人肩膀,又无奈的叹口气道:“可惜当时没想那么多,都答应人家不问这事了,再提是不是有点不仗义?”

“那有什么,这样好了,你给我买一把酥糖,我把你背进他家窗子里去,你想要自己动手拿呗!”

花重明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年轻人一番,拉长语气问道:“这位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提起这个年轻人警惕起来,说出个一听就是信口瞎掰的名字:“张十七,公子,难不成咱们是同行?”

花重明赶紧点头,深情的握住他的手猛晃:“仗势欺人大哥,小的重八,刚干这个,没经验又没本事,还请前辈多多照顾才是!”

兄弟俩互相吐了吐这些年的苦水,仗势欺人同志才想起来刚答应重八同志的事,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往房顶上飞。

花重明轻功本来就烂,以这个速度飞檐走壁更是前所未有,刚在林家窗棱上落下,张十七就感觉他脸色不大对:“兄台,你这脸比黄瓜还绿呢,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花重明扶着老腰跳下来,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可能是胆吓破了吧,回去缝缝就好,咱们看要紧的东西。”

张十七果然是老手,动作比猫还请轻,“呼”的打亮一只火折子,凑到花重明身边问道:“怎么样,货还在吗?”

花重明紧张的浑身冒汗,根本无暇搭理他的骚扰,在一堆典籍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了那灰渍遍布的青竹书简:“嘘——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朝代的东西,能让她宝贝成这样。”

竹简上一个字都没有,花重明翻来覆去看了六七遍,又拉过来张十七让他看:“是我眼睛有毛病吗?怎么什么都没写?”

“重大哥,你不是眼睛有毛病,是这儿有毛病。”张十七戳了戳他脑袋,“哧”的一声熄灭火折子,站起身来准备打道回府:“走吧,酥糖你照样得买,我不能干亏本生意。”

“不行,这东西一定不是这么看的。”花重明牛脾气上来了,硬拉过张十七要他想法子,可那厮一心只想着酥糖,你推我拉了三四个来回,花重明突然被绊了一跤,正正碰倒墙角里的青瓷瓶。

不出所料,瓶子打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分外清脆,幸好张十七有经验,一把拉过花重明钻进柜子,捂着他的嘴让他别出声。

睡眼惺忪的林楚辰提着灯推开门,见只是个罐子打了,连收拾都懒得收拾就走出房去,一路发着牢骚骂那书房的耗子能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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