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星眸吐出一丝凄然。
“若非当初乌玄人多势众，琉月本可免一死。”寻叹了口气。
是他亲自下的手，他一定很疼。
可是最疼的，一定是那矢志不渝的星辰……
寻闭上双眼，仿佛在呼吸这里昔日的气息，却最终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屋里一片寂静。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了回忆中，除了一无所知的我。
良久，靖阳使者方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地问道：“离王，圣女，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寻微微颔首，却又冷静非常：“本想带星眸下山透透气，原是万无一失，却不知观寒已到了这里——情报有误……看来得想点办法。”
“观寒？”靖阳使者吃了一惊，声音一颤，“他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难道红王已经知道星眸小姐的所在？”
“不错，此事说来话长，不想精心布置，竟毁于一旦……”
明明是你没有把我计算在内才犯下如此大错~我心里哼道。
“哎，红王本在妖界大有作为，却又何必争教主之位呢！”靖阳使者叹了口气，“他可是妖界的至尊啊~！”
“至尊……”星眸低低念道。
靖阳使者又接着忧虑地问道：“离王可想好了对策？”
寻微微点头，道：“区区观寒也未必那么难对付，只怕要牺牲‘净玄十支’了……”
“倘若红王亲自坐阵指挥，恐怕……”靖阳使者原本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
“是我失策……从某个家伙来以后，我就多次失策……”寻说着，未见分毫羞愧，口气中反而有一丝埋怨。
嘿嘿，说的一定不是我~嘿~
“哥哥当年的密道还在吗？”星眸忽然问道，身为天玄教圣女的她，自然也不简单。
“在，直通阳明山下。”靖阳使者对星眸充满了敬意，丝毫不敢有所怠慢，一言一行极为恭谨。
“那好，我们便走密道。”星眸一锤定音。
“不，”寻却一声打断她，异常冷峻，“你和靖阳走密道，我到庙外和澄明及‘净玄十支’会合，引走他们的人。”
咦，我呢？
星眸一震，望向寻道：“你要去引开他们？！不，我们一起走！”
寻摇了摇头，道：“澄明扮作你，我和他们去会会观寒。”
“这太危险了，寻！”星眸抓住寻的衣袖，连连摇头，“不，别去！”
寻不理会星眸抓着他的微微颤抖的手，望向靖阳使者，平静地道：“可有男装？取两套出来。”
靖阳使者一脸严峻，青筋在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他走到床后，取出了两套普通男服。
寻把衣服分开，一套扔给我，一套扔给星眸。
“换上，快！”
第二十七章：粉黛无色
纵使千不愿，万不愿，但星眸毕竟是识大体的人，终于换上了男式便服。
“寻，我们一起走——”星眸仍不放弃劝说。
寻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轻掀开她的面纱，顿时有若一颗明珠般照亮了整间密室，光彩夺人。即使穿着如此简陋的便服，仍然掩饰不了她那倾国倾城的风姿。
“我要完成你的心愿。”寻如此认真地道。
看着他对她如此温柔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抽痛。
寻拾起星眸换下的衣服，黑眸深敛，冷静非常。
“圣女大人，我们还是快走吧！”靖阳使者催促道，“再不走，天玄就真的完了。”
“不，我不走，我留下来。”星眸固执己见，纤细的身上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她漆黑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寻，等他的回答。
“星眸……”寻仍是那么温柔的声音。
“让我见他吧！反正……我早就想见他了！”星眸似乎豁出去了，大声地叫了起来，眼神中透露一丝坚决。
“靖阳，带她走！”寻终于有些怒了，命令靖阳使者道。
靖阳使者立刻半跪领命。他随即站了起来，也不顾星眸的阻止，在墙上敲敲打打，终于露出一条一尺来宽的小道，极其隐秘，幽深冷寂。
“靖阳，交给你了。”寻看着靖阳道，英俊的面庞丝毫不显紧张。
靖阳使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靖阳就是死也定要保护圣女周全。”
寻终于露出了笑脸，轻轻的。但在我看来，就仿佛是阳光终于射进了这幽深的密室，那么令人开心。
星眸转过来，猛地抓住寻的衣袖，道：“寻，走，我们一起走，观寒奈何不了我的……”
寻不说话，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再也不会改变。
星眸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寻只是微微用力，原本就很虚弱的星眸便身不由己地朝密道退去，踉跄了几步，靖阳赶快护住星眸。
“！！”密道门关上了。
“不——”
我听到星眸在门的那边凄凉地大叫。
关上门的一瞬，我仿佛见到她眼中盈盈的泪光，闪烁着，晶莹剔透，好象她的名字那么美。
转头看向寻，他留给星眸的是淡定自如的微笑。
＊＊＊＊＊＊
“寻，我呢？”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他。
因为，我忽然觉得好怕，好怕……
他低头看我，眼神幽深似海。
“你留在这儿，哪也别去。”
我一震，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
“不，不，我不要，我跟你一起。”我脱口叫道。
寻不说话。
“寻，你怨我了是不是？是我暴露了星眸的所在，是我引来了红芜，寻……对不起嘛，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我摇晃着他的衣袖，强压下心底那巨大的恐惧和疼痛，低低地说道。
“留在这儿。”寻似乎故意不看我，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颤抖地问道。
“这样至少可以保住一个……”寻低声地说道，忽然又转过身来，盯着我，“你不是还会金蝉脱壳吗？”
金蝉脱壳？
我心底逸出一丝悲凉，他一直不知道，已失去白玉珠的圣血妖狐，别说金蝉脱壳了，只要在这儿多待几个时辰，就会死，一定。
这样说，是保住了星眸，是吧？
我觉得很痛，浑身都痛，说不上为什么，痛得无法呼吸。
他轻轻叹了口气，朝着我缓缓张开了双臂，那么云淡风清地说：“最后一次，你——”
话还未说完，我已经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
这是属于我的最温暖的胸膛。
但我，也许只是他眼底淌过的一道白烟。
“寻，不要丢下我，我会好乖，不吵你，不烦你，再也不让你讨厌。”我说着，心如刀割。
他一定可以回来的，但是，心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好怕一个人在这里，待到死为止。
他任我紧紧抱着。
“寻，不要丢下我……只要跟在你身边就好……”心下的酸楚一丝丝蔓延开来。
以前的事，圣血的事，我都不怪你了，你也不再怨我了好吗？
我知道我很不乖，还很笨，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讨厌是不是？
是不是？
没有讨厌我是不是……是不是……
“留在这儿。”寻好久才这么坚定地说道。
心里顿时流出了无数泪水。
“会回来吗？没有丢下我？”我努力抬起头，睁大眼睛去看他。
“会的，等我。”
会的，等我……
我松开了他。他走到入口前，徐徐打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一直等你。
喀哒，门关上了。
带走了一片孤冷的清风。
第二十八章：沧海蝴蝶
我在这寂静到可怕的小屋里瑟瑟发抖。
抬头看那片古旧的墙，刻下的字有些剥落，却依然清晰可见。
星辰对明月，此生不悔。
我又把视线投往别处，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是不知道寻他们怎样了？看起来很紧急，偏偏寻又是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弄得我不知道担心好呢还是不担心好，折磨死人了。
老天啊，一定要保佑寻平安无事！
你们这些天神，平时都是受寻的照顾，祭祀之类都是他一手包办，一定会保佑他的吧？恩？
啊，对了，如果道宁在就好了。道宁是天师，而他们说天玄教的天师，有预言未来的能力，那他是不是知道离寻会怎么样？
正想着，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地动山摇，烛光明灭。我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我的心在砰砰乱跳，即使是一个人睡在阳明山上的那一夜，也没有这么害怕和不安过。
他们打起来了吗？
若我还有力量，一定可以帮上忙的。用迷惑术，用金蝉脱壳，用美人计……还有好多好多，可是……
我凑到门边，果然听得外面人声嘈杂，一片混乱。脚步声杂乱无章，颇不整齐，同时伴随着寺内残砖破瓦碎裂的声音，一场恶战，听得我心惊肉跳。
再一听，越发混乱，不可收拾。
我不敢听下去，往里靠了靠，又瞅到那密道的方向。
靖阳使者应该带着星眸到阳明山下了，若星眸回到离王府，寻和我就可以有救了……希望在两个时辰内……
正想着，又是巨大的一声，仿佛是什么庞然大物碎裂倒地了，一阵天摇地动。
我赶快凑近了去听。
仍然混乱，但奇怪的是，脚步声和人声已经渐渐息弱，似乎外面的人们已经朝远方奔去了。
我心里一急，就想要推开铜门出去看看，手已经摸到门把，脑海中却忽然响起寻的话来：
会的，等我。
没事的，阳明，乖乖回床上坐着去。
于是我自己听自己的话，回到了床上，蜷着缩在床脚。
至少现在我是最安全的吧！
想着寻，想着他冷冰冰的侧脸，如刀如刻的五官，清朗的身形，低迷的声音，心下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摸到怀里，寻给我买的娃娃还在。
赵子龙，赵将军……
我把他拿出来，怜爱地抚着他的脸。
一定要让寻回来……
对了，把这个送给你，你那么厉害，把寻带回来吧！
我取下脖子上戴的白玉珠碎片，虽然只有小小一块，却是我最后的生命了。碎片戴在赵子龙将军的身上，幽幽发着光。
不知不觉，我淡淡地笑开了。
于是我抱着戴着白玉珠碎片的赵子龙将军，静静到躺在床上，等待。
似乎一个时辰过去了。
我觉得有一万年那么久，屋顶仿佛已经被我直勾勾的目光看出了一个个的洞，那么沧桑。
大概是傍晚了，我的身体在慢慢变化，而我也在忍受越来越频繁的眩晕。
寻，你在哪里，快回来吧！
我知道错了，不要再惩罚我了！
头好痛……浑身都没有力气……
又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等待。终于，我开始变身了，不久就完全变成了男人，然而身体却愈发虚弱起来。
寻，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对不对？
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恍恍惚惚，我的神志有些不清了。
忽然，我觉得他回来了，我想一定是的。我慢慢地，极慢地，爬下了床，因为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浑身都疼死了，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又慢慢摸到门边，把耳朵凑了上去。
不，什么声音也没有，谁也没有回来。
我一揩额头，赫然发现早已出了满头的汗，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呜……我不要死啊……
早知道就告诉你我没有白玉珠了……
呜呜~快回来呀~呜~
父王，母后……呜~都怪孩儿不小心弄丢了白玉珠，遭到天神惩罚了~……怎么办……
好，难，受……
哒哒哒。
忽然，从铜门的那一边传来了脚步声，许多人的脚步声。
寻回来了，我有救了！
我又仔细地听，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我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三声清脆的扣门。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
“蝴蝶，此间沧海。”
我简直欣喜若狂，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
一震，手中的娃娃跌落到地上。
第二十九章：月明珠泪
“阳明姑娘——不，阳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观寒轻摇碧绿扇，笑脸吟吟。
“寻——，寻呢——”我此刻的脸色一定白的吓人，连连后退好几步，口齿清不起来。
“莫急，以他的能力，还出不了事，只是，恐怕他身边的这只小狐狸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观寒风度不减，说话极近温柔却又使我惊吓连连。
“为，为什么——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已经语无伦次，脑中只闪过无数问号。
他们不是要找星眸吗？
难道星眸已经被抓了？
不，不，一定是没有找到星眸，来抓我将就去交差，可惜寻是不肯拿星眸交换我的。
对，他是绝对不肯的。
“不，”观寒手中的碧绿扇一合，“我们千辛万苦找的正是你。”
我只觉得冷汗直下。
“看来你还不明白，”观寒忽然严肃起来，“相比起圣女来说，可以补阳的千年圣血对红王来说珍贵多了。”
圣血？！
为什么人类总想得到圣血？！
“不，不会的！寻说他会回来的，我要等他。”我摇着头，拼命摇头。
“不，他不会回来了，星眸是假目标，真的才是你，想不到聪明如离王竟想不到这一点，”观寒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我们只略是小计，你们就乖乖上当。”
“不可能！”我大叫。
“这有什么不可能，离王倒曾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又有了新情况，嘿~”
“是，是星眸？”
“真聪明，圣女一出事，他哪里又管的了这边呢~我们策划了好几个月的事，总不是白费的~”观寒极尽讥笑之意，却仍旧一派悠闲。
“这么说，寻丢下我了——不管我了？”我仿佛遭了天打雷霹，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没错，后悔也来不及。”
寻——
寻——
观寒轻挥碧绿扇，身后几个壮汉就一拥而上，把我围个团团转。
头好痛，好晕。
心也好痛，好晕。
我该怎么办？
“带走！”观寒下令。
怎么办？！
“慢——”我大喝一声，周围的壮汉也倒退两步。
（阳明，加油~）
观寒挑眉，仍是轻摇碧绿扇。
“你应该知道，圣血妖狐是阴阳子。”我假装平静，强忍住一阵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