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会出来我就去了后宫，我的小侄女也已经知道了炎国来求婚的事情，她很乖，跟他的哥哥一样是很好的孩子，只是，不该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笑着对我说：“皇叔，晓夕要嫁人了哪？”
她那句话出口的时候，我的泪却止不住落了下来，好孩子，皇叔无能，她吓了一跳跑过来，颠起脚尖，那手给我擦掉落下的泪痕，“皇叔，不要难过，晓夕要嫁人了，皇叔不开心吗？”
开心？我怎么可能开心？我记得你生日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你说你想找个自己爱的爱自己的人结婚，不在乎他的出身，这样是不是很傻？我的侄女，你的要求本是最最普通不过的，可是锦衣玉食的你，却决定不了你的命运。
“夕儿，请你相信皇叔，你生日的时候对皇叔说的话，皇叔都记得，皇叔一定会想办法。”我在说着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情，可是我说什么也要努力，不去努力又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哪？毕竟御天那个人，我还算是了解，转机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小姑娘忽然之间忍不住了，扑倒我的怀里，孩子终究是孩子。
第37章
朝中的事情安排妥当，少年却跪在我的面前不肯离去。看着这个我培养扶植起来的年轻人倔强的跪在那里，执拗的不肯离去，我轻问出声：“肖寒，你是不是喜欢晓夕？”
少年惊恐的抬起头来看着我，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为什么非要跟我一同送公主去炎国哪？你知道我一路帮你的目的是为了让你辅佐陛下，我去送公主，你在这里我放心。”
少年望着我，认真的说道：“王爷，木大人对陛下很忠心，而且朝中人心稳固，小人在不在这里没什么，可是王爷此行凶险，小人说什么也要一同前往。”
我有些烦躁，手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知道我是王爷还敢抗旨？是不是我太过于纵容你了？”
少年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恐惧，有的是满满的倔强，我忽然间意识到，我培养起来的这个杜肖寒，是一只没有长大的狼崽子，他有坚定的想法，很难被动摇。
“王爷，肖寒说什么也会追随王爷，就算是死了，肖寒的魂魄也要护送王爷。”
这样的极端，“年纪轻轻提什么死不死的？你是看准了我心软，不能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小人不是，小人只希望王爷能安全。”
“我的侍卫都是纸做的么？”
少年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是仍然执拗的跪着。
我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十分生气于他的违逆，这是他第一次不顺从于我的安排，我生气的甩袖离开。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第二天一早进入书房的时候，一开门就见到那摸黑色的身影背对着我跪着。
我走过去看他，他抬起脸来对我笑：“王爷。”
“你跪了一夜？”
他点点头，又安静的望着我，我想我是败了，这么执拗的孩子，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若想成事，也必然能成。一夜，腿不都跪残了？
我叹了口气：“罢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快起来吧。“
少年高兴的弯腰磕头：“谢王爷。”
他起来的时候慢慢撑着旁边，我知道他站不起来，走过去蹲下扶他，他努力的正过身子，还是坐在了地上，他可能觉得站不起来让我看到有些难堪，脸上红了起来。
我低声安慰道：“跪了一夜，得活动活动，膝盖怕是伤了，回去可要好好养养，要不然恐怕也没法跟我一起去炎国了。”
我边说边帮他按摩腿上的穴道，他疼的脸上开始冒汗，我看了看他努力忍着不叫出声的倔强，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倔强哪。我还记得师傅交给我的医术，给他按按穴位他也就没事了。
“回家让医生瞧瞧，膝盖要上药。”我嘱咐到。
少年点点头答应。
“一起用过早饭在回去吧。”我慢慢扶他起来，他恭顺的跟着我。
我的府里没有别人，每次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只是偶尔会留他一起吃饭，今天又是，他吃饭的时候也很懂礼仪，这个孩子我一直以为是穷人家的孩子，因为他在朝中一直没有得到提拔，但是能力确实出众，后来我才知道，他家很有钱。
今天的他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吃饭的时候眼皮耷拉着，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疑惑的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又继续吃，又见他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心的抬眼看我。
“回去好好休息。”我不忍心看他这局促的样子，开口说道。
他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我看着他，杜肖寒，这个孩子品性善良，我当初选择他很大一方面也是他的善良，人只要善良，事情就不会做的有多么的出格，做出过分的事情，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自己也不会绕了自己，既然他那么的坚决要护送我，八成是因为我的知遇之恩，我算是他的恩人，这么想了也不觉得他的违逆有多么的让人不快。
这日风和日丽，我带着大队人马整装待发，护送我的侄女去炎国，陛下身穿明黄的朝服，站在城下相送，我单膝跪地，抬起头来对他说：“陛下，臣此去定不辱使命，陛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扶我起来：“皇叔，翼儿等你回来。”
我转身对木舟子一拜，他惊的也低下头冲我一拜。
“丞相乃国之根基，朝中之事，还望丞相多多担待。”
“王爷，您折煞小人了，我木家生生世世扞卫我西齐皇室。”
软轿里的晓夕偷偷掀开轿帘，往这边张望，我的心止不住的颤抖，发令大军前行。
骑在马上心里思绪万千，西齐，此去一走，何时能归？我转脸望向软轿，晓夕，叔叔说什么也要护你的周全。
到了炎国的边境，炎国皇帝早派了人来接我们，望着前面那个大将军，恍如隔世，派来接我的竟然是我的哥哥慕容钰烈，我看着哥哥骑马一步一步靠近我，唤我王爷，久久无法回神，哥哥还是那般的丰神俊逸，高大魁梧，只是脸上多少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更加显得刚毅。
“王爷，王爷……”肖寒跑到我旁边轻轻的唤我，我转脸望向他，才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失态。
拱手说道：“有劳将军了。”
哥哥拱手一敬，策马走在我的旁边。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哥哥一起去倾城外的马场赛马，他也是骑在我的身边，唤我逸儿。
我侧脸看他，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疏离。他转过来望向我：“王爷，臣脸上有什么吗？”
我也许是哪跟筋搭错了，摇了摇头，却脱口而出：“你很像我的哥哥。“
他似乎很是吃惊我的说法：“臣怎么能比的上西齐的陛下。”
“神态像。”我转回脸，策马快跑了几步，心中暗骂自己的失态。
哥哥对炎国境内很是熟悉，这几日行来非常顺畅，住的也都是准备好的官宅，自打我们进了炎国境内，北越就老实了不少，不再在边界滋事，我想他们的皇帝还不是那么没有脑子，明白我们和炎国联姻的意义何在，现在也没有心情在寻衅滋事，反而要防着炎国借机去攻打它们。
那一天哥哥把我们护送到了京城，我们被安排进了一处专门迎接外史的官邸，哥哥走的时候对我说：“王爷，记得你说过我像你的哥哥吗？我觉得你也很像一个人，我的三弟。”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脸露悲伤的转身离开。
我在原地却久久的动不了身型。
肖寒问我是不是认识送我们的将军慕容钰逸，我的视线总是跟着他，像极了故人想见。
我说，他很像我的哥哥。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这是炎国，没错，炎国，这片天空，我曾经那么的熟悉，那么的熟悉。我佯装镇定走回自己的房间，明天，我就要去见他，去见那个让我又爱又很的男人。为了我的晓夕，我又要跟他谈判。
我在朝堂之上冲着他跪拜，称他陛下。
他一副慵懒的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看不出表情，只是说了句辛苦了，就赏了我东西，让我去休息。
我托了在府邸照顾我们的官员请求进谏他，他却迟迟没有应允，到了都城我们就被晾在了一边，他也并不急着迎娶晓夕，我多方打听，也只是听说陛下的想法没人能猜得透彻。可是这样等着终归不是办法，拖到最后反而不好说，一旨婚书下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借着要拜见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机缘，躲在了他下朝一定会经过的路上。
当几把刀同时架在我的脖子上时，我确实害怕了。
他身影自暗处回显出来的时候，我说：“陛下，臣迷路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望着我，时间就这么一刻一刻的过去，我的心里一直在冒汗，他忽然抬了下手，脖子上的刀才都放下去，我舒了口气，如果就这么的死了，我能对得起谁？
他走过来，对我说：“跟我来吧。”
我小心的跟着他，这是去御书房的路，我清晰的记得。
大门打开，我跟他走进去，屋里顿时只剩了我们两个。
“这么煞费心机的想要见我，为了什么？”他缓步走到书房旁的软榻上，斜倚过去。
“为了我的侄女齐晓夕。”我恭敬的站着。
“哦？我把个美人放在外面你比我还心急？”
他这话说的我心里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陛下，在您看来她是美人，在臣看来他是臣从小呵护到大的侄女。”
“既然决定了要让她嫁过来，她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自然也会呵护她。”
“臣听闻陛下三宫六院里美人众多，可也能呵护的过来。”
他的眼睛眯起来，里面透着危险的光芒，下一刻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在这里也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怎么养美人是我的事，我有实力和能力决定这一切，而你，没有。”
“那陛下可也有什么是决定不了的？那么拼尽权利去保护的，去争取的，却最终决定不了的哪？如果有，臣希望陛下想想，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和滋味。”
他忽然脸色大变，一下冲到我的面前，一只手扼住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来，我严重缺氧，手乱放着，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不是就这么死了吧，我这激将法，是自己去找死吗？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他忽然一扔，我被扔到了一边，身体落地撞到地上，撞的我骨头生疼。我伏在地上，他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多少年了，没有人胆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嫌命太长？还是看准了我不敢把你杀了？”
我捂着脖子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蹲下来，视线与我平齐：“我虽然杀不了你，可是却可以折磨你，不崭来使不是吗？我只要让你活着回去就是了。”
这些年来，跟他相对，我渐渐的就没了底气，而且是越来越没有，年轻时仗着他对我的私慕，我敢贸然去顶撞他，可是现在，他变了，我也变了。
我忽然之间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我脑子不清醒的竟然还在想什么爱恨情仇。
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逼迫我的眼睛对着他。
“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胆敢这么忤逆我，连自己的处境都搞不清楚，也很像一个人，可是你比他丑这么多，身型也比他小这么多。”
我的心突突的跳着：“陛下，臣为陛下带来了西齐最美的两位姑娘，一个擅歌一个擅舞，她们哪个都比晓夕好看，让她们陪着陛下好吗？“
他抓我肩膀的力量变得更大：“你什么意思？你想悔婚？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陛下，西齐国弱，一切还要仰仗陛下，只要陛下给晓夕旨婚一位贵族子弟，也算是联姻，北越一直骚扰炎国和我国边境，我西齐愿助陛下攻占北越。“
“呵呵，我何时说过要攻占北越，你这莫不是不管我五国合约，让我当那背信弃义之人。“
“陛下，五国合约在先，可是北越攻打我国也为实，现在我与北越联姻，炎国出兵相助也是顺理成章，再攻占他几座城池也在情理之中，臣听闻几年之前被陛下一战占领的北越之地，如今繁荣异常，人民也都安居乐业，不愿意再回北越，那说明陛下治国有方。“
“我发现你其实还挺会说话的，只是，北越知道你我两国联姻之后，已经收兵退了回去，我又如何借机？“
“陛下，北越之人好抢掠，又怎么会耐得住寂寞。“
“听闻西齐国的二王爷齐景岩擅谋略，如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边说边站起来，又走回榻上。
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掸掉身上的灰尘，静静的站着。
“你说的我会考虑的，不过我还要先见见你说的两位舞者和你的小侄女。”
我对你还能有爱慕么？还能有么？残忍暴虐喜怒无常，还好色非常，怎么还能有爱慕。
第38章
“王爷，您下次去见陛下带着我吧。”
我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黑衣少年，他眼中满是担忧的神情，心里忽然就生出温暖的感觉，说话的的语气也不免轻柔了些。
“有的事情，你去了也改变不了。”
“可是这个皇帝想杀了你。”他有些激动，眼中显出了杀意，还是个孩子，心中所想那么轻易就表现在了脸上。而我却仍旧不动声色的淡淡开口。
“他不会杀我的，他的江山远比别的更加重要，这个国家都是他篡位得来的，他又怎么会因为小小的我而破坏原来的计划。”
“王爷，像这种深陷险境的事情肖寒更适合去做。”
“不，没有人会比我合适。”因为我跟他交锋过不止一次，也只有我还相信在他的心中不只有杀戮。
少年闷闷的低着头，似乎并不满意我的解释。我也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开口道
“肖寒，我吩咐你的带公主去玩，你都带她去哪里玩了？公主的心情怎么样？”
“小人带公主去都城旁的炎谷山，公主今天玩的很开心，还去许了愿。”
“嗯，看好公主，她想去哪就带她去哪，有什么事要向我汇报。那个歌姬和舞者怎么样了？”
“都按着王爷的吩咐派人带着她们去城里置办东西。”
“恩，很好，你下去吧，我累了。”
少年低头慢慢退出房门。我站立来走到镜子旁，脖子上的掐痕那么的明显，看来要用点易容术给遮盖一下了。
昨夜的会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使官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说陛下摆宴款待西齐来使，我赶忙准备妥当，吩咐两个歌舞姬要好好表现，又安慰晓夕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皇叔会一直在她身边，肖寒执意要跟着，我想了想为了应对突发的情况，便应允了。
入夜，我们被引进了专门宴客的荣华宫，我们一行三人行过礼后，坐在了一侧，对面坐的是丞相魏蛮还有我的外公，进到都城我就听说，因为庞嫣害死慕容妃肚子里皇子的事，庞家受到牵连，而慕容妃去后，陛下觉得对不住慕容家，便又将老丞相请出，继续担任丞相之职，只是现在的外公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脸上苍老的已经不成样子，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又唏嘘了一番世事无常。
这样的宴席竟然只有我们几个人，非常的私密，只是皇帝进入大殿的时候，身旁跟着的是魏玉，而身后跟着的是哥哥，陛下现在最爱的果然是魏玉，我抬眼望着那明黄的身姿，那是我追寻许久的身影，现在所恋非我，我却越陷越深，不能自拔。